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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澄 -【蠢蠢欲動的(討個新郎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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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3 00:00:2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子澄 - 蠢蠢欲動的(討個新郎之一)

噢!我的老天爺啊!好……好性感的男人吶!
花盎然著迷的看著那個「狂野粗獷男」,感覺自己手心冒出薄汗,
心臟如戰鼓般擂動——她完全沒有辦法抗拒心底期待再見他一面的想望!
這一刻,她嘗到了一見鍾情那狂濤巨浪般的力量;
她的心已經陷落在他那湛藍如深海般的藍眸中……
沉潞抬頭望了眼「那個小妞」,瞳底漾著淡淡的笑意!
這女孩的確很有意思,自從那天與他眼神交會之後,
她每天都會來遠遠地看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她究竟在想什麼?這樣的行為有什麼特殊目的嗎?
盯著她的背影,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笑!
或許他該找個時間會會她,看看她到底要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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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3 00:00:48 |只看該作者
蠢蠢欲動的迷思

  據說,《蠢蠢欲動的》書名很聳動,讓狗屋的編輯群和同批出書的作者們,享受了下恍如輕度地震般的微幅震蕩。

  她們說,子澄會不會搞不清楚自己在寫哪一個系列?自從子澄轉戰「採花」系列之後,這成為所有人心頭最大的「隱憂」。

  橘子說——

  是的!子澄很肯定這本書會出現在「橘子說」的純情系列,沒有意外。

  注意嘍!子澄翻開字典,為大家找到「蠢蠢欲動」一詞的解釋,上面寫著這句四個字的成語形容:一、匪盜伏處思動。二、躍躍欲試。

  子澄認為其中編號第2號的解釋較符合本書之精神,所以,絕對沒有任何影射性的意念存在其中,請大伙兒務必安心。

  說來是子澄「素行不良」,才會導致那麼多人的懷疑。痛定思痛,我開始考慮是否該讓自己適度「漂白」,請各位可愛的親親讀者們給點意見,小女子必當虛心討教。

  其實「橘子說」之于子澄,是又愛又恨的代名詞;愛的是它為我開闢了另一種寫作的模式,恨的是它彷彿與我八字不合。

  這感嘆其來有自。頭一回接觸「橘子說」,《硬漢的軟糖》才開稿沒多久,大腹便便的我便住進醫院生下小土撥鼠,接下來是為期一個月的坐月子監牢,沒意外,泰半的「軟糖」是在坐月子期間完成。

  第二回接觸「橘子說」,就是這本《蠢蠢欲動的》——才要開稿,納莉颱風造成汐止N度淹大水,不得不攜家帶眷地逃難了三個禮拜,SO,又當掉了前半段的寫稿時間,再次落入可怖的趕稿煉獄,無邊、無際~~

  思及此,子澄感覺自己與「橘子說」的合作機會岌岌可危,說不出的心痛啊!希望下次若有機會接觸「橘子說」,誠禱能健康安好,事事無虞。

  另外,上次鐵花生為子澄公開徵求暱稱一事,經子澄與編編、鐵花生、燻等眾多親朋好友投票之後,由台北的安安所投之「辣媽」一詞勝出,簽名書也已寄發,謝謝讀者們共襄盛舉。

  倘若參加卻未獲投票青睞者請勿失望,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咱們美麗小編編終於良心發現,肯為子澄辦個贈書活動什麼的,大家還是有機會再接再厲,千萬不要放棄哦!

  最後,希望大家會喜歡這本《蠢蠢欲動的》,不多說,翻開下一頁開始看吧,因為怕你(妳)們心癢難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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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23-4-3 00:01: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噢!我的老天爺啊!

  靈活清明的腦袋抽離所有思想,涓滴血液莫名彙集成強大的熾流在血管裡奔竄,在零點一秒的瞬間強烈衝擊怦動的心臟,肌膚表面浮現無法控制的疙瘩──

  好……好性感的男人吶!

  花盎然失神地遙望距離她三百公尺、在炙目的陽光下仰著頭灌飲礦泉水的男人,感覺全身每一個興奮的細胞都為他一個人而躍動。

  光潔的額頭、所有濃密的黑髮全梳至後腦,覆蓋著飽滿的後腦勺,在連接頸部的地方收成一束,蓬鬆鬈曲的髮絲像海浪般服貼雄厚脊背,左耳在陽光下微閃;她瞇起眼看個清楚──耳環!一個細緻的銀圈耳環,掛在他弧線優美的耳翼上。

  花盎然揪緊大背包的肩帶,感覺手心冒出薄汗,心臟則如戰鼓般擂動;她艱澀地吞了口口水,視線仍不由自主地黏在男人身上。

  支撐頭顱的是粗壯的頸圍,喉結因飲水的動作而上下滾動;結實的臂肌裸露在陽光之下,充滿不容忽視的渾厚力量;黑色背心底下的是鼓起的胸肌和腹肌,腰腹連接挺翹渾圓的臀部,合身的黑色牛仔褲則包裹著修長有力的長腿。

  著迷地將目光移上他如刀鑿般的輪廓,花盎然再一次心跳失速。

  闇密如劍的濃眉,微合眼瞼上密長的睫毛,微勾挺直的鼻,輕抿的薄唇上依附著閃亮的濕意,是礦泉水遺留下來的痕跡;迷人的下巴略略有道淺淺的凹痕,還有立體深陷的眼窩裡湛藍如深海般的藍眸……

  藍眸?

  花盎然抽了口氣,老天!足以令人心甘情願溺死其中的藍眸!但,她怎能看得如此清楚?他不是半合著眼嗎?

  將瞳孔焦距由鎖定的藍眸往外擴張了些,咦?他……是在瞪她嗎?

  微瞇且帶著威脅的眼角、睥睨的神情、瞳孔的焦點──Oh,MY GOD!他真的在瞪她,用他那雙深邃迷人的藍眸瞪她!

  「潞!上工了!」

  霍地有人大喊了聲,藍眸微閃了下,卻不曾由她臉上移開,讓花盎然不由自主地凝住呼息,雙腿微微打顫。

  男人再次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陡地轉身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直到男人的身影隱入他身後施工的工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時,花盎然才虛軟地癱坐在地,雙腿怎麼也使不上站起來的力氣。

  天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由這一刻起,花盎然嘗到了一見鍾情如狂濤巨浪的力量──

  「盎然,妳最近老是遲到,是不是上班途中發生了什麼好事?」旋轉製圖筆,在白色製圖紙上拉出一條完美的直線,吳明傑抬起頭,自認瀟灑地將頭一甩,把額前豐厚的劉海甩向後腦勺。

  花盎然拿下背後的背包,將一個長至腰際的藍色捲筒放在她椅子旁的壁角,正好卡著一個完美的位置;聽到吳明傑帶著調侃的話語,她莫名地微紅了臉,右手不自覺地將耳邊的髮撥往耳後,並稍稍在頸側停頓了下。

  「真的有好事啊?」吳明傑放下筆,雙臂與上身往後一仰,懶懶地靠在椅背上,好笑地看著花盎然侷促的模樣。「要不要說來聽聽?」

  花盎然是這間「小」建築師事務所裡唯一的女孩子,她有一個小缺點,那就是每當她心虛或緊張時,總會不自覺地將耳邊的髮撥往耳後,手掌會稍稍在頸側停頓,這是吳明傑跟她同事兩年多,每天面對面所發現的「心得報告」。

  這間公司稱之為「小」建築師事務所實在不為過,所有員工加上老闆,連一隻手掌上的指頭都湊不齊,但是每個人的職稱都很唬人,不是經理就是襄理的。

  其實只是因為人數太少才會造成這種「奇景」,連花盎然都能排上「主任」這樣的稱呼,事實上她只是個事多錢少的夜大工讀生,主任?欸,「打雜部」主任。

  也因為她是女孩,她的製圖桌又正巧與他的面對面並排,他也比她大沒幾歲,難免對像鄰家小妹的她多了份關心,兩人的感情是比其它員工好些,但也純屬同事情誼。

  說起其它員工,以手指的排列來看,排行大拇指的當然是他們的老闆,那位先生是個十天有八天沒來上班,剩下的兩天是冒出一下頭,把足以壓死人的工作量丟給他和花盎然日夜操勞,然後又繼續消失的藏鏡人。

  排行那只尷尬的中指,自然就是他吳明傑了,他在這事務所工作了兩年多,卻還不算資深員工,真正的資深員工是花盎然;據說她從大一就開始在這兒打工,如今她已經大四了,果然資歷上他是短了盎然一大截,但她卻偏偏頂著工讀生的身份,硬是被壓成矮他一截的無名指,屈居最後一名。

  當然,別忘了大拇指和中指之間還有個食指,不過那是個虛位。

  每回老闆總是口沫橫飛,說那位置是個厲害非常的建築設計師,名號之響亮足以轟動武林、驚動萬教,恍若對方是猛一出現,背後便會出現霞光萬丈、瑞氣千條的狠角色。可惜,連花盎然都不曾目睹那位「狠ㄎ丫」的真面目,使得他不得不懷疑對方是不是有隱形的特異功能。

  雖然他和花盎然兩人有工作上的革命情感,但花盎然的個性實屬悶葫蘆一族,一天工作下來也不見她哼唧幾句。

  偏偏他又是個不甘寂寞的大男人,所以通常兩人的溝通方式都是他說她聽,偶爾她會對應幾句,久而久之便成了習慣,自此他也習慣地成了饒舌的男人,實屬可悲可泣。

  「沒、沒什麼啦!」花盎然怯怯地搖了搖頭,頰上的淡粉色竟更添濃彩,成了兩顆小蘋果。

  吳明傑心下一驚,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盎然,妳、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此話一出,才剛在椅子上坐定的花盎然差點沒連人帶椅栽個觔斗,她緊緊攀著製圖桌上的平衡尺穩住身形,神情有絲狼狽。「你怎麼……」

  「不!」吳明傑緊張地截斷她未說的話語,他怕她要說的是「你怎麼知道」這五個字──Oh,MY GOD!倒不如打個雷下來劈死他比較快。「盎然,妳知道我有親愛的女朋友的,妳不會那麼狠心,想對我的親親女友橫刀奪愛、無所不用其極地把我從她身邊搶過來吧?」

  他說得是泫然欲泣,花盎然則是聽得滿頭霧水,過了好半晌她才弄懂他的意思,呆愣之餘,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欸欸,妳別光是笑啊,好歹妳也說句是或不是?」好吧好吧,這種發展實在不在他的預料之內,但若不幸仍是發生了,最少讓他在嚇死之前滿足一下虛榮心。

  「別逗了,這種事情永遠不可能發生的,你怎麼會有那麼荒謬的想法呢?」哎~~該說他是自戀呢?還是說他在臉上貼金?他怎麼可能比得上那個藍眼珠的粗獷男……

  渾身竄過一陣戰慄,她忙將昨天未完成的製圖重新定位,臉上紅潮卻遲遲未褪。

  「不是哦~~」吳明傑說不出是放心還是失望,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妳可別怪我亂想啊,妳看妳,看著我莫名其妙就臉紅了,我當然會想歪嘛!」

  「辦公室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不看你看誰啊?」花盎然沒好氣地頂了他一句。

  「可是我還是很納悶耶,既然妳對我沒那個意思,那妳為什麼會突然臉紅咧?」他們倆認識這麼久,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回呢!

  以他的經驗看來,一個女人會突然失神、臉紅,有點緊張又有點焦躁,百分之一百脫離不了「愛」、「情」二字,即使是再怎麼不像女人的女人都一樣,因此他自然而然地將花盎然的「病症」也歸類於陷入情海的範疇。

  花盎然埋頭做她的工作,精準地換算比例尺,並努力地將紊亂的呼吸調勻,下定決心把他過度熱心的問號當成耳邊風。

  「盎然,妳是不是戀愛了?」

  「盎然,形容一下妳的阿娜答嘛!」

  「盎然,我們可以交換戀愛心得,我可以做妳的戀愛軍師。」

  「盎然,妳覺得四人同游怎麼樣?」

  「盎然……」

  「閉嘴!」突地,一枝削得鋒利的製圖筆心在零點一秒的瞬間,以零點一公厘的距離飛掠過吳明傑的耳翼,不僅成功地讓聒噪的聲音終止,也讓她脆弱的耳膜得到救贖。

  繞過小公園,穿出小巷,花盎然自然而然地走進巷口的便利商店買了瓶牛奶和一塊麵包,然後步出商店走往對街,在接近附近一塊施工中的工地時,心跳開始微微加快。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舉動,自從一個多月前的某一日,她在這裡不經意地遇見「那個人」之後,她的腳每天總會不知不覺地在同一個時間走到這裡,逐漸變成一種莫名的慣性。

  說不出自己在期待些什麼,她就是不由自主地像定點公交車,每天上班前特意繞到此處暫留一會兒,或許是三分鐘,也說不定是五分鐘,甚至連下班時也一樣,或許她期待的是可以再見到那個人,一眼就好。

  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很蠢,可是卻無法抑止自己不這麼做。

  其實她也被自己的執著嚇了好大一跳,從小,她的個性就是隨遇而安,任何事物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絕不強求,她從不曾如此強烈渴望某件事或某個人,但「他」,的確讓她無求的心產生狂烈衝擊,她沒辦法否認心底不斷浮現想再見他一面的希冀和想望。

  至於見了他之後呢?她笑著搖了搖頭,她可沒那個膽子開口跟他說話呢!她只要看看他就好──

  「潞,那個小妞又來了耶!」工地進行到三樓,以他們的位置正好可以居高臨下傲視路過的行人,康仔眼尖,頭一個發現越來越面善的「那個小妞」。

  頃刻間,所有工人像蜜蜂看見了花兒,迅速向康仔的身邊圍攏,形成一個吵雜的小圓圈,除了被指名的男主角以外。

  「康仔,到底是哪一個?」聽說是潞的死忠愛慕者,每天都可以在早上和下午的這時間看到她,他才來上工沒多久就聽說了。「那個穿裙子的是不是?」

  「不是啦!」康仔口沫橫飛地指著花盎然。「看到沒有?那個高高瘦瘦、留著一頭薄薄短髮的那個啊!」

  「嘎?短髮的那個哦?那個不是男生嗎?」遠遠看起來像根細竹竿一樣,康仔有沒有說錯?「他」真的是女人嗎?

  「亂講!人家真的是女生啦!哪有男人長得那樣纖細?」

  「喉!水平很高哦,『纖細』這兩個字你也會用哦?」

  「你裝哮仔,好歹我嘛念到國中畢業。」

  沈潞拿起一瓶礦泉水仰頭就灌,藍眸好笑地盯著那群碎嘴的男人,順勢將餘光睨了眼他們口中的「那個小妞」,瞳底漾著淡淡的笑意。

  那個女孩的確很有意思,真如康仔所說,每天都可以發現她在工地附近出現,自從那天與他眼神交會之後……

  那種傾慕的眼神他看得太多了,也從來不覺得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通常那些女人會有三種反應方式:其一,只敢在遠遠的地方指著他笑得花枝亂顫,然後三兩個女孩笑成一團,每走一步便回過頭來看他一眼;這種,屬於較年輕的女孩,以學生居多。

  其二,主動上前搭訕,用她們的勾魂眼對他放電,藉機與他有肢體上的接觸,甚至公然挑逗,這屬於花癡型的女人,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其三,好奇地多看他兩眼,頂多再回頭看他一眼,這屬於歐巴桑型的,大多為已婚婦女,說句自負點的話,她們的眼光是「純欣賞」,沒有任何不良企圖。

  「喂,康仔,你怎麼可以確定那個人是女的?你看過她穿裙子ㄏㄧㄡ?」這廂還在努力討論那個高瘦的彼方性別上的問題。

  「裙子哦?嘸ㄋㄟ。」

  「這樣就說不定了啦,有的『那種人』也長得粉像女人哪,說不準的啦!」

  「什麼是『那種人』?」

  「就是只喜歡男人的男人咩。」

  「嘎?甘會?」康仔不死心地多看了兩眼。「『她』應該是女生哪……」看她抬起頭翹盼的神情多秀氣啊,他實在無法想像她會是那種「只喜歡男人的男人」。

  「別亂想,她是女孩子沒錯。」沈潞信步踱到康仔身邊,加入支持他的那一方。雖然她的女性特徵並不十分明顯,但他可以確定她的確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你看你看,連潞都這麼說了,可見我的眼光還不差。」康仔可得意了,擺出一副睥睨群雄的了不起臉色。

  「好啦,算你厲害啦!」

  「以女孩子來說,她算長得很高ㄋㄟ。」

  「你懂什麼?人家那個外國的模特兒都嘛長這麼高。」看起來有一七○以上哦!

  「這麼高的女生也只有潞配得上啦,我們都被水泥袋給壓扁了。」

  「回去看看你爸媽高不高咩,這跟水泥袋一點關係都沒有。」

  「就是嘛,潞還不是跟我們一樣扛水泥袋、挑磚塊,還不是長得那麼大塊頭。」

  「潞有阿豆仔的血統嘛,長得比我們高是應該的啦。」

  所有拉拉雜雜的話語全沒進到沈潞的耳朵,他以臂環胸叉開雙腿,居高睨著花盎然,正好與她仰起的眼神在空中互相交會,發現她呆愣了下,立即不自在地低下頭,讓他看不清她的臉,唯獨露在短髮外面的耳朵變成紅色,引得他發噱。

  她的行為舉止跟他所熟悉的那三種類型的女人完全不同,她既沒有指著他偷笑,也不曾頻頻回首,每天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她,是他遇過唯一的第四類型女孩。

  她到底在想什麼?這樣每天來看他一眼有意義嗎?

  事實上他滿佩服她的勇氣,一個女孩子每天不嫌煩地晃過全是男人汗臭味的工地,撇開灰塵、砂屑不說,單單那些像從難民營逃難出來的男人就夠她嚇的了,可她還是很有耐心的天天報到,該說她是天真還是少根筋呢?

  看她肩上還背著一管藍色長捲筒,她還是學生嗎?若不是,那麼她做的是什麼工作?該不會那麼巧跟他是同行吧?

  盯著她漸行漸遠的僵硬背脊,看來他把人家小女孩給嚇壞了呢!

  帥氣的濃眉揚起,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笑,他該找個時間會會她,看看她到底要的是什麼……

  「聽說今天教授請假,不知道可不可以逃課?」

  一進教室,明顯地發現氣氛比平常浮動了許多。花盎然在教室後門找到一個位置坐了下來,這個位置幾乎成了她的指定席,因為她的個子較高,而且不喜歡引起別人太多注意,所以每回上課她都坐在最易被忽略的角落。

  「別傻了,西洋建築史的教授最愛點名了,他一定會找人來代課,而且八成跟他一樣龜毛,我看還是別妄想蹺頭比較好。」兩次沒點到名,這學期就死當,下學年還得再看一次教授的古板臉色,反正這學期好歹也過了三分之一,再忍忍就海闊天空了。

  「拜託!為什麼我們的教授一個比一個老,肚子一個比一個大,更恐怖的是一個比一個臭屁,這次可不可以換一個年輕點、帥一點的來『養眼』啊?」

  「就知道妳犯花癡,教授耶!看得上妳這副尊容嗎?」

  「咦?你說這是什麼話?我的長相礙到你了嗎?」果然,長相是女孩子最在意的死關,說什麼都得扳回點面子。

  「礙到我是不至於啦,只怕有礙交通安全……」

  「你去死啦!」

  「啊!救命啊!恐龍咬人了!」

  同學間的笑鬧充斥在教室的每個角落,似乎也感染到花盎然平靜無波的心情,她扯著淡淡的笑容,笑看著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同學。

  夜間部的學生大部分在白天都各自有另一份工作,每天拖著疲累的身體再到學校上個兩、三堂課,彼此之間的相處時間少得可憐,也較不易培養出深厚的感情,因為大家都是上了課就走,連噓寒問暖的時間都懶得浪費。

  這樣的感情其實滿適合她淡然的個性,因為有了深厚的情感便容易有羈絆,她不習慣把心留在任何人身上的空虛感。

  突兀的,恍惚間她好像看到那個藍眼珠的性感男人──她笑著搖搖頭,自己似乎在他身上注入太多莫名的期待,導致自己變得神經兮兮的;她看著窗外透著闇黑的夜色,心情隨著幾乎不見星光的黑夜沈鬱了起來……

  沈潞大步踩進教室,漂亮的深藍色眼瞳迅速掃過教室裡的每一張臉,在接觸到花盎然注視窗外的微側臉龐時,藍眸閃過一絲訝異和極淡的笑意。

  真是個驚喜呀!

  他之所以答應來代課,並非為了什麼教育英才的宏大志向,而是請托的對方是以往曾請益過的師長,而且晚上正好也沒什麼事,為了不想在家裡打蚊子混時間,他才會答應來學校嘗個鮮,卻不意在這裡遇見「那個小妞」,他們還真有緣是不?

  很好,起碼在這堂裡,他可以先摸清對手的身份。

  「第一次見面,我是你們的代課老師。」他漾開迷人的笑,當場勾起所有女同學的歎息與愛慕、男同學的羨慕與微妒,除了看著窗外的那個。

  他在黑板上洋洋灑灑地寫下「沈潞」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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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3 00:01: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這是我的名字,OK!先禮後兵,你們應該不介意讓我以點名的方式認識你們吧?」

  學生們震懾於他迷人的豐采,沒人提出反對意見,他也就順理成章地拿起點名條,像在尋寶般逐一念過,猜測著哪一個名字屬於那個兀自發呆的人兒。

  「陳蕙蕙、林珊妮、陳子威、蘇家慶、王小娟……」一個名字配合著一聲「有」,很快地將大部分的學生都一一點過,卻遲遲還沒念到伊人的名字。「花盎然。」

  沈潞用食指敲著桌面等待答應,卻久候沒有回聲,他抬起頭看向台下,所有學生的臉都轉向某一個角落,他揚起眉,知道自己尋到答案了。

  「花盎然。」女主角顯然還沒發現自己已經成為全班注目的焦點,他心情愉快地再喊一次她的名,覺得念起來挺順口的。

  「盎然、盎然,沈老師在叫妳了啦!」坐在她隔壁的女孩子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嗯?」花盎然回頭看了身邊的女孩一眼,對現實的情況渾然未覺。「什麼事?」

  「沈老師在叫妳啦!」女孩壓低聲音,伸出食指指向台上。

  花盎然順著她的手指看向台前,在接觸到講台上那熟悉的偉岸身影時,忍不住抽了口涼氣。

  「花盎然同學?」沈潞故意扯開十萬瓦電力的燦笑,笑容可掬地再次喚了聲。

  「是,我、我是花盎然。」她緊張地站了起來,突然的大動作撞掉了桌上的原文書,發出極大的聲響,尤其在安靜的教室裡,聲音更是大得讓人心跳失速。

  「對、對不起。」她秀氣的臉蛋脹成大紅色,忙彎下腰將原文書撿了起來,一擺上桌面又撞掉了筆袋,連帶地撞落她靠放在牆邊的捲筒,再次發出震天價響,同學們開始竊竊私語,令她更是慌張得無以復加。

  她手忙腳亂地將所有東西歸位,低垂著頭根本沒有抬起的勇氣,右手無意識地撥了撥耳邊的髮,連兩隻耳朵都脹成了豬肝色。

  怎麼會?他怎麼會在這裡?花盎然的心跳得亂七八糟,纖長的手指微顫地扶住桌面,兩條修長的腿幾乎承受不了自己身體的重量。

  「很特別的名字,寓意很美。」他輕咳了聲,將她的慌亂盡收眼底,心頭竟隱隱浮現出惡作劇的快感。「妳可不可以抬起頭?我應該不是那麼不堪入目才是。」他使壞地向學生們眨眨眼,引起同學們哄堂大笑。

  「呃……是。」她吞了口口水,抑住心臟不讓它由口中跳出來,深吸了口氣後才仰起頭面對他。

  「很好,相信以後我們會相處得很愉快。」鎖住她閃爍的美眸,他意有所指。「好,現在麻煩妳告訴我,這堂課我們該從哪一頁開始上起?」他拿起教科書晃了晃,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她緊張地攤開原文書,翻到自己在書本上面做的折頁。「一、一百零八頁。」

  「OK,請坐。」他示意她坐下,待她坐定後瞄了瞄一百零八頁的內容,帥氣地合上書本,瀟灑地開始上課。

  短短兩節五十分鐘的課便在他活潑生動的談笑間匆匆而過,每個學生臉上都寫滿了崇拜和仰慕,雖然不知是因他的皮相還是美式的上課方法,總之師生之間都顯得相當愉快,除了如坐針氈的花盎然──

   俗語說:好事來過之後,壞事就緊臨而至;現在的花盎然就有此種深刻的體認。

  她自認為遇見沈潞是她這輩子唯一覺得有點浪漫的事,但當對方走入自己的現實生活領域,那就成了一場災難。

  天空飄著陣陣雨絲,時大時小,典型低氣壓盤據的藍色Blue;這種藍令她想起沈潞的藍眸,心中鬱悶更添幾分,她幽幽地歎了口氣。

  哎~~好憂鬱啊!

  花盎然將傘插入傘架,濕漉漉的手推開公司的大門,迎面而來的是吳明傑過於興奮的笑臉。

  「你中彩券了嗎?笑得那麼開心。」她的心情就像外面陰雨的天氣,充滿著憂鬱的藍,此際見到他如陽光般燦爛的笑顏,頓覺十分礙眼。

  自從沈潞出現在課堂上後,她已經好多天沒敢再晃到他所屬的領域,意思就是她好些天沒再見到那張令人傾心的俊顏。

  雖然她每天還是同時間出門,但因為要避開那塊禁地,她不得不繞道而行,結果還是超過上班時間,這讓她的憂鬱加倍,外加沮喪。

  「盎然,今天我不是最早來開門的喲!」自從花盎然開始遲到之後,吳明傑便由後補躍升成正式開門小童。

  「老闆來啦?」花盎然無力地看了他一眼。這事務所加起來才三個人,除了吳明傑,當然就是付他們工錢的那位頭頭。

  「妳好聰明哦!」吳明傑亢奮地大肆稱讚。「可是妳絕對想不到,『食指』真的確有其人,而且今天終於現身了!」

  「哦!」她不太感興趣地應了聲。

  她當然瞭解吳明傑的「手指論」,不過在這充滿濕郁的雨天,她祈禱多嘴的他能閉上喋喋不休的嘴,讓她自成一小方天地,好哀悼她心頭沈甸甸的失落。

  「盎然,別那麼冷淡嘛!」得不到熱烈的響應,吳明傑的聲音明顯的小了許多。「我正在為妳播報第一手的實時轉播,妳起碼配合一下我興奮的情緒行不行?」瞧!多委屈的語氣,他正極力爭取同情票。

  「要不要我做兩顆綵球,象徵性地揮兩下為你助興?」她打開抽屜,拿出速溶麥片走到小廚房,把杯子洗乾淨之後倒入熱水,三十秒搞定。「你要不要來一杯?」她轉身沒好氣地問著像跟屁蟲一般,直跟在她身後打轉的吳明傑。

  「盎然,妳真是我見過最沒情趣的女人了。」吳明傑垮下肩,再次被她的冷淡打擊了自信,也感染了她莫名散發出來的鬱悶。

  「嗯哼,要情趣,找你的女朋友吧!」她舉杯示意,將杯子湊到鼻尖聞嗅了下,微甜的香氣令她的心情好了些,難怪人家說甜食可以提振精神,原來其來有自。

  「我以為妳會有興趣知道的,畢竟我們就要有新同事了。」雖然多一個人不算多,但起碼好過他們兩人天天大眼瞪小眼,看久了都覺得膩。

  「喔,如果新同事的加入會讓我們的工作量減少,那的確是個大利多。」她啜了口香甜的麥片,感覺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直下胃部,祛走了皮膚上的涼意。

  「能不能減少工作量我是不清楚,不過以妳們女孩子來說,應該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對他,則是威脅。他得要交代親親女友不准到公司來找他,否則戀情堪慮。

  「你有沒有毛病啊?同事就同事,關男生女生什麼關係?」捧著熱熱的馬克杯,僵硬的手指傳導系統終於恢復正常。

  「當然有關係,我才不會對一個哈啦猛男有興趣!」吳明傑咕噥地撇撇嘴。

  花盎然挑起秀氣的眉,半瞇的瞟了他一眼。「什麼哈啦猛男?」

  這是什麼形容詞?這裡是公司,可不是牛肉場,除非老闆想轉變經營形態,那麼她將會是第一個被裁員的對象,因為性別不符。

  雖然她看起來也不太像女孩子,甚至因為自己過於高瘦的身材、不甚秀氣的五官經常被誤認為是男生,可是聽說猛男秀是有點類似脫衣舞的表演方式,衣服一脫就露了餡,而且她可沒打算為了區區兩萬出頭的薪水出賣色相。

  不過,建築師事務所和牛肉場?她聳聳肩,還是無法把這兩種行業串在一塊兒想像。

  「哈!我就知道妳會有興趣。」她不問還好,這一問可又把吳明傑的情緒再次激發出來。「我就說嘛!妳們女孩子對那種猛男最好奇了,不然怎麼猛男秀會那麼風行?上次我那親親女友還說要跟同事一起去那個什麼夜總會看秀,我一聽當然是不准啦!」

  「我怎麼可能讓她去看那種傷風敗俗的秀?要看男人,看我就夠了,那些個猛男個個肌肉塊壘地像一顆又一顆巨大的岩石,沒事還這麼抖啊抖的,看起來就噁心,雖然我是沒有那種大塊肌啦,可是我全身均勻、體態優雅,這就是那些哈啦猛男比不上我的地方。」

  吳明傑一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下來,一下嫌別人不好,一會兒又說自己有看頭,聽得花盎然皺起一雙秀眉,輕輕歎了口氣。

  「明傑,我還有很多工作沒做,可不可以麻煩你講重點?」好不容易她肯聽他講有關「食指」的事,他卻又不著邊際地東拉西扯,害得她一個頭兩個大,對自己老是學不乖感到頭痛。

  「重點就是那位『食指』先生頗有『姿色』,如果妳有興趣,哥哥我可以幫忙。」說了好多嘴巴好幹,他拿杯子倒杯茶水潤潤喉,準備第二次開炮。

  花盎然翻翻白眼,繞過他走出小廚房,回到自己的位置。

  吳明傑見她走人了,又跟在她身後回到辦公室,繼續「荼毒」她的腦神經。「妳先別急著否決嘛,基本資料我都還沒報告完呢!」

  「你留著賣錢吧。」花盎然心知肚明,他所謂的基本數據大概就是對方的長相、身高、外型之類的,除此之外,恐怕還附上人家肚子上有幾塊腹肌等等。待他報告完畢,她的腦神經大概也全數被毒殺殆盡,她才不想冒這風險。

  「好啦,再聽我說一下嘛!」

  「不好。」這種事根本不需要考慮。

  「盎然。」語氣裡多了份堅持。

  「不!」

  「花盎然!」

  「……」

  「妳在這邊拚命拒絕我的時間,都足夠我說上三回還有剩了!」

  「那你就別試圖說服我!」這種對話一點意義都沒有,倘若真成了同事,不用他說,她自己有眼睛,總會見到的。

  「盎……」

  「花盎然,沖兩杯咖啡進來。」

  「是!」英明勇武的老闆拯救了她,她大聲地回了句,聲音似乎有些過度愉悅。

  「犯得著這麼高興嗎?不過是泡兩杯咖啡罷了。」吳明傑微怏地咕噥著。

  花盎然佯裝沒聽見,心裡卻想著:總比被你煩到死來得強。嘴角忍不住漾起上揚的弧度,她起身輕快地轉往廚房。

  吳明傑瞪著她彎進廚房的背影,心裡還犯嘀咕呢!

  她這一進去,不就正好把「食指」給看得一清二楚嗎?他還播報什麼呢?

  噢!他真是史無前例、最蹩腳的播報員了~~

  推開老闆辦公室,她目不斜視地把咖啡端上桌,托盤一轉、腳尖一旋,她完成任務準備離去。

  「盎然,這位就是我以前跟你們提過的沈潞先生,有他的歸隊,相信我們事務所的業務會蒸蒸日上、鴻圖大展,或許很快就可以拓展我們事務所的規模……」

  花盎然心頭一驚、猛一抬頭,她的耳朵在聽到「沈潞」兩個字之後,所有的言語全自動消音,老闆在說什麼她都聽不見,瞠大的眼眸只能將沈潞氣定神閒的俊顏映入瞳孔,微張的唇因過度驚訝而吐不出半個字句,心臟急劇凝縮,幾乎因這突如其來的驟變而停止躍動。

  怎麼……又是他?

  「嗨!我們又見面了,小花。」沈潞一副與她熱絡熟稔的模樣,更令她驚得無力喘氣;她揪緊手中的托盤用力壓在胸口上,深怕一個不注意,心臟會急跳而出。

  「唷!怎麼,你跟盎然認識嗎?以前為何沒聽你說過?」老闆方文律可沒聽錯他的用辭遣字,他直勾勾地看了看沈潞,又看了看花盎然,滿滿的好奇心被全數挑起。

  沈潞勾起嘴角,性感的唇還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花盎然便搶在他前面發聲了。

  「沈、沈先生……是我們學校……西洋建築史的代、代課老師。」她脹紅了臉,怕自己之前不害臊地跑去看他的事會在老闆面前曝光。

  如海潮般藍色的眼眸緊鎖住她的秀顏,瞳底泛起深深的笑意;他並沒有反駁花盎然的解釋,反正這也是「一小部分」的事實。

  「咦?你真的幫老曹代課去啦?」方文律曾聽曹教授提起過,想不到潞真的去了。

  「你知道的,下了工無聊嘛!」伸展著修長的腿,沈潞大剌剌地把長腳跨上方文律的辦公桌。

  「喂,幫我留點面子行不行?」方文律瞪著他的鞋底,尷尬地瞟了眼花盎然。

  「呃……沒事的話,我、我出去做事了。」一顆心七上八下,她竟說不上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喜還是憂?

  「欸,你公司有供食宿嗎?」沈潞在花盎然越過他身邊時,突地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問句,令她的腳尖一頓。

  噢!NO!

  她希望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而不是他真的這麼問!

  「幹麼?你不是在郊區有幢大房子?」方文律和沈潞是同學,自然對他的生活狀況有些瞭解。「想換換口味住宿舍嗎?」

  沈潞這個人一向不按牌理出牌,方文律早就習以為常,倒是他終於願意來事務所屈就,方文律訝然得緊。

  沈潞在設計方面的原創性和天分,一直是同儕間的佼佼者,加上他本身對作品的謹慎要求,往往接了一件案子之後便從頭包到尾,包括丈量、設計、施工、收尾,全程參與。這是一般建築師所做不到的,也因此沈潞完成的case並不多,但件件精彩,在同業間頗負盛名。

  他和沈潞交情還算不賴,不知跟他提過多少次,要他到自己的事務所來「指教」,但由於沈潞是「個體戶」,有他自己的工作方式和班底,一直不曾聽他有所響應。

  昨晚他突然打電話來,說要參觀一下「工作環境」,對方文律來說,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

  不過他不曾想過沈潞和他的資深工讀生花盎然之間會有「掛勾」,更遑論他竟會要求搬進員工宿舍,但若他和盎然原就是熟識,這個要求倒不是沒有理由吧?

  「嗯哼,有沒有一句話。」他抬了抬下巴,沒有多加解釋。

  「有是有,可是……」方文律看了眼花盎然的背影,竟覺得她好似緊張得寒毛直豎。「目前只有盎然一個人住,當然,還有其它空置的房間,如果盎然不介意……」

  「小花?」他挑了挑眉,藍眸中的笑意更深,側臉看向她呆立在門邊的身影。「小花,我當妳的鄰居可好?」他笑容可掬地問,即使她背對著他,根本看不到他的燦笑。

  花盎然此際總算體會到什麼是左右為難。她僵著手握住門把,回頭也不是、不回頭也不是;非但如此,更慘的是她現在說不說話都是錯,更遑論點不點頭了。

  牙一咬,她拉開門板,一個跨步踏出門坎。

  「妳不回話我就當妳同意嘍!」他輕快的嗓音飄了過來,她呆愣地站在門外,身後的門板緩緩、緩緩地闔上,她的神智開始一片空茫……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花盎然站在客廳角落,欲哭無淚地看著幾個彪形大漢在門廳裡走動,要不了多少時間,原本空曠的客廳便被一些「生活奢侈品」給佔滿了。

  先是一組皮製沙發,再來是穩重的長形大理石矮桌,四十八吋的大型電視、立體音響……還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東西,林林總總地佔滿了整個客廳;她在這屋子裡住了將近四年的時光,從不知道生活是件如此奢侈的麻煩事。

  「潞,你的房間是哪一間?」康仔抬著彈簧床墊站在客廳一角,身後還跟著搬床架的夥伴,他正對著L型的三扇房門,扯大嗓門問著正在清點物品的沈潞。

  「隨便。」他忙著組裝機械的電線,哪有空理會康仔的詢問?

  「喔。」康仔應了聲,伸手就想扭開離他最近、最偏間的那扇門。

  「等一下!」花盎然發現情況不太對,終於發現自己的領域岌岌可危,她大叫出聲,卻把所有男人的目光全喊到她身上來了。她吞了口口水,囁囁嚅嚅地申告自己的所有權。「那、那是我的房間。」

  沈潞挑起眉,好笑地看著她臉上的紅潮一路竄向耳朵、纖頸,輕鬆愉快地下達指令。「就旁邊那間吧!」然後繼續與他的電線奮戰。

  「咦?」康仔認真地看了眼花盎然,霍地叫嚷起來。「妳不就是『那個小妞』?」

  那個小妞?花盎然攢起秀眉,不懂他話裡的意思。

  「嘿!真的耶!真的是她本人ㄋㄟ!」

  「遠遠的還看不太出來,現在近近的給她一看,還真是個女人ㄋㄟ!」

  「啊頭髮剪那麼短做什麼哈?女人就要留長頭髮比較美啦!」

  「不會啊!她臉小小的,長頭髮會把臉都蓋住,『顛倒』不好看。」

  「聽你這麼梭,好像也有點道理。」

  幾個彪形大漢陡地將她團團圍住,一人一句大剌剌地對她評頭論足。

  即使她一七二的身高就女孩子而言已屬高挑,但面對他們高頭大馬的身形仍覺得無限壓迫,一時間也不知該有什麼反應,只能僵硬地扯開笑容,嘴角微微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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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3 00:01: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你們幾個,別把她嚇壞了。」沈潞頭也沒抬,接好電線後按下音響,輕鬆的音樂頓時流瀉而出,稍微緩和了花盎然緊張的情緒。

  「潞,看不出來你『惦惦吃三碗公飯』,按ㄋㄟ就甲伊ㄆㄚ起來喔?」

  「不然怎麼會搬到人家這裡住?」這句話一出,幾雙盯著花盎然的眼全都彎成上弦月,看似頗有涵義。

  「不……是老闆……」花盎然心裡打了個突,她脹紅了臉,下意識伸手將鬢髮撥至耳後,小手微微撫著頸側。他們不該誤會她和他的關係,她極力想澄清,但越急著解釋就越說不清楚。「呃,怎麼說好?是福利……」

  「ㄏㄡ!有人陪不錯ㄋㄟ,好過我們『獨身仔』無聊得要死!」

  「『嘸魚蝦也好』,仔細給她看看ㄏㄡ,倫家也是『水當當』的啦!」

  「嗯,瘦是瘦了點,不過該有的一樣都沒少。」

  「可以用就好,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皮膚真白哦,幼咪咪擱白拋拋。」

  「嘜豬哥啦,狼嘛講伊是潞的『福利』啦!」

  幾個大男人根本沒把花盎然虛弱的申辯聽進耳裡,兀自快意討論,也不管人家女孩子受不受得了,還無限曖昧地對花盎然猛笑。

  花盎然整個人都貼在身後的牆壁上了,對於他們國台語交雜的對話聽得並不很明瞭,只能虛軟地陪著乾笑兩聲,全身充斥著深深的無力感。

  「你們別鬧她了,小花,進房去!」沈潞拍拍身上的灰塵,藍眸責備地睞了那些口無遮攔的男人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回房躲開那些無聊的男人。

  「喔。」花盎然貼緊牆移動腳步往房間挪移,小心地避開任何碰觸的可能。

  「欸,小花ㄋㄟ!」

  「喔!愛的小花!」

  「我要是也有這樣一朵清純的小野花,我死而無憾的啦!」

  直到關上房門,花盎然都還聽得到那些人細碎的交談聲,她快步撲上床,把自己快燒起來的臉蛋埋進枕頭裡;她的心跳好快、好快,怦怦怦怦的,偌大的聲響彷彿就在耳際。

  他搬進來了!他真的搬進來了!

  一直到這個時刻,她才真正地感受到他的靠近。從今天開始……噢,不!是從現在開始,他就要跟她一起住在這間老闆的房子裡,現在開始──

  她終於確認了自己的心態。是高興!是興奮!

  噢!老天!她興奮得想尖叫!

  她一躍而起,順手抓起被褥,用力咬住被角;她無法不這麼做,不然她一定會因亢奮而失控尖叫,然後嚇壞了客廳裡所有的男人,包括他。

  咬著被角直到牙齦的麻癢被壓制住,她轉而抱著枕頭、蜷起身子,放鬆地摔進床墊裡。

  她快樂地在床上翻過來又翻過去,血液快速地在身體裡的每一條血管流竄,令她纖長的軀體微微發顫。

  往後她不僅可以在上班時,光明正大地看到他,就連自己的住所,也無時無刻充滿著他魅力十足的身影,甚至在課堂上……哇嗚!這是多大的幸運吶!

  如果這是上天以她這輩子所有的好運才換來的,她也甘之如飴!

  沈潞,沈潞,沈潞!

  那些人是怎麼喚他的?潞?

  噢!不知道哪天她才能用如此親暱的稱呼喚他?

  她時而盯向天花板,時而面向牆壁,貝齒輕咬下唇,嘴角卻止不住上揚再上揚;她緊緊抱住懷裡的枕頭,聽著房門外或輕或重的聲響,一顆心飛得不見蹤影──

  當敲門聲喚醒她充滿幸福的夢境,花盎然才發現自己竟在心情極度亢奮之下沉沉睡去。

  這樣也能睡得著?真是太神奇了!

  大大的眼瞪著天花板,她眨了眨睡意矇矓的眼皮,等到敲門聲再度響起,她才由床上驚跳而起,踉蹌地連滾帶爬衝到門邊,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緩緩將門打開。

  「小花,妳關在房裡做什麼?」沒有意外,沈潞的俊顏出現在她的房門口,這真的不是夢!

  「我、我睡著了。」她不好意思地將頭髮往耳後撥,心情亢奮指數直達滿點!

  「肚子餓不餓?要不要跟我們去吃飯?」看著她纖白的小手落在頸側,他吐了口氣,側身倚著門框,擋住客廳那群好事者的眼光。

  「吃飯?」經他一提,她才發現自己的肚子發出強烈的飢餓感。「中午了嗎?」

  「三點多了。」這妮子睡糊塗了,連午飯都沒出來吃。

  「嗯……」她有點膽怯地看了眼客廳。「會不會不方便?」那些人好可怕,專講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別擔心,他們都是好人,只是對妳好奇了點。」當然,多少也是因為她之前不尋常的舉動。

  好奇?她又不是動物園裡的企鵝蛋!

  「公費嗎?」她沒忘他之前跟老闆談的條件。

  「嗯?」他揚起好看的眉,藍眸再次顯現笑意。「公費。」

  見她含蓄地點了下頭,他轉身走入客廳。

  「走嘍!」吆喝一聲,原本慵懶地在客廳裡或坐或臥的數人皆一躍而起,精神奕奕地跟上他的腳步,三三兩兩地勾肩談笑,恍若一個早上的勞動對他們而言,半點都沒有影響。

  花盎然墊後鎖門,屋外的陽光正熾,一如她璀璨飛揚的心情。

 一個人的生活可以慵懶閒散、自由自在,兩個人的生活,又該有什麼適度的改變呢?

  一早,花盎然被香噴噴的培根味給誘醒,她揉著熊貓眼走出房間。昨晚她因興奮過度而失眠,直到早上五點左右才睡著,而八點就被擾醒,自然滿臉惺忪。

  「嘿,小花,妳起床啦?」一式的背心牛仔褲,今天是灰色背心、洗白的牛仔褲,牛仔褲下襬蓋住腳踝,尾端有因長時間刷洗摩擦所產生的毛邊,之下是黝黑赤裸的大腳丫。「培根吐司,外加半熟荷包蛋,妳要不要來一份?」

  喔哦!太罪惡了!

  撇開耀眼的陽光不說,單就他媲美太陽神阿波羅的迷人笑容,就足以令人無酒自醉,情願沒骨氣地耽溺在他溫暖的笑顏裡,但花盎然可不敢掉以輕心。

  「嗯……你、不會是要什麼回報吧?」有了昨天的經驗,她發現他縱使有天神般俊美的外表,卻難以避免人類性格裡的劣根性。

  昨天她才吃他一頓飯,還是公費出的飯錢喔,她便被沈潞當作侍應生差遣了一個晚上,又是買酒又是買肉,讓他們勞動半天的身軀得到酒足飯飽的報償。

  她是不是莫名其妙被利用了?畢竟她才吃了頓白食;前思後想,總覺得事情有那麼點蹊蹺。

  他們是幫沈潞搬家、為他勞動,她只不過是跟去吃了一點點盤中餐,食量遠不及他們任何一人的五分之一,就算是由沈潞出面向老闆報公帳好了,憑什麼她就得聽命地任憑使喚,然後好好的一個假日就這麼泡湯了?

  早知道就不要貪圖那一滴滴的小惠……

  哎~~早知道、早知道,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嗯?」沈潞揚起眉,似笑非笑地盯著她。「不過是頓早餐罷了,如果妳願意提供午餐,那又何妨?」不等她答允,他主動在鍋裡又加了一人的份量。

  「午餐?」她的心狂跳了下,咬了咬下唇。「便當嗎?」

  由於沈潞手邊的工程還沒完工,所以在事務所中還是暫時掛名而已,方文律答應等他完成手邊的工作之後才正式上班,所以她還不能如願地在公司和他見面。

  而他竟只要她提供午餐?那是不是表示……她又多了一次見他的機會?

  「看妳的意思,中西式皆可。」利落地剷起鍋中的培根肉片和荷包蛋,漂亮地盛進餐盤中。「喏,嘗嘗看好不好吃。」

  鼻間充斥著培根的香味,花盎然吞了口口水,小心地覷了他一眼。「七十塊的便當,要不要?」她只能負擔經濟型,豪華型的她可付不起。

  「嗯哼。」他聳肩哼了聲,逕自拆開吐司的塑料膜,拿出四片吐司包住培根肉片後分成兩份,並在上面撒了些胡椒粉。「我在工地等妳。」

  「工、工地?」她深吸口氣,想起那些高頭大馬的工人。「要不要改在事務所?」

  「幹麼?嫌髒啊?」要嫌髒就別做建築設計這工作,哪個工地是舒適整潔的?

  「不是啦,你別誤會。」她緊張地撥撥髮,不自覺地把手貼著頸側。

  選了這行,她早就習慣工地的環境,畢竟她常常要到工地去監工,以免工人搞不清設計圖上的標示,雖然這種機率很低,但總是必備的程序之一。

  「那妳幹麼要換地點?」奇怪了,她的頭髮夠短了,何必三不五時便把耳邊的髮撩到耳後?

  等等,這該不會是她的習慣動作吧?

  深沈的藍眸瞇了起來,他盯著她無意識的舉動,並將見了她幾次面的情況自動串聯起來,不消多久,他便發現她的「罩門」。

  她緊張,所以不知不覺表現出這個帶點小女人的嬌態,又恍若無助小女孩的習慣性舉動。

  滿有趣的,這樣不是更容易透視她的情緒?

  「那個……你那些朋友──」她也不是討厭他們,只是他們說的話她聽得不是很懂,而且大多是調侃之辭。「我要不要準備他們的便當?」

  大剌剌的帶便當過去,就只奉獻給他一人,彷彿更容易落人口實,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承受他們異樣的眼光。

  「僱主會準備他們的午餐,妳不用多費心了。」他笑,笑她心思單純。

  她又撥了撥髮,神情有點忸怩。

  「快吃吧,涼了可就不好吃了。」他把盤子推到她面前,兀自吃了起來。

  「喔。」她的臉微熱,乖乖地吃著他為自己準備的「愛心早餐」,心頭漾滿幸福的感動,根本沒發現那雙帶電的藍眸若有似無地將她的動作一一收入瞳底。

  他知道眼前這個小女人喜歡他,但他也知道她的個性是如此內向和臉皮薄。

  基本上他是好奇,卻也不諱言自己帶點惡作劇的心態。他想看看以她這樣的女孩面對喜歡的男人,會使出什麼樣的手段和方式迷惑受她青睞的男人,所以他大方地提供她一個機會。

  一個接近他、追求他的機會。

  因為她整個人給他的感覺是如此不同,是他以前不曾遇到過的典型,不論是她的外型或性情,對他而言都是一種新鮮的嘗試。

  人類總有探知的慾望,前提是對這件事有高度的興趣和好奇心,當然對像要能對他的眼;既然他看她還滿順眼的,提供她機會又何妨?

  像他這種充分習慣女人愛慕眼光的男人,有時也想享受被女人追求的樂趣。誰規定人類的世界非得雄性追求雌性?當個被內向小女人追逐的對象是個新體驗,更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他等著看她會有什麼特殊表現或驚人之舉。

  至於能不能讓他心折,則又是另一個課題,不過──

  真令人期待啊!

  拎著兩個便當盒,花盎然微帶忐忑地走在工地裡崎嶇不平的路面上。

  現在是午休時間,休息中的工地顯得安靜且陰森,滿地砂石讓人走得不甚安穩,連帶的心情也同樣浮動難安。

  「沈老師?沈潞老師?」花盎然在架高的鋼筋間穿望,她踏上水泥台階,隱隱在上層傳來交談的聲音,她下意識地往有人聲的地方移動。

  上層的聲音陡地消失,階梯轉角處忽然露出一顆理著平頭的頭顱,花盎然心下一驚,雙腳往後一挪,差點沒滾下樓梯;她慌張地貼著牆面穩住踉蹌的身體,兩隻瞠大的水眸驚恐地瞪著那顆頭。

  「啊,是小花呀!」那顆頭霍地扯開陰森森的白牙,「咻」地一聲縮回轉角處,然後她就聽到一個大聲喳呼的男音。「潞!外找,一朵小花!」

  花盎然鬆了口氣,她虛弱地靠著牆蹲下,確定自己不是碰上不乾淨的「東西」。

  「上來啊!妳蹲在那裡做什麼?」沈潞高大的身軀出現在樓梯口,她仰起頭看他叉開雙腿、手臂抱胸,感覺他像尊遙不可及的神祇。

  她深吸了口氣,一鼓作氣地站起身衝上階梯,把裝著便當盒的塑料袋塞進他手裡。「便當,你的。」

  「幸福喔!愛的便當呢!」

  「羨慕ㄋㄟ!」

  幾句欽羨的言辭在角落響起,花盎然心虛地紅了臉,沒敢看向那些人。

  「兩個都是我的?」沈潞對他們的奚落恍若未聞,他拉著花盎然到另一角平坦的台階上坐下;兀自打開便當,發現一個裝滿了飯,另一個則是滿滿的菜色。

  「嗯。」她以手掌搧搧風,雖然節氣已至初秋,但抑或是心理作用,她總是覺得燥熱非常。

  「妳呢?吃了沒?」她以為他是豬嗎?就算他的胃口的確滿大的,但這麼多的菜和飯?省省吧!

  「我吃不下。」她的胃口原本就不大,加上天氣熱,她根本沒有進食的慾望。

  沈潞撥了大部分的菜壓在飯上,撥了一部分的飯到挖空菜色的部分,將兩個飯菜分家的便當均衡地分成一大一小,當然,大的那個像座小山。

  「拿去,不准浪費食物。」他塞了一雙筷子給她,帶點命令的語氣。

  花盎然愣愣地接過便當和筷子,心頭暖暖的。「可是……我怕你不夠吃。」他付出的是勞力和體力,吃那麼些夠嗎?

  「反正吃剩的也是丟到餿水桶,不吃白不吃。」他扒了一大口飯,說起話來含糊不清。

  餿水桶?

  心頭的感動因這三個字而變成噁心,她委屈地癟癟嘴,不很情願地吃了一小口。

  「吃快點!妳就是吃這麼慢,難怪不長肉!」他都嗑掉大半個便當了,她才吃那麼一小口,要吃到哪年才吃得完?

  不長肉?

  一樣又是三個字,這次將她打入地獄。

  他是在諷刺她一點都不豐滿嗎?為什麼男人總喜歡大哺乳動物?人家那裡長得小也不是心甘情願的啊,可它偏偏就只長了那麼大嘛,難不成要她去做XX手術?就算她有那個膽,也沒那個錢,她的錢都拿去繳學費了。

  花盎然幽幽地歎了口氣,食慾更差了。沒想到上天的好運只給了一半,她是如願地跟他那麼接近了,但她竟敗在自己天生的「資產」上,還好自己只是欣賞他,還沒有要將他佔為己有的慾念和衝動。

  這樣也好,先發覺自己的「條件不符」,總好過到時把心都賠光了才發現血本無歸,這又算是另一種好運吧?她感謝上天賜予她的自知之明。

  「妳又在亂想什麼?」沈潞三兩下便解決了那個如小山般的便當,用筷子叉穿便當的開口,讓便當盒不再開口笑,然後走到另一邊扛起水壺,隔空灌水。

  噢!又來了!

  如同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花盎然情不自禁地盯著他帥氣的舉動,不受控制的開水由他嘴角流出,蜿蜒成一條小河,順著他的頸項滑向灰色背心底下,沾濕成一條深色的痕跡,最後消失在他腰間的褲圍裡──

  天!她嫉妒死那些開水了!如果她能化為那些水滴那該有多好!

  微合的藍眸霍地睨了她一眼,再次在她眼裡看到那癡迷的眼神。沈潞心頭一蕩,他放下水壺,兩個跨步便站到她面前。

  「小花,口水流下來了。」低沈的聲音裡有濃濃的笑意,他懷疑自己當初就是被她這種完全不加掩飾的眼神所吸引。

  「啊?」她忙用手背擦了擦嘴,直到聽到他渾厚的笑聲,她才發覺自己被騙了!

  另一頭的角落又傳來稀稀落落的笑聲,窘得她差點沒鑽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

  「小花,妳是不是想追我們家潞啊?」

  「加油啊!競爭對手很多哦!」

  「想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妳已經成功一半了!」

  「千萬別客氣啊!儘管夾去配呀!」

  幾個工人又開始鼓噪起來,羞得她一張臉都快燒火了,整顆頭幾乎鑽進便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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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3 00:01: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快吃,等會兒我送妳回事務所。」沈潞用手捏起她便當裡的一塊肉塞進嘴裡,一邊頑皮地向她眨眨眼,終於讓她的心跳全然失速。

  可以嗎?她可以追求他、讓他只對她一個人笑嗎?

  看著他噙在嘴邊的笑意,花盎然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融化了。

  「我真的可以追你嗎?」

  她不知不覺地說出心頭的想望,等她發覺自己的嘴巴似乎說了什麼,一切都來不及收回了。

  一陣加油聲幾乎吞沒花盎然的神經,沈潞漾開迷人的笑容,深邃的眼盯著她被紅潮淹沒的小臉。「如果妳想,就放馬過來吧!」

  一時間鼓動的口哨聲漸次響起,伴雜著調侃和祝福的交談聲。

  花盎然聽不見任何聲音的傳導,她的水瞳和沈潞的藍眸在空中交會,迸射出熾烈耀眼的火花──

  說到「追求」二字,對於二十二歲的花盎然而言,不啻是一堂困難至極的課題。

  她的生活一向單純,也早已習慣當個獨來獨往的獨行俠,她從來不曾在意過自己的外在、穿著和裝扮,永遠都是簡便的牛仔褲、T恤,冷的時候加件外套,熱的時候換短袖,而她也從不曾覺得不妥。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她要化身為一個追求者,她就必須拿出自己最完美的部分來吸引對方的注意,那麼到底該由什麼地方下手才好?

  或許她的審美觀和沈潞完全不一樣,那麼她再怎麼依自己的想法改變都沒用,所以首先,她必須先知道他欣賞哪一類的女人……不,應該說是哪一種裝扮的女人,而最快的方式,便是帶他去壓馬路。

  為了實踐這個理念,他們之間有了第一次的約會。

  由於已是大四,並不是每天晚上都有課要上,她找了一個沒課的晚上,邀請沈潞參與她的「詭計」,當然,事前男主角並不知情。

  「沈老師,你看那個女孩子好有味道。」走在天母的商店街,多的是各具特色的俊男美女,花盎然忙著觀察各色人等的打扮,反倒對櫥窗裡的服裝擺設不甚注意。

  「現在不是在學校,妳不要叫我老師。」沈潞蹙起眉,再次耳提面命一番,這句話他這個晚上已經說了不下十次,說得令人心緒浮躁。「還好吧,她只是比較會打扮而已。」他順著她的指示尋到她口中的目標,不很認真地睞了眼。

  那名女子有著如花盎然般高挑的修長身段,一頭飄逸的中分直髮襯托出她描繪精緻的臉蛋,及腰的削肩背心下襯著滾滾流蘇,半遮掩著背心與低腰及臀短褲之間的裸露小腹,造成若隱若現的視覺效果;修長的長腿上穿著的,是一雙及膝紅黑相間的長筒靴,正好搭配出她鮮紅色的上衣和黑色小短褲,全身散發著青春和熱力。

  女子由前方三百公尺處直線往他們走來,一雙勾魂媚眼從發現沈潞短暫的注視之後就直接黏在他身上,甚至在相距他不到五公尺的距離之下,朝他伸出舌尖舔舐紅唇,大膽地表露赤裸裸的挑逗行徑,恍若全然不把他身邊的花盎然放在眼裡。

  她的舉動無疑讓花盎然倍感威脅,她退縮地撩撩耳際的髮,一隻小手微顫地貼在頸邊,巴掌大的小臉羞赧地低垂,臉色紅白交錯。

  沈潞自從瞥了那女子一眼之後,藍色的眼瞳就不曾再多加停留,尤其在那女子公然挑逗之下,他只是伸手摟住花盎然的肩膀快步走過,對送到嘴邊的艷遇視而不見。

  「呃……」莫名的,氣氛變得極為凝重而尷尬,花盎然不安地張開嘴,企圖打破僵局的迷咒。

  「逛得差不多了吧?我們該回去了。」沈潞打斷她明顯的意圖,週身散發出疏離的氣流,霍地拉大腳步往停車處走去。

  「沈……」情急之下拉住他的手,她像只離了水的魚,試圖在窒息之前作最後的掙扎。

  「有什麼話回去再說。」或許是感受到她的不安,他沒有甩開她的碰觸,反手一轉,將她微冷的手包進自己溫熱的大掌,把步伐縮小,讓她跟上他的腳步。

  花盎然側著頭將他的臉印進心底,隱約之間,敏感地接收到他微慍的情緒……

  關上門、落上鎖,沈潞越過杵在大門邊的花盎然,遂自將自己甩進三人座沙發裡。「好了,有什麼話現在說吧。」

  花盎然唇瓣囁囁嚅嚅,就是沒有發聲的勇氣。

  「說啊!妳不是有話要說?」這次的口氣僵硬了些,加入些許不耐。

  「我、沒事,先回房了。」她選擇當只小鴕鳥,想安然地縮回自己的窩。

  「等等!」她的動作很快,但沈潞的動作更快。在她碰到自己房間的把手之前,他已經阻擋在她與門板之間。「話沒說清楚之前,誰也別想躲回巢穴!」

  「……不要,你在生氣。」她扁著嘴,低著頭沒敢看他。

  「嗯哼!」鼻孔噴出熱氣,他居高臨下睨著她低垂的髮線。「說個理由來聽聽,妳認為我有必要為了什麼事生氣麼?」

  好吧!他承認自己的確有氣,但經過回程的途徑,再大的火氣也被騎機車時迎面而來的強風吹熄了,他覺得有必要跟她好好的談談。

  剝奪她回房的權利,就是不要她動不動就縮進自己築起的安全堡壘,她必須學習如何面對自己情緒處理上的障礙。

  花盎然無辜地搖著頭,她又不是他肚裡的蛔蟲,怎會知道他為什麼發怒?

  「不知道?」他問,沒意外地見到她點頭,惹得他又重重地吐了口氣。「OK,我們一件件攤開來講。」

  拉著她回到客廳的沙發,擺明了讓她無處可逃。

  「說話!」

  「說什麼?」如同她不知道他為何生氣一般,她根本不曉得他要自己說什麼。

  「我以為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就算他們每天在這房子裡見無數次的面,但出門的意義就是不同,他懷疑她根本不懂!

  「是啊,這當然是我們第一次約會。」而且她還是「主辦單位」,他則是受邀貴賓,地位無比尊寵。

  「很好。」最起碼她還有這麼點認知。「那麼我請問妳,妳記不記得我們之間,是誰說要追求誰的?」就當作是基本學力測驗好了,凡事由簡入繁循序漸進,考題當然也不例外。

  花盎然暗暗呻吟了聲,粉頰微微漾起緋色,羞赧地點點頭。「記得,是我提出來的。」這種丟臉丟到太平洋的事,只要做過一次,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嗯!」他用腳底板重重地在地板上拍了兩下拍子。「那麼為什麼妳一整晚不停地叫我看別的女人?妳是在懷疑什麼,還是在考驗我經不經得起花花世界的誘惑?」

   沈潞的聲音很冷靜,恍若兩人正在討論明天的天氣般平穩,提出來的問題卻極其犀利,令花盎然有種無力招架的窘態。

  「我不是……」她只是想知道他喜歡的裝扮,以她單一思考的腦袋,根本沒料到自己無心之舉竟會引起他全然不同的解讀,還解讀得十分可怖、嚴重。

  她是很想招認啦,但這種企圖可以明講嗎?若真講了,不是把自己一心想取悅他的自私心態全曝了光,這樣他會不會太過得意?

  為什麼他要這麼小心眼呢?她好心地請他眼睛吃冰淇淋,他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還板起臉來對她凶,真是沒天理到了極點!

  哎~~想來上天還真是沒道理,憑什麼他在生氣時,看起來還是那麼魅力四射?

  如果他能稍微再凶狠一點、猙獰一點,或許她就可以減少一分對他的迷戀,可惜世事不能盡如人意,他看起來還是可口得過火!

  「不是什麼?」沈潞將她的各種神情收入眸底,看她變化萬千的表情實在是件賞心悅目的事,若不是他沒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不排除自己會放聲大笑的可能。

  「我才不是……叫你看那些女人的臉蛋和身材呢!」都是他自己看了不該看的地方,這怎能怪她?她嘟著唇小聲咕噥,秀氣的眉打了個小結,無辜的雙眼極沒骨氣地黏在他身上。

  「那不然咧?難不成妳叫我看她們像花癡一樣的表情麼?」那種花癡的表情看了就厭惡,她卻還叫他看了十幾個,要不是他早練就免疫能力,兩隻眼睛早就廢了!

  「人家也很難過啊……」撥完左邊的髮後撥右邊,兩邊都撥過後就只能撥劉海了;若非必要,她也不願意讓他「曝光過度」。

  現在的女孩子好可怕呀!每個女孩看到沈潞,都像是迪斯尼的「泰山」影集裡,花豹看到小嬰兒泰山那一段一樣,雙眼炯炯發光、軀體搔首弄姿,彷彿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了。她就在旁邊,當然看了也覺得難受,就像自己的權利被剝奪了似的。

  雖然她還沒將他追到手,可總還稱得上候補名額吧?畢竟他同意讓自己追求啊!她還是有機會讓自己成為他的正式女友,當然得小心護著自己覬覦的領土,不能被別的女人捷足先登嘛!

  花盎然認真地思索,當然,她並沒有把自己名列其中。這實在怪不得她,終究她看不到自己在見到沈潞時,那種「蠢蠢欲動的」眼神,不然她早就羞慚而死了。

  「難過?妳要是真的難過,就不會叫我做那麼多次笨蛋!」他哼了聲,擺明不相信她的話。

  「你可以懷疑我的動機,但你不能懷疑我的誠實!」她最討厭說謊的人了,自然不屑做欺騙別人的事,所以他的指控讓她覺得自己的人格被污蔑了,這令她怒火頓生,不知不覺便說溜了嘴。

  「我倒想聽聽妳口中所謂的動機。」藍眸睨著她慍怒的表情,憤火意外地為她向來清冷淡漠的俏臉注入一絲生氣;他霍然發覺憤怒能令她說出平日不願說出口的真心話,而這點正好為他所用。「妳最好實話實說,可別自打嘴巴欺騙我。」

  「我說了,不要懷疑我的誠實!」她的水瞳噴出火光,自身清白三番兩次地被他質疑,她實在忍無可忍。「或許我隱瞞目的,但這是隱瞞,不是撒謊!」她三令五申,辯明其中的差異。

  「我考慮,但我要先聽聽妳的理由。」瞳底滲入笑意,沈潞伸個懶腰躺進沙發裡,修長的雙腿大剌剌地跨在她大腿上。

  「你、你幹麼?」她嚇一大跳,馬上忘了她應該有所解釋。

  「理由。」沈潞閉上眼,雙臂舒服地枕在腦下。

  「你這樣我怎麼說?」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有尖叫的嫌疑。

  他怎麼可以這樣?現在他和她之間什麼都不是,她還在追求他的階段耶,他怎麼就……就能如此自在地表現出這般親暱的舉動?

  「不說,我們就這麼耗著。」哎~~舒服啊!如果她那顆漂亮的小腦袋還執著在這莫名其妙的堅持上,那麼他可以準備入睡嘍。

  「你你你──好啦!」好吧好吧,就算有那麼點不好意思,但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情感的表達,橫豎自己也鬥不過他,只好把它視為追求行動成功前的練習。「我叫你看那些女人,其實是想看看你到底喜歡哪一種打扮嘛!」

  「打扮?」他睜開一隻眼,睨著她侷促的表情。「妳想知道這些做什麼?」原來她是這點心思?他在心頭暗笑,佯裝不懂她的計劃。

  她倒是真的挺在意他的想法嘛!不錯呀,雖然方法很笨,但情有可原。

  「當然是……欸,算了算了,反正沒什麼結果。」她煩躁地擰起眉,發現自己不僅做了一晚白工,還徒惹他發火。

  「不說啊?也好,就讓我來猜猜好了。」長腿一揚,他隨即盤腿而起,盤坐在她身邊,側著臉看她。「妳想買衣服,所以看別人怎麼穿,好探知流行趨勢是不?」

  「不是。」要是這麼簡單就好了,她無力地翻個白眼。

  「不是啊?」上身向前傾了些,離她的臉又靠近了點。「那──研究人體工學?」有時候可以應用在建築設計上,是個尚稱合理的可能。

  「沒那麼複雜啦!」她噘起下唇,吐氣吹動額前的髮,心情鬱悶。

  「又不是?」抖兩下膝蓋,他再前傾了些。「布料研究?改走服裝設計?」

  「拜託!」都快畢業了,難不成從頭開始修學分?這更是完全偏離她的計謀。

  「那麼只剩下最後一個可能了。」唇角漾起上揚的好看弧度,上身已前傾了四十五度,距離她的臉不到十公分。「女為悅己者容,妳是想讓我驚艷麼?」末了,還朝她吹口涼氣。

  迎面而來的氣流讓花盎然瞇了下眼,再次調好眼睛的焦距後才發現,兩人之間竟相距如此接近,令她心頭小鹿亂撞!

  「妳說對不對呢?」她的神情無限嬌憨,他惡作劇地再吹口氣。

  「噢……別吹了!」她懊惱地呻吟了聲,背脊貼上沙發椅背。

  「那妳快告訴我答案吶!」他蘊涵笑意地催促著。

  她實在可愛得緊,這麼努力想吸引自己的注意,他是不是該給點獎賞呢?

  「對啦對啦!我只是想改變自己,讓你喜歡嘛!」她低下頭,為躲開他的逼進,什麼該說不該說的她全說了。

  「妳沒聽說過『自然就是美』嗎?妳這樣就很好啦,不必多加改變。」學人家東露一塊、西露一截?算了,那一點都不適合她,況且他也不想讓別人分享他的權利。

  「好還可以更好嘛,我以為你會喜歡。」太委屈~~聽過了吧?陶晶瑩的歌,正好符合她此刻的心境。

  「我上次在某家店的櫥窗裡看到一件細肩碎花洋裝,如果妳真想改變,那會很適合妳。」他可是有認真在研究衣服哦,不像她,兩隻眼亂瞄。

  「真的嗎?那家店在哪裡?我改天去買!」一件洋裝,她可以偶爾奢侈一下,希望她穿了之後還記得怎麼走路。

  「嗯。」摸摸她泛紅的臉,鼻尖微微碰觸她膚質極好的臉蛋,隱隱感受到她臉龐所散發出來的熱氣。

  「呃,你、你不要靠我這麼近啦,這樣怎麼講話?」她快窒息了,如果他再靠近的話,她會因心跳過快而心臟麻痺,自然就窒息了。

  「那就不要講話。」他悶笑,在她的紅唇上輕啄了下。

  花盎然瞠大眼,她脹紅臉,神智因他突兀的輕薄而恍惚;見他的唇又壓了下來,她霍地伸出手掌擋住他的嘴,只讓他吻住她溫潤的手心。

  「怎麼了?」她不是喜歡他嗎?連個吻都捨不得給?沈潞蹙起眉,不得不懷疑她的真心。

  「你……可不可以說明一下,接下來你想做什麼?」她必須知道他的下一步動作,才能決定自己要不要做些「事前準備」。

  「吻妳。」拉開她的手,他將臉湊近。

  「等、等一下。」她抬起另一隻手,再次阻擋他的熱情。

  「又怎麼了?」不過是接個吻,她有必要這麼緊張嗎?

  「我、我要先刷牙。」她突然不著邊際地說了句。

  「刷牙?」他垮下肩,現在是什麼情況?「我沒有傳染病!」是懷疑他的口腔衛生嗎?這樣還敢追求他?

  「不是,我是說我要刷牙。」不是他。她不是不讓他吻,只是她小小的矛盾。

  「理由。」很好,顯然他們之間有觀念上的差距。

  「我剛才吃了臭豆腐。」所以嘴巴臭臭的,她彆扭地不想讓他發現。

  沈潞愣住了,霍地瞭解她的擔憂。

  「傻瓜,我跟妳吃了一樣的東西。」所以兩人臭味相投。

  「所以?」她的腦袋動得沒他快,還沒理解他的意思。

  「所以我們兩個一樣臭。」兩隻手臂靠在椅背上,將她圈在胸前的小範圍裡,性感微揚的唇不由分說地噙住她誘人紅唇,阻止她再說些似是而非的借口。

  花盎然緊張地揪緊他的背心,她的腦袋一片空白,牙關上下打顫。

  「妳幹麼咬我?」不到兩秒,沈潞已經吃了暗虧,他責備地盯著她的眼。

  「我沒有。」她快因興奮和羞澀而死了,哪有多餘的心思攻擊他?

  「沒有?」他皺起眉,把舌頭伸出嘴巴。「看,這裡有個小傷口,被妳咬出來的。」有點血腥味,貨真價實的證據。

  花盎然眨眨眼,瞠大眼睛看著他的舌,莫名地臉更紅了。

  噢!老天爺!他為什麼連舌頭都這麼性感?

  她吞了口口水,努力壓抑自己別衝動地撲上去親吻他。「你別動,我去拿優碘幫你消毒。」

  「那種東西可以擦在舌頭上嗎?」他想不起來優碘能不能「口服」。「一閉上嘴就全吞到肚子裡了。」他還不想那麼早死,何況是莫名其妙的死法,太丟人了!

  「不能嗎?那……碘酒呢?」她也不知道行不行。「算不算酒類的一種?」

  「如果妳願意拿自己當實驗品。」他瞇起眼睨她。碘酒算酒類?早晚酒精中毒!

  看來她還沒準備好接受他的熱情。微歎口氣,沈潞好風度地站起身來,拍拍屁股回房睡覺。

  花盎然乾笑兩聲,其實心裡在悲鳴。

  好不容易他有吻她的衝動,這難得的機會竟然就毀在自己的牙齒上面,她是不是該找間牙科把自己的牙齒拔光呢?

  可拔光了牙,嘴巴就只成了一個黑漆漆的大洞,那他還會有興趣吻她嗎?嗚……

  她怎麼這麼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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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3 00:02: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第一次行動失敗,花盎然決定策劃第二次行動。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這是國父遺訓裡,她背得最熟的一句。試想他那種大人物,猶得經歷十次慘敗才能得到那唯一一次的成功機會,她這個小人物沒道理一次就死了心。

  而且沈潞──對他死心,太難。

  「小花,我們才兩個人,以後還是叫外賣來得省事。」吞下第一口菜餚,沈潞面不改色地提議。

  「為什麼?不好吃嗎?」花盎然把切好的水果以保鮮膜包好放入冰箱,順手解下圍裙,緩步走向餐桌。

  上次那個誰不是說了嗎?要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為了抓住沈潞的胃,她買了好多食譜回來研究,在做足了心理準備之後,終於選擇一個禮拜後的今天大展身手──四菜一湯,完美!

  可是他怎麼說以後叫外賣就好了?實在有夠傷人的了。

  「不是不好吃,是準備工作太繁複,萬一有剩菜也不好處理。」他放下筷子,說得體貼又誠懇。

  「那我們就把它全部解決嘛!」她狐疑地盯著他停下的動作,坐上餐桌拿起筷子,夾了一口乾貝芥菜放進嘴裡。

  「妳吃慢點,別噎──」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花盎然「呸、呸」地將芥菜吐了出來,臉上青黃不定。「甜的?怎麼會?」

  她明明照著食譜……天!她把糖跟鹽弄混了!

  沒有多加考慮,她每盤菜色各吃了一口,每吃一口,臉色便難看一分。

  「連醬油跟醋都搞錯了……」她垮了一張粉臉,看著被自己砸鍋的四菜一湯。應該是鹹的卻成了甜味,原本該加醋卻加了兩倍醬油,難怪他吞不下肚。

  「顏色都一樣嘛,搞錯也是應該的。」沈潞見不得她自責得快哭的表情,忍不住出言安撫情緒。

  「才不是,是我太笨了!」他為什麼不怪她?這樣她還會好過一點。

  「沒有人規定妳一定得會做一手好菜,我就不介意啊!」他扯開大大的笑容,走到廚房拿出一隻塑料袋,開始將一盤盤的「好料」倒進去。「而且這裡的廚房是開放式的,除了煮開水之外,牆壁四周和物品很容易就會變得油膩,得不償失嘛!」他盡量挑好話講,當然,說的都是開伙的壞處。

  「人家……人家……」他越說她卻只有越傷心的分,半句話都接不上。

  「其實開伙不見得比較省吶。」他的腦筋飛快地轉著。「妳看我們平常吃的雞腿便當,一個才七、八十塊,改天我帶妳到市場看看,一隻雞腿都買不起,更別提那些飯菜了。」他把塑料袋打上活結,盤子全都送進水槽裡。

  「真的嗎?」她吸吸鼻子,爭氣地沒讓水氣由眼眶掉下來。

  「別想那麼多了,走啦!我們讓方文律請吃飯。」他拎著塑料袋,把她由座位上拉起來往門口走。

  「老闆?到他家吃霸王餐嗎?」這樣免不了得把自己做的糗事公諸於世,她哪有臉去嘛!「不要啦!要去你自己去。」她要在家裡哀悼她的手藝。

  「不是,妳忘了我們可以報公帳的嗎?」他露齒而笑,提出令人心動的建議。「我們就放心去吃頓大餐吧!有點蠟燭的那種好不好?」把她推出門,趁她還沒抗議之前將門鎖上。

  「那袋呢?要把它提到餐廳嗎?」嗚……她的心血啊!

  「總會有地方需要的。」有些事不能明講,講太白就傷人了。「我先去處理一下,妳在這裡等我。」感謝政府,現在每個小區都有一種公物,叫做「ㄆㄨㄣ桶」。

  花盎然懷著懺悔的心情,乖乖地站在門口等他「處理完畢」,回過頭來接她時,訥訥地喊道:「沈老師……」

  「妳怎麼又忘了,我說過別這麼叫我。」這樣感覺很生疏,他們之間不該是這樣的。「來,跟我念一次『潞~~』。」他故意嗲聲嗲氣地逗她。

  她果然成功地被他逗笑了,羞赧地撥撥耳際的髮。「討厭!人家才叫不出來。」

  「喔,那可麻煩了!」他極自然地牽起她的手,不再在門外站崗,輕鬆地步出公寓大門走向他停放的機車。

  「什麼麻煩?」她又不懂了。

  「萬一我真的被妳給追到了,妳總不能還『沈老師、沈老師』的叫我吧!」帥氣地跨上機車,體貼地為她將安全帽戴上、扣上扣環。「妳知道,天曉得那有多怪!」拍拍身後的座墊,示意她坐上來。

  踟躕地坐上車,伸手輕輕環上他的腰際,她無限嬌羞地將臉貼在他寬闊的背脊,心頭竄過一陣暖意。「……潞,謝謝你。」

  發動引擎,沈潞勾起嘴角,不發一語地讓機車滑進車道。

  哎~~這妮子實在單純得過火,他這輛機車可是從來不載女人的,他也不曾讓任何一個女人如此貼近他的生活,可是她卻坐他的車坐得這麼隨意,闖他的生活圈闖得如此愜意,而她竟然還體會不出這是什麼涵義?

  她對愛情根本還沒開竅,只是懵懵懂懂地心懷憧憬,不過他相信自己有絕對的耐心啟發她的愛情,讓她全數的熱情只對他一人展現。

  至於眼前,就讓他恣意享受被她追求的快意吧!

  生命裡總有許多意料不到的事,就像她遇到沈潞,還有現在──

  「學妹,我在校刊裡看過妳的作品,發覺妳的創意很棒,一直想找機會認識妳,今天總算有幸見妳一面,沒想到妳的人跟作品一樣漂亮。」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在她離開校門之前攔住她,臉上堆滿熱絡的笑容。

  「對不起,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校刊?她不記得自己的作品曾上過校刊,不過卻因男孩的讚美而微紅了臉。

  「不會錯的,妳是花盎然對吧?我注意妳很久了!」他一直都只遠遠的看她,今日才將她看得透徹。

  「我是花盎然沒錯,可是我沒在校刊上登過作品呀。」說來說去,他八成搞錯對象了。

  「可能是教授幫妳登上的,妳看,就在這裡。」男孩在背包裡掏出一本微縐的校刊,並快速將其中一頁翻給她看。「上面有寫妳的名字,沒錯吧?」

  花盎然懷疑地看了下,那的確是她的習作之一。「啊,難怪我一直找不到這張圖。」原來是被教授拿走了。

  「我叫陳定邦,建築系研究生,很高興認識妳。」他伸出手,禮貌地自我介紹。

  「你好。」對於陳定邦的熱情,她一時無法適應,只能微微點了下頭。「請問學長找我有事嗎?」

  陳定邦尷尬地放下手,低聲說道:「我是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妳能答應。」

  「請學長明說。」這樣沒頭沒腦的要求,她會答應才怪!

  「我希望能跟妳交往。」

  沒有意外,可憐的陳定邦在還沒來得及踏上打擊區的壘包之前,就已經被投手花盎然三振出局。

  但花盎然始終沒料到,陳定邦竟是個不懂得「放棄」二字怎麼寫的人。

  「盎然,那個姓陳的,叫什麼定國安邦的那個啊,妳真的不接他的電話?」吳明傑不知道為花盎然擋掉多少次陳定邦的來電,同樣身為男人,他實在同情陳定邦同情得緊。

  想當初他的親親女友,也是花了他好久的纏功才追到手的,他心有慼慼焉~~

  「你可不可以小聲一點?」花盎然忙用食指擋住嘴唇,噓聲帶氣音地低聲央求,並小心翼翼地偷覷老闆的辦公室。

  今天方文律請沈潞來跟他研究一起據說頗為麻煩的案子,所以現在沈潞在老闆的辦公室裡,要是不小心讓他聽見了,恐怕不太好。

  雖然她現在還不是他的女朋友,可是她是追求他的女人,如果她這個追求者又成了被追求者,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哎喲!事情怎麼會變得那麼複雜啦?她不算多的腦細胞已經被課業、工作和沈潞給佔滿了,她哪還有精力和腦力去對付那個陳定邦嘛!

  「怎麼?怕妳的『食指先生』聽見吶?」吳明傑好笑地調侃她。

  一早他來上班時,正好遇到盎然搭食指先生的順風車來上班。其實他們現在住在同一個宿舍,既然其中一個有交通工具,剩下那個搭便車也是自然,但基於男人的第六感,他覺得這兩個人之間隱約有古怪。

  「什麼啦!他有名有姓,你不要亂叫啦!」花盎然煩躁地頂了他一句。

  吳明傑愣住了,盎然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有個性了?她不是悶葫蘆一支,通常不太有情緒反應的嗎?她什麼時候變了性情,他怎麼沒發現?

  花盎然沒注意到吳明傑的情緒變化,正好電話響了,她想都沒想便接了起來,這一接,注定她逃躲行動的失敗。「喂……學長?」

  「學妹,妳是不是在躲我?」陳定邦找她找了好久,雖然自己被她所拒,但他對她仍懷有高度的好感,實在不想就這麼放棄。

  俗語說:烈女怕纏郎。趁著她這朵名花尚未有主之前,他得加緊腳步打動她的心,否則別人可能也發現了她的優秀和美好,那麼前途將更加荊棘密佈。

  「嘎?沒、沒有啊,學長你……想太多了。」花盎然脹紅了臉,像被當場活逮的偷兒。

  「真的嗎?」他還懷疑。

  「真的真的!」她連聲保證,實在怕了被他追著問。

  「沒有就好。」陳定邦熟知「帶狗散步」的哲學,既不能將狗拴得太緊,怕牠活動不易,但也不能將牠放得太遠,免得玩瘋而忘了回來,所以他理智地不再追問。「我有兩張歌劇的票,今天晚上妳有空嗎?我們一起去欣賞可好?」

  「啊?」花盎然愣了下,頓時苦了一張俏臉。「今天不行耶,我晚上有課。」而且是西洋建築史。

  陳定邦的家境稱得上富裕,訓練出他頗有修養的氣質,所以他會踏足的地點和消遣方式也和一般人不太相同,但「歌劇」?花盎然額上出現一排效果線,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有那個時間和耐性,會乖乖地坐在觀眾席看完兩、三個小時的表演。

  「那我把場次改成下一場,後天好不好?」他問。

  「不要啦,你找別人去看好不好?」她不懂得拒絕別人的哲學,只能企圖讓他打消計劃。

  「不好,我只想跟妳一起去看。」這是出浪漫愛情劇,當然要跟想追的女孩一起去看才對味。

  「可是……」花盎然求救似地看著吳明傑,希望他能為自己想出一個拒絕的方法或契機,可惜他聳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OK,我現在在學校的網上找到妳的課表,後天晚上妳沒排課,我們就訂在那天嘍!」陳定邦故意忽略她的猶豫,強勢地為她作了決定。

  「學長!」

  「後天下班後我去接妳,就這麼決定了,bye!」他不由分說地掛斷電話。

  花盎然不敢置信地瞪著話筒。「怎麼這樣?」

  「怎樣?」陡地一個低醇男音切入她的思慮,她心頭一驚,果然一轉身便看到沈潞深沈的藍眸。「妳在跟誰講電話?」

  「一個……同學。」她說謊了,她竟然對他說謊!

  「起爭執了?」沈潞覺得好笑,沒發覺她的侷促不安,反而對她越來越彰顯的情緒波動感到有趣。

  「沒有啦!」她不知道該喜還是憂,喜的是他沒發現自己意念上的出軌,憂的是,他竟然沒有發現自己的慌亂!

   哎~~好憂鬱!

  「沒事就好。」他揉亂她的髮,一點都不在意吳明傑瞪得快凸爆而出的雙眼。「我到工地去了,中午來找我?」雖然午餐的約會已成定律,他仍多問了句。

  「噢……」白癡都看得出來吳明傑的眼裡寫滿問號,她無措地撥齊頭上被他弄亂的髮絲,無力地呻吟了聲。

  「來不來?」他挑眉。

  「來!」怎麼不來?天曉得她多珍惜跟他相處的每一秒鐘!

  「那我先走了。」他朝吳明傑點了下頭,帥氣地離開事務所。

  沈潞高大壯碩的身軀一離開辦公室,整個空間恍若突然寬闊了起來。吳明傑歎了口氣,陡地有種放鬆的錯覺。

  「盎然,沒話說了吧?」他有種窺探到秘密的快感。

  「說什麼啦!」煩死了!怎麼今天吳明傑的笑容看起來特別礙眼?

  「食指……不,沈先生吶,現在妳可不會說妳跟他『沒什麼』了吧?」喉!沒想到盎然這個干扁四季豆真會跟那個哈啦猛男扯上邊,還有那個什麼定國安邦的傢伙,他怎麼從來都不知道盎然竟是這麼搶手?

  誰說八卦是女人的專利?他就愛死了八卦!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她最近一定諸事不順,不然怎會倒霉的遭遇「男禍」?噢!誰來救救她吧!

  「是,我閉嘴。」他很識相的,人家要他閉嘴,他就「惦惦」,乖乖的「隔山觀虎鬥」何嘗不是另一種樂趣?

   過了半晌,花盎然連條直線都畫不直,她終於氣惱地甩開筆。「明傑,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完全拒絕掉陳定邦?」在厘不清頭緒之後,她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請益,畢竟吳明傑鬼點子特多。

   吳明傑抬起頭睨了她一記冷眼,再度埋首公事。

  「你幹麼不講話?」給她冷眼?她就給他白眼!

  吳明傑仍舊不言不語,連頭都懶得抬。

  「吳明傑!」一把火提了上來,花盎然低聲吼叫。

  只見吳明傑慢條斯理地抽了張廢紙,在上面寫了幾個字,豎直晾在她眼前,上面寫著──謹遵教誨,弟子正在閉嘴修練中,諸事不宜。

  「潞,你跟小花吵架了ㄏㄧㄡ?」幾個單身漢下工後到沈潞的宿舍鬼混,吃完了便當,康仔突然沒頭沒腦地抓著沈潞問道。

  「沒有啊,怎麼了?」沈潞將便當殘骸收拾打包。基本上他有點潔癖,無法忍受髒亂的居住環境,所以順手整理起來是最快的方式。

  「甘有影?」晃著手中的啤酒罐,康仔臉上寫滿懷疑。「啊捺會按ㄋㄟ?」

  「你發什麼神經?」沈潞睞了他一眼,將包好的垃圾提到門外暫放,再踅進門來。「要是酒不夠喝,冰箱裡還有。」這些合作夥伴就像他的兄弟一般,當然要他們喝到盡興。

  「不是啦,你確定跟小花之間還是好好的,跟以前一樣嗎?」不知道怎麼著,康仔看起來有點古怪。

  「是,你就別擔心了。」吐了口氣,沈潞兩手插腰。「你怎麼搞的?說話吞吞吐吐,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嗎?」

  阿興正好經過他們,見康仔一句話都說不輪轉,好心地在一旁準備插花。「潞,我想康仔是想跟你說小花她……」

  「啊!你惦惦啦!」康仔馬上摀住阿興的嘴,卻反而引起沈潞高度懷疑。

  「康仔,讓他說。」看來事關花盎然。而康仔的反應原本就不對,與其聽他經過修飾的言辭,倒不如聽聽阿興的說法。

  「潞!」康仔氣惱地瞪了阿興一眼。

  「阿興,你說。」兩人再這麼眉來眼去,他永遠搞不懂他們想傳達什麼意念。

  「呃,我們剛剛要來這裡時,在路上看到小花她……爬牆啦!」阿興開始後悔了,早知道自己就別那麼多嘴,看康仔和潞的臉色多難看吶!

  「爬牆?偷東西嗎?」他不記得小花有爬牆的嗜好,起碼這段時間沒看她發作過。

  「不是。」康仔歎了口氣,叫阿興多念點書他就不肯,瞧他講起話來不清不楚。「我們看到小花跟別的男人走在一起,所以我才問你是不是跟她吵架了。」此「爬牆」非彼「爬牆」,哎!真是造孽。

  「別的男人?」沈潞的藍眸瞇了起來。「長什麼樣子?」會不會是吳明傑?

  「高高瘦瘦的,很斯文,看起來滿有氣質的哦!」阿興用手比比對方的高度,不忘加油添醋一番。

  「嗯。」沈潞沈吟了聲。

  不是吳明傑,他沒那麼高──那是方文律嘍?「那人大概幾歲?」

  「二十出頭歲,應該還是學生。」那個人一看就知道,跟他們這種做工的人不一樣,滿臉書卷氣。

  也不是方文律。

  「沒問題吧?潞。」見沈潞的表情不對,康仔關心地問。

  他跟在沈潞身邊算是最久的了,當然也親眼目睹許多女人對他的興趣,可他從沒見過沈潞對任何一個女人像花盎然這般專注,或許花盎然對沈潞而言是特別的,他不免有點擔心。

  「或許是她的同學,你們別想太多了,去喝酒吧!」沈潞心裡有個底,他揮揮手,打發他們別再專注在這個問題上面。

  「不了,我看我們還是改天再來打擾好了。」康仔推了推阿興,讓他去叫其它人準備離開。

  「好,下次我會多準備一些酒菜。」這些人每次來都像蝗蟲過境。

  「那我們走嘍!」幾個人打聲招呼,便留下滿桌子的零食、酒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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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3 00:02:1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沈潞安靜地收拾垃圾並仔細分類,心頭想的卻是那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他到底是誰?

  來不及走避的花盎然,一下班出了公司便被在樓下守株待兔的陳定邦給逮個正著,在求救無門的情況之下,她只得硬著頭皮跟他走。

  陳定邦帶她去法國餐廳吃一頓豐盛的法國料理,雖然菜色很棒、消費很高,但花盎然卻吃得食不知味。

  嗚……她不過是小老百姓,吃不習慣這種昂貴的法國料理啦!幾乎全是冷盤,吃得她到現在胃都還在發寒呢!

  「怎麼了?妳的臉色不太好。」坐上車後,陳定邦體貼地遞給她一件薄外套。「冷氣太冷嗎?我已經關到最小了,不如妳加件外套好不好?」

  「謝謝。」她把外套緊緊揉在懷裡,可憐兮兮地瞅著陳定邦。「學長,我們……」可不可以別去了?

  「今天這出歌劇很好看哦,我在暑假到英國度假時看過一次;主演者是英國有名的劇組,現場有中文翻譯字幕,應該沒有語言上的問題。」陳定邦知道她內向,為了怕氣氛太過僵凝,主動地想炒熱話題,滔滔不絕地跟她介紹戲劇內容。

  「英國?」我的媽呀!國外來的哦,那票價……很貴喉?「學長,我可不可以請問一下,那個票……多少錢?」她問得極為困難。

  「妳問這做什麼?」陳定邦看了她一眼,很快地把視線轉回車道。「我又沒叫妳付費,妳不用擔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花盎然笑得有點虛弱,她不想虧欠他太多,因為自己雖不至於討厭他,但卻根本沒有他想像的那種意思。「呃,我是想……以後有機會的話,可以跟朋友一起去看,所以先問問價錢。」欸,她這樣會不會顯得很小家子氣?

  「哦?如果妳有需要,我可以幫妳買啊!」他可以上網購票、選位,信用卡付帳,很方便的。「妳只要告訴我時間和劇名、演出團體,這不難的。」

  「學長……」哎喲!他怎麼有理說不清啦!

  「叫我定邦吧,我也叫妳盎然。」他又單方面地自作主張。

  「那……如果我叫你的名字,你是不是可以跟我講票價?」那條件交換好了。

  「看來妳很在意這一點?」將車停進停車場,陳定邦好笑地看著她。「我不懂這有什麼重要性。」

  「對我來說,很重要。」花盎然表現出難得的堅持。「你要是不說,那你自己進去看,我要回家了。」國家劇院嘛!公交車多得是。

  「好,既然妳堅持。」陳定邦聳聳肩。「我訂的是貴賓席,五千元一張票。當然,還有較普通的席次,票價當然就不同了,有三千、一千……」

  五千!花盎然有點暈眩,五千塊看一出歌劇?噢!老天!讓她「屎」了吧!

  五千塊的生活費,她可以過一個月!

  這個人怎麼如此奢侈?他加上自己,兩個人的票就要一萬塊了!足足佔了她近半個月的薪水!

  她渾渾噩噩地任由陳定邦拉她進劇院看戲,演完後又渾渾噩噩的讓他開車送她回家。一路上她的思緒沒有離開過「10000」這幾個數字,感覺好幾個零在天空飛來飛去,怎麼抓都抓不到……

  她無意識地指著回家的路,而陳定邦也安分地照著她的指示開車,直到開回到她的宿舍前才停車。

  「盎然,妳今天過得還愉快嗎?」他像個貴族紳士,很有風度地尊重女伴的感覺。

  「愉、愉快。」嗚……心疼吶!要是還有推不掉的下次,不知道能不能折現?

  「我也很愉快。」他露出滿意的笑容,下了車為她拉開車門。「妳願意邀請我到妳家喝杯咖啡嗎?」

  「嘎?」花盎然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麼說,頓時舌頭有點打結。「我、我家沒有、沒有咖、咖啡。」事實上,她和沈潞都只是偶爾喝上一杯,而且都喝現成的罐裝咖啡,因此家裡並沒有「存貨」。

  「沒關係,白開水也可以。」他想更接近她的生活空間。

  「白開水?白開水!」花盎然總算找回理智,她霍然明白陳定邦的企圖。「呃……定、定邦,我想可能不太方便。」她終於想起沈潞的存在,彆扭地看向二樓微亮的窗台,還好,沒發現他的身影。

  「時間還早,我想我可以再跟妳聊一會兒,可以嗎?」他耐著性子等待佳人首肯。

  「我是不介意,可是我還有室友……」她介意,而且介意得要命!她根本不想讓他碰觸更多的自己!

  「那麼我就不勉強了。」他扯開完美的笑容,把心裡的不滿壓了下來。「但願改天可以認識妳的室友。」這表示他能更進一步。

  「呵呵,但願、但願。」她乾笑,轉身就想步入公寓。

  「盎然。」陳定邦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快速地在她頰邊偷了個吻。「晚安,願妳有個好夢。」

  花盎然簡直被他的舉動嚇傻了,心頭冒出一顆顆驚懼的疙瘩,直至陳定邦的車駛遠了,她才悻悻然地走入公寓──

  鑰匙才插進門鎖,大門便由內側拉開,連帶地把花盎然整個人往裡拉。

  「回來啦?」沈潞平靜地站在門邊,讓出一條走道讓她進門。

  「回來了。」看到沈潞,心裡踏實許多。「你怎麼站在這裡。」

  「我在等妳。」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意圖。「玩得愉快嗎?」

  「還好。」她應了聲,走進客廳,才放下背包,她驀然有種寒毛直豎的感覺。

  糟了!他怎麼知道她是去玩?她記得自己明明跟他講過,她今晚要留在學校和同學做分組作業的!

  她驚喘一聲,飛快地轉過身──

  「要不要讓我猜猜妳今晚做了哪一門課的作業?」沈潞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後,一雙深邃的藍眸緊盯著她心虛的眼,性感的唇噙著邪惡的弧度,鎖住她不安的靈魂。

  「我……」這一刻,花盎然見識到她從未見過的沈潞,那雙美麗的藍眸在此刻看起來是如此魔魅和詭譎,令她一顆心幾乎彈出胸口。

  「材料與結構?建築設計?立體繪圖?人因工程?畢業製作?」

  「不、不是……」他每提出一門課,花盎然便搖一次頭,雙腳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而他則是步步逼近,直到她抵住房門邊的粉牆。

  「都不是麼?嗯?還是戀愛學分?」

  花盎然退無可退,她緊緊地貼著牆,連呼吸都不敢用力,雖然她的手很想撥撥耳邊的髮,但她沒有勇氣。

  「怎麼不說話?小花。」沈潞健碩的手臂貼在她頭顱兩側的牆面上,背脊微微弓起,與她兩眼平視;他彎起手肘,將自己的俊顏推近她,唇瓣噘成小圈,惡質地朝她吹了口氣。「嗯?」比平日更為低沈的嗓音,毫不遮掩地散放出慍怒的輻射。

  花盎然屏住呼吸,驚惶地緊閉上眼,既已無路可退,只能兩腿微顫地撐住自己不斷發軟的身軀。

  「說呀!舌頭被貓咬掉了麼?」聲音裡透著一絲嚴厲,熾熱的氣息透過說話間的吐息噴至她臉上,讓她的情緒更為緊繃。

  她咬著唇就是不敢發聲,心頭陡地冒出一股委屈。

  她也不想跟陳定邦出去的,可是他的人都到公司樓下堵她了,她不跟著走能怎麼樣?

  她說留在學校做功課,就是怕遇到像今天這種拒絕不了的情況,所以預先對沈潞打預防針。因為不想讓他誤會自己見異思遷才扯謊,卻又因扯謊讓他誤會更深,這是她始料未及的嘛!

  早知道她就死守自己的原則──不說謊,打死都不說,這樣也不必落入如此不堪的境地。

  「是這裡嗎?」沈潞霍地伸手輕觸她的臉頰,令她重重一震。

  「什、什麼?」她將眼睛睜開一絲小縫,小心翼翼地覷他一眼。

  「他吻了妳哪裡?」他生氣地捏了捏她被陳定邦吻過的臉頰,藍眸幾乎噴出火焰。「是不是這裡?嗯?」

  「你看到了?」她驚訝地睜開眼,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他偷看!他竟然會用這步賤招!

  「怎麼?妳都敢做了,還怕我看麼?」還是瞞著他背地裡做!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的女人哪輪得到別人來染指!

  「我不……是他主動的!」而她根本來不及防備跟阻止。

  「這麼說,妳是承認了?」很好,總算招了啊?竟敢瞞著他讓別的男人給吻了,真是……該死的好極了!

  「你、你都看到了還問?」討厭討厭!都是陳定邦害的啦,誰知道他會忽然吻她嘛!她也是覺得很噁心啊!

  「他吻了妳的唇麼?」半合眼瞼,藍眸的光芒變得危險,他輕柔地用拇指搓撫著她微啟的紅唇,嗓音更形沙啞,呼息也更加濃濁。

  「沒……唔!」

  她的話沒有機會說完,沈潞的唇帶點懲罰的意味堵上她,重重地吮住她柔嫩的唇瓣,迫使她微疼地呻吟了聲,滑舌得寸進尺地侵入她甜蜜的檀口。

  「嗯……別、潞!」花盎然奮力抵著他的胸口,卻怎麼也掙不開他的蠻力。

  「妳不是要追求我麼?都可以讓別的男人吻妳了,為什麼我就不行?」她不掙扎便罷,她越是掙扎,沈潞嫉憤的心態更是無法平復,他緊摟著她的腰,執意不讓她離開自己的箝制。

  「不是不行!」花盎然使盡力量推開他,猛然一個轉身,讓自己的額頭抵著牆,嬌軀微微發顫。「別說是一個吻,你要我整個人,我都可以給你,可是……可是我不要你因為生氣而這樣對我!」她幽幽地說著,委屈的淚一顆顆掉下眼眶。

  嗚……她又想唱那首歌了:太委屈~~

  沈潞呆愣了下,他煩躁地扒了扒頭髮,伸出手想碰她的肩,卻又覺得不妥而放下。「別哭了,是我不好。」是他太衝動了。

  「本來就是你不好。」她吸吸鼻子,眼淚還是掉個不停。

  「對不起啊,小花。」終究還是忍不住伸手環住她,鼻尖埋進她的頸窩,深吸口氣俘虜她頸窩間的馨香。「我怕妳不再追求我,改讓別人追求了嘛!」所以說生氣有理;他破天荒地對女人撒嬌。

  「我才不是那麼沒定性的人呢!」他的意思是她見一個愛一個嘍?他未免把她的感情想得太廉價了吧!

  「所以我道歉吶!」啊,還是他的小花最香、最溫柔了。「妳就原諒我這一次,行不行?」哎~~原來撒嬌也不是件太困難的事。

  「嗯……其實我也不對,我不該騙你的。」心太軟、心太軟──這次換成任賢齊的歌了,她實在不該一時心軟,就任由陳定邦牽著鼻子走,也不該因心軟而如此輕易地原諒他。

  「是嘍,我們一人錯一半。」沒有人會傻到把所有的過錯全攬到身上,沈潞的腦袋何其精明,他當然也不會做這種對自己不利的蠢事,自然就順著她的內疚反應,連帶加深她自責的心態,讓自己的罪過減至最輕。「所以別難過了,好嗎?」

  「你最討厭了啦!」害人家又悲又喜,情緒轉變得好快,都有點適應不良了。

  「討厭我嗎?那妳是不是不再追求我了?」他太貪心,總覺得還沒有完全享受夠被她追求的滿足,他想從她身上得到更多。

  讓她的右手貼在牆面上攤平,黝黑的大掌即貼在她的手背上,收攏五指緊緊握住她細嫩的掌心,仰起臉頰與她耳鬢廝磨。「妳不耐煩了嗎?所以想捨我而就他?」

  雖然恣意享受她的溫柔,卻自私的不願對她承認,她已駐進自己內心的事實,一如他謹慎的個性,這是他自私的心態作祟,除非確定她再也離不開他;而這麼做是必須付出代價的,索取的價碼便是他不安的心。

  「才沒有,我根本就不喜歡他。」她說的是實話,再也沒說謊的勇氣。

  「那妳喜歡我嗎?」他明知故問,輕啄她粉嫩的臉頰。

  「喜歡。」她瑟縮了下,因他造成的搔癢。

  「多喜歡?」再多說一點,好滿足他的飢渴。他好喜歡聽她軟軟的聲調,訴說對自己的情意。

  「好喜歡、好喜歡。」她羞赧地表達心裡漲滿到即將溢出胸口的愛意。

  「喜歡到願意把自己給我麼?」他沒漏聽她任何一句話語,本能地勒索她所能付出的一切。

  「啊!」心跳全然失速,她輕喊了聲,這時候才想起自己說了大話。

  「嗯?可以嗎?」扶在她腰際的手開始不安分了起來,貼在她頰邊的唇也逐漸往下移,吮咬過她白淨的頸項,在肩胛骨處留下一個瘀紅的吻痕──

  自認君子當得夠久,他不想再等下去,就當作她給自己不變心的保證吧!

  看著兩隻交迭的手掌,她赧然地垂下頭,反手與他十指交纏,緩緩閉上水眸,放任他抱起自己走進房間。

  夜風微涼,吹動一室布簾,也順道吹皺了滿池春水……

  淡淡的月光透過敞開的窗口灑了進來,為充滿陽剛氣息的房間注入一絲溫柔。

  空氣間靜謐得沒有任何聲響,隱隱有種耳鳴的空靈感,滑下他的手臂,重新踩在地板上,更有種即將與他長相廝守的錯覺──

  新郎不都該抱新娘入新房的嗎?她和他,也剛經歷過這種象徵甜蜜的儀式,可惜卻全然不是相同的意義。

  任何細微的聲音在此刻,都將顯得無比清晰,她,似乎聽見自己心如擂鼓的震動聲,他是不是也聽見了她那羞澀而充滿期待的心跳?

  「開燈嗎?」他問。

  「不……」醇厚熟悉的聲音,挑起她全身最敏感的神經。「這樣就好。」

  微涼的晚風加上自身難以言喻的緊張,她神經質地搓了搓手臂。入秋了,她該找時間將衣櫥裡的衣服重新換過,換上當季的服裝了。

  「冷嗎?」聲音貼近她的耳畔,勾起她皮膚表面微細的疙瘩。「關窗吧。」

  「嗯。」她有種逃開的衝動,動了動腳聽從他的指令。

  「不,我來。」勾住她的纖腰,阻止她任何移動的可能;他走至窗邊,慢條斯理地將窗掩上,略作停頓,回頭凝住她的視線,左耳上的銀圈耳環熠熠生光。「今晚就讓我為妳服務吧!」

  月光細細地灑在他身上,背光中的他,宛如乘著月光下凡而來的天使,週身散發出淡淡的白色光暈,揚起的唇角透著似魔似仙的魅惑淺笑。

  她屏住呼吸,睇著他一步步向自己緩步走來,他每靠近一步,她的心跳便沉重一分,躍動之猛烈幾乎令她失去全身的力量,尤以雙腿為甚。

  他迷人的眼在暗夜中呈現深黑色,看不清原本清澈的湛藍,此刻那深如黑玉的眼瞳正緊鎖著她,猶如一隻體態優雅的黑豹,朝著牠鎖定的獵物緩緩逼近。

  而她,是奉獻的祭品──

  老天!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像她一樣,滿心期待且心甘情願的祭品了。

  在緊張的當口,她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思緒,雙手無意識地撩撥耳邊的髮,企圖轉移他漫步而來對自己那股強大的影響力;但無論怎麼紛亂,該來的一刻總是會來,所有複雜的腦力活動終止於他將雙手放在她肩上的那一刻。

  「妳又緊張了?」握住她耳邊的小手,含笑的聲音輕輕響起,卻莫名的蘊涵著強大的安定力量。

  花盎然愣了下,瞬間遺忘自己強烈的不安。「你怎麼知道?」

  「我們已經同居好一陣子了。」他說得避重就輕,卻又曖昧不明。

  「才、才不是那樣!」她脹紅了臉,單純的小腦袋無法苟同他意有所指的內容。

  冤枉啊!根本與事實不符!

  「那我們就把它變成『那樣』。」一點爭議空間都不給,他會讓它變成事實。

  捧住她瑟縮的小臉,俯下身,輕柔的吻落在她耳側、頰邊,輾轉印上她的唇,四唇相貼,傳達彼此唇間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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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3 00:02:3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花盎然緊閉著眼,小手不安地揪著他的背心,感覺指尖布料的紋路,小心提防他可能的突擊,直到發覺他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她才緩緩睜開眼,狐疑地注視眼前微合的藍眸,迷濛的眼底寫滿疑問。

  無視於她的怔忡,他微探出舌,細細地勾勒她弧線優美的唇線;因為感受到她的緊繃,所以他耐著性子讓她適應他的氣息,體貼的不想嚇壞她。當然,也想給她最美好的初夜。

  濕濕熱熱的舌尖舔去她心頭的驚懼,她喟歎了聲,開始怯怯地響應他的吻,感動地接受他無言的疼寵。

  他總是那麼體貼、那麼溫柔,無怪乎她的心淪陷得如此快速。

  他們互相追逐、嬉戲,不僅讓這個輕吻變得火熱,更讓清冷的房間漸次加溫,直到他們不得不放開彼此,因為兩人的肺部都亟需補充氧氣。

  小心翼翼的,他褪去阻隔彼此的衣料,在柔和的月光照拂下,無止盡的親吻她、愛撫她,那雙粗糙且帶有魔力的手掌,一次又一次帶給她不同的撫觸,揉亂了她的呼吸,也揉去她潛藏的脆弱,直到她除了他的吻和愛撫,再也感受不到其它。

  「後不後悔?小花。」將她放到床上,略沈的體重壓上她,看著她羞紅的雙頰,身體已然騷動。

  就算他真的亢奮得快腦充血,也絕不准她有絲毫勉強;與其她事後反悔,他寧可現在就喊「卡」。

  「潞……」水燦大眼凝住他臉上扭曲的線條,易感的心再次受到撼動。

  他真是個體貼至極的情人,細心的注意到她每一絲情緒轉變,更耐心的放緩步調配合她的生澀;她相信這種感動可以維持一生一世,此刻,她只想擁有現在、想擁有全部的他,不管未來如何轉變,她會永遠記得這份悸動。

  「我比較怕你後悔。」淡淡的笑漾上嘴角。

  「傻瓜。」低沈的笑聲在房間裡漾開。

  聽著他的笑聲,心中頓時形成一股衝動,她順遂心之所欲,輕啄他健壯的臂肌,不期然地聽到他狠狠的抽氣聲,心頭泛起驕傲,原來她也可以令他失控呢!

  銀鈴似的笑聲滑進他的耳膜,他報復地吮住她的紅唇,通了電流的手在她身上製造出另一波酥麻的新奇感受,伴著他濃濃的呼息、她淺淺的低吟。

  每一寸嬌柔的肌膚都承接了他火熱的撫觸,直到她無力承受更多的肆虐,他在她驚喘的尖叫聲中進駐她體內、充滿她,緊緊結合兩人熱情的身軀,帶給她痛楚,也帶給她滿足。

  那股疼痛的滿足消失在他溫柔的親吻和有力的律動中,逐漸轉化成難以控制的歡愉與吶喊,像一股強力的漩渦吞噬掉所有意念,空靈的腦中只存在著對方汗濕的身軀和炙烈的熱情。

  在炫麗的火光衝上頂端,幻化成無邊的燦爛火光,最後剩下的,是在彼此懷中融化的喘息……

  當相處模式進展到另一個更深的層面,原本隱在暗處的疑慮便會逐漸浮上檯面,最後形成揮之不去、惱人心緒的疙瘩。

  清靈水眸緩緩睜開,醒在他溫柔的懷裡;她覺得很溫暖、很舒服,當然,如果能忽略肢體上的不適。

  側過臉,映入眼瞳的是他俊美無儔的五官。沈睡中的他像個毫無防備的孩子,沒有例外,激起她更多女性自發性的愛憐。

  他的一舉一動、他的人、他的笑,甚至他的呼吸,在在牽引著她每一個細胞,她絕望的發現自己已經不可救藥的愛上他了!

  她是這麼的愛他,但他呢?

  及不及她的萬分之一?

  她明白,愛情是不能論斤秤兩的,既然付出了,她就沒打算再收回來,只是衷心企盼他也能有所感應,就算僅是一丁點的喜歡,她也會欣喜若狂。

  因一時衝動而失控,無所覺地跨過兩人之間似有若無的藩籬,現在才來思索兩人的關係會不會太遲?

  到底……你我之間算不算是一對戀人?我這樣問會不會太過天真?

  噢!她幾乎忘了那首歌,有十年了吧?在她成長中青澀時期的流行曲,在久違了十載的歲月之後,道盡了她說不出口的矛盾。

  他甚至沒有表明自己的追求是否成功,在這種曖昧不清的情況之下,她便輕而易舉地付出全部的自己,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太過隨便?

  幽幽歎了口氣,她無可避免地再次陷入無止盡的藍色憂鬱──

  「想什麼?」輕輕在她額上印下一吻,發現她的漫不經心。

  她搖搖頭,小心地斂起自己的擔憂。「我低血壓。」

  他輕笑出聲,有她為伴的日子裡,每天都充滿大大小小的驚喜,他已逐漸習慣被取悅的滿足感。「那麼,吃點東西會不會好一點?」

  「譬如?」說些名詞來聽聽,好讓她有想像空間。

  眉角微揚。「熱牛奶?」

  「有嗎?」暖暖胃,或許沒辦法很快恢復心情,起碼會促進腸胃蠕動,招來困意再小睡一覺。

  「我準備的,當然有。」家裡可以不開伙,但牛奶不能少,是生活必需品。

  「那好,不如你弄給我吃吧!」伸伸懶腰,決定先填飽肚子,畢竟腦袋空空,就算想憂鬱也不認真。

  「沒問題!」他咧開嘴笑,大剌剌地跳下床,引來她驚聲尖叫。

  「潞!」她驚呼一聲,粉頰立即渲上緋紅。「褲子!」

  「家裡就我們兩個,有什麼關係?」他大方地展示自己的肌肉,笑著接下她丟來的枕頭往椅子上一扔,愉快地步出房間。

  花盎然吐了口氣,一大早就這麼「香艷刺激」,有礙身心健康!

  一晃眼,沈潞端了杯熱騰騰的鮮奶進來,羞得花盎然連看他一眼都不敢。

  「來,小花,愛心鮮奶。」他坐到床沿遞給她,戲謔地問:「要不要我喂妳?」

  「拜託!」她苦了一張臉,轉過身,背著他把鮮奶喝完,再把空杯子還給他。

  沈潞盯著她的美背直發笑。他愛死了她天真的反應!

  「喝完了?」他問。

  「喝完了。」她滿足地舔舔唇,抱著被褥猶豫著該不該回房。

  「別睡了,陪我運動一下。」不經意的舉動落入深藍色的瞳底,激起他邪惡的慾念,嘴角微微揚起。

  「噢!我的體力沒你好,你自己去吧!」她以為是慢跑之類的。

  「這種事,我一個人可做不來。」一用力,扯開她的被子。

  「潞!」她驚叫,緊張地揪緊被扯走大半的被褥。「要跑你自己去跑,我還想──」陡地她頓了聲,雙眼圓睜,直瞪著沈潞說不出話來。

  「小女孩長大了,總算弄懂我的意思。」他笑得更為開心,沒多浪費時間,唇舌、手腳並用地為她掀起愛慾狂潮。

  來不及興起抗拒的意念,隨著他益發深入的索求,敏感嬌胴泛起無力阻止的激情疙瘩,爬滿他火熱大掌所經過的每一吋區域。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響應他的熱情,在一切都無法回頭的當口,唯有藉著他溫柔的撫觸及佔有來填補心靈上的空虛,假裝那股漂浮不定的縹緲驚疑,從不曾在她脆弱的心口佇足──

 「元芫?」花盎然瞪著坐在會客室裡哭得淅瀝嘩啦的女孩,心涼了半截。

  「表姊!」女孩聽到熟悉的呼喚,梨花帶淚地衝進花盎然懷裡,衝力之大幾乎將她撲倒在地。「不管不管,妳一定要救我啦!」

  「等、等一下,元芫,妳……先坐下來。」她悶哼了聲,將女孩推回椅子上,揉揉胸口的疼痛。

  老天!雖然她偶有抱怨,怨歎自己沒有貼心女友可以互吐心事,也曾祈禱上蒼能派個人來幫她破解自己和沈潞之間的盲點,但如果對方是裘元芫,不但她的事沒法解決,反倒麻煩會像雪球般越滾越大,因為元芫本身就是個麻煩製造者。

  當她聽到元芫叫她「表姊」時,她就知道完了,因為元芫只有在有求於她時才會乖乖的叫她一聲「表姊」,畢竟兩人的生辰只差了兩天。

  「坐什麼坐?我都快被妳姨丈給賣了啦!」裘元芫的嗓門原本就不小,加上情緒激憤,聲音更是擴大不少。

  「這麼嚴重?」花盎然的心涼了又涼,效果線在她額上重出江湖。「妳說清楚一點,這樣我沒辦法幫妳。」

  天吶!她才是需要被解救的那個,為什麼老天爺偏偏要丟給她這個形同未爆彈般危險的裘元芫?

  「考不上大學也不是我的錯啊!人家的腦袋天生就沒妳聰明嘛!」嗚……她也粉努力的在「烤」啊,可是重考四年,真的真的不是她的錯!

  「元芫,說重點。」花盎然重重的歎了口氣。元芫又犯了老毛病,她講話一向沒有重點,這毛病打小就跟著她。

  「好啦!」圓圓的臉掛著圓圓的淚,裘元芫就跟她的名字一個樣──像顆圓球。「妳知道的嘛,人家今年又跟上榜擦身而過,我老頭,就是妳姨丈,他就頭頂冒煙了,不管人家願不願意,硬要人家嫁給隔壁那個豬頭三,不得已我只好來投靠妳了。」

  豬頭三?哦~~那個朱透杉。

  「他不錯啊,我記得他很會講話嘛!」離家太久,有些人她都不太記得了,還能記得朱透杉,表示他還有特點能引人注意。

  依照家人規定好的制式之路走,雖然談不上浪漫、愛情之流,但總是一條出路,而且長輩看人的眼光該不會差到哪兒去,至少跳過感情路上的挫折與磨難,未嘗不是樁好婚姻。

  「拜託!」裘元芫賞她一記衛生眼。「就是因為他太會講話了,滿嘴甜言蜜語,多少女孩子就是毀在他那張嘴上,我有那麼多的前車之鑒,怎麼可能還笨笨的重蹈覆轍?」不管啦!人家包袱都款來了,盎然無論如何都得收留她!

  「那妳現在打算怎麼辦?」花盎然無力地歎了口氣。

  姨丈不是笨蛋,他用肚臍眼想都知道元芫十足十會來找她,到時候難免拖著母親蹚這趟渾水,她一想到此就頭痛萬分。

  「我想留在台北打工,最重要的是,我一定要在台北找到一個優質滿點的男朋友,好帶回去跟我老爸炫耀!」裘元芫的晶燦大眼噴出激烈火花,大有「不達目的誓不回鄉」的決心。

  花盎然撫著泛疼的額頭,不得不提醒元芫的天真。「別鬧了,我就不相信姨丈找不到我這裡來……」她猛然一頓,思及更嚴重的問題。

  慘了!萬一姨丈真找到她的宿舍,那潞的存在就是一大危機!

  怎麼辦?能不能向哆啦A夢借縮小燈把他縮小,放進自己口袋裡?

  「安啦!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老爸沒讀過書,他一定不知道我會這麼聰明。」裘元芫舉起兩隻手指比了個V字,令花盎然哭笑不得。

  「可是元芫,我宿舍裡……現在有別的……呃,室友。」該怎麼說明自己和潞的關係呢?對花盎然來說,這又是一大難題。

  「室友?」裘元芫的眼睛更亮了,知道盎然終究還是拒絕不了她。

  「妳千萬別擔心,妳的室友就是我的室友,以我裘元芫宇宙無敵、霹靂絕倫的超級親和力,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讓『她』毫無疑問的接受我,跟我成為最~~貼心的姊妹淘!」她拍著胸口自吹自擂,完全沒發現花盎然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姊妹淘?這是絕對絕對不可能的,因為沈潞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盎、盎、盎、盎然……」裘元芫瞪著一雙大牛眼,張著從見到沈潞就不曾閉上的嘴巴,拉著花盎然「盎」了半天。「他他他、他就是妳的……室友?」

  沈潞打從一進門,就看到一個張大嘴巴的小花癡瞪著他直囉嗦,待他聽到花癡女拉著他的小花,說他是小花的「室友」,他不以為然地挑起眉。

  「嗯。」花盎然沉重地點著頭,半點看他的勇氣都提不起來。

  沈潞聽到她的回答,眉挑得更高了。

  「太棒了!」裘元芫雙眼冒出心形的泡泡,黏在沈潞身上的眼睛怎麼都拔不下來。「快!盎然,快、快幫我們介紹一下嘛!」她興奮得都結巴了,一隻手猛扯著花盎然的袖子。

  「嗯哼!」沈潞以臂環胸,睨了眼花盎然低垂的髮線,等不及她開口便重重地哼了口氣。「妳是誰?」對這種滿臉花癡的女人,他一向沒有好口氣。

  「我叫裘元芫,是盎然的表妹。」喔!酷MAN跟她說話了,好有磁性的聲音哦!聽得人家骨頭都酥了~~

  裘元芫?是挺「圓」的。

  他繞過沙發逕自坐下,一雙腿習慣的跨上矮幾。「沈潞。」知道她是小花的親戚,他的態度稍微好了些,主動報上自己的名號。

  「你叫我元芫就好了。」裘元芫立刻不請自來地坐到他身邊。「我可以叫你『潞』嗎?」帥哥不是常常有,她很明白積極的定義。

  「嗯。」沈潞懶得理她,按開電視,可有可無地應了聲。

  哇~~太酷了!人長得帥就很「泯滅天良」了,連人家跟他說話也愛理不理的樣子,完全符合她心中理想男友的條件!

  「潞,我跟你說喲!從現在開始,我就要搬來這裡跟你們一起住了耶。」如果只有她跟他單獨住在一起,那該是多麼美妙的事啊!

  「妳說什麼?」沈潞蹙起眉心,藍眸掃向不發一語的花盎然。

  花盎然無辜的回望他,她囁嚅唇瓣,有苦說不出。

  「我說我要搬來這裡住,以後請多多指教嘍!」她主動伸出手表達善意。

  沈潞的藍眸一黯,象徵性地回握了下。以他的禮貌修養,他不會對女人失禮。

  噢!他握了她的手!裘元芫覺得自己的身體彷彿飄了起來,像被柔風整個擁抱在中心點,四周數不清的花瓣、蝴蝶在她身邊飛舞,而她,滿心喜悅。

  太幸福了、太美滿了,嗚……她永遠都不要洗手了!

  「妳,跟我進來。」沈潞的臉色很陰沈,不管裘元芫會怎麼想,他頂了頂下巴,示意花盎然跟他進房。

  「我也要去!」裘元芫由位子上跳了起來,像塊磁石黏在沈潞身後。

  「妳給我留在這裡!」藍眸狠狠一瞪,那種嚴厲的眼神是連花盎然都不曾見過的,駭得她和元芫同時倒抽了口氣。

  「是……是!」裘元芫冒出冷汗,不由自主地點頭稱是。

  帥哥、親情擺兩邊,生命擺中間──這是她裘元芫生存的不二法門。

  花盎然無措地撥撥髮、咬了咬唇,深深看了元芫一眼,沒敢停留地跟沈潞走進他的房間。

  哦!可憐的盎然,看起來被欺負得粉慘呢!

  裘元芫無限同情地看著花盎然的背影,一時之間有點怔忡……

  一進門,沈潞即二話不說地落了鎖,那輕微的上鎖聲繃緊了花盎然的神經。

  「你幹麼鎖門?」心臟怦怦亂跳,這回不是害羞,而是害怕。

  「我可不想讓門外那顆『圓球』進來參觀。」他四平八穩地站在門前,看起來比平日還要高大。「妳可不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麼答應讓『那顆球』住進來?」冷然的語氣裡充滿不屑。

  甜蜜的兩人世界,突然塞了個不相干的人進來,沒有任何人會高興得起來,尤其還是個不長眼的小花癡,看了就礙眼!

  花盎然吞了口口水,艱澀地發出聲音,試著讓他瞭解整個情況。「那個……元芫她……離家出走……」

  「嗯哼!」他輕哼了聲,不客氣地截斷她的解釋。「妳收容逃家少女?」

  「元芫只小我兩天。」她看起來比元芫老嗎?

  「好,逃家老少女。」他更正。

  「不是,是姨丈……元芫的爸爸,逼她嫁給她不喜歡的人,所以──」

  「所以她來投靠妳,妳就大發慈悲把她帶回來了?」好極了,他們之間將會有顆大燈泡,超大顆的燈泡。

  「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她曾拒絕過,可惜元芫一向比她強勢,她說不過她。

  「然後呢?」然後他的地位就由情人變成室友?呿!

  她委屈地噘噘嘴。「然後……然後你就都知道啦!」

  「妳告訴她,我是妳的『室友』?」這兩個字聽起來就不舒服。

  「是啊。」不然該怎麼說?男朋友嗎?她還沒成功,所以還不算,總不能說是她的……床伴或「姦夫」吧?

  他插著腰,大大的吐了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那妳對她的表現覺得如何?」他不信她看不出來,那顆球對他該死的有企圖!

  她無辜的眨眨眼。「表現?你是說……」

  「我讓她追走也沒關係麼?」她的肚量未免大得離譜!

  「你會嗎?」想起元芫積極的舉動,她就一陣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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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3 00:02:4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我不回答未知的問題。」這女人就不能表現得再在乎他一點嗎?雖然他口頭上沒有承認,但好歹他們都已是親密愛人的關係了,她就不能聰明點嗎?

  花盎然的心頭泛起一陣酸。他的意思是不是元芫仍然有機會可以追上他?自己絕不會是他唯一的選擇?

  她早知道自己傻,像他這麼英俊的男人,個性又溫柔體貼,雖然經常是一副工人的模樣,可是他怎麼都還是個領了合法資格的建築師,在業界名聲也夠響亮,據說還有不少女人倒追他呢!

  這種優質條件的男人,本來就不是一般女人可以掌握的,何況她這麼個要美色沒美色,要身材沒身材,個性又陰沈的無趣女人呢?

  雖然元芫是圓了點,可是起碼元芫豐胸翹臀,比她這副平板得像個男生的身材好太多了,而且元芫的個性活潑又開朗,最重要的是元芫夠積極,這點是她怎麼也比不上的。

  「我……我沒有左右你選擇的權利。」她幽幽地說著,心卻止不住地發疼。

  沈潞深吸口氣,差點沒被她的回答給氣死!

  他要是對她沒意思,會花這麼多時間跟她周旋麼?他有必要放著自己舒適的大房子不住,跑來跟她擠這間又破又舊的宿舍?更別說拐她上床了,他還不至於隨便抓個女人來滿足自己的慾念!

  她要是敢這麼就放棄他,他發誓絕對會把她活活掐死!

  「好個沒有左右我選擇的權利。」他咬牙切齒地重複她的話。「她是妳的表妹,愛留不留隨便妳。」

  「潞……」她已經決定幫元芫的忙了,不然她不會帶元芫回來。

  「明天開始,我要到東部幫朋友的忙,短時間之內不會回來,妳自己好好想一想。」他倉促間有了計量。

  也許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她感覺不到他的重要,與其讓她看不清現況,不如兩人分開一段時間,讓彼此冷靜冷靜也好。

  「你要去東部?」心好慌。他要離開她了嗎?他這是宣佈了她的死刑嗎?「什麼時候回來?」眼眶蓄滿水氣,她無措地抓住他的手。

  「我不在的期間會讓康仔到這裡來溜溜,妳有什麼需要就交代他,他會幫妳處理妥當。」沈潞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輕輕推開她的手,將她推至門邊。「我待會兒就出發了,妳去陪妳表妹吧!」

  氣餒啊!在她心裡,他竟會比不過那顆小圓球,看來他有必要好好重整自己的魅力,回頭再來認真的攻陷她的心!

  「潞──」她哽咽,看著他無情地打開門。

  「我要收拾一下,妳自便。」

  「漸漸」是顆可怕的毒瘤,它讓人在不知不覺間接受了它的侵蝕,並習慣它的存在。

  原本她一個人生活得自由自在,但自從沈潞走進了她的世界,她漸漸習慣他的陪伴、他的存在,一旦他不在自己身邊,日子反而空虛得令人驚悸。

  西洋建築史又回到曹教授的指導範圍,課堂上少了談笑風生的沈潞,連上課氣氛都沈悶得令人昏昏欲睡。

  陳定邦依舊不定時地騷擾她的生活,她也總是不厭其煩的推拒再推拒;如沈潞所言,康仔當真三不五時就到宿舍裡來閒晃,沒幫上什麼忙,卻帶給她更多思念沈潞的心緒……

  至於元芫,不知道哪根筋繞錯了位置,一見康仔就忍不住跟他鬥嘴,兩人似乎也鬥上了癮,每回見面不鬥上幾句就渾身不痛快,像此刻──

  「妳這個女人怎麼這樣囉嗦啊?偶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每天都抓著他問潞什麼時候回來,他又不是潞肚子裡的蛔蟲,哪會知道他哪時候回來?

  「騙人!盎然說你是跟著潞最久的夥伴,你怎麼可能不知道?」裘元芫說什麼都不相信,還是在他身邊跟前跟後。

  「說到這個,人家小花都不急了,妳到底在急什麼東東?」小花才是潞的正牌女友,那位皇帝都不急了,她這個太監急個屁!

  「奇怪了,這關盎然什麼事?」裘元芫鼓起腮幫子,大大的不服氣。

  「小花是潞ㄟ女朋友,當然關她的事!」倒是不關妳的事。

  「盎然是潞的女朋友?」裘元芫瞪大了眼,不肯相信他的話。「你不要亂講,盎然說他們只是『室友』!」她火大地戳著他的肩窩,一個字一個字低吼著。

  「妳是白癡啊?青菜梭梭妳就信了?笨『屎』了!」狼哪呆看面就知,果然是個大ㄎㄡ呆。

  「屎你的大頭鬼啦!」元芫最恨人家說她笨了,康仔好死不死踩到她的地雷。「發音都發不准,你是沒念過書啊?」

  這次換元芫踩到康仔的痛處,他是不至於沒念過書,但念得不高倒是實情。由於小時候家境不很好,他又沒什麼唸書的細胞,所以國中畢業他就出來當學徒補貼家用,久了便跟工人們混熟了一口台灣國語,發音總是改不過來。

  「妳妳妳……要妳管!」他脹紅了臉,一句話都說不輪轉。

  「咦?你、你幹麼臉紅啊!」莫名的,元芫也紅了一張臉。

  「妳管偶!」他又窘又氣,聲音大了起來。

  「是『我』,不是『偶』啦!」元芫忍不住糾正他的發音,也扯大嗓門跟他對峙。

  「阮母仔都不管了,妳『雞婆』什麼?」他一急,乾脆國台語混著講。

  「什麼是『給勃』?」跟花盎然一樣,裘元芫的台語也是一級爛,她怪腔怪調的學著他的話講。

  「妳……偶懶得跟妳梭!」這查某是裝哮仔喔,氣死人了!

  「你這個人怎麼講不聽啊,是『說』,不是『梭』啦!」

  「妳管偶怎麼梭!」

  「是說,不是『梭』,要捲舌,捲舌你知不知道?」

  花盎然一走出房間,看到的就是這一男一女對著彼此大呼小叫,誰也不讓誰的模樣,看得她忍不住發笑。

  「小花,拜託把這個『蕭查某』帶走好不好?偶快被她『環屎』了!」他越急,平常發得還算標準的音就全失了準頭,聽起來更是荒腔走板。

  「喉!這句我聽得懂哦!我『蕭查某』?你才是瘋子咧!」元芫氣瘋了,他竟然敢詆毀她,說她是瘋女人!

  「好了好了,你們別再吵了,吵得我頭好痛!」花盎然忙著擺平兩隻互咬的狗,其實她心裡笑得腸子都快打結了。

  「好男不跟『妳』鬥,偶要回棄了!」康仔也是被她氣得頭發昏,火大的拍拍屁股準備閃人。

  「拜託!」裘元芫無力地猛翻白眼,連糾正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好意思,康仔,下次再來玩哦!」花盎然笑著送他到門口,見他們吵得這麼熱鬧,多少也讓她的心情平復了些。

  「嘸啦,偶要走了。」他靦腆地笑了笑。

  「喂!你給我等一下!」康仔一隻腳才踏出門坎,又猛然被裘元芫給拉進門。

  「又怎麼了?」他一臉莫名其妙,連花盎然也搞不清元芫的意圖。

  「你給我『梭』清楚,到底盎然是不是真的是潞的女朋友?」

  「元芫!」花盎然吃了一驚,她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男女;怎麼她不過是在房裡逗留了些時候,他們竟然……「聊」得那麼深入了?

  「妳這咧查某實在很『番』ㄋㄟ!妳哪不相信,直接問小花不就好了?」康仔再也受不了裘元芫,直接將問題丟給花盎然。「對不對喉?小花。」他完全不明瞭花盎然的掙扎,自然沒想得那麼多。

  「是這樣嗎?盎然。」裘元芫泛起冷笑,一雙美美的大眼睛直盯著花盎然瞧。

  「我……」千算萬算,算不到康仔這顆暗棋。元芫自然是問過她和沈潞之間的關係,可是這讓她怎麼回答?

  沈潞既沒有明說,她也不是那麼厚臉皮的女孩,雖然她早已開始準備第三波追求攻勢,但成不成還抓不得准,她總不好以他的女友自居;而且他離開前不也表明,他並不反對元芫對他的積極,這是不是表示他也不反對元芫成為候補二號?

  說來好笑,她和元芫竟然會在表姊妹的關係之下,又將附加情敵的身份,想起來就倍覺沮喪。

  元芫是標準的行動派,而她,則是帶著龜殼的龜毛派,以行動力而言,她是絕對鬥不過元芫充滿朝氣的熱情,她是不是該認命的閃到一邊涼快?

  偏偏她又捨不下對沈潞深深的眷戀,尤其在享受過他的溫柔之後,她實在無法輕易說服自己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還值得考慮這麼久嗎?」裘元芫除了是個行動派,她還不折不扣是個急性子,典型O型血液的女人。

  「小花是歹勢,她『含細』不行嗎?」女孩子臉皮薄嘛!哪像她,粗魯得不像個女生。

  「什麼是『含細』?」裘元芫佯裝聽不懂。其實只要以他的發音方式以此類推,不難抓出他真正的意思,但她現在可沒精神跟他鬥嘴,她要的是盎然的答案。

  「就是不好意思的意思咩!」康仔再怎麼遲鈍,也終究看出花盎然的猶豫,雖然他不是挺願意再跟這個八婆「鬥嘴鼓」下去,可是為了讓花盎然有緩衝的空間,他不得不設法轉移裘元芫的注意力,畢竟潞要他多關照關照花盎然。

  「你是在繞口令嗎?要你多嘴!」元芫的雙眼冒出火花,執意把噴火的眼睛留在花盎然身上。她們雖是表姊妹,卻比親姊妹還親,她們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

  「妳……」

  「好了,我說。」花盎然出聲。她的頭已經夠痛了,不需要他們再增加自己的疼痛指數。「我不是潞的女朋友。」這句話說得痛苦,但她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事實。

  「欸?」康仔嚇了一跳,捺按ㄋㄟ?

  「真的嗎?」裘元芫瞇起眼,不甚相信地睨她。「那妳跟潞是什麼關係?」

  隱約之間,她感覺到盎然和沈潞有所牽繫,尤其在潞「出走」的那一晚。

  只是兩個當事人都沒有任何表示,她也就不好多加揣測;加上她一眼就煞到沈潞,自然能視而不見就這麼瞎混過去,可是連康仔這個「外人」都認為他倆是一對,這樣就擺明了事有蹊蹺,她無論如何都得問個清楚。

  她是衝動沒錯,但她還不至於盲目。如果沈潞心有所屬,就算沈潞的條件再好,她都做不出奪人所愛的惡劣行徑,何況是親如姊妹的花盎然。

  「我只是候補。」再也瞞不下去了,花盎然紅著眼眶,勇敢的面對他們。

  「什麼意思?」不僅康仔聽不懂,連元芫也不懂。

  「潞答應讓我追求他,可是我還沒有成功。」把自己的脆弱攤在燈光底下,花盎然只覺得難堪。「所以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哪有可能,潞一定是開玩笑的啦!」是他視覺有問題嗎?任他橫看豎看,這兩個人都是極速配的一對啊,更何況他從沒見過潞曾對哪個女孩如此包容,要說他們之間沒什麼,他康仔第一個不相信!「潞從來不讓女人追的,妳是頭一個;小花,妳要不要問清楚一點?」

  雖然他沒有那個「亂亂愛」的經驗,可是電視每天都在演吶!看多了總是會懂的,戀人之間最怕心事放在心底,怎麼說都是獨立的個體,話沒說出口,鬼才會知道!

  裘元芫破天荒地沒有反駁康仔的話,反倒一徑兒猛點頭;她激賞地多看了康仔一眼,霍地發現這個老石頭其實也不算笨嘛!

  花盎然黯然地搖著頭、抿抿唇,她振了振精神,佯裝開朗。「元芫,妳不是也很喜歡潞嗎?要不要也追追看?」或許潞喜歡的是像元芫一般開朗的女孩,她不該也不能嫉妒或阻止。

  「她?」康仔陡地蹙起眉心,表情看起來很不自然。「她……她不行的啦!」

  「喂!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做『她不行的啦』?」元芫又發起脾氣了,聽到他略帶消遣的語氣,她大姑娘心裡就是不爽!

  「妳、妳不是潞喜歡系型啦!」慌張之間,他找了個別腳的借口。

  「你管我?我就是喜歡他怎麼樣?」她張牙舞爪地對他怒目相向。

  「偶……算了,青菜哩啦!」康仔說不過她,索性懊惱地轉身離開。

  「討厭鬼!」待康仔走出大門,裘元芫對著門板做個鬼臉,然後轉身凶狠地瞪著花盎然。「盎然,我實在對妳很失望。」低沈的語氣跟她的猙獰表情完全搭不上邊。

  花盎然怔忡地看著她,搞不懂她話裡的涵義。

  「我知道潞是個很棒的對象,可是妳對他有意思為什麼不告訴我?我以為我們之間是無話不談的好姊妹。」元芫低著頭,心情十分低落。

  「元芫……」花盎然同樣不好受,她幽幽地喊道。

  「我不知道妳到底是怎麼想的,可是我真的很希望妳可以得到幸福。」盎然不像她,從小雙親就給她全部的愛,可是盎然只有阿姨疼,她從來都不曾享受過父愛。

  「人家說旁觀者清,我相信潞對妳不像妳想的那麼簡單,妳千萬別想什麼把他讓給我的爛主意,這不管對我或對潞都很不公平,因為妳沒有尊重我們的尊嚴及選擇!」她把話說得嚴重,大眼睛泛起紅霧。

  「元芫,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花盎然慌了,她急著解釋。

  「我再怎麼找不到男朋友,也不會做出搶人家男朋友的卑劣行徑,何況對方是妳,我怎麼下得了手?」她突然用力抱住花盎然,努力把心意傳達給她。「妳別擔心,我會幫妳,幫妳把潞追到手,妳一定要幸福,只要妳幸福,我就會感覺很幸福。」

  「元芫。」她再也說不出話來,喉嚨梗得難受。

  「所以我還要繼續住下來,直到我找到男朋友為止。」

  沈潞風塵僕僕地由東部歸來,一到台北就先打電話通知康仔,不小心讓康仔嘮叨了好一會兒,事關他的小花。

  讓他感到玩味的是,是康仔每回提到那顆小圓球時,那種咬牙切齒兼支支吾吾的語氣,害他有點迫不及待,很想看到這兩個人交鋒時的「精彩實況」。

  騎上愛車,呼嘯的涼風迎面而來,讓他在野雞車裡悶得發昏的頭腦逐漸轉為清明。其實這趟東部之行並非全無收穫,但也絕不是之前自己所謂什麼「讓彼此想清楚」的冠冕堂皇那一套。

  東部那傢伙是個開牧場的朋友,為他的愛人建造木屋。這個朋友很粗獷,個性跟他的人一樣狂放不羈,以他不拘小節的理念,認為男女之間只要相處愉快,很多事情「Just do it」,不需要講明對方也能明白,當然,下場是吃了點苦頭。

  他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勸他這位朋友的──只做不說,你只會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得更難看而已。

  人類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面對別人的問題,往往能犀利地找出問題點並很快的想到解決的辦法,面對自己,則成了弱智。

  其實他和小花之間又何嘗不是犯了跟這位朋友一樣的錯誤?

  他明知自己不說清楚、講明白,以小花彆扭的個性,十之二十是絕對不安,但他竟只為了享受被她追求的感覺,自私地不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難怪她滿腦子胡思亂想,還鼓動那顆小圓球來追求他?嘖!

  想起自己對朋友說的話,心情隱隱有些浮動。

  小花不是沒有人追求,她身邊有個虎視眈眈的陳定邦,雖然他不把那個姓陳的傢伙放在眼裡,但他明白自己若是再不表態,小花對他再怎麼忠貞,緊繃到極點的神經終有一天會斷裂的。

  回去之後,就把那顆「圓圓球」丟給康仔「處理」吧,該是跟小花好好談清楚的時候了──

  「喂!你不是說潞回來了?人呢?」裘元芫就像顆彈跳不休的球,一聽到沈潞將「迷途知返」後,每隔兩分鐘便會倒一次聲帶發一次問。

  「在路上。」康仔剛開始還會耐著性子跟她鬥個幾句,可是人的耐心是極有限的,在回答過N百次同樣的問題後,他的回答越來越精簡,也越來越無力。

  接到潞的電話,康仔的兩條腿就彷彿有了自己的意識,三彎兩拐就往這熟透了的宿舍直奔;他是為了讓小花開心,絕對不是想見那個圓得跟球一樣的瘋女人!

  「欸?你今天很奇怪哦,話這麼少?」裘元芫雙手插腰,一條藕臂直指他的頭,像支胖茶壺似的。「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康仔睨了她一眼,直接把視線黏在電視新聞上。他是來報訊的,可不負責預告潞哪個時刻會踏進門,看這顆球如此興奮的模樣,竟令他莫名的感到鬱悶。

  「元芫,妳就坐下來等嘛!」花盎然跟元芫一樣浮躁,但個性使然,她只是靜靜的坐在客廳耐心等待。

  「好嘛!」裘元芫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了下來,沒一會兒,她的精神又來了。「盎然,妳說潞看到妳今天的打扮,下巴會不會掉下來?」

  花盎然把額前平日鬆散的劉海梳至右邊,在右側別上兩支交叉的紅色小髮夾,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上身穿著深藍色牛仔漸層襯衫,由上往下漸次染淡漂白,下襬則放置在外,下半身穿的則是蘇格蘭細格的紅色及膝裙。

  這都是裘元芫的傑作,因為考慮到盎然不常穿裙子,怕她穿了裙子不會走路,所以才選擇及膝的長度,配起來「將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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