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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這趟外出,只有易琴瑟和裴成雲兩人。
以往出遠門,就算有他人陪同,易琴瑟也是負責決定一切的人,但這次有裴成雲隨行,她反倒成了無所事事的人,閒閒坐在一旁看他指揮大小事情,她只要時間到了露個臉吃飯、點頭什麼的,簡直無用武之地。
易琴瑟愈來愈認為裴成雲很不簡單,他說曾為管事,可他做事的方式不像是管事,反倒像是主子的風格,果斷、俐落。
那麼回報的人說裴成雲確實曾任裴府的管事,這是怎麼回事?
他坐在客棧裡,望著外頭裴成雲忙碌的身影,腦子空閒下來又開始想起令他感到疑惑不解的地方。
唉,不是說好不想這些,他怎麼又亂想。
「容兒,想什麼?」
離開所有認識的人後,無論是否有其他人在,裴成雲永遠只喊他容兒,聽久也習慣了,不再抗拒。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真的比我厲害,這趟行程如果沒有我跟著,你可能會更好處理吧。」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變成別人的累贅。
「我喜歡有妳作伴。」因為是她,才讓他費心張羅一切。「怎麼不待在房裡?」四周的男人全盯著她,他很不高興。
「你在忙,但我卻沒事可做,這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所以至少要下樓來陪你。」
「接下來兩天將不會經過城鎮,我們得露宿野外,我要去採買食物,要跟我上街嗎?」他伸手邀請她。
易琴瑟自然地把手放在他掌心裡。「走吧。」
兩人相偕而行,到一個新的地方,易琴瑟對什麼都感到新奇,一條街走走停停,等他們買好東西已是一個時辰後的事情。
回到客棧,店小二隨即奉上兩杯桂花釀。
「客倌,累了吧?喝口本店鎮店之寶桂花釀,保證喝完後疲憊全消,一夜無夢到天明,隔日醒來精神奕奕。」
「桂花釀?」
「是啊,放眼吉祥鎮上,只有我們店裡有桂花釀,這可是在其他地方喝不到的佳釀,姑娘,品嚐看看吧。」
易琴瑟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用心,還沒喝到桂花釀,她心底已滿是甜甜的滋味。
「多嘴。」裴成雲給了店小二五兩銀子打發他走。
「謝爺打賞!」店小二拿著賞賜,樂不可支地離開。
「你用不著刻意對我好。」
「不是刻意,我本來就想對妳好,妳毋需想太多,更不要有絲毫覺得受之不起,懂嗎?」除了補償以外,另一半是他純粹想對她好,別無其他目的疼寵她。
「對我太好,我會得寸進尺的。」若她再不懂得克制,這男人準會將她寵上天。
「我的一切全是妳的,只要妳想要,我能做到,必定會滿足妳。」
「你想補償我是不是?可這五年來我過得很好,爹娘十分照顧我,你根本沒欠我什麼,如果你真有欠,我也會坦白告訴你,所以請你別再這麼寵我,只要以後別再瞞我就夠了。」
「妳知道了?」
「我又不是笨蛋,怎可能看不出來,雖然不清楚我們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既然上蒼決定讓我遺忘,或許真的是希望我們能再有一次機會,我便不會去強求非弄清楚不可,就讓一切隨緣,當然了,除非你打算告訴我。」
「別問!」裴成雲以彷彿用了很大力氣方能壓抑住激動的嗓音吐出這兩個字,懇求著她別再用會令他倆痛苦的方式撕裂他,縱然他曾經犯錯,也請試著原諒已有悔意的他吧,他已徹徹底底懊悔了。
「容兒,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妳只要記住最愛妳的人永遠是我。」永遠永遠都別問。
「好。」就算他曾做錯過什麼,她也願意原諒。
年雖然還沒到,就先讓他們除舊布新吧,將過去不好的統統遺忘,接受一個全新的未來。
這次的未來,有他,也有她。
裴成雲的心情非常好,所以他連喝了近十瓶的酒。
明天一大早還要趕路,他這晚卻放肆得很,若非有店小二幫忙攙扶,只怕今晚得讓他趴睡在樓下了。拿銀子打賞了店小二,易琴瑟回到他身旁。
雙頰紅透,嘴裡不時喃著她的名字,看得出來他確實醉了,還醉得不輕。
易琴瑟替他蓋妥被子,本欲回房休息,手臂卻讓他牢牢抓住。
「容兒,別走!」
「我得回房睡了,你早點休息。」
「我、我人不舒服。」他覺得好熱,很想脫衣服。
「那更要早點睡,明天還得趕路。」怎麼裴成雲喝醉的模樣就跟煦兒剛起床的時候一個樣,表情有點迷糊、可愛,滿是撒嬌的口氣,讓她忍不住心軟,還真放心不下他。
「可是、可是妳不是答應我,以後我不舒服時就會躺在我身邊陪我?」迷濛的眼裡雖然多出好幾個容兒,不過他可沒忘記她的承諾。
「我有這麼說?」
「有一次妳生病,我不眠不休的照顧妳,妳就說如果將來我不舒服,妳也會這樣照顧我,我現在就很不舒服……容兒,留下來陪我吧。」裴成雲另一隻手掀開被子,意圖再明顯不過,讓易琴瑟深深懷疑他根本是假裝喝醉。
不──腦子裡浮現這個字,她的行為卻與想法背道而馳,乖乖地躺在他身邊。
裴成雲似是對她躺在身邊還不滿足,乾脆將她摟在懷裡,讓她的耳朵就貼在他胸口上。
「容兒,我的容兒,我這次絕對不會讓妳離開我。」
他真喝醉了嗎?
「我是你什麼人?」
「傻丫頭,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為何我會離開你?」
「因為我做錯了一件事,我……」
「夠了,別說,我不想聽不愉快的事,我只想知道我們究竟是怎麼認識?又是如何相愛?」
「很長喔。」裴成雲閉上眼睛,表情愉悅得猶如回到過往,露出滿足的笑。
「我要聽,統統告訴我。」
「好,我跟妳說。第一次見到妳的時候,妳正盯著一個人出神……」
風姿瀟灑、器宇軒昂──說的應該就是那樣的人吧。
她不曉得他是誰,卻對他溫柔的神情以及親切的態度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他身穿精緻華服,對只是一名婢女的她那樣有禮,讓她好驚訝。
他是誰呢?待會兒去問問劉管事。
「他是裴府的二少爺。」
心裡正在想這個問題,冷不防有人自身後提供答案,嚇得宣華容心臟一抽,倒退三步,小手貼著胸口拍了拍,鎮定心神。
剛進入裴府工作的她還不認識幾個主子,只能以外表來判斷,眼前的年輕男子穿著普通,可能是其他奴僕。
「你嚇死我了。」確定不會是主子,她一點也不畏縮地表達自己的不滿。
「這樣就嚇到,以後看見其他可怕事情,不就會嚇得心臟都跳出來了。」男子調侃道。
「只要你別故意躲在人家身後說話,我才不會受到驚嚇。我是新來的婢女宣華容,請問你是?」她不忘應有的禮貌。
男子輕輕掃了她一眼,眼底堆著一抹興味的問:「難道劉管事沒跟妳說我是誰?」
他怎麼會這麼問?莫非他也是主子之一?
看著她吃驚的表情,他先行一步給她解答。「我是裴府的長工。」
幸好是長工,要不然得罪主子可就糟了。「你好,我才來三天,往後還請多多照顧。」出門在外要靠朋友,多一個朋友自然少一個敵人。
「還沒熟識便要我照顧?萬一我心存歹念,妳豈不糟了?」哪裡來的天真傻丫頭?
「我又不是瞎子,當然懂得看人,雖然你眉眼間有點邪氣,不過多半會這樣說的人也不會是什麼大壞人,小奸小貪無所謂,反正天天有人做壞事,只要你別害到其他人就好了。」善與惡,她自有一套論調。
「妳倒是跟其他人有不同見解。」
「這大概跟我始終在外頭流浪有關吧。一個地方換過一個地方,每個地方都有人為惡,看得多了,也就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她偷竊過,既然曾做過壞事,也就沒有立場要求別人必須清清白白。
「那什麼對妳才是大事?」
「傷害人的事情最不可原諒了。對了,剛才那人真是二少爺?」
「妳喜歡他?」
「不是。」她只是小小的婢女,哪敢奢望二少爺會看上她。「我只是覺得二少爺人真好,我問他路,他很好心指點我,就不知若遇上大少爺會是什麼情況。」
「是有人跟妳說大少爺怎麼了嗎?」
她搔搔臉頰,「沒說什麼,只是提醒我大少爺個性陰晴不定,如果不想自找麻煩,看見他最好閃遠點。」
「是誰說的?」
「所有人都這麼說啊!」劉管事這麼說,其他人跟著點頭附和。「不過我還是會靠自己判斷,畢竟先入為主的偏見很要不得……對了,請問二少爺叫什麼名字?」
「裴成軒。」
「怎麼寫?」
「成功的成,器宇軒昂的軒。」
「我知道怎麼寫了,謝謝。」
「妳識字?」
「偷學過。以前家裡附近有學堂,我每天到學堂外頭偷學,這裡學一點、那裡學一些,後來有人教我寫字,我也讀過幾本書,不過有些字認得卻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她老實回答。
「二少爺學識淵博,想不想跟在他身邊多學點?」
宣華容本來想點頭,但不知想起了什麼繼而猛搖頭,「還是不要。」
「為什麼不要?」
「我是來裴府做事,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我只想默默做滿十年,存一筆錢然後回故鄉。」跟在主子的身邊固然好處多多,可是也必定會引來注目,她生性不愛引人注意。
「真傻,跟在主子身邊,說不定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我早過了作夢的年紀。長工大哥,你還沒說你叫什麼名字?」
「成雲。」
「成雲大哥,我先去忙了,下回有空再聊。」險險忘記還有事要做,不趕快去忙,待會兒就會被人罵了。
目送她離去的背影,男子的眼眸浮現一抹深意。
他對她,相當感興趣。
隔天,他以另一種身份出現在她面前──
「你是……大少爺?!」宣華容一臉震驚,不過一晚的時間,長工變成大少爺,該不會明天她就被踢出裴府了吧?「大少爺,您在生氣嗎?」她努力回想昨天有沒有說了不得體的話。
裴成雲故意不回答她的困惑,逕自道:「劉管事,我身邊正好少一名識字的婢女,就讓她到我身邊吧。」瞥見劉管事露出為難的表情,他刻意刁難,「還是說,我連這點小事也沒有決定權,需要去問李秀鳳那女人?」
劉管事一聽,連忙解釋,「大少爺,絕對沒有這回事,只是昨天二少爺也跟我提起華容的事情,希望能讓華容跟在他身邊。」現在兩位主子同時搶一名婢女,大少爺將來會繼承裴府,不可得罪,二少爺頗受老爺寵愛,當然更不能得罪,而且說不定將來很有可能會取代大少爺……
裴成雲哪會不清楚劉管事那一點心思。「怎麼著?我身為大少爺難道沒有優先權?」
二少爺將事情交給他處理,但他不過是名區區的管事,兩位少爺都不能得罪,是要怎麼解決才好?劉管事腦筋不停轉呀轉的,希望能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就在他的眼神對上宣華容無辜的大眼後,心生一個主意。
「大少爺,既然您和二少爺都喜歡華容,雖然是二少爺先提起,不過您是大少爺,小的實在不知怎麼作決定,不如就由華容自個兒決定好了,反正都是主子,也不太難選,對吧?」呵呵呵,他真聰明,將事情推給還不清楚裴府內明爭暗鬥的新來婢女,反正不管她怎麼決定,得罪另一名主子的都是她,他才能置身事外。
裴成雲眼裡染上一絲黯色,自劉管事那張想兩面討好的笑臉移至還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的宣華容臉上,「妳的意思呢?」
她的意思?她是婢女耶,地位卑微,還能自行選擇主子嗎?無論劉管事笑得有多親切,她都覺得自己似乎是大難臨頭。
「是啊,華容,我不是跟妳說過大少爺、二少爺人都不錯,無論是服侍哪一位都好。」總之不關他的事。
不對吧,劉管事,你之前不是才說看見大少爺要有多遠離多遠的嗎?她記得很清楚呢。
見宣華容一直沒有開口,劉管事驚得滿身是汗,就怕大少爺一個不高興會拿他開刀。
裴成雲不耐煩地轉身欲走,因為他清楚宣華容會作出什麼決定。
就算她對他沒有偏見又如何?剛才光聽見他們的對話,聰明的人都曉得該往哪裡靠,即使他身為長子又如何?在這個家裡,根本沒有他說話的餘地。
乍見裴成雲要離開,宣華容想也不想便脫口道:「我想跟著大少爺。」
這句話頓時讓另外兩人怔愣不已,尤其是裴成雲,他沒想到會有這結果。
劉管事一頭霧水。他才跟這丫頭說了大少爺不好惹,這丫頭怎偏偏往火坑裡跳,是將他的話當作耳邊風啊?
「華容,妳真的要選大少爺?呃……我不是說大少爺不好,而是妳真的確定了嗎?確定之後可不能反悔喔!」唉,這下要怎麼跟二少爺交代?
裴成雲點點頭,「是啊,確定了可不能反悔。」
「我不會反悔。」
聽她這麼說,劉管事認命地離開,裴成雲則是把宣華容帶回房裡詢問她的決定。
宣華容歪了歪頭,反問:「真的要奴婢說?」
「直說便是。」
「因為剛才奴婢看見大少爺要離開的時候露出很傷心的表情,奴婢想大少爺沒有得到奴婢的服侍就那麼傷心,非奴婢不可,那麼服侍大少爺工作捨奴婢其誰呢?」她甜甜的笑容頓時逗笑了裴成雲。
「選擇我,也許妳將來有一天會後悔。」
「大少爺,您請放心,既然奴婢答應要服侍大少爺,無論將來是好是壞,奴婢都不會後悔,更不會怨恨大少爺,畢竟是奴婢自己選擇的,不是嗎?」她的命雖不好,可怨天尤人也不會比較快樂,倒不如隨遇而安才是上上之策。
「妳很聰明。」可惜她看錯了,有沒有得到她的服侍,他一點都不傷心,他是憤怒自己沒有更大的權力掌握他人生死。
「多謝大少爺誇獎。」哎呀,她就說嘛,對人還是別抱有偏見,大少爺其實不難相處啊。
「以後在我面前別自稱奴婢,就以妳的名字稱之。」她值得他另眼相看。
「是,大少爺。」
「為了不讓妳以後怎麼死的都不曉得,我先告訴妳有關裴府的事情。我是裴府的長子,地位卻不如我弟弟,他娘李秀鳳是青樓的女人,用了些手段讓裴府的主子對她唯命是從,若非裴府的傳家之寶在我這邊,我可能早就死於非命了。」
死於非命……這麼嚴重?她是不是來到一個可怕的地方啊?
「想不想知道我把傳家之寶放在哪裡?」
「想……」腦筋一轉,宣華容登時拚命搖頭。「不想!不想!大少爺,華容一點都不想知道您的傳家之寶放在哪……」
但她的拒絕還是慢了一步,裴成雲已經自匣子裡取出一隻小小的印章拿至她眼前。
呃……這樣好嗎?
不是傳家之寶嗎?既然是能夠保護生命的寶,就該妥善藏好,幹嘛給她看?她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他的傳家之寶藏在哪裡。
說時遲,那時快,裴成雲突然鬆手,宣華容連忙伸手接住這個非常重要的傳家之寶。
「大少爺,這個傳家之寶不是很重要嗎?為什麼要隨意拿出來?」她小心翼翼捧著那顆印章,萬一傳家之寶有個損毀,她可賠償不起。
「的確很重要,如果沒有這只印章,任何人都休想自庫房領取五十兩以上的金額,還有很多事情也無法辦成,這只印章確實很重要,所以每個人都想得到,包括這個家的主子。」裴成雲左眉輕佻,神情帶著顯而易見的輕蔑。
這個家的主子……不就是裴老爺?!
「大少爺,老爺好歹是您的親爹,應該不必這般敵視吧?」
「親爹?他逼瘋我娘,還配當我的爹嗎?」
淡漠到幾乎沒有任何情緒的反應,他的聲音平靜如水,毫無起伏,緩緩道出更不堪的事實,宣華容注意到他臉上神情看似風平浪靜,眼裡卻閃過一抹瘋狂、殘忍。
清官難斷家務事,總之,不關她的事,她一點都不想?渾水。
「大少爺,這傳家之寶還是快快收起來,免得讓其他人得去了。」他是她的主子,理當要為他著想。
「妳想不想要?」他唇邊噙著似要勾引人的邪笑問道。
要這個麻煩?她敬謝不敏。
「大少爺,華容只想安穩過日子,對您或是裴府絕對沒有覬覦的意思。」她沒多偉大的志向,只想平安過日子。
「難了!踏進裴府是妳第一個錯誤的選擇,選擇我是妳第二個錯誤的決定。華容,以後這傳家之寶就交由妳保管了。」裴成雲明白告訴她作錯的第三個決定,就是不小心看見了傳家之寶。
交給她保管?!說笑的吧?
「大少爺,這、這……」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婢女,怎能負責大少爺的生死呢?
「我的命交付在妳手上,是生是死全看妳對我有多忠心了。」他笑著這麼說,彷彿一點也不在意生死問題。
宣華容卻聽得心驚膽戰,從此為了傳家之寶該藏在什麼地方傷透腦筋,日也想、夜也想,白天換一個地方藏,晚上再換一個地方藏,半夜驚醒還會因為放心不下又換個地方藏,輾轉痛苦了半個月後,她終於找到最適合藏傳家之寶的地方。
******
「妳把傳家之寶戴在身上?」真不知該說她大膽還是冒險。
宣華容左右張望,確定附近沒有第三者,這才放心。
「大少爺,倘若您想直接害死我們兩個,儘管說得再大聲一點沒關係。」最好弄得人盡皆知,她才能早死早解脫。
「萬一被人瞧見怎麼辦?」
居然還敢這麼問她?「請問大少爺肯收回去嗎?」
「既然交給妳,當然就由你全權負責,我不會有意見。」
「就算我把這個東西交給其他人也沒有意見?」
「好啊,妳想交給誰我都不會阻止。」裴成雲一副等著興風作浪的模樣。
「大少爺,請問您究竟將傳……這樣東西交給華容有什麼重要意義嗎?」她整整困惑了半個月。
他歎了口氣,「我保管得很累了,想找個人幫我分擔責任。」
「既然大少爺保管得很累了,華容會努力代替您善盡職責,不過老爺都還沒過世,為什麼傳……這樣東西會傳給您?」
「這是爺爺直接交給我的。」臨終之前,爺爺將他叫到床前囑咐這個家往後就交給他了。
印章在他手上,但實際掌權者還是他爹,若要等到他真正接管裴府,需要他滿二十五歲才行,所以還有兩年的時間得和他們慢慢玩,最後能堅持下去的人才可能得到全部。
「大少爺,您的處境還真是腹背受敵。」好可憐喔。
「妳在同情我?」
「沒有。」宣華容隨即否認。大少爺自尊心強,最厭惡有人同情他。「華容只是在想大少爺孤軍奮戰很辛苦,往後華容願意替大少爺分擔責任,減輕您的壓力,這樣您晚上就會比較好睡了。」
「妳怎麼知道我沒睡好?」
「身為您的奴婢,您沒有熄燈,華容又豈能先睡。」因此她每天早上都是睡眼惺忪地被門檻絆一跤,今天醒來還覺得頭昏腦脹,真希望晚上能早點睡。
「以後別陪我了,妳白天精神不好,是要怎麼保護好傳家……」
還說?!或許真的是腦袋不清楚,宣華容想也不想便用手直接摀住裴成雲的嘴,阻止他又說出令她頭疼的四個字,等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麼事時,她的手已經被扣住。
「大、大少爺,華容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晚上沒睡飽,白天就神智不清,她怎麼會用手去摀住大少爺的嘴?
「華……」
「大少爺,華容真的不是故意的,請您原諒我!」她究竟在想什麼啊?怎能對大少爺動手?最討厭有人隨意碰觸的大少爺一直抓著她的手,肯定是很生氣。
「華容,妳的手很燙。」
「大少爺,是您的手比較冷吧?」
裴成雲撫摸她光滑的前額,涼涼的掌心貼上她發燙的額頭,宣華容覺得很舒服。
「妳發燒了。」他陳述一項事實。
原來是她發燒,難怪總覺得天在晃、地在搖。
******
裴成雲為她請了大夫。
大夫來了又走,吃完藥的宣華容躺在床上痛苦的喘著。
「大少爺,我真的好燙喔。」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因為妳發燒了。」
「可是為什麼現在才覺得很不舒服?這麼痛苦是對的嗎?還是說我會死掉呢?要不要請大夫回來看看?」
「妳第一次生病啊?」像個孩子似的。
宣華容一雙秋水明眸眨了眨,認真地點頭。「家裡沒有錢,娘說我不可以生病。」自有記憶起,這是她頭一次生病,很痛苦,壓根不想再來第二回。
「裴府有錢,妳儘管生病,我會負責照顧妳。」等說完裴成雲才察覺自己好像說得不對。
「真的嗎?」一直以來她不敢生病的第二個理由就是怕沒人照顧她,現下有人願意照顧她,她就能好好生一場病。
「吃了藥,現在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會好了。」
「大少爺,您、您可不可以別走?」
「要我留下來?萬一明日換我不舒服怎麼辦?」
「那、那就輪到華容照顧您啊。」她笑得喜孜孜的,認定這個辦法非常好。
「然後再輪到妳生病嗎?少無聊了,快點休息。就算妳明天睡到日上三竿我也不會罵妳。」她可憐的模樣令他發覺自己久違的良心冒了出頭。
「大……大少爺,不要走啦……」腦子一團亂,身體又燙得讓她很想哭,她牢牢抓住他的衣袖,說什麼都不肯讓他離開。
她哭爹喊娘似的嚷鬧令裴成雲很想笑。
「我還沒死,用不著叫得那麼淒慘。」平日很有精神的丫頭一生起病來,跟個孩子似的,特別愛黏人。
「大少爺,看在華容拚死拚活幫您保護傳家之寶的份上,您就好心一點,等我睡著了再走好不好?」勉強說完這一長串話,她漸感不支,好像隨時隨地都會陷入昏睡。
裴成雲覺得有點煩,但也沒有刻意甩開她的手,最後終於如她所願的在床沿坐下。
「大少爺,您的手好大。」她的小手扣住他的大手,密密實實的,彷彿再也分不開。「大少爺,為什麼我突然覺得您變得特別好看呢?好奇怪喔,明明是我每天都在看的長相,怎麼現在更好看了?是發燒的緣故嗎?」
聽她開始廢話連篇,裴成雲不想回答,連哼聲回應也懶。
「本來我是覺得二少爺比較好看,因為他風度翩翩,待人客氣又親切……」
「我是哪裡比不上他?」他不滿自己的婢女竟然向著外人。
「大少爺也很好啊!只是不常笑,令人難以親近……不過大少爺,您對華容真好,在我生病的時候居然會照顧我,十年後,我一定會想您的。」分離是最痛苦的事情,可是有時候是必須要分離,她得忍耐。
「不想走可以繼續待在這裡。」除了她以外,他還沒想過要誰永遠陪在他身旁。
宣華容想了一下,搖頭婉拒。「不可以,我得回故鄉。我跟娘說好了,如果我們走散的話,二十年後一定要回到故鄉,娘鐵定正在某個地方努力賺錢,我也要賺夠了錢帶回去給娘。」還有十年,她要繼續忍耐,總有一天必定可以見到娘。
一聽便知她是遭親人遺棄,約定二十年,那麼十年前她不過才八歲的年紀,不知是不是真的讓她傳染,裴成雲竟為她感到一絲心疼。
他似乎比她幸運一點,至少他不愁吃穿,她卻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雖然她吃了許多苦,但她的心思依然純淨得如同一顆透明的琉璃石,莫非她一點都不怨恨?
「不恨妳娘?」
「為什麼要恨娘?」
「因為她將妳拋棄了。」
「大少爺,你說錯了,娘沒有拋棄我,我們是不小心走散了,只要再等十年就可以見到娘了。」對任何事,她永遠抱持樂觀的態度。「而且這一路上我都有遇見好人喔,他們都很照顧我,所以啊……」
真傻。
「別說話,我在這裡陪妳,快點睡,一刻鐘後沒睡著,我會立刻走人。」
「喔,好。」不過,她還有話沒說完。「大少爺,謝謝您照顧華容,我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
說完,她便乖乖閉上眼睛,不久藥效開始發揮,她很快就睡著了。
裴成雲伸手將散落在她臉頰上的髮絲撥回原來的地方,因為發燒讓她的臉色格外粉嫩,睡是睡了,不過睡得很不安穩,應該是不舒服的緣故。
真是個笨丫頭,二十年的荒謬約定竟然傻傻的信了。
「看在妳生病的份上,我會幫妳找尋妳娘,若真是走散了,我會讓你們母女團圓,若是她有心遺棄妳,我也會替妳討一個公道。放心睡吧,我會在這裡陪妳。」
「大少爺……」聽見大少爺說要陪她,真好。
一聲夢囈外加一抹淺笑悄悄深植在裴成雲虛無似荒原的心坎。
凝視著宣華容的睡顏,裴成雲一時看得出神,直到一名婢女進門才拉回他的思緒。
「大少爺,我來幫華容換衣服。」
瞥了眼她頸子上的紅線,他立刻說:「不用了,我幫她換。」
「可是……」男女授受不親──但婢女沒膽子指正。
「用不著可是,以後我會負責華容的一切,妳出去吧。」
大少爺都這麼說了,她是個下人當然要乖乖照辦。「是,大少爺。」
房門關上,裴成雲直接伸手探入宣華容的胸口拿出印章。
「妳頸子上還戴著我的傳家之寶,怎能讓外人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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