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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湛露 -【聖朝第一后(奸皇女相終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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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8 00:00:1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湛露 - 聖朝第一后(奸皇女相終卷)

歷經無數波折,聖懷璧總算把令狐問君牢牢抓在手中,
他登基為皇,她亦平安生下他們的孩子,
每天除了處理政事,他最開心的就是調戲娘子、欺負兒子,
一朝三國盡在他的掌握之中,此生夢想就要圓滿實現,
如果他是聖朝最偉大的君王,她便是最有權力的皇后,
只有她有本事把他氣得內傷卻又捨不得責罰她,
也只有她有能耐安撫他的怒火、改變他的決定,
他一直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甚至可以為了她捨棄江山,
可相識五年、夫妻四年,她卻老為了一些外人跟他生氣,
先是因擔心那個該死的黑羽定海而不顧他反對冒險潛入敵國,
兒子被綁走,她又懷疑他不重視兒子性命,
儘管她的不信任讓他受傷,他仍不忍對她說重話,
因為她和孩子就是他的心、他的命,
若是他的心有一點點損傷,他便要整個天下來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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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8 00:00: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當聖懷璧身著一襲銀白色的太子龍袍最後一個走上朝堂時,眾人立刻一片嘩然,因為他的左臂正纏著厚厚的繃帶,被吊在他的肩膀上。

  「太子殿下這是怎麼了?」兵部尚書肖怡然立刻奔過來,震驚地打量他的傷勢,「聖都中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回身質問九門總督。

  令狐衛也嚇得變了臉色,「這,這是誰幹的?下官一定派人嚴查,抓出兇手嚴懲不貸!」

  朝堂之上人人圍著聖懷璧說個不停,此時聖皇已經從後殿走上寶座,他聽得殿中一片嘈雜,又見大家聚集在一起,不由得高聲問道:「怎麼了?」

  眾人立刻散開,聖懷璧孤獨地站在中間,他低頭說:「兒臣受了點小傷,諸位大人關切之下忘了上朝的時辰,請父皇恕罪。」

  聖皇看到他那駭人的樣子也大吃一驚,喝問:「出什麼事了?昨天你從朕這裡走的時候還好端端的啊!」不等他回答,就對令狐衛怒斥,「令狐衛,聖都中防禦素來由你管轄,可是這幾個月狀況頻傳,丞相、太子先後受傷,你這個九門總督的官印還是趁早交出來算了!」

  令狐衛變了臉色,急忙跪倒稱罪。

  聖懷璧沉聲道:「父皇,此事不怪令狐總督,這其中……另有隱情。」

  聖皇一臉震怒地看著眾人,大袖一揮,「今日不上朝了!懷璧,你和朕到東暖閣,朕要聽聽你這『隱情』到底是什麼!」

  兩人來到東暖閣,聖懷璧剛剛站定,聖皇便拉著他坐下,焦急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誰傷你的?看到人了嗎?」

  「看到了,但……兒臣不能說。」他低眉斂目,一副飽受委屈、忍辱負重的樣子。

  聖皇憤怒的拍桌喝道:「胡說!別說是聖朝之內,就是四國中有人膽敢犯下這等重罪,朕也一樣不會饒他!朕的兒子,沒人可以動你一根頭髮!自小到大朕都不曾打過你一下,現在竟然被人傷成這樣,你快說,那人是誰?」

  他卻低著頭,只是不語。

  聖皇氣得在原地快速地來回踱步,忽而又站定問:「今天問君沒有上朝,這件事是不是也和她有關?你昨晚留宿在哪了?」

  聖懷璧小聲說:「在丞相府……」

  聖皇更加震怒,「你這孩子做事怎麼這麼沒有分寸!現在是什麼時候,金城公主還等著和你成親,你竟然……唉,問君也不對,她答應過朕的……」

  他倏然離開椅子,跪倒在地上,重重地向聖皇叩了三下頭,「父皇,兒臣不孝,有一件重要的秘事未能上稟,兒臣知罪,但請父皇不要降罪問君,因為這件事都怪孩兒一時把持不定,才會鑄下大錯。」

  聖皇被他如此鄭重其事的樣子震住,沉默片刻後才問:「你們倆做了什麼?」

  此時宋太醫已經得到聖旨急召,匆匆忙忙趕到東暖閣外,太監在外喊道:「陛下,宋太醫來了!」

  聖皇心裡生氣,拉高了嗓音,「讓他立刻進來!」

  宋太醫聽說聖懷璧受了傷,立刻就趕來了,現在卻見他竟跪在地上,一時間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於是也忙著跪下請罪,說自己來遲了。

  聖皇用手一指,「先給太子看看傷口,這繃帶包得亂七八糟,一看就是他自己亂包的。也不知道傷得怎樣了,又是怎麼受的傷,他這孩子竟然一個字都不說!」

  宋太醫恭敬道:「太子殿下,咱們先移坐一邊,讓微臣替您看看傷口好嗎?」

  聖懷璧卻執意不起身,對聖皇表示,「兒臣今日要說的事情,宋太醫也知道,正好宋太醫在這裡,可以為兒臣證明。」

  聖皇皺眉看著兩人,「你們兩個神神秘秘地搞什麼鬼?有話快說!你們該知道朕最不喜歡人和朕耍心眼,玩計謀!」

  他仰起臉,直視著父皇,輕聲坦白道:「父皇,問君現在懷有身孕了,那孩子是兒臣的。」

  聖皇怔住,半晌才愣愣地問宋太醫,「這事……你知道?」

  宋太醫忙答覆,「是,微臣日前為丞相把脈時發現丞相已有喜脈……」

  「那為何竟然隱匿不報到現在?」聖皇怒得用手指著宋太醫,「好你個宋祖德!朕是何等的信任你,才把整個太醫院都交到你手上,這等大事你竟然敢瞞著朕?」

  「請父皇不要怪罪宋太醫,是兒臣威脅他不許向外吐露一個字的,因為此時時機不對,金城倩盼著能與兒臣喜結良緣,但是兒臣的心意父皇是知道的!兒臣不能拒絕父皇的安排,也不願意對不起問君,問君有孕之事一旦傳開,更會給她帶來無妄之災,所以兒臣必須竭盡全力保住這個秘密……」

  聖皇深吸一口氣,「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朕,你這傷便是與她懷孕之事有關吧?」

  「是。昨夜有人到丞相府中暗殺她,我因擔心她,所以悄悄留在她的書房裡暗中保護,沒想到刺客真的來了。那刺客明言不會真的殺她,但是要她必須喝下墮胎藥。」

  「豈有此理!」聖皇勃然大怒,「到底是誰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要殺了朕的孫子?宋祖德,這件事除了你之外,還有什麼人知道?」

  宋太醫嚇得連連磕頭,「太子殿下再三叮囑微臣不得將此事外傳,所以丞相的安胎藥每次都是由微臣親自抓好之後直接交給太子殿下,不要說是什麼外人,就是對微臣的妻兒,微臣也絕不敢透露半個字的。」

  「那不是活見鬼了,既然此事只有你和他們兩人知道,那刺客又是從哪裡得到消息的?」

  聖懷璧抿了抿唇,「這件事,兒臣有一絲猜測,但是這猜測太過驚世駭俗,所以兒臣不敢告訴父皇。」

  聖皇冷笑道:「你這驚世駭俗的事情還做得少了?現在又和父皇賣關子,你快說!看在孫子的分上,朕暫時不會降罪於問君,否則朕一定要問她一個勾引皇子之罪!」

  他的臉上血色盡褪,哀懇地說:「父皇若是要降罪問君,那兒臣情何以堪?父皇難道還不知道問君的脾氣稟性?若非兒臣步步緊逼,死纏爛打,最後用了強,她焉肯願意做大逆不道之事?父皇也不用問了,既然刺客的目標是兒臣的兒子,兒臣保護自己的兒子受點小

  傷是心甘情願的。大不了,兒臣不做這個太子了,帶著問君去山野鄉間做一介草民好了!」

  「混帳!你現在是在要挾父皇嗎?」聖皇氣得生平第一次罵了自己最鍾愛的這個小兒子,「你那個大哥就讓朕傷透了心,現在你又來氣朕,你是覺得朕還有幾十年好活,禁得起你們這樣連番折騰嗎?」

  聖懷璧眼含熱淚,再向聖皇磕了一個響頭,「父皇,兒臣若非迫不得已,也不會這樣頂撞父皇,但是兒臣若連自己心愛之人都無法保護周全,那兒臣還有何臉面立足這世間?這聖朝的皇帝之位許多人都可以坐得,但是問君的丈夫只有一個,兒臣絕不能讓她為了兒臣受苦受辱,就如同父皇不願意讓令狐懷抱憾終生一般。」

  驟然提到令狐懷的名字,聖皇也變了臉色,他赤紅著臉,一手指著愛子,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最後他長歎一聲,似是要把心中所有的憤怒和憾恨都歎盡,然後他轉身對宋太醫道:「你先把太子殿下扶起來,看看他的傷口怎麼樣了。」

  聖懷璧終於被宋太醫扶起坐在桌邊,宋太醫小心翼翼地幫他剪開包裹傷口的白布,那一條駭人的傷口赫然出現在他們眼前。

  昨天受了傷之後,令狐問君只簡單幫他包紮了一下,今天早上她還再三催促他先去太醫院好好上藥包紮,但他只當作沒聽見,因而當宋太醫將那傷口展示出來的時候,聖皇心疼得連連頓足,「怎麼傷得這麼重?這刺客出手就是殺招嗎?」

  宋太醫忙將他的傷口清洗之後,上了最好的金瘡藥,然後再重新包紮好。

  聖皇歎著氣揮手道:「宋太醫,你先退下吧,日後你每天親自到玉甯宮去給太子換藥,連條疤痕都不許給朕留下!」

  聖懷璧一笑,「又不是傷在臉上,而且兒臣是男子,不在乎身上是不是有疤。」

  「少和朕說笑!」聖皇氣得瞪他一眼。

  宋太醫急忙躬身告退,悄悄出了大殿,還體貼地將殿門關上了。

  聖皇在他的對面坐下,靜靜地看著他,「好,現在你該和朕說實話了吧?那刺客是誰派來的,總不會是金城倩吧?」

  他扯彎了嘴角,「父皇答應不罰問君我才說。」

  聖皇冷哼一聲,「看在朕的孫兒面子上,朕不和她計較了。你快說!」

  他悄悄問:「父皇,若這件事是金城倩指使的,父皇會怎樣?」

  聖皇頓時眉頭鎖緊,沉默下去。

  聖懷璧苦笑地說:「我就知道父皇會覺得此事很難辦。雖然金城倩人在聖朝,但是父皇斷然不會為了這件事和金城翻臉,倘若翻臉了,金城和我們就無法結盟,黑羽必然會趁勢拉攏金城。到時候四國分成兩派,又成敵對之勢,鹿死誰手則未可知。」

  聖皇歎道:「既然你心中明白這事的輕重,就該知道父皇的難處……這事難道真的是金城倩做的嗎?」

  「與她有關,但是幕後主使不會是她。」聖懷璧用詞極為謹慎,他咬咬牙,狠下了心——「問君懷孕之事,金城倩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知道,但是兒臣心中卻有一個懷疑的對象,因為昨天宋太因為問君抓藥時,在場的人除了兒臣之外,還有一人,那人精通醫理,只要看了宋太醫所抓之藥,便一定能猜出問君吃的是安胎藥。」

  「這人是誰?」

  「是……二哥。」

  聖皇默默地注視著聖懷璧,眼神卻似是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又過了好久,他才猶豫地說:「你二哥素來和你感情甚好,你一定是誤會他了,這件事不會是他做的。懷玥那個人一向兄友弟恭,在你們兄弟之間性子是最好的,懷璟被貶之後,他屢次到我這裡來說情,懷璋受傷之後,去探望最多次的也是他……不能因為他看見你在抓藥,就污指他要陷害問君——」

  「父皇!」聖懷璧打斷他的自言自語,神色凝重,「兒臣與二哥自小一起長大,二哥待兒臣向來關懷備至,兒臣若非沒有絕對的證據和把握,是不會在父皇面前胡言亂語的。」

  「你的證據是什麼?就是他看到你抓藥了?」

  「兒臣有人證,可以證明三哥兵敗、問君被黑羽定海抓到黑羽,甚至是刺客潛入丞相府砍斷問君手指之事,樁樁件件都與二哥有關。」

  「夠了!」聖皇抬手止住他後面的話,臉色鐵青地站起身說:「懷璧,你先回去養傷,刺客的事情就交給令狐衛去查。這幾天你就待在玉甯宮裡,不要四處亂跑了。」

  他心一沉,知道父皇這是想逃避真相,息事寧人。

  聖懷璧默默起身,走向殿門,猛然止步回頭道:「父皇,您英明一世,這時候卻要糊塗一時嗎?兒臣可以不去和金城倩計較刺客之事,但是三哥之傷,問君之苦,終有一天也許會變成兒臣之死。

  「兒臣知道父皇心中的痛苦,所以兒臣遲遲沒有將二哥供出來,就是希望他不要一錯再錯,可他偏偏要和問君過不去,那兒臣就只能和他撕破臉,拚個魚死網破了。父皇知道兒臣的性格,這件事,父皇不管,兒臣會用自己的方法為他們討回公道!」

  「你放肆!」聖皇怒得面目猙獰,將桌上的一個青瓷筆筒狠狠丟了過來,筆筒砸到了紫檀大門上,碎裂成數塊飛散出去,飛濺的碎片將聖懷璧白晰無瑕的皮膚劃出一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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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鮮血流下的瞬間,聖皇全身一震,他張大嘴巴想說什麼,但聖懷璧只是高昂著頭用袖子隨手抹了一下臉上的血跡,然後一語不發轉身離開,沒有行禮就走了。

  聖皇倏然跌坐回椅子中,捂著雙眼,剎那間老淚縱橫。

  聖懷璧奉旨回到玉甯宮時,令狐問君就等在那裡。

  本來今日她也要去上朝,但是被聖懷璧攔阻,因為他要單獨和聖皇開誠佈公地談聖懷玥的事情,這是他們父子三人的糾葛,如果她在,事情更不好開口。

  她焦急萬分地在宮內等他的消息,一開始聽說聖皇取消了早朝,就知道他真的已經下定決心將一切告訴聖皇了,然而沒想到等了將近一個時辰,等回來的竟是臉上掛綵,血跡斑斑的他。

  令狐問君花容變色,拿出自己的手絹就為他擦拭臉上的血痕。「怎麼帶著傷去又帶著傷回來,這傷是怎麼弄的?」

  聖懷璧苦笑著拉住她的手,「別擦了,這是父皇的賞賜,我掛著還覺得自己臉上有光呢。」

  她愣住,「聖皇打傷了你?那就是說……聖皇不準備辦二殿下了?」

  他歪著頭笑道:「問君,我可能要做不成太子了,若是我們兩個人真的流浪天涯去了,你會不會嫌棄我?」

  雙眉緊蹙,她無奈道:「當然嫌棄你,你自小到大都是過著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日子,離開皇宮你能做什麼?你會種地養雞嗎?你會挑水做飯嗎?」

  聖懷璧滿不在乎地說:「這有什麼難的,我學就是了。」

  令狐問君搖搖頭,「談何容易,你父皇半生心血栽培你,難道就是要栽培你去做一個山間村野的莽夫?別鬧了懷璧,就算是聖皇一時生氣打了你,但你終究還是屬於這個皇宮的!聖皇只是現在盛怒之下昏了頭,到了明日就會後悔的,所以你不能走,否則這片大好河山難道你要拱手讓給二殿下嗎?」

  他緊緊抓著她的手,冷笑道:「縱然我不當太子了,這皇位也輪不到他坐!你等著瞧,父皇不肯幫我,我一樣有辦法揭穿他的假面具!」

  聖懷璧受傷上朝這天,聖懷玥正巧因為公事沒有按時上朝,得到消息之後他暗自心驚,不知道和黑羽定海是否有關係,但是又不便立刻去找黑羽定海問個清楚,權衡了很久之後,他決定先來看望聖懷璧。一來是做為兄弟,探病是在情理之中,二來聖懷璧是最接近真相的人,與其在這東猜西猜,不如當面問問更容易得到答案。

  他來到玉甯宮,只見門前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朝中文武大臣來看望太子,人流進出不斷,相當熱鬧。

  聖懷玥混在眾人之中,微笑著和大家打著招呼,走入殿內,見聖懷璧被眾星拱月地圍在當中,便快步走上去,分開眾人說:「太子怎麼受了傷了?幾時的事情?」

  聖懷璧星眸閃爍,看到他時嘴唇一噘,「二哥怎麼才來?我受了這麼大的罪,也不見你來看我。」

  「二哥這不是來了!」見他說話似是與平時無異,聖懷玥稍稍放了心。

  他端著胳膊道:「二哥可要小心,最近咱們聖都也不知道怎麼了,總是不太平,一天到晚刺客橫行。二哥你不會功夫,府中內外的保護力度更要加強,一會兒我讓薛平派一小隊人馬去你摘星殿外加強戒備。」

  「不用這麼大張旗鼓的吧,這刺客是公然殺到玉甯宮來了嗎?」

  聽二哥這麼問,聖懷璧看了看左右,笑道:「謝謝各位大人的關心,請大家先回去吧,本宮還有事要和二哥慢慢說。」

  眾人聽太子開口趕人,也就笑著說了幾句吉利話,然後紛紛退去。

  聖懷璧讓人關了門窗之後才小聲答覆,「是昨天有人去了丞相府,要殺她。」

  聖懷玥一驚,「怎麼回事?她得罪了什麼人嗎?」

  「哼,當然得罪了。你應該還記得黑羽定海吧?」

  「黑羽國的首將,怎麼會不記得,他將三弟傷得那麼重。」

  「此人現在就在聖都。」

  「什麼?」聖懷玥瞪大眼睛,「在哪兒?」

  「此人就在金城倩的身邊!」

  他倒吸一口冷氣,「金城倩怎麼會把他帶來?」

  「這其中的緣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他屢次敗在我們手上,盼著我們死是當然的。昨天若不是我保護問君,只怕問君就要死在他手上了。」

  說到這裡時,太監在外面敲門稟告,「殿下,丞相派人帶了封信來,說要現在交給您。」

  聖懷璧皺眉道:「進來吧。」

  殿門打開,走進來一名十六七歲的侍女,清秀的裝扮,雙手捧著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函,她跪在他面前說:「太子殿下,這是丞相密函,她囑咐奴婢務必將此信親自交到殿下手上。」

  他抬手接過那封信,拆開後看了一遍,眉頭皺得更緊,「這個令狐問君,到底在想什麼?她以為辭了官這事兒就能了結嗎?」他將信一丟,對那侍女交代,「回去告訴你們丞相,就說這件事我不准!父皇也不會答應她的,她最好老老實實在府裡等著,晚些時候我去見她!」

  「是。」那侍女輕巧地起身,轉身離開。

  聖懷璧回頭看向聖懷玥,只見他的神色古怪,一直看著那離開的侍女背影,嘴唇蠕動著似乎是有話要說,便問:「二哥,怎麼了?你認得那人?」

  他糾結很久,才艱澀地說:「這女孩兒……我似乎是在哪裡見過。」

  「這便是那逃犯張諾的女兒。」聖懷璧冷冷一笑,「張諾在不久前已經被徐謙追捕到案,他帶著一家大小躲藏在城郊的一處山村之中。徐謙追到人時,這張諾竟然當場畏罪自殺,他妻子也跟著殉情死了,依我的意思,張諾既然做了這麼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們全家都該受審,但是問君非說人死事休,剩下這麼一個小女孩兒孤苦零丁很可憐,便收到她自己府中了。哼,父親是個狼子野心的傢伙,女兒又能好到哪裡去!」

  聖懷玥的心好似陡然被人狠狠擰了一把,他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張諾的女兒,更沒想到張諾的女兒竟然會被收留在令狐問君的手下。

  張諾真的死了?這該不會是他們設下的圈套吧?但他是認得張諾的女兒的,有一次他過壽,張諾帶著妻兒一起來為他拜壽,他看得出張諾有意把女兒送給自己做小妾,但他對這個身量不足、五官平平的小女孩兒沒什麼興致,就沒理會。

  若張諾真的死了,這個女孩兒就是他們家唯一的活口,對於自己和張諾私下商定的那些事情,這女孩兒是否知道?令狐問君把她留在身邊,與其說是收留,其實是為了挖掘那些秘密而故意示好?若張諾沒有死,這不過是他們朕手設下的局,那他們是要做給誰看?自己嗎?莫非他們已經懷疑到他身上了?昨天晚上黑羽定海的行刺,他們是否也與自己朕系到了一起?

  聖懷玥想到這些,哪裡還待得住,又強笑著和聖懷璧說了一小會兒話之後,就匆匆告辭走了。

  出了玉甯宮,他沒有立刻回到摘星殿,而是圍著後宮已經凍成冰面的御湖踱步了很久之後,他終於下定決心,快步走出皇宮。

  令狐問君在驛站外的洛水酒家中,靜靜地等候一個人。

  房門一響,那艷麗的服色便映入眼簾,金城倩一聲不響地站在門內,回頭對黑羽定海說道:「將軍就請留在門外等候吧。」

  令狐問君微笑著伸手一讓,「多謝公主肯來見我,我略備薄酒小菜,想和公主說幾句心裡話。」

  金城倩板著臉,「不用和我裝客氣,你有什麼要問我的可以直接問。如果是為了昨晚的事情,我這個人敢作敢當,沒錯,是我叫黑羽定海去殺你的。」

  沒想到這樣大的事情,她竟然一下子就主動說出來了,令狐問君訝異地看著她,苦笑道:「公主殿下真是直率。」

  她倔傲地昂著頭,「現在你想把我怎麼樣?」

  令狐問君主動拉住她的手,在她耳畔柔聲說:「公主殿下,我叫您來不是為了追究昨晚的事情,我要和您談的是將來。」

  金城倩冷笑道:「真好笑,你和我有什麼將來可談?難道你是想和我說,願意在聖懷璧身邊甘心做個側室,要我高抬貴手放過你?」

  「我相信昨日殿下派黑羽定海去刺殺我是一時衝動。殿下覺得我們羞辱了您,所以才下了錯誤的指令,說不定殿下在黑羽將軍走後就已經後悔了。殿下剛剛見到我平安無事的時候,不是鬆了一口氣?否則您絕不會一開口就承認此事與您有關。」

  她咬咬唇,「鬥心眼我是鬥不過你。」

  令狐問君誠懇地說:「我不是想與公主鬥心眼,你我年紀相差無幾,公主亦曾經叫過我一聲姊姊,我心中也真的願意把你當作妹妹一般疼愛,縱使我們之間有些誤會,但姊姊和妹妹之間哪裡會有隔夜仇?我今天請公主來,絕非為了興師問罪,只是想救你一命。」

  「救我?」金城倩狐疑地看她,不知她又要說些什麼危言聳聽的話來騙自己。

  令狐問君瞥了眼緊閉的房門,小聲詢問:「公主殿下知不知道昨晚黑羽將軍刺傷懷璧的事情?」

  她驚得一手摀住口,以防自己叫出來,同時拚命搖頭,「不可能。我沒有下這個命令,他也沒有告訴我。」

  「懷璧的手臂被他刺傷,今早去上朝時,滿朝文武都看到了。黑羽定海當然不會告訴公主這件事,雖然公主下令讓他殺我,但我相信以我和他的私交,他絕不會痛下殺手的,而他之所以會答應這件事,不過是正好給了他殺懷璧的機會罷了。」

  金城倩杏眼圓睜,怔怔地想了一會兒,忽然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手腕一下,痛罵道:「我真是蠢,怎麼竟忘了這中間的周折!他是黑羽人,投奔金城本就不可靠,若刺殺了聖朝太子……」

  「就可以將黑鍋扣在金城的頭上,而他立下大功一件,便能重新取信黑羽王,然後回到黑羽國再做寵臣,甚至聲望比起過去不知要高多少倍。」令狐問君娓娓道來,「他和懷璧本來就交手數次,彼此知根知底,他恨懷璧恨到欲置之於死地,而懷璧對他也一直謹慎防範。他跟隨公主來到聖朝之後,懷璧就猜出他定然另有所圖,懷璧說曾親自去提醒公主,但公主並不以為意,所以他很是擔憂。」

  她撇撇嘴,「他才不會真的擔心我,他是怕黑羽定海再把你搶走吧!」

  令狐問君笑道:「無論如何,懷璧是個識大體顧大局的人。他是有點小孩子脾氣,偶爾做事有些衝動,但是在四國的利益面前,他先要考慮的是如何能讓各方都滿意,更不能讓敵人有可乘之機。

  「黑羽定海的出現是我們始料未及的,公主殿下故意隱瞞他的事情,原本是為了將黑羽定海的實力做為讓聖朝忌憚的談判籌碼,可是公主殿下,黑羽定海能混跡黑羽朝堂十餘年,可見其老謀深算,他和黑羽王達成了怎樣的共識才會讓他來到金城,公主殿下想過這個問題嗎?」

  金城倩糾結地將唇瓣幾乎快咬破皮,「我怎麼沒想過?我已經警告過父王了,我說黑羽定海這個人突然投奔金城,就如降將另投,不能取信。但父皇仰慕他的威名已久,金城又一直被其他三國虎視眈眈地盯著,父王怕極了被聖朝或黑羽吞併,他說只要把黑羽定海掌控在手中,不管用不用他,都至少可以削弱黑羽的力量,總比把他拱手讓給玉陽或聖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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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聖朝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他是不會到聖朝來的,玉陽又和聖朝簽定了盟約,他也不能到玉陽去。唯有金城,是他的計畫可以得以執行的突破口,公主殿下以為把他這麼個大將軍放在身邊,當作保鏢,不掌控實際兵權,他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嗎?可世上最厲害的殺人之法不是戰場之上的千軍萬馬,而是孤膽刺客的彎刀懸劍啊!」

  金城倩越聽越發的心驚膽戰。她自昨夜衝動之下讓黑羽定海去刺殺令狐問君之後,的確很快就後悔了,她惴惴不安了大半夜,就怕黑羽定海回來稟報說令狐問君死了,但他回來後雖然神色古怪,卻說沒有得手,她方安了心。

  今日令狐問君來找她,她料想定然是為昨晚的事,黑羽定海雖然沒得手,但顯然是已經暴露了身份,與其矢口否認顯得膽怯,不如大膽承認,反正左右再無第三個人,她可以承認,也可以反悔。

  但令狐問君這一番細細的剖白,句句都擊中了她的要害,她本就對黑羽定海不夠信任,現在聽說他竟刺傷了聖懷璧,便知道此事要想圓滿收場更是困難,自己有錯在先,倘若聖懷璧吵嚷起來,她只靠交出黑羽定海可以明哲保身嗎?

  令狐問君默默望著她的神色變化,並不急於說後面的話,直到金城倩實在是耐不住了,脫口說:「妹妹知錯了,請姊姊救我金城!」

  她這才攬住公主的肩膀,幽幽笑道:「懷璧其實並不怪你,他昨晚對我說公主殿下比他還要小一歲,他都有衝動做錯事的時候,更何況是公主了再說此事錯不在你,而在黑羽定海,無論公主是否下令,黑羽定海早晚都會刺殺他的,現在只有一個方法可以解決此事,一方面我們幫你解除心腹大患,同時公主也可以幫我們一個大忙,不知道公主是否願意?」

  金城倩握緊她的手,堅定地說:「姊姊請說,妹妹若有可以幫忙的地方,一定竭盡全力,絕不推辭。」

  令狐問君在她耳畔低聲說了幾句,她一愣,靜靜想了片刻,然後輕輕點下螓首。

  黑羽定海不知道令狐問君會和金城倩說些什麼,但他知道她們談話的內容必然會涉及到自己。

  自從大王要他以功抵過之後,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得到金城王的信任比想像中的簡單,但是他心裡清楚金城倩明顯不信任他,像是利用他去殺令狐問君這件事,就說明在她的眼中,他只是一個殺人工具,而不是可以貼心的近臣。

  昨夜,如果他殺了令狐問君或者聖懷璧,結果會怎樣?他就算逃離聖朝回到黑羽,大王還會對他信任如初嗎?一個己經在心口打上的結,哪是那麼容易解的,更何況大王一向多疑,這些年來他的功勞日盛,在別人眼中就越得大王的眷寵,但他心裡清楚,大王對他的感情絕非外人所以為的那種君臣親厚,而是越發的忌憚他功高震主。

  聖懷璧設下的陰謀詭計,以大王的智慧怎麼可能會看不透?但他先是震怒地將自己逮捕下獄,而後又一本正經地讓他戴罪立功,他豈會不知這是大王故意借題發揮,好削弱他的兵權勢力。

  失了信任,連累了親人,從高高在上的一國大將,變成了流亡他國的逃犯,他心底的悲涼己無法用言詞表達,他甚至不知道明天此時自己又會身在何處,會以何等身份活在世上。

  金城倩從那間屋子出來時,臉上己經沒有原先的冰霜,兩個女人竟然挽臂在一起,說說笑笑,猶如一對親密的姊妹花。黑羽定海暗自驚詫。難道女人之間的愛和恨可以變得如此之快嗎?他明明聽到金城倩剛進門時,曾高聲承認昨晚的刺殺行動是她指使的,令狐問君竟然也可以不計較?

  直到走出洛水酒家,兩個女孩子還在依依不捨的話別。

  「驛站就在對面,我就不送妹妹了,我身上還有其他政務要忙,和妹妹談的事情也要回去稟報太子殿下。」令狐問君表示。

  金城倩眨了眨眼,「好了,知道姊姊公務繁多,日理萬機,我也不絆著你了,姊姊要忙什麼就去吧,太子殿下那裡……你和他說,他求我辦的事情我答應了,讓他放心就是,」

  原本就要風雲變色的局勢,怎麼會一夕之間變得如此和睦融洽?黑羽定海都看糊塗了,然而金城倩當然是不會和他解釋的,她和令狐問君分了手之後,就高高興興地回了驛站。

  這一天金城倩又入宮去拜會了幾位嬪妃,黑羽定海始終跟隨在她左右,就是猜不透為什麼令狐問君一席話可以讓她頓時態度大變,眉飛色舞。該不會是令狐問君向金城倩主動表態願意讓出太子妃這個位置吧?可是聖懷璧又豈會放手?抑或是聖懷璧和令狐問君朕手編了什麼謊話,騙得了金城倩的信任?

  他左思右想猜不出這謎底,也知道若是開口去問,金城倩鐵定不會告訴他答案,他就這樣猜測看,直到天快黑了他們才回到驛站,而驛站的門口就停看一輛馬車。這馬車他認得,是聖懷玥的。

  金城倩下了馬車,好奇地問。「咦?怎麼有馬車停在這裡?」

  驛垂迎候在門口,聞言連忙恭敬地回稟,「是二殿下來看望公主殿下了,聽說公主外出,二殿下就在裡面等候看呢。」

  她皺眉道。「我和他沒什麼交情,他來做什麼?黑羽將軍,你就幫我打發他吧,我累了,想早些休息。」她一邊往裡走,一邊打著哈欠,看起來疲倦極了。

  黑羽定海應了一聲,獨自走進聖懷玥所在的花廳。

  聖懷玥神情極度緊張,焦灼得彷彿坐立不安,一見他進來,便急急地開口,「我今天見到張諾的女兒了。」

  「誰?」他的心中早就淡忘了張諾這個名字。

  「就是當初幫我和邱朕東互通消息的張諾!他應該還曾經給你寫過信。」聖懷玥解釋道。

  黑羽定海想起來了,「怎麼?此人出事了?!

  「不久之前令狐問君查案時,追查到他與邱朕東的關係,曾向我詢問過他的情況,我警告過他,但第二天他就全家失蹤了。據令狐問君說,他和家人是在一夜之間逃跑,不過我一直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不能確定。可是今天我卻見到他的女兒成為令狐問君身邊的侍女……懷璧和我說,因為追捕此人時他和他的妻子畏罪自殺,只留下他女兒一個活口,令狐問君看她孤苦可憐,就將她留在身邊了。」

  他聽得直皺眉頭,「這件事殿下處理得可不怎麼樣,既然你知道那張諾是個麻煩,就應該像對付邱朕東一樣早早解決了他,也不會像現在成了你的致命傷了。」

  「邱朕東之死己經驚動了兵部和九門總督,我暫時不能再讓第二個朝廷命官無聲無息地死掉。」聖懷玥越說越心焦,「現在也不知道這張諾的女兒到底知道多少我和她父親的事情,若是有一天在令狐問君面前說漏了嘴……」

  黑羽定海看看他那驚弓之鳥的樣子,鄙夷地冷笑,「殿下是做大事的人,怎麼這麼沉不住氣?那張諾的女兒若是知道什麼,也許早就招了,殿下再怎麼焦慮也是無用。」

  他頓足道。「你怎麼無所謂似的?她若把我牽連出來,父皇那裡我該怎麼交代?懷璧那裡我該怎麼解釋?」

  黑羽定海好笑地看看他,「二殿下當初托人找到我說朕手的事情時,難道也考慮了聖皇和聖懷璧的心情了嗎?你把聖懷璋的作戰計劃送給我的時候,難道就不怕自己無法向你的父親兄弟交代?還有你們前太子殿下的倒台,只怕你在後面也功不可沒吧!」

  他咬看牙根說。「你不懂,這是我自己和他們的恩恩怨怨。」

  「我是不懂,那二殿下又巴巴地跑來找我做什麼?」

  聖懷玥對看他鄭重道。「幫我去殺一個人。」

  黑羽定海眉尾一挑,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殿下想讓我去殺那張諾的女兒滅口?難道殿下手中就沒有可用之人嗎?」有趣,這兩天人人都把他這個曾經雄霸海上的大將軍當作殺手用了。

  「她現在在承相府裡,我可以為你畫一幅承相府的地形圖。我手下的人己經不能再派了,否則一旦失手,他們順籐摸瓜就可以找到我。」

  黑羽定海雙臂抱在胸前,好笑地問。「殿下憑什麼認為我會去為你殺人?我現在己經不是黑羽的將軍了,黑羽有負於我,我更沒有必要冒看得罪金城和聖朝的風險去殺一個小姑娘。」

  聖懷玥陰惻惻的說。「黑羽將軍,開弓沒有回頭箭。金城不是你的久留之地、容身之所,你為什麼去金城,我不會多問一句,但是倘若你任由張諾之事敗露,你自己也絕不會有好下場。父皇和懷璧若是知道我與你曾經勾結,看在我們的血緣親情之上,他們不會要我死,但是你的命可沒有人能為你保。」

  「殿下這番話可真不像是個聰明人該說的。」黑羽定海更加鄙夷地看著他,「我黑羽定海現在孑然一身,萬念皆空,你們聖朝的事情我懶得再去插手。更何況,現在聖懷璧要和我們公主殿下成親了,我也不能為公主找麻煩。」

  他喘著沉重的粗氣死盯看他看了半晌,然後點點頭,「好,既然你心意己決,那麼我也不敢再煩擾將軍了,我的事情我自己解決,將軍的事情卻不知道你自己是不是能解決了!」

  聖懷玥拂袖而去,黑羽定海勾著唇角,卻沒有一絲笑意。

  聖懷玥的話絕非沒有道理,但是他現在真的覺得很疲憊,除了要應付金城倩之外,他還一邊要對付令狐問君和聖懷璧,又要分出神來對付聖懷玥,真不知這如一團亂麻般的局面會在何時能夠風平浪靜下來。

  在黑羽定海離開花廳後不久,靠著牆的那排書架忽然開始向左邊平移,裂開的縫隙背後走出兩個人,前面那個一臉頹喪,腳步虛浮,神情慘澹,剛剛走出來就一下子軟倒在旁邊的椅子上。

  後面那人有看靈秀的五官,精緻的眉眼,而眉梢眼角飛揚的神采更加奪人目光,任何一個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不忍移開,這人自然是聖懷璧。而前面那人,卻是被他在白天剛剛「說死」的罪官張諾。

  「怎樣?親耳聽到你的主子要殺你女兒滅口,你心中作何感想?」聖懷璧坐在斜對面,蹺著二郎腿慢悠悠地發問。

  這間密室是他一早就安排好的,從一開始他就給二哥設了局,讓二哥見到張諾的女兒,若不是問君說動了金城倩,他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帶看張諾,自後院搶先一步地隱身此地,而二哥在此等候黑羽定海,自然也是金城倩的手下刻意安排的地點。

  二哥會來這裡,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二哥會找黑羽定海商量什麼,卻不是他能料定的,但二哥似乎是給足了他這個面子,所說的話都一字不漏地傳入密室之中。他原本還擔心張諾會不會吵嚷出來,,涼動了外面的人,正隨時等看點住對方的穴道,但眼看看張諾的神情越發灰敗,他心裡就越發歡暢,直到確認外面的人己經走了,他才放張諾出來。

  張諾雖然對二哥極度忠心,但是沒有哪個父親能夠在聽到自己效忠的主子要殺害自己心愛的女兒時,還能堅持得住這份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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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8 00:01: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聖懷璧默然等待,等到張諾不再渾身顫抖了,才緩慢說。「你女兒現在在丞相府還算安全,但是我不知道若是二哥真的派了其他殺手,令狐丞相能不能護她周全。事到如今,你還要助紂為虐嗎?」

  膝蓋一軟,張諾歪跪在他的腳前,失聲痛哭看喊道。「請殿下務必要救罪臣的女兒一命啊。」

  知道他的心防己經攻破,聖懷璧輕吐一口氣,卻吐不散心底的悵然和寒涼。

  終於到了和二哥面對面交鋒的時候了。撕破這層親情的外衣,剩下的就是父皇最怕面對的,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會縱容二哥,因為這樣的心態就是皇朝的毒瘤,若不能狠心除去,早晚會成為動搖國之根本的危機隱患。

  他不怕千秋萬代給他安上什麼逼兄拭兄的惡名,他要的是一個穩定的聖朝。任何人妄圖擋在他面前,阻擋他的夢想,他都不會輕饒!更不會原諒!

  令狐問君在丞相府宴請金城倩,聖懷璧也一起作陪。

  承相府內不僅大擺宴席,而且聖懷璧還從雀靈苑裡調集了一班最能吹拉彈唱的美貌伶人來助興。

  金城倩吃得開心,聽得開心,看得更開心,不禁拍著令狐問君的手臂說。「姊姊真是好福氣,可以身在聖朝,一天到晚看著這些美貌男子,過看逍遙日子。我就不行了,回國之後還有多少國事等看我辦,可沒有你的這份閒情逸致。」

  令狐問君笑道。「我在這裡日日也是忙得沒有半點閒暇,今天是托公主的福,我也才可以飽個眼福。」她一邊說看,一邊斜挑看眉眼看看聖懷璧,「這雀靈苑的風光果然別緻,都是咱們這位太子殿下調教出來的,真不知道殿下怎麼會有這樣的才華?」

  聖懷璧在旁邊聽得直笑,卻沒有立刻接話,他的眼神不時在黑羽定海身上打轉,而黑羽定海從始至終都站在金城倩的背後,不發一言。

  黑羽定海在打什麼主意呢?

  那天晚上他對兩人的行刺之事是何等的驚心動魄,卻在今天見面時都化作了塵煙淨土。問君騙金城倩說黑羽定海刺傷他的事情,不知道金城倩是否曾找黑羽定海對質過?再加上昨天二哥對他的那一番鼓動,難道他就沒有覺得危險嗎?或許他正琢磨看怎麼反擊呢!

  金城倩瞥到聖懷璧的眼神所在,笑道。「太子殿下在打我們黑羽將軍的主意呢,我可要事先申明哦,黑羽將軍是金城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員大將,我們是絕不會將他拱手讓給聖朝的。」

  他歪看頭笑道。「公主殿下說笑了,懷璧雖然有心結交黑羽將軍,但是無奈將軍眼中無我,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

  「奈何明月什麼?」

  金城倩柳眉一挑,讓聖懷璧把最後那三個字硬生生嚥了回去,笑著拱手道。「懷璧失言了,公主恕罪。」

  她看他肩膀還吊著繃帶,又看了眼黑羽定海,問道。「殿下這傷看來挺嚴重的,不知傷到骨頭沒有?」

  「只是皮外傷罷了,多謝公主關心,再養些日子,這些零碎就可以拆掉了。只是昨天被父皇看到後,一定要我包紮成這個樣子,弄得我這兩天行動很不靈活,沐浴也不方便。」

  令狐問君暗中對他使了個眼色,小聲說。「在公主面前說話注意些,怎麼連沐浴都說出來了?」

  金城倩卻笑道。「姊姊別老管著他,我就喜歡他這無拘無束的性子。否則要聽規規矩矩的官腔,我聽那些鬍子一大把的老臣去說就能說到明天天亮了。我今天來姊姊這裡坐坐,就是為了少聽那些無用的客套話。太子殿下,我也從今日起叫你懷璧好了,你可不許說不行。」

  他賠笑地說。「哪裡會,公主直呼我的名字是看得起我。」

  她順手一指台下的那些伶人,「這些人中,如果有我看中的,我想帶回金城去,你捨不捨得?」

  聖懷璧朗聲笑道。「原本就是想將這些人送與公主殿下伺候的,我還怕公主看不上眼呢,」

  她秋波流轉,「你可真是個詭計多端的狐狸精,不能把你自己送給我,就找些美男子替你。這樣大方,是想讓我不再追究你和令狐姊姊背看我做的那些事情嗎?哼,我告訴你,這事情可沒這麼簡單就了結呢。」

  他依舊只是笑看,也不解釋。

  金城倩大大方方地起身,走到那戲班之中,一千人停了絲絃看看她,她點選了其中一個最妖燒美貌的男子,「就你吧,從今日起就跟著本宮了,和本宮一起回金城去。」

  那伶人急忙跪地即首道。「謝公主厚愛。」又向看聖懷璧即首道。「謝太子殿下栽培之恩。」

  她不禁感慨,「你調教的人果然很懂禮數。」

  一直久不出聲的黑羽定海忽然在此時開口說。「公主,微臣不得不提醒您一件事,這雀靈苑出來的男子多為細作密探,公主將這樣的人放在身邊可是非常危險的。」

  這句話說出來,原本會使得場上氣氛極為尷尬,但金城倩卻率先捂著嘴笑道。「你以為我會把他怎麼樣,留在身邊做男寵嗎?不過就是帶回去給我唱個曲,解個悶罷了。太子殿下要想打聽我的身邊事,與其派男寵到金城,還不如把自己送上門更容易刺探消息。」她媚眼如絲,拉長聲音對聖懷璧詢問。「懷璧,你說呢?」

  他依舊笑看,將手中的茶杯微微舉高,似是還禮致意,又似是表示敬謝不敏。

  這件事說到這裡就暫時告一段落,待天色開始泛起昏黃,夕陽之輝隱隱西落時,金城倩起身告辭,聖懷璧和令狐問君朕袂送她到丞相府門口。

  兩邊人客氣地話別,黑羽定海無意中向門口看了一眼,忽然覺得在聖相府門前擺攤的一個水果小販看起來極為古怪,便留了心。

  金城倩剛剛向下走了幾步台階,那小販忽然一躍而起,從攤子下面抽出一把短刀,筆直地朝看她刺了過來。

  黑羽定海冷冷一笑,抬手便抓住那小販的手腕,順勢一擰,那小販慘叫一聲就跌到地上,手骨己經斷了。

  金城倩花容變色驚叫出來,令狐問君也在此時飛身而至,將那小販一腳踢到台階下面去了,她彎腰去撿小販手中掉落的刀時,突然覺得眼角處有寒光閃爍,本能地對站在右邊的黑羽定海喊了一聲,「將軍小心!」然後抬手將飛刀射出。

  在大門拐角的牆壁後面有人悶哼一聲轉身要跑,令狐問君閃身追至,赤手去抓那人背心,那人抽出腰刀,旋身劈出,動作之迅捷猛烈,原來他是裝作中刀誘敵而己,她擰腰避過這一刀,後背緊貼著牆壁,己經是無路可退了。

  黑羽定海閃電般出刀,一刀劈落,差點將那人的刀從手上震下,聖懷璧在旁邊拽了她一把,將她拽到自己懷抱中,咬牙切齒地說。「哼!倒讓他充了英雄!」

  令狐問君急得推他,「你去保護公主,我這裡沒事。」

  聖懷璧早己讓人把金城倩護送回丞相府中,大門一關,裡外頓時成丁兩個世界。

  他站在一旁觀戰,小聲道。「這兩名刺客似乎不是衝著金城倩來的,倒像是要來殺他的。」

  她被一語,涼醒,仔細看去—果然那殺手處處都是殺招,明明不能力敵黑羽定海,卻是一副拚命的打法,刀刀使得密不透風,每一招都不給對手和自己留活路。

  「將軍!一定要抓活的!」令狐問君喊了一句。

  黑羽定海哼了一聲,此時兩人交手己過十招,他盯看那刺客說。「能在我手下走過十招的人看實不易,我敬你也是個高手,要不就放下兵刃投降,要不就……」

  那刺客冷冷地看看他,將刀鋒一擺又連續揮出三刀,黑羽定海彎刀如勾,一招之內就鎖住那人刀勢,順勢一拉,那人的刀被拉得從手中脫落,他抬腳踢向那人的下巴,但沒想到那人應變極快—向後一倒,整個人摔倒在地上,卻又從袖中射出一柄飛刀刺向他的咽喉!

  令狐問君情急之下摘掉自己斷指上的指套用力射出,那指套在空中正巧截擊了那柄飛刀,當嘟聲,兩件東西都跌在地上,而黑羽定海己經一腳踩在那人的胸口上,連點數道大穴,將那人制住。

  她輕舒一口氣,看到他若有所思地看看自己,便帶看歉意地笑道。「在聖朝出現這種事情,是我防衛不周。」

  黑羽定海看了她一眼,眉眼低垂,面無表情,只吐出了兩個字,「多謝。」

  聖懷璧在旁慢悠悠地說。「這人寧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殺你,這搏命的樣子明顯是沖看你來的。黑羽將軍,你知不知道是誰要置你於死地啊?」

  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人的名字,但他猶豫著,沒有說出口。

  聖懷璧和令狐問君對視一眼,那人的名字也同時出現在他們心底。

  聖懷玥等了一夜都沒等到某件事的消息,心中極度不安。清晨他出門準備去上朝,卻見皇宮內到處都是士兵,他暗自心驚,向左右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侍從回稟,「半夜裡九門總督令狐大人派人來,說丞相府那邊又出了事,要朝中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員及皇親國戚府中都要加強守衛,宮中禁衛也比以前增加了很多人手,各位娘娘的宮殿前都派了人把守。」

  聽到人人都是一樣的,他稍稍定了定神,「相府又出什麼事了?」

  「不清楚,聽說是有人行刺。」

  「有人……死了嗎?」

  「也不清楚。」

  聖懷玥得不到任何的消息,惴惴不安地去上朝,但今日本該熱熱鬧鬧的朝堂之外,竟然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

  他的心一下子懸到嗓子眼,直覺不妙轉身想走,一名太監從殿內出來看到他,高聲叫道。「二殿下請留步,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在裡面等二殿下呢。」

  他無奈轉身,強笑地問。「怎麼今天不見其他人?」

  那太監躬身回話,「奴才不清楚,殿下進去大概就知道了。」

  短短的十幾步路,對於聖懷玥來說,卻艱難漫長得好像要走十幾年,這一幕彷彿似曾相識,他依稀看到大哥聖懷璟那張猙獰決絕的面孔在眼前閃過。

  等到他的腳步終於觸碰到正殿高高的門檻時,忽然聽到聖懷璧在裡面歡悅地叫了一聲,「父皇,你這一步棋下錯地方了!三步之內,兒臣就可以將死你的老帥!」

  聖懷玥詫異地看著殿內這奇異的景象—只見聖懷璧和聖皇竟然相對而坐在龍椅下面的台階上,面前是一盤正在下的象棋,兩色棋子分列棋盤之上,激戰正酣,這偌大的朝堂,素來莊嚴肅穆,如今卻空空蕩蕩的任著皇帝與太子在此下棋,簡直是千古以來未有的奇觀。

  他站在門口,猶豫看該不該進去,但是他的身影己經被日光拉長,照進了大殿光滑的石板地上。

  聖懷璧抬起頭,一隻手遮看門前那醒目的陽光,瞇起眼看他,笑道。「父皇,二哥來了。要不然讓他幫您解解看,您這棋還有沒有生路?」

  聖皇大概是坐得有點累了,慢慢直起腰,揉著眉心說。「你這孩子真是被父皇寵壞了,下棋也不給父皇留點情面,兩個車和一將一炮都死在你的嘴裡了,父皇哪裡還有活路,就是你二哥來了也不能力挽狂瀾。」

  聖懷玥聽得兩人叫到自己,只得一邊走進去一邊笑道。「太子現在下棋越來越厲害了,之前他找我下時,我就己經不是他的敵手了,更何況父皇都認輸了,我哪有本事能力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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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聖懷璧仰起臉看看他笑,瓣看手指頭數說。「那可不見得,三十六計二哥熟背熟用得很,無論是瞞天過海、偷梁換柱還是遠交近攻,二哥招招都用得精妙,還有那借刀殺人、笑裡藏刀,誰能比得過二哥運用謀劃得步步周詳呢?」

  他的頭「轟」的一聲,知道大事不妙,看看聖皇強笑道。「父皇,您聽聽四弟怎麼這麼說話呢,愛讀書是好事,但也不能把好話說得像罵人似的啊。」

  聖皇恍似根本沒有聽到太子的嘲諷,也沒有理會他的控訴,而是淡淡說。「今天早上懷璧帶了一個人來見朕,你知道是誰嗎?」

  聖懷玥一怔,「誰……兒臣怎麼會知道是誰?」

  聖皇向身後擺擺手,一個消瘦的身影伺淒著身子走進來,甸甸在大殿之中,「罪、罪臣、參、參見陛下……太子殿下……二殿下……」

  瞳眸緊縮,聖懷玥倏然挺直了背脊道。「張諾?」旋即瞪看聖懷璧說。「四弟這是怎麼回事?前兩天你不是還和我說他己經死了嗎?」

  「那是我搞錯了,原來他還活看呢。」他笑嘻嘻地走到張諾身邊,用足尖點了點面前的方磚,「你剛剛和陛下說的那番話,再和二殿下說一遍。」

  張諾頭也不敢抬,顫顫巍巍、結結巴巴地說。「罪臣奉、奉二殿下之命,朕同兵部員外郎邱朕東,曾與黑羽定海做過秘密交易……」

  「什麼交易?」

  「將三……三殿下的作戰計劃及所乘船艦告知黑羽定海,黑羽定海許諾在擊敗三殿下的大軍之後,以千金酬謝……」

  「你放屁!」聖懷玥勃然大怒,一把抓起張諾,狠狠地抽了他兩記耳光,痛斥道。「張諾!我平日在翰林院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這樣污蔑我?你可知道污蟾皇子,罪同欺君!是要誅九族的!」

  「這麼說來,二哥欺君在前,那我和父皇豈不是都該殺了?」聖懷璧在一旁冷冷地質問,讓聖懷玥白淨的臉上因為充血而漲得通紅。

  他回頭喝道。「四弟!二哥平日待你怎樣,你心裡明白,怎能聽信旁人的挑唆?」

  聖懷璧冷冷一笑,「二哥,若是他突然冒出來到我的面前告你這番狀詞,我當然不信,但是我親耳聽到的,還能幫你抵賴嗎?」

  「你聽到什麼?」

  他在他耳畔一字一字地低語,「那晚你在驛站和黑羽定海說了什麼,我就聽到了什麼。」

  聖懷玥頓時僵在那裡,喉結上下顫動,半晌無語。

  聖皇見他這樣,心裡己經明白了大半,長歎一聲,「懷玥,你要怎樣解釋?」

  「兒臣……兒臣是去找過黑羽定海,不過……」他拚命思索看藉口,「兒臣不過是為了公事去找他的,絕沒有半點私心。」

  「是嗎?」聖懷璧拍了拍手,對大殿一側屏風後面說道。「黑羽將軍,煩請您出來解釋一下好嗎?」

  聖懷玥的全身都似被人浸透在冰冷的潭底,那從屏風後面緩步走出的黑衣男子,不是黑羽定海還能是誰?

  他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看黑羽定海,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黑羽定海怎麼會突然在此時出現,更不能相信黑羽定海怎麼會和聖懷璧站到了同一條陣線上?

  聖懷璧臉上帶著冷笑看著他驚隘失措的表情,淡聲解釋,「是我主動去驛站拜訪了一下黑羽將軍,願意和他捐棄前嫌,請他以大局為重。黑羽將軍心寒你派人對他痛下殺手,更知道你這個人己經窮凶極惡,失去理智,為了不莫名其妙地死在你手上,他願意站出來指證你。」

  聖懷玥痛呼,「懷璧!你怎麼能相信敵軍之將?別忘了懷璋被他害得有多慘!」

  「害慘三哥的人是你。」聖懷璧陡然翻臉斥責,「你還有臉和我提三哥?若不是你洩露軍機情報給敵人,三哥不可能到現在還躺在病床上,全身燒傷慘不忍睹,遲遲無法下床!虧你居然還有臉三天兩頭地跑去他宮裡裝好人探病,你看他的時候是不是也覺得良心備受譴責?二哥,不過區區千金你就把兄弟之情、國家利益都出賣了嗎?你身為皇子,差這點錢嗎?」

  聖懷玥冷冷地環顧一圈殿內的這幾人,忽然哈哈笑道。「四弟,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你這麼好騙,一個張諾,一個黑羽定海,就讓你抱這些黑鍋都扣在二哥的頭上了,這不過是令狐問君設下的圈套來騙你罷了。我知道,她現在有孕在身,把你迷得神魂顛倒,她總妄想看做聖朝的皇后吧?但是你別忘了,不久之前,她還曾經關在黑羽定海的府裡,和他朝夕相處,你焉知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是你的種?」

  聖懷璧手腕一翻,一柄精緻鋒利的匕首就抵在他的咽喉處,犀利的字句比那刀鋒還要冰冷,「狗急跳牆的人我見過,但是像二哥你這麼居心險惡且人品下作的,倒是第一次見。和大哥那個蠢人相比,我一直以為二哥你是個精明人,可現在看來,二哥你不僅比他更愚蠢,甚至更加的卑鄙無恥。

  「就連問君的清白你都能空口一污,還有什麼事是你做不出來的?黑羽將軍就在這裡,我們雖然是敵人,但是我相信他的人品,而二哥你……現在己經沒什麼事情什麼話是值得我信任的了。」

  聖懷玥感覺著刀尖緊逼在自己的咽喉處。心底一涼,悵然問。「懷璧,難道你今天要殺二哥嗎?」

  聖懷璧冷淡地回應,「父皇在這裡,我不會越權自行處置。」

  他側目看向那沉默得像一尊泥塑的聖皇,淒聲道。「父皇,您真的要孩兒死嗎?」

  聖皇緩緩抬起眼,那蒼老無助的眼神令在場眾人心酸不忍。他扶看地上冰冷的台階緩緩站起,倚靠看龍椅坐下,啞聲說道。「懷璧,你們幾人先退下,朕有話要單獨和你二哥說。」

  聖懷璧抿著唇,死死盯了眼聖懷玥,將短匕收回,跪下叩首,「兒臣今日在父皇聖駕面前放肆了,但請父皇務必三思而行裡」

  聖皇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聖懷璧大步走出正殿,那張諾幾乎是半跪半爬看也出來了,戰戰兢兢地在一旁問。「太子殿下……罪臣的女兒應該不會有事吧?」

  他看他一眼,「你現在可以去丞相府見她了。」

  張諾的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一邊即謝一邊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聖懷璧側目看看和自己比鄰而立的黑羽定海,「昨天將軍說肯幫我這個忙,是看在問君救你一命的面子上,不知道此事如果了結,將軍準備怎麼辦?接著做刺客殺我?」

  「我準備回黑羽了。」

  黑羽定海忽然說出的心裡話讓聖懷璧一愣,「將軍要回黑羽去?在黑羽王給你的任務還沒有達成之前?你該如何向金城公主交代?」

  黑羽定海淡淡道。「你我心裡明白,金城從不是真的需要我,金城倩也不會委我重任,我留在金城沒有任何意義。只有黑羽才是我的故鄉,更何況我的家人都在大王的手裡,就算我一人脫身了,他們始終都是大王的囚徒,我黑羽定海不是只顧自身逃命的無膽小人。」

  聖懷璧很是佩服地看著他,「這麼說來,你準備回去和黑羽王攤牌?我看黑羽王派你出來做細作的目的,只怕不僅是為了奪取金城兵權,或者刺殺我和問君吧?你這個人天生正直,不會算計別人,卻又大權獨攬,任何一個帝王都容不下你。這一回與其說把你外派重任,不如說是刻意放逐,我猜的沒錯吧?」

  黑羽定海深深看他一眼,嘴角竟露出了一絲笑容,「倘若你我不是黑羽和聖朝的首將,或許我們真的可以成為朋友。」

  他笑道。「知你如我,知我如你,人生在世能有一個如此惺惺相惜的對手,即使不是朋友又何妨呢?我倒是很期待和將軍再堂堂正正地打一場,但我這個心思可不能告訴問君,她跟看你混了那麼久,心都混呆了,只相信什麼公理正義,只想看四海昇平,可現在這局勢,四海哪裡還能平靜得了呢?」

  「她跟著你倒真是陰差陽錯。」黑羽定海歎氣道。「倘若我當初早些向她表白,或是早些求婚,把她留在我身邊—」

  聖懷璧囂張地打斷他的感慨,「問君命中注定是我的女人,你這些『倘若』就好好收起來留看慢慢去悔青腸子吧。」

  黑羽定海只是無奈地苦笑,悵然遠朕。

  人與人的緣分誰能料定?或為敵,或為友,或因愛,或緣恨。但這敵友之間,愛恨之間,又豈能真的分個清楚明白?

  聖懷璧說的對,他為人太過正直,最終只有自己吃虧。既然留在金城己無出路,唯有返回黑羽,先想辦法將老母小妹解救出來,天下之大,離了四國未必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但若順命運之勢任人擺佈,最終結局還不如在海上痛快殺敵,慷慨赴死。

  他微笑著對聖懷璧說道。「我若回到黑羽重掌大權,聖朝依然是我方大敵,而太子殿下,你將是我全力以赴要擊敗的頭號大敵。」

  聖懷璧盤然笑應,「你是我多少次的手下敗將了,還來和我說大話?先想辦法重新當上你的大將軍才有機會和我平起平坐,當我的敵人。」

  黑羽定海負手站定,良久方才輕聲低語,「最遲一年,你我必然海上重遇。」

  聖懷璧與他並肩而立,悠然笑道。「好啊,你我這是君子之約,但願將軍不會失約讓我失望,否則,說不定日後就是換作我的兒子做你的敵人了。」

  清冷日晨,暖陽初升,兩個男人立在聖朝正陽殿的門前,暫時丟開前塵舊恨,笑談天下,縱論四海,這一刻他們像是朋友,但他們都知道,離開這裡之後,他們只能是敵人,而且是彼此的一生勁敵。

  殿內,聖皇望看一臉絕望的聖懷玥,恍惚中好像看到了當日被放逐到洪明島,臨行前與自己見了最後一面的聖懷璟。

  他撫養了這些兒子們三二十年,卻發現自己竟是越發的不瞭解他們了。

  「懷玥……朕知道你無心皇位,也並不貪圖錢財,但你為何要把自己逼上這樣的絕路……不,你是把父皇也逼上了絕路啊。」他幽幽長歎,說不出的失望痛心。

  當懷璧當面揭穿懷玥是種種陰謀的幕後主使時,這殘忍的真相差點將他這位老人擊垮。他想逃避,但身為聖皇的責任讓他不能逃避,他不容許皇朝之內有任何會動搖江山的隱患,所以他栽培懷璧,設計並驅逐了懷璟,如今……又輪到了懷玥7即使自己千般不捨,萬般痛心,但他還是要被迫面對人世間最冷酷無情的結局。

  「父皇……兒臣……知錯了。」聖懷玥含淚的懺悔卻非聖皇希望聽到的答案,這簡單的三個字彷彿一把最鋒利的刀,徹底扎入他的胸口。

  聖皇疼得將眼睛一閉,艱澀地問。「為什麼?給父皇一個理由,因為父皇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你做這一切是為什麼?」

  「因為……兒臣喜歡四弟。」

  「什麼?」聖皇困惑而震驚地瞪著他。他自己心中所愛本是一個男子,懷玥的話他並非真的聽不懂,只是不敢置信。

  聖懷玥咬看下唇,一狠心便將內心深處的秘密都說了出來,「兒臣喜歡四弟,希望他做皇帝,但是兒臣知道太子和懷璋都會是他的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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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所以你就自作主張地陷害他們,以幫懷璧順利當上太子?」聖皇聽明白了,卻更加痛心疾首,「懷玥啊!你是何等聰明的一個人,怎麼能做這樣的傻事?懷璧有他自己的路要走,無論這路上阻擋他的是誰,那都與你無關,你以為你把自己的前程性命都賠進去,他會感激你嗎?朕會感激你嗎?」

  「兒臣後悔過……在三弟重傷之後,兒臣其實己經後悔了……」聖懷玥淚流滿面地跪在聖皇面前,「但是兒臣己經做錯的事情是無法挽回了,兒臣只懇請父皇看在兒臣這些年對父皇事事恭順、孝心拳拳的分上……饒過兒臣……」

  聖皇淚眼婆婆地看著他「事事恭順,孝心拳拳?你說得好啊,可在懷璋的床前,你也能張得開口,把這八個字說給他聽嗎?你要朕怎麼向他解釋?說因為他二哥對他的四弟起了私慕之心,所以將他當作祭品送給黑羽,以成全懷璧的光明前程?」

  他擦去了眼角的淚水,悲慼的面容不再面對聖懷玥.「懷玥,這裡只有你我父子二人,朕做為父親,可以放過你,但是身為聖朝的皇帝,朕必須替懷璋討回這個公道。」他用手一指龍椅前那張條案上孤零零擺放的一隻小酒壺。「你身為皇子,死也要死得體面,朕不想讓天下人都知道這件事,辱沒了我們聖氏的門風,你自己了斷吧,朕還可以下旨厚葬你,讓你家人都能保有一份顏面。」

  聖懷玥心魂懼破的撲上前去抓住聖皇的衣角哀懇,但聖皇奪過被他抓住的衣角,刷啦一聲,一節斷袍落到他的手裡,而聖皇己踉蹌著奪路而去。

  聖懷玥平生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站在龍椅旁,但在他的面前,空空蕩蕩,只有那一隻小巧精緻的酒壺,冰冷無聲地與他默默相對。

  他顫抖看伸出手去,一寸寸接近壺身,終於將那冰涼的酒壺握在手中。

  一握之下,萬念俱灰。

  聖懷璧大聲和黑羽定海說笑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之間大殿內傳來咕咚一聲,似有什麼人從台階上翻滾跌落,隨之響起的是瓷器破碎的清脆聲。

  黑羽定海向後看了一眼,脫口道。「二殿下他……再回頭看向聖懷璧。只見他俊美的瞼上竟沒有一絲血色,青自得像是生了一場重病似的,他緊咬看牙堅定執拗地不肯回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聖懷璧才重新開口道。「現在我要去丞相府一趟,將軍要與我同行嗎?」

  黑羽定海沉聲回答,「不了,我要去驛站向公主辭行。」

  「那……你我就此別過吧。」聖懷璧望定他,「莫忘了一年之約。」

  「一年之約。」他低低回應,兩個男人同時離開殿門,向前方走去。

  前面,是不同的兩條人生路,但相信總有重聚時,下一次相聚,也許又是天翻地覆,山呼海嘯般的驚心動魄,他們兩人不能預知未來,但默默地在心中期待。

  人生得一至敵,如得一知己。

  此生未來種種,變數無窮,其趣亦無窮。

  一個月後。

  月前二皇子聖懷玥突發心疾粹死在朝堂上,他的喪事辦理得非常隆重奢華,朝內與聖懷玥交好的文武百官一連七天紛紛前去他的摘星殿弔唁,聖皇幾次賞賜厚禮給二皇子的遺孀和皇孫,囑咐宮人務必要按照原本的制度規格照顧好他們,絕不能待漫。

  而令狐問君則在聖懷玥喪事之後被勒令停止丞相之職,因為她己被聖皇欽點,下旨賜婚,即將成為太子妃,且她身懷六甲,緊張兮兮的聖懷璧要她好好養胎,因此大部分的工作都被他搶去做了。

  對於聖皇的態度突然變化,令狐問君非常詫異。

  「陛下不是一直勸我不要和金城倩爭搶這個位子?為何現在又答應得這樣痛快?」她曾這樣問過聖懷璧。

  他沃笑透露,「因為在金城倩離開聖都之前,曾經和父皇有過一番懇談,這件事你不知道吧?」

  「金城倩和聖皇說了什麼?」她還真不清楚這其中竟有這樣的變故。

  聖懷璧一邊將剛剛讓廚房煲好的湯藥端到她手邊,一邊漫條斯理地回答,「當時金城倩不許我在場,至於說了什麼,也是父皇后來轉述給我聽的。據說是金城倩公開向父皇表示不願意嫁給我,所以父皇就不再提這柱婚事了。」

  「她不願意?」她總覺得此事蹊蹺,之前金城倩折騰出那些事情來,不就是為了要嫁給聖懷璧嗎?怎麼一轉眼就放手放得這麼爽快?

  「你們女孩兒的心思啊,其實也不難猜,她是那麼驕傲的人,一定是想明白了,與其做我身邊名義上的太子妃,在我心裡卻永遠屈居於你之下,還不如回去風風光光的做她的鎮國公主。現在她在金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日後更可能是所有人之上的女王,女王和皇后相比,自然是女王更威風了。」

  令狐問君漫慢嚷著熱湯,蹙眉道。「她走時倒沒有和我說起這件事,我看她當時看你的眼神可是頗為依依不捨的,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父皇的旨意也下了,下個月咱們兩人就要成親了,你以為她還能來搶親不成?」聖懷璧從後面摟著她的肩膀,嘴唇在她的後頸上不規矩地點看火。「若她真的來搶,你能不能像當初救黑羽定海似的救我啊?」

  她忍俊不禁,「你一身武功比我都高,還用人救?」

  聖懷璧不依不饒地在她腋下呵看癢,「聽你這話一點誠意都沒有,那裡像是處處以夫為天的未婚妻子?看來我得好好教教你規矩!」說看奪下她手中的碗,就將她一下子橫抱起來。

  令狐問君嚇了一跳,輕呼道。「大白天的你又做什麼!別忘了宋太醫怎麼說的,要你最近收斂些……」

  「宋太醫昨天和我說你最近身子調養得不錯,只要我別太激烈,小小的親熱一下還是可以的。」

  他的手如游魚一般滑進她的衣內,清涼的五指令她全身輕顫了一下,紅看臉罵道。「怎麼你連這種話都和宋太醫說,還要不要臉?」

  「要臉……能當飯吃嗎?」他小心翼翼地在她身上「沒規矩」,兩人氣喘吁吁地糾纏了片刻之後,聖懷璧忽然眨著一雙桃花眼,停住動作,「問君,我從父皇那裡聽到了一個小秘密,是關於你我的,你想聽嗎?」

  令狐問君媚眼如絲地看看他,哼道。「我們有什麼秘密還要聖皇告訴你?」

  「關於你當初為什麼被你父皇派到三國去的事……聽父皇前兩天告訴我,當年你母親和我母妃曾是閨中密友,兩個人很是交好,在我滿一歲的時候,你剛好滿三歲,你母親帶著你入宮來,結果發現我們兩個孩子依依呀呀的湊在一起玩得很開心,於是我母妃就順口說要在我們長大之後把你嫁給我。」

  「胡說,我比你大兩歲,你母妃才不會同意呢。」

  「怎麼是胡說?我父皇說為了此事他還特意去找你父親占卜過,結果說我們兩人命中緣分極深,而且你是我命中的福貴之人,但因緣雖厚,坎坷也多,不能如一般夫妻那樣平順結親,必然要經過千難萬險……」

  她怔征地聽看,忽然想起父親留給她的那封信中曾經寫過。你與聖氏之緣,甚於與令狐之情,亦為天意,勿要自疑自怯。

  原來父親那句話的意思是暗指他早己知道自己和聖懷璧命中有這份情緣,讓她不要妄自菲薄?

  「所以,問君,看在你父親用心良苦的分上,我父皇又豈能真的駁回這『天意』?說不定金城倩來逼婚的時候,我父皇早就知道她會鎩羽而歸,再加上我又幫金城倩安排了一個那麼好的台階下,她豈能不一」

  「什麼台階?」她警醒的打斷他的話。

  聖懷璧詭異地輕笑,伏在她耳邊小聲說。「我讓小謝給金城倩發了一封密函。」

  「寫了什麼?」

  「讓小謝向金城倩求婚。」

  「什麼?」令狐問君睜大眼晴,真是哭笑不得,「你就這樣把金城倩丟給小謝?她怎麼肯?小謝又怎麼肯?」

  「小謝在玉陽雖然落了腳,但畢竟離開這麼多年,多少難以服眾,倘若和金城倩朕姻,必然對他幫助甚深。而金城倩在我這裡碰了釘子,女孩子的臉面丟了一半,現在玉陽的皇子向她求親,不管她願不願意,答不答應,豈不是都可以挽回一些顏面?」

  「就你鬼靈精,總是心眼兒那麼多,把所有人都算計進去了。」令狐問君感慨著,又肇起秀眉,「可是你也要小心一些,人心豈能如棋局,步步都在你的算計之中,比如小謝,原本只是你手下單純的卒子,現在突然變成一國王子,即將繼承王位的王儲,他的心就不會變嗎?」

  「未來的事情,未來再說,眼前我只顧你一人……不,是顧你們母子……」聖懷璧含糊說看,邊在她唇上肆意啃咬了幾下,又小聲說。「昨天父皇還和我提到……想禪位給我,你覺得如何?」

  令狐問君又是一驚,但想了想便明白了聖皇的意思,「兩位皇子之事讓陛下心力交瘁,他己無心總攬政務了,現在你既然羽翼己豐,四海之內暫無敵手,提前將國家交到你手上未必不可以,只是你真的敢接下這麼重的膽子嗎?」

  聖懷璧驕傲地笑道。「有何不敢?但我只有一個顧慮。」

  「什麼?」

  「你願不願意一生一世陪在我身邊,絕不棄我而去?」

  她微紅看臉,「都要嫁你了,我說過絕不負你,你現在還問我這個問題做什麼?」

  「你這女人自怨自艾太多次了,我生怕你有一天又想不開,做出什麼讓我惱火的事情。」他箍緊雙臂,「所以我現在只要你一句保證。」

  她紅看臉,長長的羽睫似是兩片峨翅,蓋不住臉頰上的酡紅一片,直到他細白的牙齒將她的肩頸咬得齒痕點點,她終於耐不住他的驛擾,紅看臉,小聲低語,「懷璧……我絕不會棄你而去。」

  他滿足的呻吟一聲,吻住她的唇再不捨得鬆開。

  今生今世,他不在乎自己的江山是一朝之土還是四海之國,但是只要她能陪在自己身邊,縱使是只擁有一夜之歡,或者一屋之居,也可以化作無限的幸福。

  長相知是緣,長相守是分,茫茫人海何只千萬,相知相守的緣分擦肩而過,轉瞬即逝,他既己抓住,便會緊握一生一世。

  玉德元年,立秋,玉陽王宮。

  到今天,是玉頌明登基的第一百零一天。

  前年底,他那位自幼體弱多病的大哥玉頌賢撒手塵襄,做了二十多年太子,終究沒有登上王位。今年年初,和他相認不過兩年的父皇又因為一場瀰漫玉陽國的疫病也不幸駕崩,讓他這位自幼生長在海外,剛剛回國恢復身份不久的坎坷皇子突然間接掌大位,頓感力不從心。

  朝中,對他的身份還有質疑的皇親國戚依然在不時的散播各種關於他的流言蜚語;朝外,百姓們對於他執掌國事的能力也有所懷疑。

  所幸他的身邊也並非一個人都沒有,除了生母華太后對他的全力支持外,聖朝太子聖懷璧還在他登基時,以聖朝皇帝的名義派來使臣向他祝賀並送上賀禮,以示他是聖朝認可的名正言順的玉陽王。

  當然,最讓他感動溫暖的支持力量,卻是來自一個以前他並不熟悉,但現在卻和他心心相印的人—金城公主金城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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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8 00:02: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與金城倩的緣分其實源於當年聖朝丞相令狐問君親赴金城去要帳的那一次出行,只是那一次他在暗處執行任務,並未和她有正面接觸。

  他真正與金城倩有所接觸,便是奉了聖懷璧的命令,以提親為名轉移她對聖懷璧的注意,他不僅以書信向她求婚,甚至還親赴金城國與她見面。

  也許是為了利益,也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金城倩答應了他的求婚,而且還在他登基之前正式遠嫁到玉陽來,為他登基增添了一份強而有力的支持力量。

  人們都說這是金玉良緣,但對他來說,這份遲到的榮耀卻讓他心生不安……

  穿過那長長的王宮角道,玉頌明走向金月宮,這是他在迎娶金城倩時專為她修建的一座新宮殿。玉陽國並不如金城國那樣豪富,但是為了讓她對這座皇宮滿意,玉陽也算是傾其智慧和財力狠狠地破費了一筆,才建造起這座堪稱玉陽國有史以來最富麗堂皇的王后寢宮。

  不過金城倩本人對這裡其實並沒那麼在意,也許是自幼就在金城國見慣了各種奢華場面,也許是因為知道居安思危的道理,在她入住金月宮的時候,就曾感慨地說。「我若是只來這裡貪圖稟受的,就不會嫁給你了。」

  實話實說,她嫁到玉陽的時候,正是四國情況最微妙的時候—黑羽國幾次欲將聖朝取而代之都沒有得逞,黑羽定海雖被逐又復返,但實力己經大傷元氣,玉陽自不必說了,太子和玉陽王先後去世,國內政局不穩,他玉頌明只求能暫時平息朝內悠悠之口,再朕合金城穩固國力,

  而金城……因為繼承人金城倩決定遠嫁玉陽,金城王身體虛弱,決定退位,王位轉由她的叔叔繼承,金城在此之前因為幾度搖擺遊走於聖朝和黑羽兩國,處境極其尷尬,新上任的金城王在這個王位上更是坐得戰戰兢兢;相比之下,最春風得意的是聖朝,太子聖懷璧和太子妃令狐問君應算得上是雙劍合璧,令狐問君身為當朝丞相,對於朝政熟悉,向來主張寬和,而聖懷璧做事雷厲風行,手段狠辣。

  危機感極強的金城倩幾次憂心忡忡地問他,「聖懷璧對金城到底是什麼想法?」

  每到這時,他就笑道。「他是要做聖朝皇帝的人了,一朝三國的局面維持了這麼多年,他的心願無非是繼續維持下去,還能對金城有什麼想法?你看這一步步的路,哪一步是他自己願意走的,還不都是別人逼他。」

  「是嗎?」她皺看眉回應,「我怎麼覺得是他故意安排好的?」

  「你這麼說對他就有失公允了。黑羽進犯聖朝,害三殿下重傷,這件事總不是他故意安排的吧?玉陽被黑羽圍攻,他千里迢迢趕來相救,這也不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啊。黑羽定海和他二哥勾結,前太子逼宮造反,這些事都和他無關,怎麼能說是他故意安排的呀?」

  他言之鑿鑿,讓她無法反駁,只好驟著紅唇嬌噢道。「知道你們倆原來是主僕,所以你一心向著他二可你也別忘了,你現在己經坐上玉陽的王座,縱然他對你有恩,你怕對玉陽有責任,不能對他全盤信任。他這個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我們都不是他的敵手,不要讓他把你賣了你還給他數錢呢。」

  他笑咪咪地說。「你是心中對他有成見才會這麼講,可我也不是故意要給他開脫,只是四國中黑羽明顯另有圖謀,咱們三國若是再不能齊心協力,又讓黑羽鑽了空子,可就……」

  「好啦好啦,不用你給我講道理,我執掌了金城這麼多年,這些事情我比你懂得努了。」金城倩不滿地用手掩住他的口。

  兩人先是四目相對的瞪看眼,然後就笑作了一團。

  都是青春年少的年紀,男英女秀,原本素不相識的兩人,就這樣被命運扯在一起,感情越發深濃。

  當玉頌明走進金月宮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金城倩並不在宮中。

  「王后呢?」他回身問殿中的宮女。

  宮女忙回稟,「今日有金城的使臣來見王后娘娘,王后娘娘和他們說了些話之後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兒了?」

  「奴婢不知,王后娘娘不許我們跟隨,自己一個人跟看那使臣走了。」

  玉頌明正自奇怪,金城倩卻回來了,只見她眉頭緊鎖,一臉愁容,連他坐在殿中部似是沒有留意到,一屁股就坐在了窗邊的圓凳上。

  他悄俏走近,一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習慣性地幫她按揉著肩膀上緊繃的肌肉,柔聲道。「我的王后怎麼看上去心情這麼不好?是哪個奴才不會伺候,把你氣到了?」

  金城倩輕歎一聲,「頌明,我……大概要回金城一趟了。」

  他的手忽然停下,訝異地問。「回金城?有什麼緊急的事要你親自回去處理?」

  「嗯。」她仰起臉,「我叔父被殺了。」

  玉頌明一驚,「你是說……金城王被殺了?」

  金城倩面色蒼白地望著他,「頌明,我們金城國許多年沒有這種暗殺事件了,叔父被殺,國內無主,所以我必須回去。」

  他愣愣地站在那裡好久,問道。「回去……要待多久?」

  「不好說,現在皇親國戚中沒有幾個可堪重任的,再選一個新君難上加難,還要調查殺害叔父的兇手是誰,所以……起碼也要三五個月才能把一切平息下去。」

  玉頌明握看她的柔黃,「我陪你回去。」

  「那怎麼行引你是玉陽的國主,我們兩個若都去了金城,玉陽這邊就無主坐鎮。」金城倩擠出一絲笑容,捧看他的臉安撫地笑道。「頌明,你別為我擔心,金城國中就是缺了一個像我這樣能鎮得住的人去執掌大局,誰讓我嫁給你了呢?只可惜咱們兩國隔海太遠,中間還夾了一個聖朝,否則我們把兩國合併在一起,也就省了心了。」

  「可是這一回是金城王被殺,這件事非同小可,你自己千萬要小心。」玉頌明也長歎一聲,「以前我看到四殿下那麼辛苦,就慶幸自己不過是個普通百姓,至多是他手邊的一顆棋子,卻也比執棋之人要來得省心。現在自己卻也變成了魚肉要任人宰割了。你我生在帝王之家,真是我們的不幸。」

  「瞎說,哪裡不幸了?」她驕傲地揚起頭。「多少人想當金枝玉葉還當不了呢。」

  他知道她一向心高氣傲,肯嫁到玉陽國來己經是自覺委屈,否則她沒準可以在金城做女王了。現在金城有難,她自然要回去處理,他是攔不住的。

  「好吧,總要有幾天收拾一下行裝,挑好了人才能回去。這件事還要上報聖朝,得讓他們那邊有所準備,萬一有什麼事,聖朝離你更近,也能有個援手。」

  「嗯。」她皺看眉說。「總是事事不讓人順心,沒有一天可以消停。」

  玉頌明感慨,「這樣折騰下去,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等到你肯為我生個兒子。」

  金城倩倏然紅了臉,啤了他一口,「呸!這種事情都是順其自然的,誰故意不給你生了?」

  「你肯生?那為何剛成親那時,卻總是冷著臉不讓我碰一下?」他用手指勾著她的耳垂,貼上去熱燙地吻著她的耳廓,「其實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來,聽說……你是想嫁給聖懷璧的,可是他心中只有令狐問君,所以你心裡不痛快才答應嫁給我,可是你看,我對你的溫柔體貼不比他強上百倍嗎?」

  她低看頭輕哼道。「你們都是雀靈苑出來的,沒一個是好男人。」

  他笑看將她抱起,「就算我是雀靈苑出來的,當初不知道多少貴婦小姐願意一擲千金,就為了眼巴巴地見我一面。現在我分文不取地只伺候你一人,我的王后娘娘,難道我伺候的還不夠得力?」

  金城倩捂看臉用力瑞了他幾腳,「要死了!越說越不要臉!」

  「這就叫不要臉了?不要臉的話我還沒說呢,一會兒在床上我慢慢說給你聽。」玉頌明笑看將她抱到寢殿的鳳床上去。

  他是情場老手,對於挑逗女人的種種方法是得心應手,金城倩哪裡禁得起他疾風驟雨般的手段,不一會兒就婉轉承歡於他身下,嘿呼呻吟起來。

  等兩人都到了高潮之後,金城倩累得嬌喘連連,翻身抱看他的腰臂,含含糊糊地央求看,「好人,今天實在是太累了,歇歇吧。」

  玉頌明笑道。「才不過這點累都受不得了?」他咬看她的唇瓣和耳垂,「好吧,就先饒了你,看在你今天沒有抱看我叫別人的名字……」

  她又羞又急,捶了他幾下,「又提又提!都說了不許再提那件傻事了。」

  兩人圓房初夜,金城倩耐不住疼痛和快 感的雙重折磨,一不小心抱著他叫出了聖懷璧的名字,好在他並沒有生氣或吃醋,反而因為這件事取笑她好幾次,還替她開脫說。「我和四殿下是有幾分相似,你錯把我當作他也是正常的。」

  金城倩本來對此事十分愧疚,見他竟這樣大度反而對他好感頓生,於是兩個人的感情也一日比一日好,這件事反而成了兩人燕好時拿來打趣的笑話。

  玉頌明給她蓋了薄被,抱看她又說了一陣子的悄俏話,等她睏倦得睜不開眼了,便靜靜地陪看她。過了一陣,確認她的確是睡熟了,才自己一人下了床,披上衣服,走出了金月宮。

  這裡距離他的玉仙宮很近,他站在金月宮的宮門前,宮女見他只是披著外衫,頭髮微亂,不好意思地問。「陛下,要沐浴更衣嗎?」

  「不用。」他微一沉吟,「叫蘇將軍到玉仙宮見我。」

  一個時辰之後,玉陽的護國將軍蘇復趕到玉仙宮,蘇將軍是他生母華太后的堂兄,自從他登基做了皇帝之後,蘇將軍便是他的親信和心腹。

  蘇復拜倒在地,「陛下,急傳微臣入宮不知有何事?」

  「聽說金城國發生內亂,金城王被殺,王后欲返回金城去主持大局,這件事你有何看法?」玉頌明緩緩道來。

  他一愣,「金城國發生內亂?這件事微臣還沒有聽說過。」

  「這是極機密之事,消息自然尚未流傳出來,王后甚為憂心,所以朕想從玉陽調一支精銳隨同王后回國……」

  蘇復沉吟道。「陛下,王后此時回國只怕不妥,既然金城出了這麼大的事,那目標針對的就是金城的皇族,王后既己嫁入玉陽,就不該再過問金城事務,更何況此事還極為凶險,萬一王后回去,那幕後黑手針對王后再行刺殺之計……」

  「朕也在擔心這件事,但是王后那人脾氣倔強,而且事事以金城為重,無法勸服,更何況金城現在的確無人堪當重任……」玉頌明也很為難。「所以朕只好找您來幫我想辦法。既然此事勢在必行,那王后的安危就必須照顧周全,不知道舅父是否可以親自護送王后回金城?」

  蘇復面色一沉,「這等大任,微臣只怕難以擔當。」

  「那……王后從金城帶回的那些人馬,朕還讓他們跟隨王后如何?他們本就是王后的心腹,此時再保護王后,自當全心全意。」

  「是,陛下可請禮部和兵部一起商議此事。」

  玉頌明微笑點頭,「舅父說的對,我初坐皇位,有很多事情不懂,所以要仰仗舅父幫忙,今天真是辛苦您跑這一趟了,朕送舅父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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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親自將蘇復送走,他再回到桌案旁,鋪紙磨墨,開始寫信。這信紙用的並不大,信上的字也不多,他寫了寥寥幾筆,然後將信紙上的墨漬小心吹乾,而後走到窗戶旁,對看空中啾啾叫了幾聲,一隻撲看翅膀的灰色鴿子很快從天而降,落在窗台上。

  他將那張小小的信紙小心捲起,塞入一個竹管之內,然後將其綁縛在鴿子的一條腿上,抬手一拋—那鴿子拍看翅膀高高地飛走了。

  聖朝,聖弘二十六年,聖都皇宮。

  一個粉妝玉琢的小男孩蹲在湖邊,開心地用特製的小小漁網撈起了一條小魚,得意地回頭對坐在岸上那位正在看公文的素衣麗人說。「娘!看我抓到了!抓到了!」

  素衣麗人微笑道。「晨兒真棒!」

  小男孩高興地張開雙臂,筆直地朝母親跑過來,眼看就要撲進母親懷裡時,身後忽然有人將他一把抱起,遠遠地拉開,同時斥責道。「這麼髒兮兮的就敢碰你娘的身體?還不回去更衣洗手!玩了大半天了,哪裡有皇家子孫的龍章鳳姿?」

  小男孩被丟在地上,一臉的笑容頓時蕩然無存,乖乖地垂手低頭認錯,「是,爹,孩兒這就去更衣。」

  在他面前站著的那名年輕俊美的男子正是聖朝太子聖懷璧。這幾年的太子生涯將他磨礪得更有威儀冷峻的氣勢,少年人的飛揚跳脫一點點的褪去,在自己的兒子面前他更加是個嚴父,唯有在一人面前時,才會展現他的柔情。

  「太子殿下發威,是發給我看的嗎?」那素衣麗人不用多說,自然就是令狐問君。她斜晚看聖懷璧,一臉不悅之色。

  見兒子聖心晨走遠了,他才莞爾一笑,靠在她身邊坐下,涎皮賴臉的看看旁邊桌上放看的一串葡萄,軟語央求道。「問君,我今天累了一天,口也乾,腿也酸,賞我一顆葡萄吃吧。」

  令狐問君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沒安好心,又氣他剛才故意嚇唬兒子,便冷著臉說。「葡萄不就在這裡嗎?你一伸手就能拿到,還用得看我賞。」

  聖懷璧斜晚了她一眼,探過身子去拿她左邊桌上的葡萄,她故意往後坐了坐,任他去拿,他抓了一顆放入口中咀嚼,皺看眉說。「怎麼這麼酸?」

  「是嗎?可我剛才吃的那顆是甜的。」她不解地回手也拿了一顆,嚼了幾下,汁水在唇齒之間全是香甜之氣,「明明是甜的。」剛剛啟唇,臉上就被黑影罩下,唇上的熱度和口腔中的甜蜜汁水全被奪去。

  她哼了一聲,就知道又上了他的當,但這幾年也早己習慣他的偷香,任他態意輕薄了一番後,也反擊地咬了他的舌尖一下,逼退他的唇舌,「為什麼老對兒子那麼凶?」

  人前人後他是兩張臉也就罷了,偏偏對兒子也是那麼冷硬的態度。她自小在父親那裡得到的就是一張冷臉,所以最怕兒子在父母身上得到的也是冰冷而不是溫暖,晨兒降生之後,她恨不得將自己生平所缺的溫暖全都給他,可聖懷璧在這事上卻和她反著來。

  「不是說好了,你做慈母,我做嚴父。咱們聖家的子孫若是在蜜罐之中長大,將來絕對當不了一個心狠手辣的好君主。」

  聖懷璧口口聲聲的大道理,卻讓令狐問君聽得很不是滋味。

  「心狠手辣就是好君主的標準?難道所謂聖主明君其實並不關乎德政,而全在怎麼算計懲治別人嗎?」她想起兒子離開時的表情就心疼地說。「晨兒才多大,三歲多的孩子而已,這時候最缺少的就是父母的疼愛。等他日後大了,成熟獨立了,你想對他好他都不見得願意要了。就像你大哥,若是聖皇肯對他多一些溫存體貼和耐心指導,他怎會變成後來那麼偏激?還有二皇子……」

  他堵住她的口,摸模糊糊地說。「自從有了兒子,你就越來越愛講大道理了,你不知道男人對兒子的好和女人是不一樣的,我父皇對我自小也沒有多少好臉色,還不是把我調教得現在這般了不起?」

  令狐問君想笑卻笑不出來,憋了好一陣才透過氣來,「聖皇對你還不好?全國上下誰不知道聖皇最寵你!」

  「那也不過是在外人面前裝出來的假象而己。自小我練武的時候,父皇對我可嚴苛了,扎個馬步都偷懶不得,他越是在外人面前寵我,外人就越以為他對我只是寵愛,沒有多大的倚重,卻不知我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在用功讀書,拚命練武。

  「小時候練騎馬,我還從馬背上摔下來過好幾次,有一次摔斷了小腿,太醫都以為我以後要變成瘸子了,可等我傷癒之後,父皇就又讓我去學騎馬,說是日後馳騁沙場絕不能指望著坐馬車殺敵。這般狠心,和你爹可有得比了吧?」

  令狐問君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起童年時竟然也吃了這麼多苦,受了這麼多的罪,心中不免一陣柔軟,輕歎道。「當爹的是不是都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可是卻不管孩子心中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當然知道。我自小就知道自己是要當皇帝的,什麼王爺、皇子之類的可不是我想要的。」聖懷璧理直氣壯地說。「晨兒他現在只不過因為年紀還小,所以還沒有這樣的宏願,等他再大些,明白自己究竟是誰時,他必然也是要以做一個了不起的王者為畢生志向的。」

  「他若不願呢?」她白他一眼,「說不定他生性恬淡,連個王爺都不希罕做。」

  「那他就不配做我聖懷璧的兒子。」他說完這句狠話,見令狐問君狠狠瞪著他,便又笑道。「那你就再給我多生幾個子嗣,總會有一個願意繼承皇位的。」

  「多生幾個?」她鄙夷地問他,「是誰在我這裡抱怨了好幾年,說自從有了兒子,我的心中就沒有他了,恨不得這兒子從來沒生過?」

  聖懷璧呵呵笑著,「這個……也是實情嘛,你對我哪裡有對兒子那麼好過?」他又悄俏拈了顆葡萄放入她口中,「問君,你都讓我獨守空房兩天了,就不怕我寂寞難耐,另尋了別人去……」

  見令狐問君只是冷笑著瞄他,他只好把後面的話嚥回到肚子裡去。

  「好吧,我知道你想說這是我自找的,誰讓我又背著你殺了幾個黑羽人。可那幾人是潛入聖朝的細作,本來這身份還不足一死,可他們偏偏在聖都滋事,又殺了雀靈苑的人,當然是死罪了。」

  「只為如此嗎?」她問道。「我聽徐謙說,那幾人潛入聖都時就己經被發現了,你故意留著他們的性命,誘他們出手,此次命案根本是你一手策劃的,不過是為了向黑羽找碴罷了。黑羽都被你打得快無還手之力了,你怎麼還不肯給人家一條生路?」

  聖懷璧冷笑一聲,「無還手之力?你就別替黑羽定海擔心了。自從他回了黑羽,就開始招兵買馬,加強訓練海軍,要不是三年前他們的王后突然去世,全國服喪一年,讓他斷了和我那一年之約的想頭,否則黑羽的大軍早就攻過來了。」

  令狐問君垂首歎道。「你們兩人一定要爭個你死我活嗎?一年之期都己經過了,還是沒有開戰,這約……就算是作廢吧。」

  「末必。」他從袖中拿出一支小竹管遞給她,「這是小謝從玉陽飛鴿傳書送來的密函,剛剛送到。」

  她展開紙條看了一眼,詫異地問。「金城王死了?怎麼我們竟不知道?」

  「這件事應該是被金城牢牢的隱瞞了起來,畢竟兇手是誰還不清楚。我本來還奇怪昨日咱們在金城的密探回報說金城王己經連看數日不上朝了,只當他是病了,卻沒想到他竟被人殺了。」

  「這件事……不會有詐嗎?」令狐問君看著那紙條整眉,「金城倩這樣急著回國,太過危險,萬一這不過是個誘餌,故意引她回國……那她豈不是自投羅網了?」

  聖懷璧挑眉道。「不至於吧,金城國的人如果要殺她,在她遠嫁之前就該出手了,她現在己經是遠嫁到外國的公主,無法千涉本國的朝政了。」

  「但她是金城太上皇膝下唯一的公主,金城有任何意外發生,致使王位空懸,她都是最有力的王位繼承者。」她忽然瞪他,「這些道理你不會想不出來的。你又在盤算什麼呢?那個金城王該不會是被你……」

  他忙舉著雙手,「冤枉!我在你心中就是這樣壞的人?我沒道理給自己惹這麼大的麻煩吧?咱們和金城可是結了盟的,若不是因為金城、玉陽和聖朝這幾年的結盟之勢,黑羽怎麼可能像現在這樣乖順?」

  令狐問君看看紙條只是沉思,「但這件事實在是太詭異了,一定得提醒小謝和金城倩,縱然非得回去,也要有萬全的準備才行。我心中總有些不安,只怕這件事又會是場風波的開端了。」

  聖心晨搖晃著身體跑過幽長的青石板路,手中舉著一串火紅的楓葉,臉上掛著甜美可愛的笑容。

  跑到玉甯宮門前時,守門的宮女笑看將他一把抱住,「小千歲,怎麼跑得這樣一頭一臉的汗?」

  他笑看舉起那手中的紅楓說。「我摘到一串好漂亮的紅楓葉,我要送給娘去。」

  「小千歲等等吧,太子妃在午睡呢。」宮女提醒看。

  聖心晨表示,「我只把紅楓給娘放下就走。」

  宮女眼珠一轉,「小於歲今天的功課都做完了嗎?太子殿下也在裡面,小心他要考校你的學問哦。」

  他一聽說爹在裡面,小臉立刻垮下去,咕味一聲,「爹總是霸著娘……」然後又垂此掙扎似的說。「唐詩三百首我都背了一半了……」嘴上這樣說著,腳步卻不得不停下來,小身子走進玉甯宮之後,就挨著角落的牆壁蹲坐看,愁眉苦臉地看看手中的紅楓愣愣出神。

  寢宮內,秋意的涼爽與屋內的春意融融正好相反,令狐問君雙頰紛紅,額上有一層薄薄的細汗,嘴角向下垂落,哼聲道。「說好了只是睡午覺,你又不規矩!早知道就不讓你也躺上來。」

  「幾天沒有讓我近身了,再不給我點甜頭吃,我都要憋死了。」聖懷璧的手在薄被下緊緊摟著她的纖腰,被薄被蓋著的地方肌膚相觸之處還是一片火燙,但是不小心露在外面的腳被秋風吹過立刻泛起陣陣寒意,於是趕快又縮了回來。

  他將她的後背緊壓在自己的胸膛上,在她的頸肩處又烙印下一串吻痕,「問君,父皇昨天問我,要給晨兒封一個封號,封什麼才好?」

  「他現在這麼小,要封號做什麼?」令狐問君耐不住他的驛擾,晃動看肩背提醒他老實點兒,「父皇為何突然有了這樣的打算?」

  「你知道大哥和二哥的事情對他打擊很大,雖然之前他提出要禪位之事被我們勸阻了,但他這幾年的身體越發不如從前,他說晨兒雖然年紀小,但是看其聰慧不亞於當年的我,應當早立名分,也讓下面的人有個準備,否則現在總是小千歲、小千歲的叫看,不成體統。」

  令狐問君想了想,「小千歲這個外號是誰叫的?還不是你在外人面前總說這是你家小千歲,外人才跟著叫開了。」

  「但不這樣叫,該叫他什麼?難道要人人叫他小皇孫?」

  她也被問住了,呆呆想了半晌,反問。「那你想為他要個什麼封號?」

  「他是我的長子,父皇雖然己經有幾個皇孫了,但是最器重的就是他,其他皇孫都沒有立任何封號,大家就按照名字胡亂那麼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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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8 00:02:3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那……晨兒也不要有封號了,否則豈不是像你似的成了眾矢之的。」令狐問君不放心地說,「算了算了,這件事不要再提了。」

  「你以為他現在不是眾矢之的?」聖懷璧哼了一聲,「大哥的兒子跟著大哥一起被放逐到洪明島去了,二哥的孩子雖然沒有被軟禁,但是門前冷落車馬稀,誰還會多看一眼。三哥的孩子被三嫂管得現在只知道讀書,連騎馬射箭都不許學了,日後豈堪擔當重任?」

  令狐問君歎道。「三皇子妃是擔心三殿下的悲劇重演,所以寧可自己的兒子一生就做文宮,不做武將。為娘的苦心,你不理解。」

  「我怎麼不理解,所以我之前要你去勸勸三嫂,皇家子弟若是不學點防身的本事,不是白等看被人欺負?就算是為了強身健體也好啊,孩子年紀小,容易生病,身體沒有個好底子哪行。我上面和下面本來分別還有幾個兄弟姊妹,都是因為年幼時沒撐過各種疾病天折了,否則父皇膝下也不會這麼單薄。現在安妃給父皇生的那一個小皇子年紀也不大,能不能活過十歲都未可知呢。」

  「呸!說話怎麼口沒遮攔的,好歹那是你弟弟欽!」她慎怒地回身打了他一下。

  他順勢抓住她的手咬住指尖,然後笑看說。「我又不是咒他,前些天我還派人以你的名義給安妃送了些上好的補品,讓她千恩萬謝了一番。」

  「那是自然,現在別說是聖朝,就是金城和玉陽,誰不拍你太子殿下的馬屁?」她笑著想抽回手,卻被他在腋下呵癢,無奈的又笑又躲,身子剛剛探出被子就不得不因為春光外洩而被迫縮了回來。

  聖懷璧難得見她這樣羞窘,笑得更加促狹,「這四國之中唯一不用拍本太子馬屁的人就是你了,可是最不識好歹的也是你,當初你若是嫁給黑羽定海那個莽夫,哪裡能稟受得了現在這般的溫存?」說看一雙手就又不規矩的在她身上揉來摸去。

  令狐問君惱恨地斥責,「少把黑羽將軍扯進來!怎見得他就不會溫柔對我?最起碼他不會有你這麼多心眼兒,總是氣得我悔不當初……」

  「初」字才吐口一半,便又被他覆住,錦被丟開,嬌軀被牢牢禁錮,熱燙的糾纏重新侵入體內,讓她又羞又惱又無可奈何。

  結果今天的午覺自然是根本沒有睡成,還弄得筋疲力竭。

  下人己在隔壁把浴桶準備好了,令狐問君好不容易擺脫了聖懷璧沒完沒了的糾纏,出了門,正要去沐浴淨身,忽然眼角餘光瞥到坐在牆角下正托看腮發愁的聖心晨,不禁一笑,走過去將兒子抱起,問道。「晨兒幾時來的?怎麼一臉不高興似的?」

  他將頭埋到母親懷中,噘著小嘴,「娘,我也要到您這兒來午睡。」

  「行啊,你爹現在在屋中呢,要不然你再去和他躺一會兒?」

  聖心晨立刻扁看嘴說,,「我才不要和爹睡在一起,我要和娘睡!」

  屋內傳出聖懷璧懶洋洋的聲音,「你以為爹願意和你睡?快放開你娘,進來讓爹考考你,該背的詩文都會背了嗎?」

  「會背了。」他百般不捨地從娘親的懷抱裡滑下去,磨磨蹭蹭地走入房中。

  令狐問君苦笑著搖搖頭,想想聖懷璧說的也對,嚴父慈母,他們兩人中總有一個人是要在孩子面前立威的。她因為自小孤苦伶仃,沒有稟受過父母的疼愛,所以有了孩子之後就一門心思的想把所有的愛全都給孩子,她也擔心自己會不會過分溺愛,好在有聖懷璧板著臉嚴加管教,和她可以各司其職。

  以前真沒看出來聖懷璧這種孩子脾氣的人,身為人父之後居然可以做得如此有板有眼,似模似樣。這個人,一向不按牌理出牌,讓她根本摸不看門路,只能又氣又無可奈何的愛得一往情深。

  淨了身,濕著頭髮回房,看到兒子己經不在了,聖懷璧躺在窗邊的楊上,愜意地看著她。

  「過來,我幫你把頭髮擦乾。」

  她問。「晨兒呢?」

  「讓人帶回去了。明日我要把他的太傅找來訓斥一番,己經是三歲的孩子了,怎麼只背點唐詩就算是糊弄我了。」他接過她手中的白布,為她一邊小心擦拭看濕發,一邊不滿抱怨。

  令狐問君嗤之以鼻地說。「一歲的孩子能背一百多首唐詩了,你還想他怎樣?總不至於要他把咱們一朝三國的史記都背給你聽吧?」

  聖懷璧哼道。「你以為呢?我三歲時就開始讀聖朝的史記了。可惜我的太傅己經死了,當年那可是當朝的第一大學士,蘇明哲蘇大人,你聽說過吧?」

  「依稀聽過,但不熟。」她說道,「別總拿你當年和晨兒比,誰不知道你是天縱英明,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四國之中不是才出了你這麼一個人嗎?攪得天下大亂,腥風血雨的。」

  「我哪裡攪得天下大亂了?」聖懷璧拉住她往懷裡一帶,將她壓在懷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忍不住又俯吻偷香,「我若真是攪得天下大亂,這就帶兵去滅了黑羽……」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幾年在暗中謀劃什麼嗎?」令狐問君眸光一沉,「我這個永相雖然不如以前那麼管事了,但是風吹草動也是有所耳聞的。黑羽定海這幾年沒有找你的麻煩,可是你一直就沒有斷了滅他之心!玉陽這些年明明雨水豐沛連年豐收,卻偏偏報上的糧產與我預估的都相去甚遠,你倒是說說這其中原因為何?」

  聖懷璧眨眨眼,「你問我?戶部錢糧歸你管,我只管兵部的事。」

  「兵部如果要打仗,一定是需要錢糧的,所以兵部戶部根本是一家。」令狐問君曬笑道,「太子殿下和我裝什麼傻?」她一手捏住他的下巴,「你若是今天再不和我說嘗話,小心我以後再也不讓你上我的床!」

  他的手探進她的衣襟,觸摸到她溫軟的小腹,她抓住他的手腕往旁邊一扭,他被拍得鬆了手,她拉緊衣服翻身下了地,他在身後用手一搭她的肩膀,她回手一拍,他再次避開,她己經滑到門口了。

  他眼珠一轉,扭身擋在她面前,兩手背扣房門,笑嘻嘻地就不讓開。

  令狐問君瞪著他,「讓開!要不就說實話!」

  「說就說嘛。」聖懷璧笑道,「反正事情籌辦得也差不多了,說給你聽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是我和小謝暗中達成了協議,這幾年玉陽所產的糧食,每年至少給聖朝秘密多送來五萬石,所以這三年我替聖朝多囤了十幾萬石的糧食,你這個大管家還不謝我?」

  她漠然看看他「我有什麼好謝你的。」

  「戶部囤糧增加了一倍,你怎麼不該謝我?」

  「這些糧食你都是怎麼運到聖朝來的?」

  「讓兵部派人押運到距離玉陽最近的西塘鎮,在那我命人秘密建了一座糧倉,對外就說是重修了當地的百佛寺,所以連百姓都不知道,還很高興的給廟裡捐銀子呢。」

  「你就不怕折壽?連佛祖的地方都敢打主意。」令狐問君氣得重重掐了他的胳膊一下,「囤這麼多的糧食,你是真想和黑羽定海大戰一場了?」

  「早晚都是要打的,不早做準備怎麼行,上一次黑羽進犯得太突然,要不是你去金城要來了銀子,咱們連戰備銀都沒有了,前車之鑒,怎麼能不吸取教訓?」

  令狐問君低頭沉吟,「黑羽定海回國之後,一直不似以前那麼深受王寵,據說黑羽王己經將他架空了,所以這一場大戰……」

  「肯定是要打的。」聖懷璧握住她的手,「我怕你擔心,所以有些事一直沒有告訴你。黑羽這些年一直在秘密打造戰船,鑄鐵冶煉,不僅是官家的鑄造廠,就連私人鋪子都被微用了,這樣的舉動,你以為他們要幹什麼?難道是要販賣這些東西到海外嗎?」

  她手掌一緊,反握住他的手,睜大眼睛,「這麼重要的事,為何一直對我保密?」

  「敵人謀劃,我方自要全力以赴做準備,他們準備的越是隱秘,我們準備的就也要越隱秘。你每日要接見那麼多官員,包括各國的使臣,你自從生了晨兒之後就變得情感豐沛,心事越來越難瞞人,所以如果讓你知道得太多,難保不會被看出破綻來。」

  「這不是重點。」令狐問君緊咬銀牙,「你就是怕我和黑羽定海還有私情相纏,怕我向他洩了密。」

  「事關國家安危,我知道你必然不會洩露機密給黑羽定海,只是你的心這麼軟,如果在行軍佈陣上你有任何的保留,那要倒霉的就是聖朝軍隊了。我如果從一開始就讓你參與進來,你的意見難保不會對我的想法產生影響,所以……只能瞞看你了。」

  令狐問君深吸一口氣,「好,那你現在肯告訴我,看來事情是準備得差不多了?金城倩回國這件事真的不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真的不是。我昨天說的都是真心話,她是我的盟友,現在又是玉陽的王后,若是我算計了她,玉陽和金城兩國不都成了我們的敵人,我怎能讓自己置身於如此險地?但這件事的確有些蹊蹺,所以我己經告訴小謝,無論如何要派人暗中保護她,不能讓她有任何的意外。」

  「小謝不是來信說,玉陽那邊的貴族各存心思,沒一個是可以重用的嗎?」

  「嗯,所以我讓他這幾年努力扶植自己可以信得過的人做玉陽的重臣,但是……」聖懷璧也皺起眉,「小謝這個人雖然聰明,卻不夠有膽識,心腸也不夠狠,這件事一直辦得拖拖拉拉的,真不知最後能不能用上他。」

  無論眾人如何擔心,金城倩還是乘船回金城去了,路過聖朝海域的時候,她的手下來報,「聖朝派了使者來見王后娘娘,說是有重要的東西要送給您。」

  此地距離聖朝的海域還有十幾里,縱然計算精準,要攔截到她的船也不易。聖朝特意派人乘船來見,看來的確是有很重要的東西要給她,她心中納罕,還是點頭同意了,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所謂的「使者」竟然是令狐問君!

  當她微笑看登船,站在面前時,金城倩極為震驚。

  「令狐……你怎麼會親自過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她。兩個人己不是當年的身份,她早己從金城的公主變成了玉陽的王后,而令狐問君雖然還掛著聖朝丞相的頭銜,但自從嫁給了聖懷璧之後,人人都將她當太子妃看待。

  令狐問君看出她的心思,嫣然一笑,躬身行禮,「王后娘娘,聽說您要回國,問君特意趕來相送。」

  金城倩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哼道。「你那個霸著你不放的太子,怎麼敢放你出海來見我,不怕我把你劫走了嗎?」

  她眨著一雙明眸,笑道。「玉陽王都捨得放你回國,他有什麼不敢的?看你比起四年前更美了,看來你們夫妻相處得比我想的還好。」

  金城倩被她說得紅了臉,「結了婚的女人說話就是不避諱,難道也要我這樣稱讚你嗎?好吧,你這個都做了孩子他娘的女人,怎麼身材還這麼好?」

  兩個女人說著都笑了,攜著手一起坐下。

  一別四年,回想起前塵往事,那些怨恨,那些嫉妒,都己是過眼雲煙了。如今她們都己為人妻,換了心境,再不似少年時那般態意妄為,不管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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