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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湛露 -【聖朝第一后(奸皇女相終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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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8 00:05: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當禁衛軍統領薛平匆匆趕到聖慈段時,聖皇就坐在正殿的桌案後,依舊是鐵青陰沉著一張臉。

  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雙膝還未跪倒,就聽聖皇冷笑一聲,「薛大人,朕這座皇宮的門,你看得可真好啊!」

  薛平一聽這話不對,連忙說。「微臣魯鈍,犯下大錯尚不自知,請陛下重責。」

  聖懷璧盯著他的眼,咬牙切齒的問。「今晨皇后易裝出宮,這件事為何不見你來回報?」

  「皇后易裝出宮?」他的確毫不知清,「微臣未曾聽屬下回寰,這就去調查清楚,請陛下稍等片刻……」

  「她出宮的事情難道朕還要你查嗎?」聖懷璧壓低聲音,「朕要你去查清楚,皇后從哪個宮門走的,是幾時出宮、沿看哪條街走的?這件事不許驚動其他人,但耍確確實實、明明白白地查清楚了,由你單獨回報給朕知道,明白嗎?」

  他知道茲事體大,連忙叩首,「是,微臣知道,絕不會將皇后娘娘的行蹤透露給第三人知道!」

  聖懷璧深吸了口氣,「若是有外人知道皇后離宮之事,因而引發刺客追殺,讓皇后遇險,朕便不想聽你再囉嗦了。」

  「是。」薛平顫抖了一下,再度叩首,「微臣會誓死保護皇后娘娘的安危。」

  「朕知道此事本不該由你負責,但是事涉機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是朕一手挑選提拔上來的,朕對你還有諸多厚望,若是這件事妥貼的辦好了,朕自然會記住你這份功勞。」他臉色一變,又溫和起來,還好言地許了承諾。

  都說雷霆雨露皆是聖恩,薛平原本是一名小小的六品營千總,被還是太子時的聖懷璧看中升做禁衛軍統領,己是連跳數級,所以對他一直是死心塌地的忠誠。

  雖然不知皇后娘娘為何這樣反常的離宮,但聖皇的焦慮震怒他深有所感,豈敢不用心辦差?他自是連聲應承,許諾立誓後便立刻看人暗中查找皇后娘娘的下落,不敢有片刻的耽擱,也不敢說要追查的是皇后娘娘,只說查的是一名重要人證。

  一個時辰之後,薛平回報,「皇后娘娘是從南面的一個小角門出宮去的,走時和守宮門的侍衛說她有事要替皇上出去辦,讓那侍衛不要驚動任何人,侍衛認得皇后娘娘,又見她拿了腰牌,便親自為皇后娘娘開了門……」

  說到這裡,他悄悄抬頭看了眼聖皇的臉色。

  聖懷璧此刻的神清己不似剛才那般鐵青,反倒古怪的笑了下,「她倒會騙人。」

  薛平不敢發表議論,繼續說。「那名侍衛微臣已經用其他罪名將他暫時單獨羈押起來,以防他走漏了消息。皇后出宮之後的路線很難查得清楚,微臣派了八路人馬從八個方位追查下去,才得知早閱有一個形貌極似皇后娘娘的男人自南城門出了聖都,但因為時間尚短,微臣恐怕此條情報有誤,還在繼續核實中——」

  「不會有誤,她肯定是從那邊走了。」聖懷璧打斷他的話。從聖都的南城門出去,便是一條通往海港的官道,問君想去黑羽,聖都內僅有的幾座軍港她是不會去的,所以一定是坐民船。

  「你沿途查到的消息都是只有她一人嗎?」

  「是。因為一直是皇后娘娘一人,所以查找起來反而較容易些。沿途之人對這樣一個身材清瘦、容貌效好的年輕男子都留有印象,只要見過,便都記得。」

  聖懷璧哼道。「她想不引人注意的出門,其實到最後人人都記得她,真不知該說她是聰明還是蠢。」

  薛平謹滇地問。「陛下,是否要即刻派兵趕去保護皇后娘娘的安全?」

  「她這樣悄悄離開聖都,就是不想讓人發現。」他直視看屬下,「薛平,朕和你說句實話吧,皇后是要去黑羽。」

  「去黑羽?」薛平一驚,「咱們現在正和黑羽作戰呢!皇后娘娘怎麼能去那種狼子野心的地方?多危險啊!」

  他歎了口氣,「你心中所想問嘗不是朕心中所想?所以朕不同意她去,沒想到她竟然背看朕偷偷出了宮。」

  「皇后娘娘為何要冒此風險?」

  「她……希望憑藉一已之力,勸服黑羽王罷兵休戰。」

  薛平頓足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是聖朝之福,可那黑羽王怎麼可能聽她之言?皇后娘娘身份尊貴,萬一反被對方擒住,則……」

  「則是我聖朝之危啊。」聖懷璧感慨又痛心地說道,「你們平日裡見她幫看朕處理政務,當了這麼多年丞相,都讚她舉世無雙,乃我聖朝第一皇后,其實她有時候犯的傻也讓朕無可奈何。她性子執拗,又過於剛正不阿,此時單身涉險,讓朕怎能不為她擔心焦急?可是朕現在忙於此戰和國事,不能輕易離開聖都去找她……薛平,你說朕該怎麼辦?」

  見他如此懇切地垂詢,薛平立刻答覆,「皇后娘娘是在微臣的疏忽下離開的,微臣有責任和義務保護皇后娘娘的安危。陛下請放心,微臣就是拚卻此身性命不要,也必會將皇后娘娘平安帶回。」

  聖懷璧露出一絲欣慰笑容,「你從宮中挑選一些可靠的親信帶走,不要太多人,免得被人囑目,對外……就說朕下個月要去靜心寺禮佛,你是先去那邊佈置護衛之事。」

  「是。」

  有了薛平的追蹤保護,聖懷璧依然不能心安,他現在才想明白令狐問君為何這些天「一直和他鬧冷戰,他剛剛在她這裡找到一些書冊和地圖,全是有關黑羽和這次海戰的資料,顯然她是有了自己的計劃,又不想告訴他,才故意和他避不見面。

  她知道他這些年在黑羽安插的密探和細作都不成功,自從斯朗身份暴露並且自殺之後,黑羽王宮上下,包括各部衙門都加強了戒備。原本他最得力的手下都是雀靈苑出來的人,但現在只要是容貌長得出挑點的外來人,在黑羽大小官員家中都會被當作聖朝的奸細而屢

  遭詳細盤查,可見黑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問君此次孤身前往黑羽,當然比起那些細作更有可能靠近秘密的核心,可儘管她心心唸唸都是為了他好,卻偏偏讓他氣得發狂……待把她捉回來,他必定要好好懲罰她不可!

  眼下為了不讓她的行蹤暴露於人前,他不能再和黑羽這樣默默對峙下去了,只有戰場上打得熱鬧起來,黑羽後方才會疏於各種防範,他的問君才會越安全。

  因為是在戰時,所以從聖朝前往黑羽的商船及民船比起以往己經銳減了三分之二。

  當令狐問君登上一條前往黑羽國的貨船時,同意她登船的貨船船主不解地問。「小兄弟,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去黑羽啊?難道你和我一樣,也被黑羽人欠了債,不得不去討要嗎?」

  她是付了一筆船錢才得以讓船主同意她搭船的,對於船主的問題,她笑笑地回答,「因為我在黑羽有不少的親戚,我們失去朕絡好些年了,我很希望他們能一切平安。」

  船主感慨道。「唉,這一朝三國的太平日子漸漸的是越來越難過了。我也有幾個老友在黑羽,但這些年都不去探望了。」

  「為何呢?」

  「黑羽人現在對聖朝人盯得非常緊,倘若對你有一點不放心,就會嚴加盤查,因此在黑羽的那些朋友們也不大敢和我繼續來往了。」

  令狐問君沉吟看問。「那麼……若是咱們像中原一樣,四國統一,您說好嗎?」

  「四國統一?」船主瞪大眼晴,不可思議地看看她,「那怎麼可能?」他原本轉身要走,又忽而回頭地說。「若能統一當然是最好的了。我看咱們現在的聖皇年紀輕輕卻很有本事,說不定這件事他真的能辦到。若是四國統一,讓貨幣、稅收,該統一的都統一了……那就真是一個新面貌了。」

  「可是……您覺得四國的百姓會願意統一嗎?」她又追問。「大家你是金城人,我是玉陽人,他是黑羽人,如果有一天一起都劃歸為聖朝人,百姓們會不會有被滅國亡族的感覺?」

  那船主卻哈哈笑道。「其實什麼金城、玉陽、黑羽、聖朝的,幾百年前咱們又是哪裡人?前些年我去中原做生意,那裡的人正在看一本叫什麼《三國演義》的書,我沒有看過,卻聽別人一直在叨唸書裡的話,說是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是挺有道理的?」

  令狐問君征在那裡,口中低吟,「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不過這不是咱們老百姓該管的事情了。小兄弟,一會兒海上風浪大,你可不要暈船啊。」船主好心提醒。「樓下靠東邊的那個船艙就讓給你住了。」

  她抬頭一笑道。「沒關係,我小時候也在船上討過幾年生活,所以一點風浪還難不倒我,多謝您了。」

  按照正常速度,一般船行三天就能夠抵達黑羽,但是因為兩軍交戰,把兩國海域的直行線路封堵了,所以他們只得繞行遠路,這樣又多耽擱了三天,共耗時六天才抵達黑羽的海港。

  正如船主所言,黑羽現在對一切可疑的聖朝人及船隻盤查得極為嚴密,不僅要船主出示一切的通關手續,還要將船上的貨物都清點一遍,以防其中夾帶了什麼人或不該入境的東西。

  當黑羽的士兵盤查到令狐問君的時候,船主按照之前的約定介紹說。「這是我家的一個外甥,跟看我學做生意的。」

  那黑羽士兵打量看,看了半晌,哼了聲,「聖朝長得漂亮的人大概都不是好人。」

  令狐問君張口攀談著,「軍爺辛苦了,請問您知不知道張家刀鋪的老爺子現在身體如何了?」

  那黑羽士兵聽這小伙子竟然說得一口流利的黑羽官話,訝異地問。「你怎麼會說黑羽話?」

  她信口回答,「我娘是黑羽人,許多年前跟看商船嫁到聖朝去了,但是我娘自小就教我說黑羽話,讓我不要忘了我是半個黑羽人。」

  黑羽士兵的臉色果然變了,笑道。「你娘說的對,聖朝有什麼好的?一朝三國中最厲害的就是咱們黑羽,做人切記不能忘本!」

  另一名士兵也湊過來說。「張家刀鋪在幾年前被全家抄家下獄了,你問他們家做什麼?」

  令狐問君嚇了一跳,「怎麼?被抄家下獄?我娘說她小時候和張家刀鋪是鄰居,張家老爺子經常給她買糕餅吃,她年事己高不能遠行,讓我這次回鄉務必要去給老爺子帶聲好的。他……是犯了什麼事了嗎?」

  那名黑羽士兵歎氣道。「那可是重罪。老爺子的一位徒弟為一個外鄉人仿作了把和咱們黑羽將軍一樣的佩刀,那外鄉人不想是個很壞的刺客,拿看那把刀去皇宮中行刺,趁機誣陷將軍,害得將軍差點獲罪。查問清楚之後,大王震怒,就把張家刀鋪的所有人都抓起來,刀鋪也就封了。真可惜,那老爺子做的刀咱們黑羽誰不誇好?一門手藝就這樣斷了。」

  她心裡一沉,知道這都是聖懷璧做的孽,卻不能說,只好罵道。「那個刺客真是可惡至極」先害了黑羽將軍,又害了尋常百姓,只怕……是聖朝來的吧?」

  「應該是吧,這案子沒有公開審問,內情誰也不知道。」兩名黑羽士兵和她聊得投機,自然也就沒再繼續盤問她,便放她過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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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8 00:05: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船主在岸上一邊招呼手下卸貨,一邊回頭問看,「小兄弟,你要在這裡辦幾天的事兒啊?我的船只能在港口停留兩天就得走了,不知道能不能帶你回去?」

  令狐問君拱手回道。「多謝船主,不過我要一一拜訪親友,兩天的時間肯定是不夠的,就不麻煩您了。」

  離開港口,令狐問君沿看心中的路線一步步走向黑羽定海的鎮海將軍府,街道兩旁的商舖看上去比平日冷清了許多,行人的表情也都略顯凝重。

  她走到距離將軍府只有一條街的巷口時,忽然發現這巷口四周都有人把守,只是把守的人沒有穿著官服,而是便衣,這就著實讓人覺得奇怪了。她看到旁邊有間茶肆,一轉身便俏悄進了茶肆裡面。

  這裡坐看稀稀疏疏四五個客人,店夥計也沒精打采的樣子,過來問她要什麼茶,她隨便點了一壺碧螺春,坐在角落裡默默觀察看喝茶的人,細心聆聽眾人的對話。

  茶肆和酒樓,是各色人等最容易混雜的地方,也是各種消息傳遞最便捷的地方,她希望能夠在這裡打聽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但是等了好一陣,那幾個茶客都只是各自默默喝茶,誰也不說話,她這邊一壺茶眼看都要喝完了,依然沒聽到什麼有價值的話。心中正暗自著急,另想對策時,忽然從外面闖進一人,大聲道。「這店裡都是死人嗎?怎麼連個喘氣的都沒有?」

  店夥計顯然認得那人,一改剛才的頹廢表情,堆著笑迎出來說。「胡頭兒,怎麼會沒有喘氣的?小的來伺候您。您想喝點什麼?還是要燒刀子嗎?」

  那大漢擺看手,「算了算了,燒刀子你們店裡沒有,每次你都要去別的店給我買。也不知道哪個王八蛋上次把這件事告訴了上頭,結果上面追問下來,說我有枉法之嫌,差點把老子丟到大獄裡去,多虧老子認識的人多,才免了這一劫。

  「就把你們店裡最好的茶給老子泡一壺好了。你放心,老子剛領了月傣,上個月積欠你們的錢和這次的茶錢,一個子兒都不會少給你的。」

  聽這兩人對話,令狐問君在心中大致勾勒出一個情況。這大漢說自己剛領了月傣,顯然他是官家人。又說到自己以前常在這裡喝酒,那就是他經常要路過這裡,或者就常住在這附近,可這附近再隔兩條街就有好幾間酒家,他想喝酒不去酒家,偏偏要來茶樓裡讓夥計外買,要不就是自己有公務在身,不方便出去買酒,要不就是怕被人看見自己在公務期間飲酒,觸犯了律法。

  而店夥計叫他「胡頭兒」,又說明他至少是個穿官衣的小頭目,所以……此人極有可能就是外面那群便衣密探的領頭人了。

  她心中一喜,低下頭去假裝喝茶,聽看這邊的動靜。

  店夥計一邊端上茶來,一邊說道。「胡頭兒也不要生氣,別人不知道您的辛苦,我還能不知道嗎?您這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分白天黑夜的守在這裡,保護黑羽將軍家的安全,如此辛苦,喝點酒暖身暖肚,有什麼不應該的?」

  那個胡頭兒聽得這話立刻樂了,「好,你小子很會說話。」然後丟出一小塊銀子給夥計,「這些銀子夠了吧?」

  令狐問君看那夥計看到銀子時似是暗自舒了口氣,想來是這大漢平日在這裡要酒要茶,只是賒帳從不付帳,店家礙於他是官身,當然不敢要帳,可長期被這樣賒欠也很是可觀的,今天沒想到這大漢說到做到,果然送了銀子,夥計的笑容自然堆得更燦爛了。

  但那胡頭兒喝了半天茶,卻沒再多說什麼話,只是不停地用眼睛看看周圍街邊的情況,神情很是專注警覺。

  過了一會兒,胡頭兒喝完了茶,起身出門,夥計點頭哈腰地陪送出店。

  這時店中的幾名客人卻開始了對話—

  「這些人在黑羽將軍家門口守了有十來天了吧?」

  「嗯,自從海上開戰,他們就在這兒了。」

  「難道要一直等到將軍得勝回來……」

  說話人的聲音很輕,似是怕驚擾到誰,待夥計回來,眾人又陡然住了口,還是各自喝各自的茶而己。

  令狐問君喊過夥計來結帳,當夥計走到跟前時,她一邊丟下銀子,一邊自言自語地感慨說。「早聽說將軍府氣派大,沒想到這麼遠都有人護衛安全,和大王的王宮都差不多了呢。」

  夥計瞥了他一眼,歎氣道。「小哥,聽你說話也是黑羽人,難道不是都城人士嗎?這麼大的事情,用眼睛看還看不出來?」

  令狐問君愣了愣,「怎麼?」

  「那哪裡是保護,分明是監視。」夥計拿了銀子,丟下一句話後就不敢再多說,匆匆回了櫃檯去了。

  令狐問君心裡咯瞪一聲。她最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黑羽定海的將軍府竟然在黑羽王的監視之下?那就是說,他從聖朝返回黑羽的這幾年,一直都沒有重得信任,甚至於在他領兵作戰期間,黑羽王還要派人看看他的家眷。

  她離開茶肆,找了間最靠近這條街的客棧先安頓下來。趁夜時分,試圖靠近將軍府再查看得更仔細一些,但是除了早上那些便衣侍衛依然還在附近的街口把守之外,這次她發現在將軍府的門前也有士兵站崗放哨,將軍府被圍個嚴嚴實實,外人若要悄無聲息地靠近,顯然很難。

  她不得己再退回客棧,剛走到門口,就見幾輛豪華馬車正飛快地往東邊駛去,馬車上似是裝著什麼東西,很是招搖。

  她見一名店夥計正對看客棧門口向外看,便故作隨意地問。「這麼晚了,居然還有這麼漂亮的馬車在街上跑,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千金小姐半夜去私會情郎?」

  店夥計不由得笑出了聲,「客官您真會開玩笑,哪有什麼小姐私會情郎?這肯定是朝中哪位大臣去給長樂侯送禮的。東邊不就是長樂侯府嗎?」

  令狐問君訝異地問。「怎麼大半夜地去給人家送禮啊?是長樂侯要過壽嗎?」

  店夥計歎了口氣,「長樂侯不是剛剛被封為一等護國侯?朝中多少文武百官趕著去巴結呢。」

  「長樂侯被封……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啊?」她不記得在聖朝見過這樣的官書。

  店夥計答道。「就是七八天前。反正長樂侯現在是陛下面前的紅人,在朝中一言九鼎,說一不二,否則你看將軍府能落得現在這步田地嗎?」

  令狐問君赫然明白過來了,「將軍府的事情與長樂侯有關?」

  「當然啊。誰不知道長樂侯一向和將軍過不去?」夥計撇撇嘴,「小人得志而己,等咱們將軍從海上打了大勝仗回來,看那長樂侯還能得意到幾時……」

  忽然間他頭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掌櫃的很不高興地罵道。「臭小子!在這裡亂談什麼國事?小心讓別人聽了去,給你匯報給官府,那街上一天到晚溜躂來溜躂去的探子就恨找不到個叛賊去領賞呢。你還在這裡胡言亂語,大放厥詞的!」

  夥計捂看頭,委屈地說。「本來就是嘛,奸臣當道,良將倒霉,咱們黑羽要是再這樣下去,早晚會—」

  「小哥,掌櫃的說的對,你還是不要再說國事了,咱們都是平民百姓,也不懂得朝中形勢。」令狐問君笑吟吟地打斷他的話,「人人都知道黑羽定海將軍是忠君愛國的好將軍,陛下早晚也能明白這一點的,等將軍得勝回來,必然就能重得陛下隆寵了。」

  掌櫃的看她一眼,歎道。「重得隆寵?難啊。將軍府這些年早己不是當年盛沉了,將軍此次出征,別說能不能榮耀歸來,若是只得了個小勝,陛下也不會冰釋前嫌的。」

  店夥計指著掌櫃的說。「哦—掌櫃的,你說了不讓我胡說的,你卻自己說。」

  令狐問君望著掌櫃的,「您其實也很擔心將軍的安危,對吧?」

  掌櫃的從櫃檯後面拿出一壺酒,大喝了一口,感慨地說。「想當年,我還是二十歲小伙子的時候,也曾是咱們黑羽軍中的一員。我從小卒做起,辛辛苦苦熬了三年之後,也當上了一個小隊長。那時候,是將軍的父親做統帥,將軍常常跟著他父親到軍隊來跟看大家一起訓練,才不過十歲的小孩子,就那麼刻苦練功,從不偷懶。

  「後來將軍子承父業也當了統帥,事事身先士卒,捨生忘死,軍中誰不敬服?可惜我年紀大了,不能再繼續當兵,否則真想跟著將軍再去海上過一過那風裡來、浪裡去的瀟灑日子,讓那聖朝的弄種們看一看,真正的黑羽軍人到底是什麼氣魄,豈是他們一個小小的少年皇帝可以打敗的!」

  店夥計小聲說。「那咱們也是輸給聖朝了。」

  掌櫃的勃然大怒,瞪著銅鈴眼喝道。「勝敗乃是兵家常事!聖朝人使出詭計打敗將軍,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將軍那次定然是因為先勝了一仗,所以輕敵了些。這回出海,如果依舊是將軍領兵佈陣,定能一雪當年之恥!」

  令狐問君疑問。「怎麼?聽您這口氣,難道這回領兵的人不是黑羽將軍嗎?可是您剛剛不是還說將軍出征……」

  掌櫃的又飲下一大口酒,神情很是嚴肅抑鬱,靜默半晌後才說。「雖然名義上是將軍領兵,但是據說長樂侯的侄子也跟看一起去了。你看看將軍府現在的樣子,到處是重兵把守,再想想將軍身邊會是什麼情形?所以我說,將軍這次出征……真的是凶多吉少啊。」

  回到自己的客房,令狐問君的心情很是沉重。果然只有到了這裡,她才能真正掌握最可靠的情報。

  如今看來,至少事情有以下幾點需要留意一

  第一、長樂侯黑羽興昌搖身一變成了黑羽王身邊最得寵的臣子,而他的得寵直接導致被他視作眼中釘的黑羽定海在黑羽王面前更加失寵。但縱然失寵,也不該在他為國作戰的時候,派這麼多人看守軟禁他的家人,顯然這其中另有內情。

  第二、將軍出海,身邊跟看長樂侯的侄子,這個人肯定是長樂侯派在黑羽定海身邊的眼線,甚至有可能是黑羽大軍真正的幕後主將,所以行軍佈陣才會完全違反黑羽定海一貫的風格。倘若此戰勝了,功勞自然是要歸長樂侯的侄子,但若稍有差池,長樂侯必然會反咬一口,指說是黑羽定海作戰不利,甚至污蔑他叛國……

  如此看來,黑羽定海全家上下,真的是身處工境之中,而她該怎麼做,才能既解決戰事之危,又能幫他一家脫困呢?

  令狐問君想了整整一夜,天亮時,她重新回到將軍有外的有道上,大大方方的就往將軍府門前走去。

  周圍那些負責看守的密探一個個都吃驚地盯著她,似是想上前阻攔,又性暴露自已的身份,只得死死盯著她,悄悄跟在她身後,而她都只當沒有察覺。

  當她走到將軍有門口時,那些士兵類身舉槍喝道。「將軍府重地,閒雜人等不得進入,還不速速離開!」

  令狐問君微笑地解釋,「我不是閒雜人等,我是將軍有素蘭小姐的好友,我姓……陳。」她原本想說自已在黑羽時的化名君子晨,但想到當初她和聖懷璧逃離黑羽時,長樂侯正帶著人來捉拿她,君子晨這個名字早已暴露了身份,於是她只取了一個「晨」字的諧音,然後將自已手上的那個金色指套遞上去。「煩請將這件東西交給素蘭小姐,她自然會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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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士兵接過那個奇怪的指套,猶豫了片刻,他們雖然奉命不許閒雜人等靠近將軍府,但是黑羽素蘭的暴脾氣他們也都領教過了,也不想無端招惹。因為不知道令狐問君的來歷,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她,聽她說得這樣篤定,似是真的和黑羽素蘭有交情,幾人權衡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人說道。「好吧,我去給你通報,你在這裡等看。」

  「多謝軍爺。」令狐問君款款頌首致謝。

  她冒了一個天大的風險。如果素蘭看到指套,定然知道外面來的人是她,而她的真實身份在素蘭那裡早己不是秘密,那麼素蘭會怎樣?會當場揭發她的身份嗎?會叫人捉拿她嗎?還是……

  她靜靜地等待,她在拿自已的性命賭一個答案,一個結果,她在別人眼中是否還值得信任?

  玉頌明抵達金城首都時,他沒有走官方船港,而是走小路,曉道至都城的後面,自一個小漁村悄悄登陸。

  從這裡進入金城首都的核心城區要走整整一天的時間,他帶看從玉陽和聖朝帶來的精兵,分成五路,分批潛入都城內。

  金城的都城是一朝三國中最熱鬧的,各種商舖櫛比鱗次,街道上熙來攘往,川流不息的人群顯示現在的金城一切正常。

  幽學小聲道。「如果公主真的出了事,外面是看不出來的。聖皇說過,有事先找尚啟陽,咱們去尚府看看?」

  玉頌明點點頭,他們先找了一家客棧住下,然後兩個人打聽著來到尚府。

  尚府大門緊閉,門口連個家丁都沒有。

  他遠遠地站住,攔住要走上前去的幽學,「小心,事情不對。」

  「怎麼?」幽學又看了眼那兩扇緊閉的大門,「你怕尚啟陽叛變了?」

  「他若叛變,大門反而會敞開,現在緊閉,有可能是主人不便見客的表示。」玉頌明思付了許久,「今晚,我先進宮一趟,你去夜訪尚府,然後到客棧會合。」

  「你現在身份不同了,不能以身犯險,王宮那邊守備森嚴,還是我去吧。」幽學擔心地說。

  玉頌明笑道。「我曾經去過王宮,那裡的地形我心裡有數。尚府雖然較小,但是為防裡面另有埋伏,你也不能疏忽大意了。」

  幽學見無法勸他,只得答應。

  深夜,兩人都換了夜行衣,各自出了客棧。

  玉頌明的一身輕功在雀靈苑中數一數二,數年前他跟隨聖懷璧和令狐問君來到金城時,便曾仔細勘察過金城王宮內外,自是能來去自如。

  這一夜,他自王宮的西北角翻牆而入,因為他知道這邊是距離金城倩的寢宮最近的地方。

  一路上騰挪閃跳,避開無數的巡邏士兵和宮女太監,終於來到金城倩的紫金宮前。

  他伏在宮牆之上向內望去,只見裡面亮看幾盞燈火,但與這偌大的宮殿相比,那幾盞燈火卻顯得太過寒酸淒涼,與他當年來時所見的燈火通明相去甚遠,而宮門口,更有十幾名士兵把守,戒備森嚴。

  他心中一沉,知道聖懷璧的懷疑沒有錯,金城倩這邊必然是出事了,他現在若是跳入牆內,很有可能會驚動在院內值守的太監宮女,只能靜靜地等待機會。

  過了很久,一名宮女從正殿中捧看一個食盒走出來,坐在院中的另一名宮女忙起身去迎,小聲問。「公主殿下又是一口沒吃嗎?」

  宮女歎道。「是啊,連看三天了,她都沒有吃過東西,我真怕她的身體撐不住。」

  「那,咱們去稟報王后吧……」

  「報也沒用,王后娘娘巴不得公主早點死呢。」

  宮女的話中所透露出的怨恨之意令玉頌明一驚。看來倩兒是被軟禁在這裡了,而王后應該就是扣住她的幕後主使,只是倩兒向來做事有膽有謀,為何會任人脅迫,更不惜以絕食相抗?

  他仔細看了看周圍,見到棲息在樹上的那個黑影時想到一計,倏地離開宮牆,趁看兩名太監正穿行而過的時候,忽地自他們的頭頂一躍而起。

  那兩名太監只覺得頭上冷風吹過,再回頭時,又似有黑影乍現即逝,其中一人立刻喊道。「有刺客!」

  因為他們距離金城倩的寢宮較近,於是把守在寢宮門口的士兵立刻奔來了幾人,喝問。「瞎喊什麼?刺客在哪裡?」

  「剛才有個黑影,一閃就沒了。」

  一名士兵對另一名同伴建議,「四下找找看。」

  那同伴不屑地說。「八成就是隻貓影子而己。」

  「貓是不會從我們頭頂上飛過去的!」一名太監不悅地搶白。

  這時候,輕輕的憲宰聲在幾人背後響起,他們齊齊回頭,又是不見人影,只見樹枝款擺,樹影搖晃。

  那兩名太監嚇得叫道。「難道是鬼?」

  兩名士兵也被他們叫得心驚膽戰起來,其中一人膽子大些,還喝道。「再胡說就讓鬼先把你抓了去!」

  沒想到那膽小的太監叫了一聲,立刻轉身就跑。

  守在宮門口的幾名士兵也圍了過來詢問情況,此時樹上的落葉陡然落下一大把,一隻夜鷹倏地振翅飛起,嚇了眾人一跳。

  「原來是夜鷹啊,真是只大傢伙!」幾名士兵先是一驚,繼而鬆了口氣。

  此時潛伏在暗處的玉頌明趁亂翻身跳進紫金宮內,趁看宮內負責值守的幾名宮女也被這陣混亂吸引時,溜到了亮看燈火的正殿門口,將房門推開一道縫,閃身進去。

  殿內,金城倩正坐在一盞燈火前,低頭似是在縫看什麼,她聽到聲響,頭也不抬地喝道。「說了本宮是不會吃那妖後的飯,給我端出去!別讓本宮再看到!」

  「嗤」的一下,金城倩面前的燈火竟然熄滅了。驟然陷入黑暗之中,她一征,伸手去摸火摺子,忽然被人一把抓住肩膀,她冷笑道。「終於決定下手殺本宮了?卻要這麼偷偷摸摸,裝神弄鬼的。你讓你的王后主子親自來動手啊,她若有本事親自把劍插入本宮心裡,本宮會一直瞪看她,連眼睛都不眨的!」

  驀地,那雙大手將她緊緊環抱在懷中,一聲「倩兒」的低喚讓她整個人似被石化了一樣呆住。

  「倩兒,我不能久留,你知道我來了就好。你放心,無論如何我會救你離開。」玉頌明在她耳廓後面輕輕吐氣,這是兩人私下親暱時,她最喜歡被他呵氣的地方,每次他親吻這裡,她都會嬌笑著躲進他懷裡。

  金城倩顫巍巍地伸出手來,在黑暗中摸索著他的臉頰輪廓,一直摸索到他耳後,找到記憶中他那裡特有的一條疤痕後,低呼一聲,將他緊緊抱住,又是笑又是哭的罵道。「你這個臭男人,居然知道來救我!就不想想你現在是玉陽王呢,怎麼能跑到這裡來?你不要命了?」

  儘管嘴裡含含糊糊地咒罵和抱怨,卻擋不住這些日子的思念和心情,她驀地被堵了嘴,熱燙的吻在這危機時刻仍肆無忌憚地霸佔看她的唇,宣誓著他的情深如斯。

  她低喘著問。「你知道我被軟禁了,所以才來救我的?」

  「你這麼多天沒消息,我心裡不放心……」玉頌明不敢告訴她自己在玉陽國發生的一切,以及他和聖懷璧的計劃。

  金城倩小聲說。「是我大意了,王后意圖霸佔朝務,主導金城,我本來是己經逃出來了,但是我調動大軍的手諭在半路被她派人劫下,她那個走狗手下胡仲育不知道從哪裡仿造出來一份遺詔,硬說叔叔臨終前將金城王權交給王后,而後又在我的飯裡下藥,讓我大病了幾日不能面見朝臣,趁機奪了宮裡的兵權。」

  「尚啟陽呢?」

  她訝異道。「你怎麼也知道他?」

  「……我來金城之前己經和聖懷璧秘密通過信,他說尚啟陽是他安抖濃你身邊的幫手,一定可以護你周全。可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人在哪裡?」

  「他應該是被胡仲育的手下軟禁起來了,這些天我都沒有看到他。我身邊能用得上的親信都進不來,跟前有的也只是幾個小宮女,沒有一個能辦大事的。」

  玉頌明沉吟著說。「那我先想辦法找到尚啟陽,救出他來,就能救你了。朝中重臣還是願意聽你的話,只不過一時見不到你的人,所以不敢輕舉妄動罷了。」

  金城倩依依不捨地攬看他脖子,「頌明,經過此事我才知道世上誰對我是最好的。你放心,我日後一定跟著你回玉陽好好做個賢妻良母,再不操心金城的事了。」

  玉頌明苦笑道。「你這脾氣大概是改不了了,日後的事情咱們日後再說。眼下你最重要的是好好吃飯,我剛才一摸就覺得你的腰都細了,回頭如果援軍趕來,你卻餓得昏死過去,還要我背著你出殿門嗎?」

  她低聲應允,兩人又小小纏綿了一陣,悄悄商議好了對策,他才站到了門後。

  金城倩打開房門大聲叫喚,「來人!」

  守在門口的宮女急忙應道。「公主殿下有什麼盼咐?」

  「本宮餓了,讓御膳房備膳。」她冷看臉交代,「本宮要吃雞絲芙蓉翡翠小雲吞,要配上好的高湯,還要準備幾個涼菜,本宮以前愛吃什麼御膳房都知道,讓他們照著老樣子做,若有一點做得不對,本宮就砍他們的腦袋!快去。」

  她雖然被軟禁在此,但公主餘威猶自驚人,那宮女趕快跑去御膳房傳話,趁著門口無人,玉頌明閃身出來,縱身躍上厚重的樹冠,瞬間消失不見,侍衛們只注意到宮女跑去傳膳,並沒發現他。

  金城倩站在院中深吸一口長氣。這麼久以來,這是她呼吸得最暢快的一口空氣,由內而外整個身體都雀躍得想要跳起來似的。

  以前她總羨慕令狐問君有個可以為了她拋棄皇子身份、生死相隨的聖懷璧,如今她的玉頌明竟然為了救她千里迢迢從玉陽趕來,相比之下,她和令狐問君一樣幸福。

  果然這人世間的事,最終都是各人得各人的緣分,莫要艷羨他人。

  令狐問君在將軍府門前像是等了幾百年那麼久,只聽門內終於傳來急促的奔跑聲,緊接看從大門內的影壁之後,風一般的衝出一名黃衣少女,正是黑羽素蘭。

  她一眼看到她時,雙目熊熊如火一般,嘴角緊緊抿看,直勾勾地盯看她的臉,一步步走下台階,站在她面前,噴憤開口,「果然是你!你居然還有臉來!」

  這冷言冷語本在令狐問君的意料之中,但真聽到時卻令她心頭一沉。看來素蘭果然對她怨恨己久……

  她正猜測素蘭是否要吩咐左右士兵捉拿她這個敵軍要犯時,素蘭又說—

  「去年你就說要娶我,結果我等了你足足一年,都不見你上門求親。怎麼,現在來了?是不是你娘不千涉你娶我這個母夜叉了?」

  令狐問君一愣,立刻反應過來這是黑羽素蘭在為自己遮掩,忙裝得難為情的尷尬樣子說。「我娘……己經去世了。」

  「哼,果然,非要等到你娘去世才敢來找我!你算準了本姑娘就要守身如玉的等看你嗎?到將軍府提親的人多看呢,我黑羽素蘭又不是嫁不出去,憑什麼非要嫁給你!」黑羽素蘭趾高氣揚地抬看頭,頓足道。「好,既然你有臉來,就先跟我進來!我還有話要審你!」

  見她上前拉人,一旁本來有點看傻了眼的幾名士兵,連忙上前阻止—

  「大小姐,侯爺有令,沒有他的手諭,任何人都不得進出將軍府。」

  「混帳!這是本姑娘未來的夫婿。他黑羽興昌再有本事,能連本姑娘的終身大事都管嗎?閃開!惹惱了本姑娘,看我不一個個把你們打得鼻青臉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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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8 00:05: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黑羽素蘭一發威,幾名士兵面面相睛,的確不敢再阻攔。而且聽她剛才和男子的對話,似乎這小白臉的確是她的相好,人家等了那麼久,現在阻攔也有壞人姻緣的罪過,既然對方只是一人,又長得文文弱弱,看上去沒什麼本事的,放他進去就進去吧。

  她拉看令狐問君昂首往內走,那幾名士兵果然讓開了路。

  她沒有走府中正道,而是繞開正堂,從側面的小道穿徑而過,一路上甚至避開了府中的丫鬟和家丁,只是悶頭往裡走,一直走到她自己的閨房,對院子中的丫鬟們喝道。「都出去!誰也不許踏進院子一步!」

  府中有許多人原本是認得令狐問君的,只是她換了一身男裝,又來得如此突然,一時間眾人也沒有看清她的面貌,丫鬟們見大小姐氣勢洶洶地拉了個男人進房間,雖然都很好奇,可誰也不敢多問,紛紛退出了院門。

  黑羽素蘭將自己的房門一關,回手一把抱住令狐問君的肩頭,雙目盈淚,低低地喚道。「子晨姊,你怎麼會來?」

  令狐問君被她這樣一叫,心頭都是暖暖的酸楚,想看自己給黑羽家帶來的麻煩,看實無顏再見她,但她的真誠熱情又讓自己感動不己。

  「素蘭,你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嗎?」當日長樂侯到將軍府捉拿她時,她的身份就應該己經暴露了,難道是黑羽定海沒有和素蘭說過?

  她微微一笑地答覆,「我知道你是誰。令狐問君,聖朝的丞相,不,如今你已是聖朝的皇后了……子晨姊,當年我真是一心三思希望你做我的嫂子,可惜我哥和你沒有緣分,他後來和我說了,他抓你到黑羽來,本來是想挾持你為人質,逼迫聖朝的四皇子就範,不想你被人救走,他的計劃失敗。不過我想我哥原本也有把你留在身邊的意思,只可惜你早己心有所屬了。」

  見她說得如此坦誠,表情並無憤怒和怨慰,令狐問君心底則感到更加歉疚。

  「素蘭,當初我不該騙你,只是起初我到黑羽來本就是另有隱清,而後兩國交戰,我的身份特殊,將軍把我抓來,既不殺我,又不上報,已是詢私,我若是再暴露身份,會給他帶來更大的麻煩,只是沒想到,到底還是讓黑羽興昌發現了……」她誠摯道歉,唯一不敢明說的是聖懷璧在暗中施了多少力。

  黑羽素蘭歎氣道。「人和人的緣分本就是難解,我沒什麼好怨恨你的。那個黑羽興昌狼子野心,縱然沒有你這件事他也會處處為難我哥的,只可惜我娘去世前還叨叨唸唸看他的終身大事,感歎說他心中有了你之後,就更不看其他女子一眼,這輩子大概是娶不到老婆了。」

  令狐問君聞言頓時花容變色,「怎麼?老夫人已經……去世了嗎?是幾時的事青?我怎麼未曾聽說過?」

  一雙大眼清中滾落兩行淚珠,「就是我哥出征後的第三天。娘這一兩年身體一直不大好,再加上黑羽興昌在朝政上步步緊逼,幾次三番誣陷我家要造反,大王對我哥越來越冷淡,娘看在眼裡急在心中,就這樣積鬱成疾……撒手塵寰了。」黑羽素蘭微嘎道。

  令狐問君此時才赫然想起自已剛才一路進有,正堂門前似乎是一片素白,但她來不及多看一眼就被素蘭拉走了,如今回想,那裡肯定是老夫人的靈堂。

  想起老夫人蕭天生前對她的和種呵護,她顫聲道。「我要到老夫人的靈位前上三住香,給老夫人磕幾個頭。」

  「這些俗禮現在不急。如今咱們黑羽和聖朝又在打仗,你身為堂堂聖朝皇后,身份顯赫更甚當年,怎麼會跑到黑羽來送死?若是讓黑羽興昌的人發現了你的真實身份,你可就危險了!」

  她挽住素蘭的手臂,小聲說。「我知道這裡危險,所以才要來,因為我總擔心將軍遇到了什麼狀況。海上布懷玥顯不是將軍的陣法,兩軍對峙又遲遲沒有動靜,當日將軍因為丟了我無法交差而下獄,後來將軍又跑去金城做了一陣子金城倩身邊的大將,現在縱然他重回黑羽,黑羽王必然對他已有很深的芥蒂,若此次將軍作戰得勝,黑羽王能夠重拾對他的信任,我可以回去告訴聖皇,寧可犧牲這一仗,也要保得將軍一人!」

  黑羽素蘭呆住了,「為什麼?你為何要這樣幫我們?」

  「因為將軍其實是個忠心不二的悍將。他名為定海,就是黑羽的定海神針,更是一朝三國的定海之神,我知道將軍心中也並不喜歡戰爭,當年我還在將軍手下時,他曾說過,此生只願得一知已,四海飄搖。」

  「可是黑羽王野心勃勃,恨不能立刻吞併一朝兩國,所以逼迫將軍進攻。將軍宅心仁厚,親見之前那場大仗的滲烈結局後,我相信他心中必然已有悔意,如果能重得黑羽王信任,也許會另有一番新局面,而若讓黑羽興昌得了勢,則是一朝三國之悲。我既然是聖朝的皇后,絕不能眼睜睜地看看四國百姓因為一已之私而被拖入戰火之中,」

  令狐問君的一番誠懇表白,令黑羽素蘭感慨不已,「你真不傀是我哥的知已,句句話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實不相瞞,此次出征,我哥其實是被逼的,當年他和大王達成默契,本想藉著潛伏到金城去的機會,利用金城人的手找聖朝麻煩,甚至若能尋得機會殺了聖懷璧最好,可是他錯失機會,又被金城倩看破心思,只得退回黑羽。」

  「之前大王又大張旗鼓地將他當作謀逆叛臣公開追捕,甚至為了他的事情把張家刀鋪都封了,如今若是我哥未立尺寸之功就黯然回國,那讓大王的面子往哪兒擱?縱然大王也曾在朝堂上為我哥平反,表現得依舊是君臣和睦,可是誰都看得出來,大王心中根本己經不信任他了。」

  「這幾年,海軍的統帥之名雖然依舊掛在我哥頭上,但實際上所有事情都要上報大王之後,由大王核准才能進行,我哥早已被漸漸剝奪軍權。這一回,黑羽興昌竣使大王同意在聖朝兩皇交替時出兵進犯,力薦我哥做主帥,其實真正的幕後主帥卻是他侄子,我猜那個老混蛋根本是想借此戰為刀,要害死我哥!」

  她渾身不寒而慄,盯看素蘭,雙手都滲出了冷汗,「為何你會這麼想?」

  「這不是明擺看的事嗎?如果這一戰我哥勝了,黑羽興昌會把功勞記在他侄子的身上。如果我哥敗了,他隨便捏個消極怠兵的罪名,就能將我哥軍法處置!」

  素蘭的想法和她之前的推測其實不謀而合,這更讓她的心跌到了谷底。

  她想了一陣,說。「既然如此,我們必須想辦法扭轉乾坤。將軍之所以處處隱忍,應該就是不想家人為他擔心,受他牽連。素蘭,老夫人己走,你就是將軍在這個世間唯一的親人了,我有一個想法,或許過於大膽,但是不妨一試。」

  黑羽素蘭急急地問。「子晨姊,你想怎樣?你說……」

  令狐問君低聲道。「金蟬脫殼,反客為主。既然關鍵是在黑羽興昌那裡,那我們總要讓黑羽王認清,誰才是真正的反賊。「

  玉陽國的都城,一夜之間不知被什麼人在大街小巷張貼了百餘張的『討逆賊詔』,清晨當百姓們起床離家時,他們驚詫地都在家門附近看到了這份詔書。

  詔書以玉陽王的口氣,直指朝中重臣蘇復將軍是逆賊,意圖逼宮謀反,玉陽王被迫遠走是為保存朝中其他忠臣良將,如今玉陽王身處海外,寧願捨棄王位不要,也要讓全國百姓都知道蘇復的陰謀。

  頓時之間,滿城嘩然。人們圍攏在詔書面前,爭相「讀,有不識字的,就拉看識字的讓人讀給他聽。

  眾人紛紛議論,「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蘇復會做嗎?他和當今陛下不是有親戚關係嗎?」

  還有人提到,「聽說是新聖皇要登基,咱們陛下才離開玉陽的啊,怎麼一轉眼竟成了被逼遠走?」

  但無論如何,這些詔書上都鮮紅地印看象徵玉陽王至高無上權威的重要證據。國璽大印。這個大印,對於玉陽的百姓來說並不陌生,每當玉陽有什麼重要事情需要公佈昭告全國時,蓋看這塊國璽的詔書就會貼遍全城,乃至全國。

  於是,有人忽然想起,「對了,前幾天不是有一份陛下公告,說國事暫交蘇復將軍代為攝政的詔書嗎?還說了國璽就留給蘇復了,如今怎麼會又出來一份詔書?比對看看不就行了?」

  原本那份詔書距離這份的張貼地點也相去不遠,當百姓將兩份詔書都揭了下來,比對一看,這才發現,之前那份宣佈蘇復暫攝朝政的詔書下端蓋看的那個國璽,字跡刻畫略顯模糊,其中有懂字的人驚呼道。「這「玉」字的最後一筆筆鋒竟然是倒看的!咱們的國璽豈能犯這麼大的錯誤?這上面的國璽原來是假的!」

  玉陽的百姓生性並不好鬥,但最是忠君愛國,當年黑羽重兵圍城,人人自危,但一聽說玉陽王宮被圍,玉陽王遇險,就不惜以尋常血肉之身去和黑羽士兵的刀劍相抗,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將黑羽兵趕走。

  當這樣忠君愛國的玉陽百姓驟然聽說自己的君主被逆賊逼宮遠走時,人人血氣往上衝,一傳十,十傳百,成千上萬的湧向蘇復的護國將軍府門前,兩個時辰之內,就將這附近的幾條街都圍個水洩不通,要求他親自出來解釋清楚。

  蘇復因為這些日子不用上早朝,過得很是愜意,他每天讓六部將最重要的事情拿到將軍府來看看就好,幾乎足不出戶,所以起床也起得比平日要晚。

  他忽聽府外吵吵嚷嚷,亂哄哄的,很是不高興地在寢房內對看外面喊道。「府外來了叫花子要飯嗎?怎麼這麼吵閒?快把人轟走。」

  管家嚇得臉色青白的跑到門前,顫聲地說。「將軍,不好了,都城中的百姓不知道聽到什麼謠言蠱惑,說將軍謀逆作亂,還逼走陛下,紛紛聚集在府門前,要和將軍討個說法!」

  蘇復赫然起身,披衣下地,拉開房門喝道。「混蛋!老百姓怎麼會在門前鬧事?顯然是有人慫恿挑唆!快去把領頭的給我抓來!」

  另有大致瞭解了事情的家丁跑來回稟,「將軍,城內一夜之間不知道被什麼人貼了許多的詔書,都蓋看國璽大印,說是將軍您陰謀造反……」

  不等家丁把話說完,蘇復劈手就把那份家丁從外面牆上撕下的詔書搶奪過來,匆匆一看之後,也不由得大驚失色,但他強忍看不讓自己慌張,冷笑一聲,「這只怕是有小人作祟,私刻了陛下的國璽冒充什麼詔書來愚弄百姓。待本將出去言明,他們這群愚民自然就會瞭解真相了!」

  那家丁忙阻攔道。「將軍慎行,小人聽說那些百姓將這份詔書和之前陛下那份詔書的國璽大印做了比對,說那份是假,這份才是真。」

  「胡說」那是陛下親自交給我的國璽,怎會有假?」蘇復反身從自己的床板下面將小心珍藏的國璽拿了出來,拉過桌上的一張白紙蓋了一下,再和今日出現的這份詔書上面的國璽比對,看了幾眼之後,他的臉色便灰敗如紙。

  果然,玉頌明交給他的國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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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他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中,飛快地從頭去想,想玉頌明對自己一貫的和顏悅色和臨行前的殷殷囑托,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虛情假意,是玉頌明故意設局佈置的圈套。

  「真不該信了這黃口小兒的話!」蘇復咬牙切齒地罵道。不過現在玉頌明畢竟不存玉陽,玉陽的大權依舊是由他掌管,朝中有諸位重臣都己經得了他的好處,同意幫他篡權奪位,相信這個時候他們不會棄他而去的。

  「去通知戶部的方大人,吏部的宋大人,兵部的丁大人,讓他們立刻趕到府上來,我有要事要和他們談!」蘇覆命令道。

  管家猶豫看說。「將軍,府門外都是老百姓,圍個水洩不通,只怕一開門他們就要湧進來了。」

  「這裡是將軍府,豈能容許他們胡來?調集府中的弓箭手,給我站在屋簷上,瞄準街上,看誰敢造次!」

  蘇復的命令立刻傳達下去了,當將軍府的大門一開,老百姓剛要湧進來的時候,便見幾十張己經拉滿弓弦的彎弓搭著長箭正瞄準著他們。

  人群中有人喊道。「蘇將軍若是心中無鬼,為何要對手無寸鐵的百姓兵刀相向?莫非是做賊心虛,想殺人滅口嗎?」

  管家陪看笑地拱手說明,「各位鄉親父老,大家誤會了,將軍正在核查此事是誰作偽造假。如今我們要去請六部的幾位大人一起過來會談此事,各位稍安勿躁,將軍自會給大家一個圓滿交代。將軍是兩朝老臣了,先王對將軍向來褒獎有加,將軍怎麼會做謀逆犯上之事呢?」

  縱然他巧舌如簧的解釋,可百姓群情激憤,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就是聽見了也不相信,只覺得他在狡辯。

  時間慢漫流逝,太陽升至中天,派出去請蘇復同黨的幾路人馬卻都吃了閉門羹,紛紛無功而返。

  「將軍,戶部的方大人說家中女兒生病,他今天實在是走不開……」

  「將軍,吏部的宋大人說自己昨夜感染風寒之症,暫不能出門。」

  「習各軍,兵部的丁大人說今日京中有亂,他要先去軍中調集人手,以防發生民變,所以無法過來。」

  蘇復拍桌子跺腳罵道。「這群膽小鬼。說好了一起共稟榮華,如今竟連這一點小小的民亂都抵擋不了就做縮頭烏龜了!要他們何用?」

  此時門外又吵嚷起來,「等了這麼久,蘇將軍都不肯出來說明,定然是心中有鬼!請蘇將軍出示國璽!倘若是真,必然不會刻錯了字!若國璽是真,則今日詔書是假,若國璽是假,則今日詔書必然是真!」

  「可外那如海浪的喧嘩之聲一波接一波,漫過屋簷,衝過層層深院,一直衝入後堂蘇復的耳朵裡。

  他咬緊牙關在屋中來回踱步,想了好一陣,倏地站住,沉聲說。「備馬!本將要入宮面見太后!」

  國璽他自然不能拿出來,否則就真的被坐實那謀逆之罪了。他是要謀逆,但絕不是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時刻,更不是以掀起民憤為代價的。當務之急,只有先請太后出馬為他說話,百姓尊奉玉頌明為王,自然也尊奉太后,只要太后站出來說他是被冤枉的,則百姓們必然也就信了。

  管家擔心地提醒,「將軍這個時候出府,萬一和百姓起了衝突……」

  「本將還會被他們吃了不成?」他雙目圓睜,虎威畢現,大聲喝道。「備馬!」

  駿馬備妥,蘇復翻身上馬,府中侍衛先行衝出去,將擁擠的人群分開一條狹窄的道路來,讓他通過。

  當他一言不發鐵青著臉騎馬衝出府門時,又聽到人群中有人高喊著,「蘇復要畏罪潛逃了!」

  眾人呼喝著追隨他的身形,將道路又圍了個水洩不通,人人喊著,「蘇將軍,請說出實情!」

  蘇復心煩意亂,揮起馬鞭向左右抽打看,幾名百姓被抽中面頰和肩膀,呼痛向後摔倒,他喊道。「再敢擋本將軍的路,就是死罪!」

  突然,一支冷箭破空飛出,筆直地射中他的後心。那箭雖短小,但力道驚人,一下子沒入他的身體,他眼前一黑,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停止了呼吸,身子向旁邊一倒,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眾人先是驚怒於蘇復揮鞭傷人之舉,誰也沒看清他是怎麼跌落馬背的,待眾人衝上前要去揪他追問時,這才發現他己絕了氣息。

  「蘇復畏罪自殺了。」

  一聲驚呼從人群中蔓延開來,又傳播開去,站得遠一些根本看不到的百姓也紛紛跟看喊起來,「蘇復畏罪自殺了!蘇復畏罪自殺了……」

  今日的玉陽國都城,一場民變轟然開始,又倏然結束,誰也不知道在這場民變背後默默操控的那隻手,其實來自遙遠的聖朝。玉陽的百姓也想不到,他們今日參與的這場民變,會將玉陽帶向一個怎樣的結局—

  兩天之後,玉陽所發生的一切就傳到了聖朝。

  聖懷璧看罷手中的密函,得意地一笑,「幽學留在玉陽的那幾個人還挺管用的,再堅固的民心也禁不住流言蜚語的蠱惑,等他們回來要好好給他們記上一功。」

  蘇復臨死之前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千算萬算,計謀還沒有施展,最終便死個不明不白。其實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他早在玉陽安排了細作,混在那群玉陽的百姓中,不時的喊出一些唯恐天下不亂的流言,帶動民心,煽動了百姓的情緒,終將蘇復逼得無路可走,最終又以一記暗箭結果了他的性命。

  肖怡然未看到密函中的內容,但之前己經聽聖皇隱約提過此事,見他現在的表情,便知道計劃成功,因而問道。「若是蘇復己經除掉,玉陽現在該由誰來做主?」

  「暫時由太后主政,但她一個婦道人家也管不了多久,終究還是要玉陽王回去。」

  他訝異地再問。「玉陽王不是不準備回去了嗎?」

  「無論是他想禪位給朕,還是想讓玉陽正式歸屬於聖朝疆土,總還是要回去給百姓做個交代,由朕直接接管玉陽原本是最壞的打算。」聖懷璧淡然地說,「玉陽的百姓如今丟了王,死了臣,就像一群沒頭的蒼蠅,正不知道該怎麼做呢,難保也不會有些聰明人開始懷疑這裡面另有玄機。倘若此時朕出面說要兼併玉陽的疆土,他們必然會將攻擊的矛頭指向朕了。」

  肖怡然佩服地點頭,不得不再次感歎聖皇思慮得極為周詳。

  「如今己開戰兩日了,黑羽那邊還是在和咱們周旋嗎?」他放下密函問。

  「是。」肖怡然遞上一份戰報。「自從前天晚上我方發動第一次的進攻,黑羽的戰船就是且戰且退,偶爾又會派幾條船主動上來挑釁一下,卻從不大規模的正面交鋒。」

  「是黑羽定海真的轉了性子,還是他己失了指揮權?」聖懷璧看看那份戰報,想了好一陣。「若是敵軍故意引誘我軍出擊,讓楚將軍留意,當年三哥就是中了黑羽定海的的這個計策而大敗的。正所謂窮寇莫追,若是敵軍敗後超過五里,我軍就停船不動。」

  「楚將軍也有這個顧慮,所以回報說,縱然彼此有過幾回合的交手,但是我軍整體推進也不過才五里左右的海域。楚將軍困惑的是,黑羽的士兵也不像以往那樣勇猛,好似有些無心戀戰,他的懷疑和陛下一樣,也覺得黑羽定海不是此戰的主帥。」

  「若黑羽定海不是主帥,這一戰反倒沒有意思了。」他又思慮了一陣,忽然一笑,「等朕寫封信函,明日派朕的主戰船送到前線去,務必想辦法交到黑羽人的手裡。」

  「送信何須動用陛下的主戰船……」肖怡然剛剛問話出口,赫然又明白過來,「陛下是想讓黑羽定海誤以為陛下親赴前線了?」

  「若黑羽定海一直在用誘敵之計,他很有可能是在等朕。朕若遲遲不現身,他便不會正式開戰,但他知道朕是個喜歡用計謀的人,所以咱們可以利用一下他的疑心,讓他和朕猜一猜,到底誰才是此戰背後的主帥。」

  當聖懷璧的親筆信函送到黑羽的軍艦上時,黑羽的將領們都有點激動。

  「果然把這個小聖皇逼出來了。」

  其中一名副將問。「送信來的人坐的是什麼船?」

  「一條快船,不過這快船是從一艘剛剛抵達海上的龍船上放下來的。看那龍船很是氣派,還有聖朝的標記刻在船首,很有可能就是聖皇的主戰船。」

  船艙中一片雀躍,「不如咱們現在就發動總攻吧!擒賊先擒王!」

  黑羽定海看看信上那幾筆簡單的話,卻整眉沉聲道。「不可造次,謹防有詐。」

  「是謹防有詐,還是黑羽將軍怯戰畏敵了?」黑羽興昌的侄子黑羽方化在他身後冷笑一聲,「自從我軍出海以來,將軍處處表現都令我很是驚訝。都說將軍是海上無往不利的一條蛟龍,就算數年前敗給那位小聖皇是因為輕敵好了,此番我們捲土重來,當給對方迎頭痛擊,可將軍卻處處留手,節節敗退,真是丟盡了我們黑羽人的顏面!怎麼,如今對方御駕親征,將軍更怕了?」

  劈手從他手中搶過那封信,只見上面用熱情的口吻,龍飛鳳舞地寫著-

  昔日之約,總不能忘,何故將軍失信至今方得踐約?聖都之內勞朕苦候數年,可知佳人惦念亦懷當年舊情?君素豁達,何至此事竟如此躊躇不前?

  聖懷璧寫得極為暖昧,黑羽定海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說自己當年和他約下的一年之期耽擱到了現在才終於開戰,也說到令狐問君一直都很惦念他,更笑他在海上作戰畏首畏尾,不夠痛快。

  但是看在黑羽方化的眼中,竟是聖懷璧和他串通好了,埋怨他違背了當年的承諾,更忘記了聖朝還有什麼和他有舊情的美女在等他,讓他辦事不要拖拖拉拉猶豫不決,早日下定決心。

  於是看完這封信,他登時大怒,「好你個黑羽定海,竟然裡通外國。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

  船艙之內,頓時劍拔弩張。黑羽方化的親信抽刀出鞘,而黑羽定海的屬下豈能坐視主將莫名其妙被抓,也都立刻抽出兵器護衛在他的身邊。

  黑羽方化呵斥,「黑羽定海,你該當知道出征前大王下的旨意,此戰我為主,你為副,你敢違抗君命,公然造反嗎?」

  他虎目圓睜,精光迸射,冷笑道。「你早就等看要拿莫須有的罪名抓本將,如今敵人一封暖昧不清的信不過是正中下懷,黑羽大軍若交到你手上,只會輸得更慘。」

  「你這個敗軍之將,還好意思說勝負?」

  他的屬下們氣得反駁,「勝敗乃兵家常事,武將中有幾人沒有敗過?咱們都是刀山火海中滾出來的軍功,和你這只會坐在都城稟福玩女人的公子哥可不一樣!」

  兩派眼看就要打起來了,黑羽定海喝止,「噤聲,這是什麼地方?容得你們這樣放肆?」

  黑羽方化被氣得臉色發白,雙手哆嗦得指看他說。「好啊,你煽動手下造反,看我不回稟大王,讓你全家都陪看你入獄受罪去!」

  他冷笑回道。「你倒真是心急。捉了本將,你獨自一人應付聖懷璧嗎?那人雖然年輕,但是多智近乎妖,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只看這一封信就挑得我軍將帥不和,便知此人之陰險狡詐了。來而不往,非禮也。元帥要是不信這是此人之計,本將也有一計,至少可以知道聖懷璧是否就在那主戰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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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黑羽方化斟酌思量著,自己此時和他對峙,勝算不大,畢竟黑羽軍隊是他一手帶出的,若是不能將他擒下又反被對方制住,則會丟盡顏面,故而順看台階下,「好啊,看你有什麼本事。只是若你們早己串通好了,這些也不過是你們演的戲罷了。」

  黑羽定海不再理他,吩咐左右,「拿紙筆來。」

  筆墨紙硯擺在桌上,他運筆如飛也寫了兩行簡單的回信,即吩咐下去,「這封信立刻送到對方軍中,就說本將等著聖皇的回函,如果聖皇沒回信,明天一早就開戰!」左右屬下都好奇地伸長脖子看向那封信上的字,卻見上面寫著兩句詩—

  我自踏海逐浪來,

  何須琵琶半遮面?

  聖朝的主將是楚思遠,他今年不過三十歲,是兵部年輕一輩中最得聖懷璧器重和看好的將領。聖懷璧派人給黑羽定海送信的同時,也給他送了信,所以他知道聖皇使的伎倆乃是誘敵之策。

  乍然收到敵軍的回信,他咧嘴一笑,「黑羽定海不愧是一代名將,這信其實是在試探陛下是否真在軍中。」

  他的一千手下們急問。「那怎麼辦?這信回還是不回?」

  楚思遠笑道。「陛下早己料到黑羽定海會有此計,所以早己做了安排。」

  黑羽軍這邊等了半日,都不見聖朝有回信,黑羽方化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開口嘲諷,「是聖皇被你的信嚇到了,還是他的確不在船上?我看也無須等到明天再進攻,難道還真要等到對方準備好我們才動手嗎?」

  「我們既己承諾了作戰時間,自然要守信。」黑羽定海立在船頭,遙望看遠處的聖朝戰船。其實他並非是為了守信而要堅持等待,他是帶軍之人,自然知道兵不厭詐的道理,可他現在的確很想確定聖懷璧是否真的御駕親征了。

  以聖懷璧現在的身份來說,他是聖皇,不再是過去無足輕重的四皇子,親自到前線作戰似是不大可能,可此人慣出奇計,若真的來了也不是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自己和黑羽方化雖然諸多不合,可有一點卻是相同的。擒賊先擒王!他若能抓住聖懷璧,則一朝三國的局勢就會大變,後面就可以省卻許多麻煩,人員的損耗也可以降到最低。

  但是,聖懷璧究竟來了沒有呢?

  就在他們這邊翹首以待的時候,敵軍那條嶄新的主戰船上忽然傳來悠揚的絲竹聲。

  「有人在彈琴吹簫?」

  「不,還有人在唱歌?」

  眾多黑羽將士都湧到船頭,側耳傾聽,果然是那條主戰船上飄來的陣陣樂聲。

  這一幕……何其眼熟?

  黑羽定海不由得瞇起眼。聖懷璧,殊不知一招用巧,二招用老嗎?他立刻回頭吩咐下去,「通知所有戰船做好準備,謹防敵人潛入船上!」

  跟著他的將領們,誰能忘記五年前黑羽恥敗聖朝的那一戰?當日小謝以一曲琵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聖懷璧另派手下悄悄潛上黑羽戰船,縱火燒船的那一幕還歷歷在目,令人不寒而慄。如今這是要故技重施嗎?

  於是所有將領忙吩咐左右去部署加強戒備之事,而黑羽方化站在黑羽定海的身邊,看了眼那吹吹打打很是熱鬧的主戰船,哼笑道。「敵人用個聲東擊西的招數有什麼唬人的?倒把你們嚇成這樣。」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將軍想過沒有,敵軍用這艘船來迷惑我們,是想掩蓋什麼?」

  黑羽定海也在思索此事,聽他說得這麼驕傲,便故作謙虛請教,「本將沒有看出,請元帥指教。」

  他用手一指右前方的聖朝船艦,「你們看,他們的主戰船雖然是在船艦中間,但是右邊卻有七八條船悄悄改變了陣式,靠攏向那條小一些的黑色戰船,這是為何?」

  經他提醒,眾人舉目去看—果然正如黑羽方化所言。

  要知道這海上的陣式一旦列開,任何的改變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雖然那幾條船的動作並不很大,可明顯是為了環繞護衛在那條小黑船的左右。

  「那才是他們真正的主戰船!這條吹拉彈唱、熱熱閒鬧的主戰船,就是個迷惑我們的幌子罷了。」黑羽方化吩咐自己的親信們,「今晚要全力向這個方向進攻!同時注意間隔其他黑羽戰船,讓他們無法馳援!」

  黑羽定海處著眉默默看著那條不起眼的小黑船。那條船真的是主戰船嗎?如果說這邊的吹拉彈唱,敲敲打打是迷惑他們的幌子,那聖懷璧會刻意在大白天就調動周圍的戰船保護自己,卻不怕被敵軍察覺?

  以他對聖懷璧的瞭解,聖懷璧是善於利用敵人掩護自己的。在玉陽,他借助了玉陽的百姓擊退了黑羽軍一在黑羽,他利用張家刀鋪鍛造假刀誣陷自己,甚至不惜冒看暴露令狐問君身份的危險,把黑羽興昌都挑動起來了,還潛身在金城倩的左右,冒充金城的特使……

  雖然這些事,很多是事後這幾年他慢慢調查出來的,但每次去想聖懷璧的這份心機手段,都令他有不寒而慄之感。換作是他,他能想到這些方法嗎?

  如今,聖懷璧人未現身,黑羽方化己經坐不住了,急著要捉拿他去向大王請功。

  聖懷璧,此時此刻究竟在想什麼?

  因為聖皇遲遲沒有回信,所以黑羽方化堅持要在天色剛剛昏暗的時候,下令全軍發動進攻,而主攻的目標就是那條被船隊包圍的核心戰船。

  黑羽定海曾欲阻攔,「縱然進攻有主有次,但也不可將全部的戰力放在對付那條船上,否則會讓我軍首尾失衡,彼此不能兼顧。」

  黑羽方化哪裡聽得進他的話,冷笑連連,「黑羽將軍諸多理由,無非就是不想我軍集中全力攻打那條主戰船嘛,還敢說你們沒有彼此串通?」

  濃眉整起,黑羽定海詢問。「既然元帥不聽本將的勸告,那麼此戰無論勝敗,是否都由元帥一人承擔?」

  渾身一震,黑羽方化心中暗想。該不會是他和聖懷璧設了圈套讓自己跳吧?但是出征以來,為了抓他的把柄,自己處處都故意讓他做主,如果到最後連戰功都歸了他,自己此行的目的不就成了泡影?班師回朝的時候,一定會被叔父罵死。

  於是他一咬牙,發狠說道。「自然是本帥承擔!本帥乃是一軍主將,任何人想越過本帥的頭頂做事,先看他拿不拿得起帥印!」

  黑羽定海默默點頭,「好,那本將就拭目以待元帥的精妙之戰了。」

  自此,黑羽軍中實際上己經分成了兩派,一派是黑羽方化的親信,一派唯黑羽定海馬首是瞻。

  主帥下令黑羽的戰船全力進攻時,黑羽定海卻提醒自己的手下,「保留實力,無須爭先。」

  因此,黑羽方化的戰船衝鋒在前,目標直指那條黑船所在,黑羽定海的戰船從旁為輔,主要負責切斷前來馳援的其他聖朝戰船。

  這一戰,是兩軍此次列陣對峙以來最大規模的一場戰鬥,數十艘黑羽戰船不顧一切地撲向包圍圈,那些環繞在黑船附近的聖朝戰船也在全力抵抗。

  三二十艘戰船交鬥在一起,廝殺之聲隨看海浪起伏或上衝九天,或下落入海,因為黑羽軍這邊的進攻戰船數量搶先,而前來支援的聖朝戰船的確是被切斷而無法馳援,漸漸地黑羽軍佔了上風,就在兩軍交戰越演越烈時,在自己戰船上指揮戰鬥的黑羽定海忽然間察覺

  到聖朝的船隊在詭異的後退,他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妙—

  如果聖懷璧的確是在那條船上,那聖朝軍應該是拚死都不會後退的,可是原本包圍在黑船周圍的那些聖朝戰艦卻在全速後退,而他切斷的這部分聖朝船艦,雖然一直也在作戰抵抗,卻表現得並不激烈,似是和他有一樣的目的。只為了絆住對方的手腳而己。

  就在那些聖朝船隊逐步向後倒退,黑羽方化的船艦窮追不捨的時候,黑羽定海暗暗一歎,「這一戰只怕又要輸了。」

  小黑船孤零零的被留在海上,黑羽方化欣喜若狂,指揮手下,「將那條船給我團團包圍!船上的人個個生擒!」

  七八條黑羽戰船環繞看小黑船發動進攻,就在此時,那條看起來貌不驚人的小黑船的船身四周忽然裂開無數的洞口,更有無數的火箭從那些洞口中射出,有如滑落天空的流星一般,射向包圍在四周的黑羽戰船上的士兵。同時,小黑船的四壁船板翻倒,至少有上千把明晃晃的刀鋒橫亙在黑羽軍的眼前,別說是靠近它,就算是兩船撞擊一下,那些刀鋒都足以將普通的船身捅出口子來。

  緊接看,從小黑船內升起四個炮台,咚咚咚咚,四聲連響,炮口打出的炮彈飛向黑羽戰船,立刻有兩條戰船被擊中,開始下沉。

  黑羽方化大驚,喊道。「全軍後撤。」但是那炮口夾雜看火箭,竟有十分可怕的進攻力,很快又有兩條黑羽戰船被射中。

  黑羽定海的一名副將驚訝地說。「將軍,聖朝幾時有了這麼厲害的火炮?」

  他沉聲道。「這火炮原本是中原的秘密武器,我們幾次三番去求,都求不來,不知道聖朝是怎麼求到的。」

  擁有火炮,在戰場上就如同擁有了可以以一當千的神兵利器,黑羽也有一些簡單的火炮,但是威力不夠,射程不足,始終不能大規模地裝配到戰船上。

  聖朝如今擁有的火炮,顯然也並非最厲害的那種,否則他們一定早早就動用上了。之所以到現在才動手,應該是他們對火炮的射程也沒有把握,所以才故意引誘黑羽戰船盡量靠近,最終才能成功得手。

  好個聖懷璧,竟然將這麼重大的軍事機密隱瞞得滴水不漏……

  之前那條小黑船隻是障眼法,而黑羽方化果然上當了,但是,這一切遠不是此戰的終點……

  這一戰幾乎打了整整一夜,天邊晨曦微露的時候,聖朝的戰船後撤了五里停下,不再進攻,連那條小黑船也向後回撤停止了進攻。

  但是很明顯,這一戰是黑羽大敗。

  黑羽方化在船艦上氣急敗壞地宣召黑羽定海,劈頭蓋臉地問。「那條鬼船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平靜地回答,「本將不知道。」

  「不可能!如果你不知道,為何進攻時,你只一味地讓自己的船負責防守?根本不參與進攻?」

  這指責引得黑羽定海一笑,「元帥大概是忘了,進攻的命令是你下的,而本將負責斷後的任務也是你分派的。元帥一心貪功冒進,生怕本將和你爭功,所以才讓本將負責截援,怎麼現在反倒來指責本將了?」

  「黑羽定海!你和聖朝皇帝朕手勾結陷害我黑羽大軍,如今竟反過來污嫉我?本帥豈能容你?來啊!將他給我拿下!軍法處置!」

  「誰敢?」他猛然大喝,凜凜威儀令黑羽方化的人也嚇得在原地不敢動彈。

  黑羽定海幾步走到黑羽方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領口,冷笑道。「本將尊王命奉你為帥,但可容不得你這樣顛倒黑白!長樂侯處心積慮想扳倒本將,本將一忍再忍,但可不是任人踐踏的蠢人。

  「昨日之戰,你的本事大家都看到了,三思孤行下令出擊,縱然本將加以阻攔也不聽。敵人以書信想離間我們,你趁機拿來大做文章,想給本將扣上叛國之罪。黑羽方化,你問問這海上的士兵,他們哪個不是跟著本將在風浪上翻滾過來的?你拿本將弟兄的性命去冒險,如今戰敗又想推到本將頭上,還想把本將軍法處置?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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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同樣是一聲呼喝,將這些日子胸口積鬱憋悶了很久的眾多將領喝得群情大振,齊齊回應,「末將在!」

  「摘了他的帥盔,把他關在艙底!讓他好好看看,這一戰到底該怎麼打!」

  黑羽定海一聲令下,他的手下們飛身撲上,有的將黑羽方化的親信按倒在地,兩三人圍上黑羽方化,反剪其雙手,很快就用繩索將這些人綁得結結實實。

  他氣得大喊,「還說你不是造反?黑羽定海!你等著回朝之後,我在陛下面前如何參你這一本!」

  話音未落,黑羽定海的一個副將便撕了他的一截衣擺將他的嘴堵上了。

  眾人等了多日才出了這口惡氣,此時人人臉上樂開了花,圍看黑羽定海說道。「將軍,屬下們早就在等這一刻了,現在咱們怎麼做?全憑將軍做主!」

  黑羽定海的臉上卻沒有一點笑容,反而籠罩看深深憂慮和哀傷,「我黑羽定海一生奉命行事,如今這麼做的確是逆上作亂了,諸位跟著我,難免也會背上逆臣之名。」

  眾人卻喊道。「逆就逆了!咱們回去自然會和大王稟明真相!」

  「但大王……如今己不在乎真相是什麼了。」

  他輕輕一聲長歎,歎得眾將心裡一酸。

  因為大家都明白,這幾年黑羽王對黑羽定海的情分早己不似當年的堅定寵信,所以這一戰如果是勝了,他們還可以回去和黑羽王力保他的大將軍之位,如果敗了……誰也無法預知後果。

  「將軍,屬下與您共進退。」一名副將斬釘截鐵地說。

  此言一出,立刻有數人挺身跟進,口中也喊道。「將軍,若主非明君,咱們也不當這個窩囊將軍了,我們集體辭官,大王他不會不認真考慮的。倘若大王執意寵信奸臣,咱們就一起反了吧!」

  黑羽定海凝視看眾人,拱手道。「諸位的好意本將心領,但這個『反』字絕不能隨便說出口!咱們黑羽人向來忠心事主,一朝三國中,都說我們黑羽人的意志堅不可摧,如今一戰未完,我們若心存反意,便無浩然正氣博取勝利。」

  「大家各自回營,命令全軍嚴陣以待。初戰雖敗,但我們未必會輸,從此刻起,大軍上下聽我號令,未得軍令擅自行動者,定斬不赦!」

  黑羽興昌聽手下回報說,有一個男人去了鎮海將軍府找黑羽素蘭,不禁狐疑起來,問道。「認得那人嗎?」

  「認得。那人說得一口黑羽官話,人長得挺俊,不過很眼生,肯定不是黑羽定海身邊的人,也不是鎮海將軍府的人。」

  「黑羽素蘭見到那人時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據說,她一臉盛怒地責怪那人來得太晚,抱怨了半天,好像那人是她私定終身的清鄒,剛剛死了母親才敢來見她。」

  他冷笑道。「原來堂堂將軍府的大小姐也是個隨便和人私定終身的輕浮丫頭!我說她怎麼拖到年紀一大把了還不肯嫁人,竟然是為了等個膽小的後生。那人是一個人來的嗎?後面還有沒有同伴?」

  「沒有。那人獨自一人前來,入了府之後就沒有再出來,附近也沒有其他可疑的人靠近。」

  「黑羽素蘭剛死了娘,就敢留孤身男子在家?這丫頭真是越發讓我刮目相看了。」他翻看手邊的公函,冷冷說看,「本侯最近公務繁忙,沒空理她。反正黑羽定海現在在海上,鞭長莫及,縱然這是他們兄妹搞出的陰謀,也不怕?他們串朕到一塊兒,給我盯死了那人,如果他們搞出什麼風吹草動,壞了大計,就都別再活看見本侯!」

  「是。」

  黑羽興昌皺著眉,「怎麼方化今天的信還沒有送來?」

  「可能是在路上耽擱了,侯爺不用著急。這幾日戰事不緊,也許因為沒有什麼特別的進展,所以元帥那邊才沒有來信吧。」

  他擔心地說。「方化第一次帶兵出征,黑羽定海肯定不會服他,我讓他處處小心,但這孩子心高氣傲,希望他不會和黑羽定海正面起衝突。他們人在海上,黑羽定海的人佔優勢,他若是衝動之下做了錯事,可就要把自己置於困地了。」

  又想了半日,黑羽興昌吩咐親信,「以本侯的口氣給方化寫一封信,讓他切記不要隨便進攻。聖朝的軍隊不是吃素的,那個小聖皇尤其難對付,出頭的事情他也不要做,寧可這一戰不出風頭,也不要和黑羽定海爭功。」

  他的親信詫異地問。「侯爺,可是元帥走的時候,咱們為元帥制定的作戰方針不是這樣—」

  他舉手打斷那人的話,「我知道,不過十幾天過去了,聖朝軍隊按兵不動,我總覺得此事有詐。如果黑羽定海另有打算,方化未必玩得過他,最起碼先讓人平安回來。」

  「……是。」

  同一時刻,黑羽素蘭趴在桌邊看著令狐問君正在編寫的一首童謠,好奇地問。「這麼一首詩不詩、歌不歌的東西,有什麼用?」

  她笑道。「當然有用。這是一首給孩子唱的歌謠。今晚我悄悄出府,想辦法找些孩子來學唱這些歌謠,讓他們三五天之內就唱得大街小巷都知道。」

  「你要教人歌謠也不用那麼麻煩,咱們府後就有一個學堂,你忘了嗎?那學堂的老師方先生就是我和我哥的識字啟蒙老師,和咱們家一向有交情,前幾日還來拜祭過我娘親呢。」

  「那好,就把這歌謠交給方先生,讓他教給學堂上的孩子們。」令狐問君寫完了,將筆一放,輕輕吹乾上面的墨跡,一雙烏黑明亮的眼在燭燈的映射下似是兩簇小小的火苗。「這歌謠可能就是我們扳倒黑羽興昌的致命一擊。」

  兩天後,黑羽王宮中。

  黑羽王正在午睡,忽聽得自己年紀最小的兒子—七皇子齊北在自己的窗根兒下叨叨唸唸看什麼。

  齊北今年只有八歲,是黑羽王很鍾愛的一個兒子,因為他每天午睡後都會單獨考校齊北的功課,所以齊北總是早早的就到他午睡的書房門前等候。

  可是今天齊北口中唸唸有詞的似乎不是他知道的什麼古詩古文,細細去聽,倒像是首童謠一一

  「天地玄黃,黑羽蒼蒼。國有明君,四海扶匡。家家豐衣,足食米倉,夜不閉戶,文武安邦。叨天之恩,黑羽福長,百姓齊頌,賢臣興昌。」

  黑羽王起初還聽得嘴角有幾分笑意,但聽到最後一句時,他猛然坐起,厲聲喝道。「齊北!你進來!」

  他嚇了一跳,不知道父王己經起身,又聽父王很生氣似的,便低著頭,垂手走進,跪在屋中央,「兒臣叩見父王,不知父王己經睡起,兒臣……」

  「誰教你這首詩的?」黑羽王陰沉看臉問。

  齊北還有些茫茫然,「啊?父王是說兒臣剛才念的那一首……那不是什麼人教兒臣的,是兒臣聽文苑的一個小太監在那裡踢毽子的時候一邊背一邊數數,覺得很有意思,就跟看背會了。」

  「你知道那都是什麼意思嗎?」黑羽王問。

  他呆呆地說。「這……這不是在誇父王英明,說我們黑羽國泰民安……」

  「混帳東西,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黑羽王陡然發怒,向來對小兒子溫和的態度不但大變,猶如雷霆乍響,而且順勢從旁邊的桌上抄起一枝毛筆丟了過去,一下子就砸到了齊北的臉上。那毛筆沒千透,墨汁甩了他一臉。

  齊北也不敢擦,只是眼眶紅紅地看著父王,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黑羽王激烈地喘息了片刻,命令道。「將那個教你這狗屁歌謠的小太監找來!朕要嚴懲他!」

  那名因為背了首歌謠就被黑羽王抓到御前的小太監,可是第一次和大王這麼近距離說話,第一次說話就面臨被殺的可能,他渾身抖如篩糠,連請安的話都說不清楚。

  「朕問你,七皇子學的那首歌謠是你編的?」黑羽王站在屋中,聲似寒冰。

  小太監結結巴巴地說。「奴、奴才是跟看御膳房的崔公公去外面買菜的時候,在路上聽到些小孩子在唱,隨口學來的。奴才不知道,不知道這歌謠罪犯滔天……」

  黑羽王皺緊雙眉,「跟著路邊小孩子學的?在哪裡?哪條路上?什麼小孩子?」

  「就是王宮後面隔著五條街那個集市,大概是叫……通化街,小孩子都是在街上跑來跑去的,大概是那集市周圍商販家的孩子……」

  他冷哼道。「朕這就派人去查,如果真是街上小孩子們唱的歌謠,朕就饒你一命,否則朕要扒了你的皮,治你一個藐視君王,教唆皇子之罪!」

  小太監嚇得眼前一黑,當場昏死過去。

  黑羽王說到做到,立刻派人去查,結果很快得到消息,通化街的確有個集市,集市周圍也的確有一些商販的孩子不時在街邊嬉戲玩耍,他們都會唱這首歌謠,但是問及是跟誰學的,一個個就東拉西扯的說不清。

  「而且不只是這些小孩子,屬下在四九門轉了個遍,問了許多人,不僅是都城內的小孩,連很多大人都聽過這首歌謠,說是這幾日不知怎地就流傳開了……」

  七皇子齊北的母親德妃得知兒子被大王訓斥,嚇得急忙趕來,而此時齊北己經在書房門前站了半日了。

  一見兒子的小臉蒼白,身子輕抖,眼看就是站得太久,身體受不住了,她哭跪在書房門前,泣聲說。「臣妾來遲,臣妾教子無方,請大王重責,只是齊北年紀還小,身子難耐久立,請大王允許臣妾代子受罰。」

  黑羽王在屋內揚聲道。「你們母子都進來。」

  德妃趕快拉著兒子往裡走,齊北因為站的時間太長,兩條腿都站僵了,咕咚一下子跪倒,她忙給兒子揉了揉腿,他才得以一瘸一拐地走進書房。

  進了書房,他跪在地上低頭不語,黑羽王歎氣地說。「朕知道齊北心裡委屈,不明白父王為什麼為了這樣一首歌謠發這麼大的脾氣。」

  德妃小心翼翼地問。「是什麼歌謠?或許是奸人故意陷害齊北,才教他……」

  黑羽王搖搖頭,「朕己經問清楚了,齊北學唱事出偶然,但是這歌謠的確是有人別有居心所寫的。」他指著桌上自己剛剛抄錄下來的那首歌謠對她說。「你是讀過書的,給朕念一遍,看看這歌謠到底有何不妥。」

  德妃戰戰兢兢地走到桌邊,輕聲念看,「天地玄黃,黑羽蒼蒼。國有明君,四海扶匡。家家豐衣,足食米倉,夜不閉戶,文武安邦。叨天之恩,黑羽福長,百姓齊頌,賢臣興昌。」

  初念開頭一部分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心中疑惑這明明是為黑羽歌功頌德的,為何會引得大王這般震怒?等念到最後八個字,她才恍然大悟,立刻嚇住了。

  她抬頭看看他,「大王,這……這……」

  黑羽王在屋中飛快地踱著步,口中說著,「朕自幼讀書,讀過一篇文章,上面有一句話朕記得很清楚。大臣得譽,非國家之美也。黑羽興昌才做了護國侯幾天?這為他歌功頌德的歌謠都傳唱到朕的耳朵裡了。」

  德妃小聲說。「這件事……是有點蹊蹺,但臣妾斗膽說一句,大王縱然生氣,也不要太過明顯,暫時也不要驚動護國侯,畢竟這件事是誰幕後指使還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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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黑羽王倏然站住,直勾勾地看看她。

  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德妃又叩首道。「臣妾胡言亂語,請大王責罰。」

  「不,你說的對。」他歎了口氣,「朕一時心浮氣躁,行事過於張揚了。這件事還是私下去查較好,你帶著齊北先回宮吧。齊北,父王今天訓了你是為你好,一會兒你母妃會告訴你原因的。」

  德妃帶看受了驚的七皇子叩首謝恩下去了。

  直到走出御書房好遠,齊北才小聲問。「母妃,為什麼父王會為了這首歌謠這麼生氣?」

  她歎道。「你父王最恨功高震主的人,你難道沒聽說大將軍黑羽定海這些年都在父王面前失寵了嗎?歸根結抵就是因為他的名聲太盛,功勞太大。而今你父王封了長樂侯為一等護國侯,其實是想藉著長樂侯壓制黑羽定海,可那首歌謠的最後一句分明就是讚頌黑羽興昌的。你父王說的對,這長樂侯變為護國侯沒有幾日,能為百姓做多少事,值得百姓這樣稱頌他?定然是有人故意散播這種歌謠為他歌功頌德,你父王氣的其實就是這一點……」

  齊北恍惚著好似明白,又問。「那黑羽定海和護國侯,誰是好人?」

  德妃咬咬唇,「這件事可不能亂說,他們兩人都是朝中重臣……」

  「孩兒聽宮內人議論,都說黑羽定海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勇將、忠臣,說黑羽興昌是奸餒之徒……」

  童言無己心的一番話,嚇得德妃急忙用手摀住他的嘴,「齊北,這種話再不能亂說,今日你惹的禍還小嗎?」

  見齊北張看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無辜地看看自己,她將他抱在懷中,小聲交代。

  「你是皇家子弟,一言一行更該謹慎小心,無論他們誰是好,誰是壞,誰是善,誰是惡,如今都不該由你操心。母妃不指望你將來能繼承大統,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長大,便是母妃最大的幸福了。」

  黑羽定海截獲了黑羽興昌派人送給侄子的信,看罷信上的內容,他笑了,「是怕了嗎?」

  手下們問。「將軍?如何回覆?」

  他將那信往海裡一扔,「不用理睬,讓他等去。」然後問道。「我要約見聖朝主帥的信是否己經送出?」

  「送出去了,午時對方就應該能回覆。」

  黑羽定海立在船頭,負手朕望遠方的戰船,「好。看看他們這一回要怎樣回應。」

  聖朝主帥楚思遠再度收到黑羽送來的信函時,不禁笑了,「黑羽定海真是個韌性很強的人。一戰敗,兩戰敗,居然還要和我談判。」

  他手下的將領們紛紛獻計,「將軍不要輕易見他,小心有詐。」

  「見也無妨,咱們埋伏好人手,制住了黑羽定海,就不怕黑羽軍不投降!」

  楚思遠搖搖信紙,「無妨,見見也好。陛下說黑羽定海是個自詔光明磊落的人,不會搞陰謀詭計,這樣一位當世名將,我也想一睹其風采。回覆送信的使者,明日午時,我在海上等他。」

  聖朝與黑羽的主帥在兩軍交戰之際單獨會面,這是兩國歷史上的第一次。

  兩軍戰船相距二十一里,他們選擇了在中間地帶見面,各自乘一條快船,在約定的時間抵達。

  楚思遠看著站在船頭如鐵塔一般堅毅冷峻的黑甲男子,笑著拱手道。「是黑羽定海將軍吧?海上風浪大,你我這樣扯著嗓子說話著實費力,是我到將軍的船上去,還是將軍到我的船上來?」

  黑羽定海看看這名年輕的將領,不由得感慨。聖朝代有才人出,這個楚思遠在幾年前還名不見經傳,這次出征居然就可以將黑羽軍打得狼狽不堪,黑羽想吞併聖朝真是越來越難了……

  聖朝主帥的提議剛剛說出,黑羽這邊就有人小聲建議,「將軍,讓他過來,我們便可以拿住他了!」

  黑羽定海沉聲道。「他主動提出建議,便是心懷坦蕩,我們不做這種小人。」他朗聲又說。「楚將軍在船上莫動,本將與你在你軍船上相見。」說罷,他抓起一支綁縛在船舷旁閒置的船槳,丟於兩船之間,然後縱身一躍,在身形下墜時足蹬那片船槳,然後身子再次騰空,便落在聖朝的船上。

  楚思遠拍手笑贊,「將軍好俊的輕功!更難得這份氣魄膽量,將軍裡面請!」

  兩人走入船艙,黑羽定海見他的船內除了幾名船工之外,也沒有更多的人手跟隨,便說。「楚將軍也是好膽量。」

  他笑著和他在小桌旁坐定,親自給他一邊斟酒一邊道。「臨行前陛下曾經對我說過將軍的為人,說將軍是個胸襟坦蕩,光明磊落的英雄人物,可惜不能為聖朝所用,要我一定要以禮敬待,所以將軍相約,我當然也要以禮相見,怎能心懷魍魎之計呢?」

  黑羽定海哼道。「聖懷璧才是最詭計多端的,他讓你用這種迷魂湯來灌我,只是心中另有打算吧?」

  楚思遠微笑著,雙手將酒杯捧到他面前,見他不取,知他多少還是擔心酒中有毒,也不強求,自飲一杯後才說。「陛下其實有好多心裡話想單獨和將軍說,但是無奈國事纏身,不能前來。他先前己經寫在信裡給將軍送過去,相信將軍看過了。此外,陛下還有一些話要我轉告。」

  聽他這番話,便是坦言相告聖懷璧的確沒有來到海上,黑羽軍「擒賊先擒王」的念頭是要落空了。

  黑羽定海凝眉道。「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陛下說,這一別四年,對將軍很是惦念,我朝密探一直在黑羽打聽將軍的近況,聽聞將軍過得並不是很好,陛下總是感慨將軍這顆明珠錯投了主人。」楚思遠淡淡轉述看。

  他冷笑一聲,「怎麼?他聖懷璧要招降我?」

  楚思遠笑看說。「將軍未聽我說完,就又錯怪陛下了。陛下知道將軍對黑羽忠心一片,絕不可能隨意改變志向,但是將軍可知道你們兩人現在究竟差在哪兒了嗎?」

  黑羽定海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他自顧自地繼續道。「陛下說,四年前,他是四皇子,是太子,而今他是聖皇,他一直是聖朝舉足輕重的人物,現在更是一言九鼎的江山之主。將軍四年前是黑羽的大將軍,現在……雖然依然還是大將軍,可黑羽王對您的信任己遠不及當年。

  「簡單說吧,我們陛下所能做的主,將軍做不了,陛下可以隨心所欲的推行江山大計,而將軍只能聽命於人。海戰之上,陛下進退得當,勝負隨心,而將軍身背重擔,步步維艱。將軍,這一仗還未打之前,您己經落在下風,注定您贏不了了。」

  黑羽定海的眉心早己擰成一個結,但他冷笑地說。「聖懷璧向來巧舌如簧又自信張狂,這番話的確是他的口氣。」

  「不是陛下的口氣,而是陛下的原話。」楚思遠耐心道,「陛下要我把這番話轉達給將軍,是要點醒將軍,這一仗,您若勝了,朝中會有人搶您的功勞,您若敗了,自然所有的黑鍋都要您來背。從我聖朝的立場看,當然是要一鼓作氣擊潰黑羽的侵略,不過陛下又說,倘若他幫將軍一把,將軍亦能有所回報的話,我聖朝不在乎輸這一仗。」

  「什麼意思?」黑羽定海被他說得一愣,什麼叫幫他一把?

  楚思遠笑看在桌上用手指蘸看酒液寫出一個人名,黑羽興昌。

  「此人就是將軍目前最大的勁敵吧?陛下說,如果聖朝輸了這一仗,可以為將軍爭得名聲,使將軍班師回朝之後重得黑羽王的榮寵,打敗黑羽興昌的話,我們聖朝可以輸這一仗。」

  他盯著桌上水潰毛糙的邊緣,咬牙問。「這樣做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黑羽興昌是個奸猾貪婪的小人,陛下很不喜歡他的為人。陛下說,與其讓那種人成為黑羽的股耽,不如還是讓將軍來坐黑羽第一重臣的位子。將軍是個識大體明大義的人,深知兩國戰爭會給百姓帶來怎樣深重的災難,這也是我朝丞相……哦不,我朝令狐皇后最不願目睹的。不瞞將軍,陛下雖有一統四海之心,但礙於不願傷到皇后的心,有些事能按得下去的就不會勉強去做,將軍應該能夠明白陛下的這番苦心。」

  黑羽定海聽他提到「令狐皇后」四個字時。心頭像是猛地被人紮了一下,他一拳捶在桌上,將小小的酒杯也捶翻了,酒液灑出一片。

  他連聲冷笑道。「好個苦心一片、為國為民的好聖皇,他將自己說成是個仁君,其實百般算計的還是我黑羽的疆土。他以為他假意幫了我,就能讓我對他心悅誠服?你們以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嗎?他無非是想我返朝之後,將所有精力都消耗在和黑羽興昌的內鬥上,黑羽百官若因為我們的事情裹挾其中,黑羽必會出現內亂,他聖懷璧才好乘虛而入。」

  最後,他推桌而起,彎腰走出船艙,大聲再道。「你去告訴你們那位聖皇,我黑羽定海向來不受人之情,縱然是他聖皇處處壓我一頭,但這海上是誰說了算,還是戰場上一見分曉!」

  他縱身躍出船艙,回到自己所乘的船上,緊接看黑羽的快船飛速駛離,返回自己的戰船中。

  楚思遠笑咪咪地一邊擦著潑灑出的酒液,一邊自言自語地感慨道。「陛下說的對,這人就是個牛脾氣,而且尤其不能和他提皇后。如今激怒了他,這一戰就要打得更熱鬧了。」

  將軍府雖然被重兵把守,但以令狐問君的一身功夫想出去還是不難的。

  在成功將那首歌謠散播到全都城人盡皆知之後,她曾有兩次悄悄潛出將軍府,到街上查看動靜,確認計劃的進展程度。

  這晚她又俏悄去了通化街,那裡的游商很多,孩子也多,是歌謠傳播最早的地方,她知道若是官府來查,此處必然是被嚴查的重點。

  通化街旁的廣德茶樓她己來過兩次,那裡的夥計因而將她看成了熟客,她剛走進茶樓內,夥計就笑著迎上來,「公子今天想喝什麼茶?」

  「還是來壺碧螺春。」她用目光掃了一圈街邊的動靜,看上去一切如常。待夥計上茶時,她故作漫不經心地問。「小哥,近日有什麼新鮮事嗎?」

  夥計撓頭想了想,「倒也沒什麼新鮮事,東街豆腐西施家據說半夜遭了賊,有人看到有黑影從她家小門溜出,但是豆腐西施非說家中沒有丟東西,大家都猜那不過是她幽會的漢子,所以不敢承認罷了。」

  令狐問君也笑了笑。市井小民就是對這種家長裡短的瑣事感興趣,但是她想知道的並不是這樣的事……難道是宮中還沒有留意到這首歌謠嗎?

  她剛端起茶杯要喝,就見一個小孩兒蹦蹦跳跳的從茶樓門前路過,口中還唱著—

  「天地玄黃,黑羽蒼蒼……」

  那夥計打了個激靈,連忙跳到門口對那小孩子喊道。「我的小祖宗,別唱了!還嫌宮府問的不夠多嗎?」

  令狐問君心中一喜,忙問。「怎麼?小孩子唱個歌謠,官老爺都要查?」

  夥計反身回來,小聲地說。「您不知道,這歌謠前面倒沒什麼,後面有八個字最要命。」

  「哪八個字?」她故作好奇地將身子探前。

  夥計看看左右無人注意,才悄聲告知,「百姓齊頌,賢臣興昌。」

  她眨了眨眼,「這有什麼?不就是誇咱們黑羽上有明君,下有賢臣?護國侯現在這般受陛下寵信,有人編了這歌謠傳頌也不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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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8 00:06: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他聳聳鼻子,「這黑羽興昌有什麼本事?還不是靠溜鬚拍馬,踩人家定海將軍的頭才爬上去的?這歌謠要不就是他自已編出來蒙騙傻瓜的,要不就是有他的對頭編出來,故意陷害他的。官府來查,必然不是他派的人,要是大王派的人就好了。」

  「怎麼?大王派人來查為何就好?」她繼續裝傻。

  夥計咬著牙根說。「大王若是派人來查這歌謠的出處,就說明大王不喜歡這歌謠。誇獎大王的那些話,大王有什麼不喜歡的?但若是不喜歡,就必然是因為這最後八個字了,哼!」

  不埂多言,夥計說完就走了,令狐問君坐在原地,微笑看將那杯中的茶喝完。總算黑羽王反應迅速,只是這麼幾日,就開始追查歌謠的出處了,但她之前早己佈置妥當,想那官府一時半會兒也查不出歌謠確切的出處。

  她打聽到想要打聽的事,摸出幾個銅板放在桌上以做茶資,剛要起身,就見門口走進一人,筆直地走到她桌前。

  她在黑羽行蹤隱蔽,最怕被人認出來,乍然有個人這樣走到自已面前,讓她心裡一緊,伸手就去按腰間的佩劍劍柄。

  不想那人走至近前,卻面露喜色,斜身坐在她的桌邊,一邊掃視著其他人的動靜,一邊一悄聲說。「微臣拜見皇后娘娘。」

  令狐問君聞言大驚,定緒細看,才發現此人竟然是聖朝的禁衛軍統領薛平。

  她又驚又喜,緊張地看看周圍,低聲問。「薛大人,你怎麼會到黑羽來?」

  「皇后娘娘出宮離開聖都,陛下非常震怒,微臣立下軍令狀,要平安將皇后娘娘帶回去。」

  薛平說的簡單,但令狐問君也想像得出聖懷璧發了多大的脾氣,而他這臣子又會遭到怎樣的痛罵,於是語帶歉意地說。「我的一時任性連累薛大人了。」

  他登陸黑羽的時間比她只晚了一日,但他到處尋找她可真是費了千辛萬苦。因為不能讓黑羽人發現,所以他和手下只能分批以各種理由登陸,還不能集體住在一起。

  所幸臨走前,聖皇給了他提點,讓他重點查訪將軍府附近,或許會有皇后娘娘的蹤跡,於是他圍著將軍府轉了幾天,但將軍有四周有重兵把守,讓他不敢隨意造次,沒想到今天有手下來報,說是似乎看到一人從將軍府內翻牆而出,身形容貌極似皇后娘娘,此刻人己到了通化街,他埂立刻趕赴這裡,終於看到了她。

  既然找到了人,她看起來又平安無事,薛平終於可以鬆口氣,臉上也露出久違的笑容,「皇后娘娘,那您現在盡快和微臣回國吧。港口那裡有艘商船是微臣已經買通的,隨時可以離港,黑羽人不會察覺的。」

  「現在還不行。」令狐問君向他搖搖頭,「我這邊大事未了,不能離開,否則就失去此行的意義了。」

  薛平心中歎氣,想起臨行前聖皇曾經對他說過—「皇后性子執拗,若堅持不肯跟你回來,就只得先助她完成心願,再行勸歸了。」可見陛下對皇后的稟性、想法,果然是瞭若指掌。

  他只得表明,「既然皇后娘娘無法離開,那微臣必須確保娘娘的安全。有什麼事是微臣可以做的,請娘娘吩咐。」

  令狐問君想了想,「眼下還真有件事可以托你去辦。你這次來帶了多少人?」

  「未免黑羽察覺,微臣只帶了精兵三十,但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三十人足夠了。」她伏低身子,悄悄將自已的計劃說與他聽。

  薛平聽完,謹慎回應,「微臣這就去調集人手,今晚行動。」

  是夜,守衛在將軍府門前的人己經有些睏倦了,忽然間,街邊巷口出現了奇怪的聲音,有人聽到,捅了捅同伴,問。「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同伴揉看眼,「什麼聲音?我就聽到烏鴉叫。」

  「那我過去看看,你在這裡守好了。」那人離開自己的位置,悄悄走到巷口,剛剛拐過去,就驚見平日守在這裡的人全都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他剛要張口大喊,身後一道寒風飄過,他只覺得眼前一黑,立刻昏軟倒下。

  在這寂靜暗沉的夜色中,有幾十道人影從四面八方紛紛潛入,來到將軍府門前時,那些黑影一語不發地縱身躍入院牆之內,而原本該守在門外的黑羽興昌的手下,全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片刻後,將軍府內喧嘩起來,火把亮起,人聲呼喊,「有人潛入府中搗亂!快!有人去小姐的院子了!保護小姐!還有老夫人的靈堂!」

  整整一夜,將軍府中的動靜驚動了左鄰右舍,但是礙於平日裡那些看守將軍府的人嘴臉太過兇惡,也沒有人敢出來一窺究竟。

  第二天天色微微發亮,黑羽王剛剛穿了朝服準備上早朝,就得到消息說黑羽定海的妹妹哭看求見他。

  黑羽王皺眉道。「黑羽素蘭?她怎麼會到這兒來?」原本她因為和王后關係很好,所以常常入宮,但是自王后去世,黑羽定海又失了聖心,他就越來越不待見她了,她也就極少再入宮。

  今天一大早的,黑羽素蘭就來求見,他本不想見,可是下面的人說。「黑羽小姐大哭大鬧,衣冠不整,說是今天拚得一死也要見到大王,否則寧可自勿l在王宮門口。」

  生平最恨別人拿死要挾他,但一想這小姑娘能為多大的事情做得這樣驚天動地的,他不禁生了好奇之心,便盼咐下去,「叫她進來,她說的事情若非是九死一生,朕倒要置她藐視戲君之罪了。」

  黑羽素蘭被帶到他面前時,烏髮蓬亂,衣帶也不知去向,滿臉都是淚痕。

  黑羽王斥責道。「黑羽素蘭,你好歹也是黑羽定海的妹妹,將軍府的大小姐,見駕時都不知道注意儀態嗎?」

  她跪倒在地,一見他立刻號陶大哭,將頭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響後,開始哭訴。

  「大王,素蘭知道自己己犯死罪,但在臨死之前一定要向大王問清楚。我哥叛國之罪尚未查清真假,大王派人將我全家軟禁,我黑羽素蘭無話可說,只等哥哥回來做主,但為什麼要縱容別人如此欺侮我將軍府?」

  「你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他聽得一頭霧水。

  「昨晚有人潛入將軍府,砸壞了我娘靈堂,還潛入我的閨房企圖對我施暴,若非我拚死抵抗,此時己遭毒手,那大王看到的就是黑羽素蘭的屍首了!」

  黑羽王大驚,起身喝問。「是誰千的?可查清了嗎?」

  「叨俘裡能查得清?那些黑衣人一個個武功高強,府中所留家丁縱然奮力抵擋還是傷了十幾個。他們輕易入府,全身而退,問及門口那些負責看守我們的兵卒,卻一個個都裝看不知道的樣子,說什麼人都沒看到。大王去看看,那靈堂難道是我們自己砸的嗎?素蘭身上這些傷痕,難道是我自己弄出來的嗎?

  「大王想讓我們全家死,是大王一句話的事情,為何要如此羞辱我們?我哥哥,我爹,我們一家與您也算是同宗親戚,大王難道都不為自己的親戚留些臉面嗎?」

  黑羽素蘭的連番質問讓黑羽王的臉色越發難看,他喝道。「來人!把黑羽興昌給我叫來!」然後又對她說。「你不用哭哭啼啼地指責朕,這件事絕不是朕命人做的。你說的對,朕若是想讓你們死,有比這簡單體面的死法,朕和定海君臣十幾年,與你爹也有君臣之誼,無論如何不會做這種下作的事情。待朕查清楚這事是誰做的,自然會給你們一個公道!」

  黑羽興昌被突然叫入宮中前,己經得到將軍府出了事情的消息。他聽到昨晚有人弄暈了守衛,潛入將軍府中作亂時,也是滿腹的狐疑。

  「黑羽定海還有什麼冤家宿敵會這樣做?」但是緊接看他就覺得此事不妙,人人都知道將軍府門前的看守人是他派去的,如果那些黑衣人的來歷不查清楚,他就有可能要背這個黑鍋了。

  本來他好不容易抓住幾個機會,到大王面前進言,令陛下對黑羽定海的忠心越發的懷疑,甚至逼著黑羽定海出海作戰以表忠誠,還向大王請旨,派人包圍將軍有,謹防黑羽定海和他人串通欺君。可是這樣嚴防死守,怎麼竟然還會出這麼大的魷漏?

  「難道是將軍有的人自已弄出來的?」他疑惑地問那來通風報信的手下。「昨晚將軍有的事情還有人看到了嗎?」

  「所有守衛都遭了敵人的道兒,什麼也沒有看清楚。」

  就在此時,陛下宣召他進宮問話,見到跪在黑羽王面前衣衫頭髮教亂、滿臉淚痕的黑羽素蘭時,黑羽興昌便知道事情不妙。

  他跪下後搶先開口道。「微臣參見大王。昨夜將軍符遭過賊寇滋擾,微臣正在嚴杏此事,尚未查明真相,所以未能先行向大王回稟,請大王恕罪。」

  黑羽王冷冷地問他,「你手下那麼多人,連敵人一個都沒有抓到嗎?」

  「賊人狡猾,把外面的守衛先弄暈了才潛入有內,所以外面的守衛根本就沒有看清賊人的樣子。微臣正在嚴查失職之人,定會嚴懲不貸!」

  黑羽王一生氣就飛快地來回踱步,他一邊走,一邊說。「黑羽興昌,堂堂都城的安全都是交給你處置了,結果你就是這麼看守將軍府的?我看未必是什麼強盜賊人,普通賊人誰敢入將軍府策事?更問況還有你這麼多手下看著。這些人顯然是有備而來,而且是要千最下作的事情羞辱將軍府上下。這件事,你黑羽興昌難辭其咎!」

  黑羽興昌見黑羽王動了真氣,忙看認錯,「是,微臣知罪,微臣今日就親自到將軍府去,給將軍有上下賠禮道歉。」

  「不必了!」黑羽素蘭一抹臉上的淚痕,躍起身子,在聖駕面前不管不顧她大聲說道。「侯爺!我們將軍府也不要你的貓哭耗子假慈悲!昨夜之事,大王不知道,你還不心知肚明嗎?怎麼那麼巧,你派人看守軟禁我們,就有人能繞過你的重兵把守潛入府中鬧事,那些人不為財、不索命,只是揭毀我娘的靈堂,還意圖對我下手,毀我清白,這分明是與我家有仇之人故意為之。

  「放眼朝堂之上,與我家有這等深仇大恨,還能輕輕鬆鬆做此大案,全身而退的幕後黑手,除了侯爺你,還有誰?」

  黑羽興昌將臉一板,「黑羽素蘭,不要以為你哥盛名在外,你就可以這樣目中無人的任意污蔑本侯。本侯是幕後黑手?請問你有何憑證?」

  她昂首答覆,「有!你若不到這裡,我還不會拿出來呢!如今我當著聖駕面前拿出來,看你怎麼抵賴!」她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遞到黑羽王面前,「昨夜意圖對我施暴那人,在我拚死掙扎的時候,從他身上掉出這件東西來。大王請看,這不是他侯爺府的腰牌嗎?」

  黑羽王接過那塊睽牌一看,果然上面刻著「長樂侯」三個字。黑羽興昌雖然己經從長樂侯改封為護國侯,但畢竟還是最近的事情,有中的許多腰牌還來不及換成新的,用的依然是舊腰牌。

  他勃然大怒,重重將腰牌丟到黑羽興昌的面前,「你自已解釋!」

  黑羽興昌黑了臉,「陛下,這顯然是有人故意陷害微臣。這腰牌真偽還有待驗看,陛下莫忘了五年前,有人偽造黑羽定海之刀,行刺王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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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8 00:07: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黑羽王不耐煩地擺手喝止。那是他這一生最大的敗筆和污點!就因為那次一時急躁,誤以為黑羽定海真的有反意,只憑一柄假刀就將黑羽定海抓了起來,導致兩人的君臣關係逐漸破裂,他一直不願意承認那是自己的錯,所以非常忌諱被人提及。「那件事與你這件事是兩回事!既然你喊冤,那就立刻叫人去你府中取來其他侍衛的腰牌,看看這個是不是假的。」

  黑羽王一聲令下,自然有人去辦這件事。大半個時辰過後腰牌取來,兩相對比,除了背後侍衛的名字不同之外,其他無論材質、做工,均是一模一樣。

  「現在你還有什麼可說的?」他厲聲質問。

  黑羽興昌依然不服,他翻看看黑羽素蘭呈交的腰牌,看看背後的名字—賀南,他府中侍衛眾多,根本不認得此人,便提出要求,「請大王將這個賀南抓來,微臣要和他當面對質。」

  奉命去侯府取睽牌的那名近侍卻說。「屬下己經去侯有查問過此人的消息,但是今天沒有人見到此人,據說他昨天去通化街買吃的,就這麼一去未歸。」

  「通化街?」黑羽王皺眉,「這街名聽起來怎麼有點耳熟?」

  那名近侍一直負責為他打探消息,立刻回稟。「就是大王前日派屬下去查的那首歌謠流傳之地……」

  黑羽王立刻想起來,居高臨下地盯看黑羽興昌,冷笑一聲,道。「百姓齊頌,賢臣興昌……護國侯,你處心積慮,野心不小啊。」見他還在愣神兒,便驀然摔杯下了令。

  「來人!黑羽興昌陰謀作亂,將他給我拿下!」

  莫名其妙地被五花大綁,摘了官帽,他滿心的驚疑卻不知原委,只知道自己定然是被人算計了,連聲喊道。「大王!微臣冤枉上微臣對大王之心可表日月。」

  但黑羽王無心聽他辯白,只揮手命令,「拉他下去,不准任何人探監,待收集齊了他的證據再另行審訊。」

  黑羽素蘭心中狂喜地看著黑羽興昌被拉下去,但她不敢表露太過。昨天子晨姊寸削肖告訴她這個計策時,她雖然覺得此計是個轉機,卻擔心無法實行,但子晨姊神秘兮兮地向她保證,只要將軍府上下配合,一起演一齣戲給外人看,此計必定能成。

  要知道,光是將軍府遇襲並不能觸動黑羽王,但歌謠在前,黑羽王嚴命徹查的行動說明這歌謠己經讓他有所警覺,倘若能再給黑羽興昌扣一個黑鍋,讓他背死逆臣之名,以黑羽王的多疑武斷,必然就是黑羽興昌的死期到了。

  那塊腰牌,是昨日偶然路過通化街辦事的侯府侍衛賀南所有,可憐這人成了此計中的犧牲品,但若無他那塊真腰牌相助,任何一塊假的都會成為黑羽興昌為自己喊冤的憑證。

  黑羽王長歎一聲,伸手將黑羽素蘭攙扶起來,說道。「素蘭,王后去世之後,朕心情不佳,對你少有關切詢問,這次之事,朕一定會還給你一個公道,你先回府去吧。府外那些人,朕命他們立刻撤了,將軍府的人恢復自由,朕也會命人給定海送信,讓他安心。」

  黑羽素蘭鼻翼泛酸,兩行淚珠一下子衝出眼眶,她跪倒在地,再次即首道。「謝大王洪恩,大王聖明乃黑羽之福,百姓之幸,哥哥若知道今日大王處事之公正英明,也會感念君恩的。」

  之後,她出了王宮,上了那輛將軍府的馬車。一早,為了能順利到王宮告御狀,她讓將軍府中所有的家丁一起和府外的士兵翻了臉,才得以在劍拔弩張之際將馬車趕出府門,但將軍府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會驚擾到黑羽興昌,所以她必須抓緊時間,以死相挾,才能逼得黑羽王見她。

  此時大事了卻,她心情愉悅非常,衝上車去便喊了一聲,「子晨姊……」

  一隻纖纖素手忙蓋住她的口,令狐問君笑吟吟地說。「噓—看你這丫頭高興的樣子,想來是計策成了?可也不要這麼忘形,萬一讓人懷疑到我可就前功盡棄了。」

  黑羽素蘭忙點點頭,附唇到她耳邊說。「你真是個女諸葛!陛下果然召黑羽興昌入宮問話,我拿出那塊腰牌,陛下又質問他歌謠的事,他什麼都答不出來,陛下一怒將他關入大牢,說要改日再審!」

  令狐問君心頭一塊石頭也落了地,「好,既然如此,起碼你家暫時是安全了?」

  「當然,陛下說了,要將府外的那些人都撤了去,將軍府一切如常,還要給我哥送信,讓他安心在前線殺敵。」說到「殺敵」,黑羽素蘭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吐了吐舌頭,「我說錯了,咱們兩國不算是敵人,得想辦法趕快讓我哥回來,免得再和你們聖朝結更深的梁子。」

  「你娘的事情將軍還不知道吧?」

  「應該不知道,娘是在哥哥走後去世的,黑羽興昌不許我與哥哥有書信往來,他那邊是否給哥哥送信說了此事,我就不清楚了。」

  「這是你家私事,黑羽興昌不敢和他說的,否則若是讓你哥哥知道你娘因為朝政之爭而抑鬱早逝,定會被激怒,他侄子在你哥眼前,他不得不防。」令狐問君思慮看說,「不如今天就給將軍送信去告知此事吧。老夫人走得悲涼,眼看過了頭七,兒子都不能回來拜祭,若是遲遲不讓將軍知道這件事就太不近人情了。」

  黑羽素蘭現在事事都聽她的,此時連連點頭。

  但其實令狐問君心中卻另有打算—將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告訴黑羽定海,他必然無心戀戰,縱然不明說,他豈能不知母親碎然去世的原因?若能讓他因此將恨意轉嫁到黑羽興昌的身上,也能讓他盡早班師回朝。

  唉,曾幾何時,她也學會像聖懷璧這樣揣摩人心,百般算計了?

  眼看看,她歸國的日子也一日日近了,聖懷璧那邊……還在生她的氣嗎?

  此時的金城國,金城王后正魂魄『涼碎地聽著胡仲育向她回報的事情,卻彷彿是在夢裡一般,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急急地催促看,「王后,金城倩的人馬己經殺進來了,您要趕快定奪,若是此刻不走,只怕是來不及了!」

  「走,我能走到哪兒去?」王后忽然捂看臉哭道。「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胡仲育沒辦法,吩咐左右也己經嚇傻了的宮女,「給你們王后收拾行裝,只帶些細軟就行了,趕快走!」

  「胡大人想帶嬸嬸去哪兒啊?」金城倩滿面春風地走入殿門,明眸一掃殿內眾人,笑道。「本宮怎麼不知道王后要遠行?」

  王后看到她時臉色己經嚇得大變,她挺直了身子,咬牙說。「好,算你狠,哀家知道你厲害,這金城國都是你的,哀家不和你爭了,只希望你讓哀家帶著棠兒和素兒一起離開,隨便在金城的什麼窮鄉僻壤,哀家遠遠的住著,再不過問朝政了。」

  金城倩望著自己這位中年喪夫的嬸嬸—平日看到她總是雍容華貴的樣子,此時此刻的她卻像是落水的鳳凰,狼狽不堪。

  雖然自己之前被她害得很慘,但是心中還存看一絲親情之念。

  她淡淡說道。「嬸嬸說得這麼可憐做什麼?我又不是來趕盡殺絕的。這金城王的王位原本說好是棠兒的,自然就該是他的,但他現在這麼年幼,擔不起一國之主的重擔,你讓我怎麼放心給他?可是讓我把棠兒交給你,我也不放心。」

  王后臉色大變,「你,你要怎樣?」

  金城倩歎道。「嬸嬸對我的所作所為讓倩兒實在是傷透了心,這樣一個心機深沉、心腸歹毒的娘親,我實在不能放心把棠兒交給你撫育,否則就是金城往後的不幸了。」

  王后猛地撲過來想要抓住她,忽然金城倩的身後閃出一人,輕輕用手臂一擋,就將她彈出一丈開外。

  旁邊的胡仲育怒道。「放肆!你是什麼人?竟敢對王后無禮!」

  那人形容俊雅,氣度從容,對於他的質問也不作聲回答,抬手就將他的下巴卸掉,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正踢中一處穴位,令他猛地摔倒在地上,站不起來了。

  金城倩一笑,彎看腰對胡仲育說。「這個人還真不是你配問的!我現在也不告訴你他是誰,日後你自然會知道,敗在他手裡,你一點都不丟臉。」她接著鄙夷地斜晚著王后道。「嬸嬸知不知道這個胡仲育是什麼人?你這樣器重他,可知他就是殺害叔父的幕後真兇。」

  王后大驚失色,看看那縮在角落裡的胡仲育,連連搖頭,嘴唇都白了,「不,不可能……」

  「為了權欲,這世上沒什麼不可能的,他的那些親信手下都己經招供了,他殺害叔父,討好你,就是為了利用你謀奪這個王位,可惜你識人不清,最終害了叔父的命,也害了你自己一生……」

  王后臉色灰敗地頹然坐在地上,絕望地問。「你是要殺我嗎?」

  「倩兒怎麼會殺嬸嬸?」金城倩平靜地看她,「無論如何,叔父和嬸嬸都曾照顧我頗多。以前我未出嫁前,最愛喝嬸嬸自釀的葡萄酒,棠兒最愛聽我講前朝的掌故……」說著就有些硬嚥了,但她立刻克服了這一瞬間的心軟,板起臉道。「嬸嬸之前對倩兒做的那些事己經構成叛國重罪了,縱然嬸嬸是一國王后,也難逃律法之責。」

  王后的嘴角上扯,露出一絲苦笑,「也不要說什麼律法了,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怪我貪心,若是不叫你回來,或是……罷了,輸要輸得起,你既然不殺我,又想怎麼折磨我?」

  金城倩看看她,咬看下唇,「好歹你是一國之後,是倩兒曾經尊敬的嬸嬸,叔父過世不久,屍骨未寒,我不能讓他在地下寒心。嬸嬸應該知道燕城有一座行宮,雖然比不了這裡,但絕對算不上寒酸。」

  「明白了,你要把我終身軟禁在那裡。」王后站起身,倔傲地高昂看頭,「好,我去!但是我要帶看棠兒和素兒一起走!」

  她搖搖頭,「不行,我剛才說的己經很清楚了,我不能讓棠兒和素兒跟著你這樣的母親在一起生活,你會教給他們什麼?仇恨嗎?對親人的心狠手辣?這樣的他們怎麼能做好一國之君?」

  王后嘶聲說。「倩兒,你行行好,讓他們這麼小失去父親又失去母親,可怎麼活?你讓我日後孤獨一人,又怎麼活?你沒有當過母親,不知道母子介離的痛苦,那是人世間最大的慘事,你怎能親手鑄成這種慘事?」

  金城倩被她說得神色鬆動,但還在猶豫時,站在她身側的俊雅男子卻淡淡開口道。「要公主將兩位王子交給你也並非不可能,只要王后承諾一件事。」

  「什麼事?」王后急急地問。

  金城倩卻輕聲填道。「你別替我自作主張。」

  男子未理她,只是專注地盯著王后,一字一頓地說。「只要你承諾兩位王子放棄繼承王位,將王位還給公主殿下,此生退出金城王權之爭,永不還朝。」

  兩個女人一起愣住,金城倩剛要張口,男子卻伸手擋住她的口,直勾勾地看看王后問。「怎樣?你若敢代他們許下這個承諾,今日就可以將兩位王子帶走。」

  王后嘴唇顫抖著問他,「你是誰?你憑什麼要我答應這個無理要求?憑什麼做金城未來的主?

  金城倩嘟看嘴說。「就是。你以為我嫁了你,連金城的事你都可以插一腳了?王位還給我,還給我你怎麼辦?難道要入贅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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