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娟娟 -【只願為你披白紗】《全文完》

蔡仲子

第九章

　　在兩個小時的找尋之下，葉丹凝終於找到了她想要找的「傲天企業」。乘坐電梯上樓，她到了這公司的最頂層，心想著高久世的辦公室應該是在這一樓沒有錯。

　　「小姐，請問你找誰?」一出電梯，面前櫃檯的工作人員立即開口問著。

　　「請問一下高久世的辦公室是不是在這一樓?」葉丹凝不想多廢話，劈頭就是說明自己來這的目的，「我有急事要找他，可是我沒有預約。」

　　「如果小姐沒有預約，可能無法讓你見到我們的總裁的。」工作人員很客氣地回答，「而且再過十分鐘，他有一個高級會議要開。」

　　葉丹凝當然知道會有這樣子的結果，「麻煩你告訴他一聲，葉丹凝找他。」

　　工作人員遲疑了一下，「好吧，那請你等一下，我幫你問問看我們總裁願不願意見你。」說完，她拿起面前桌上的話筒，按了分機，說了幾句話。沒一會兒，她掛上電話對葉丹凝說：「葉小姐，我們總裁請你進去。」

　　「謝謝。」

　　「請跟我來。」說著，工作人員帶領著葉丹凝走進一間二十來坪大的辦公室。

　　葉丹凝一眼便看見坐在那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後的高久世，她深吸一口氣，想平靜一下剛才一路而來的怒氣。

　　高久世見到她，則是露出一個笑容，「Fanny，把待會兒的會議取消，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這位葉小姐談，而且，我不准有人來打擾我和葉小姐的談話。」他眼看葉丹凝，話卻是對著帶葉丹凝進來的工作人員說著。

　　工作人員當然是對高久世的話感到驚訝，但是她還是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高久世在工作人員離開後，他還是露著原有的笑容，「你找來我這了?」他輕聲地說著，「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我放年假。」葉丹凝平靜的口吻說著。

　　「找我有事?」高久世優閒的姿態讓身子倒在軟皮的椅背裡，心裡早已經明白葉丹凝來找的目的是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做?」葉丹凝直接將來此的目的說出。

　　「你知道了?」高久世輕蔑地一笑，好似事情不關他的事一樣。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葉丹凝根本不想解釋太多，只是想要知道為什麼，她要知道答案!

　　「為什麼要這麼做?」高久世的眉頭微一輕佻，「難道你心裡不明白嗎?」他反問。他才不相信他愛的美人兒會是一個沒頭腦的人。

　　她可不是一個笨拙的花瓶美人。「就因為我不答應你、不嫁給你?還有報復你對昊亞的仇恨?」將自己猜出的答案說出，她相信高久世對卓昊亞的恨意是很深的。

　　「你很聰明。」高久世對葉丹凝猜出的答案感到滿意，「不愧是我心愛的雲翡。」

　　「不要叫我雲翡!」葉丹凝突然怒喊出聲，「我不是雲翡。」

　　對於她的怒氣，他露出一個笑容，「但是你的前世是叫雲翡沒錯的。」

　　「那只是前世。」葉丹凝突然覺得非常厭惡、痛恨這個名字，現在的一切，都是前世所帶來的。「現在的我叫葉丹凝，葉丹凝!」她喊到最後幾乎是用吼的。

　　「你不該這麼生氣的。」高久世柔聲地對她說，他不想看到她這般地生氣，「我喜歡看到你笑。」

　　葉丹凝迎視著他溫柔的眼神，她的怒氣在此時突然消失，只剩剛才的怒氣所給她的喘息。

　　高久世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葉丹凝的面前，「我真的很喜歡看到你的笑容，那是一張天真純美的笑容。」他輕聲地訴說著。

　　葉丹凝屏住氣息，她不要高久世用這樣的語調對她說話，那只會帶給她一股莫名的愧疚感。

　　「我真的很愛你。」高久世的聲音愈來愈柔，跟他給人的冷漠感覺是完全形成強烈的對比，「從前世到現在。」

　　「你不要跟我說這種話。」她有氣無力地回答，退後了幾步。

　　「你怕聽到這些話?」犀利的雙眼看穿了葉丹凝的心，他看到她臉上微浮現的愧疚表情，「你覺得愧疚?」

　　葉丹凝沒有說話，她一向最不會掩飾自己的心情，尤其是在心思銳利的高久世面前，她只能默認他的臆測。

　　「你真的感到對我愧疚?」高久世再問一次。

　　葉丹凝還是不說話。

　　看著她再一次的沉默，高久世露出了會心的微笑，「我還以為你不會對我有這種心態了。」

　　葉丹凝望著高久世臉上的笑，那是一個安慰的笑容，她心一沉，「到底我的前世是什麼?」她相信，從他的表情也從自己心底顯出莫名的心態看來，她一定對他做出什麼錯事。

　　「你想知道?」

　　「告訴我。」她堅定的口氣要求著高久世告知實情。

　　高久世淡淡一笑，將笑容隱去，「我不會告訴你的。」他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因為他相信以葉丹凝的善良心，她知道後一定會更加的愧疚，他不要她難過。

　　「為什麼?」葉丹凝不明白他堅持不說的理由是什麼。

　　「我不想你知道了難過。」他很明白地回答。

　　葉丹凝一怔，難過?為什麼?難道她真的做出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嗎?「但是，你也知道，我已慢慢地知道我前世的事情，我遲早會知道的。」

　　「到時再說吧。」高久世想到前世那件痛楚的事情，讓他眼中閃過一道心痛，「我不想你這麼快知道，那只會加深你的難過。」

　　葉丹凝細心地注意到這一出現即過的眼神，「到底是什麼?」她急切地問著，她好想知道，她的眼中帶著祈求。

　　「你為什麼一定要現在知道呢?」高久世的眼神也有著同樣的祈求，他真的不想說呀!

　　「你……」

　　高久世轉過頭，他不要讓葉丹凝看到他現在的表情，他不要讓自己軟弱的一面，呈現在葉丹凝的面前。

　　「久世——」葉丹凝的口氣是溫軟的，她第一次看到他脆弱傷心的表情，她不禁被他的表情嚇到。

　　強壓下內心慢慢升起的心痛，他恢復到他原有的冷漠表情，轉過頭看著葉丹凝，將話題轉回最初，「你到底答不答應我的求婚?」

　　「我……」葉丹凝看到他立即轉變的面容，微微一愣。

　　「嫁給我。」高久世深情凝視著她，口氣極溫柔，「嫁給我。」他再一次地說著。

　　「不——」回絕著，但是聲音卻是微弱得令她自己都覺得吃驚，像是在猶豫一般。

　　「嫁給我。」高久世重複著他的話，「嫁給我。」

　　「不——」葉丹凝猛搖著頭，想甩去他在自己耳邊的低喃，「不——不!」她用盡所有力氣對著高久世喊著。

　　「為什麼?」高久世對於她的再次拒絕並不感到生氣，「難道你的心裡就只有卓昊亞?」

　　葉丹凝作了個深呼吸，以她再也堅定不過的語氣說著：「我只愛昊亞一個人。」

　　「為什麼?!」他突然低喊一聲，抓緊著葉丹凝的雙臂，「為什麼你的心裡永遠就只有他一個?難道你對我的感情都不屑一顧嗎?」

　　「放開我。」葉丹凝掙扎著想要甩開高久世緊抓自己的手。

　　「不，我要你一個解釋。」高久世就是不放開，他的口氣強硬。

　　「放開我。」對高久世的懼怕立即又漲滿了她的心。

　　「我愛你，我愛你呀!」高久世激動地喊，「在我的心裡，我就只愛你一個人，我也是為了你，才再一次地轉世到你的身邊，你懂不懂?你明不明白我的心?」話雖激動，但也有著他的心痛。

　　「這不是愛不愛的問題。」葉丹凝的手臂因為高久世的激動用力而感到了疼痛。

　　「我真的愛你，我只想要你能我愛一點點，我也滿足了，你知不知道?我只想要你對我好一點，對我關心一點，但是你為什麼連這一點點都不願意施捨給我?只想把全部的關心和愛都給了卓昊亞?為什麼?我給你的愛絕對比他的還多呀!」高久世還是激動，他的心在沸騰著，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為何他一直得不到丹凝的愛?難道他就只能一直當一個失敗者的角色嗎?哦!他不要，他不要啊!

　　「久世——」由於手臂被抓得好痛，她的眉頭皺成了一團，「放開我，求你——」她痛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高久世根本沒有將她的請求聽進去，他腦子全是前世的事情，他的眼中再也壓抑不住地完全透出傷痛，「你為什麼要這麼地對待我?我只想愛你，想要你陪我走完下半生，但是……你為什麼、為什麼心裡、眼裡都只有他?你知不知道你前世只為了愛封承浩，害得我一夜之間家破人亡，你知不知道?!」激動地失去了所有的理性，他還是將他不願意說出的事情，咆哮出聲。

　　葉丹凝聽到這樣子的事情，她忘了手臂傳來的疼痛，整個人一怔，呆呆地看著高久世，他說什麼?他說了什麼?自己前世害他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而高久世也在失控的情況下，說出他一直堅持不說的事情，他突然安靜了下來。哦!他的心裡現在全都只有悔恨，他不該說出來的，他不該的!他恨自己的失控，他恨自己!

　　原本激動的空氣，都在他的突然沉靜，而靜默了下來。

　　葉丹凝則是傻傻地看著他，一時之間無法消化他剛說的事情。

　　高久世放開了她的手臂，整個人轉過身，他不敢再看葉丹凝那一張受到驚嚇的表情，他恨不得自己能夠消失，讓剛才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你剛、剛才說什麼?」好一會兒，她找回自己的聲音，淡淡地說出口。

　　高久世背著她，沒有回答。

　　「你告訴我。」葉丹凝急需要再知道事情的真實性，她走至高久世的面前，雙眼盯視著他，「你告訴我，你剛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不是。」雖然否認著，但是話語卻少了他平常的堅定和霸氣。

　　「你騙我。」葉丹凝才不相信他的否認，「是真的?對不對?」

　　「你別問我了。」高久世低喊一聲，心裡還是為了剛才的衝動而怨恨著。

　　「是真的，對不對?」葉丹凝再一次地問。

　　「不管是不是真的。」高久世又恢復他原有的冷然，「我現在再問你一次，你要不要嫁給我?」他硬生生地又將話題轉開。

　　「我……」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他作著最後的結論，「如果你不嫁給我，我不知道還會對卓昊亞作出什麼行動的。」

　　「你……」

　　「三天。」高久世不想再多說什麼，他現在只想好好休息，冷靜自己的情緒，「三天後我得不到你的答案，我不會手下留情的。別不相信我的能力，只要我一開口，沒有做不到的事情。」他下著強硬的通牒。

　　***

　　「什麼?!」應翔整個人都呆掉了，他剛才聽到了什麼?

　　站在他面前的冷雲翡，早已料到他會有此表情，她淡淡地看著他飽受驚嚇的反應。

　　「你剛才說了什麼?」應翔真的不敢相信，冷雲翡竟然對他提出取消婚約。

　　「我真的無法跟你成婚。」既然已經將最難開口的話說出口了，冷雲翡也就很輕鬆地再述說一次。

　　「為什麼?」面對冷雲翡的要求，應翔顯得緊張，「難道我做錯了什麼嗎?你告訴我，我會馬上改的。」

　　她輕搖了頭，「不是你做錯了什麼，你對我一直都很好的，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看著應翔那一副緊張慌忙的樣子，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她也不想傷害他的心，畢竟她對他也是存有喜歡的。

　　「什麼感覺?」他急急地追問。

　　「我……」冷雲翡歎了一口氣，已經說出了一半，那麼就全說出來吧。「我心裡喜歡的不是你。」

　　「不是我?」應翔呆住了，他傻傻地看著冷雲翡，她喜歡的人不是自己?那……

　　「對不起。」冷雲翡懷著愧意地對應翔道著歉，「我真的……」

　　「誰?」應翔的眼裡閃著些許激動與生氣，自己所愛的冷雲翡喜歡的人竟然不是自己?

　　冷雲翡搖搖頭，臉上明顯地表現出她不願意說出的模樣，她怎能說呢?她怎能對應翔說出她心裡所傾心的人，是他的好兄弟封承浩呢?

　　「告訴我!」緊抓住冷雲翡的手臂，他猛力地搖晃，口氣已經有著生氣，「我要知道他是誰!」

　　「我……」瘦弱的身子就任由應翔不停地搖晃，根本沒有抗拒的力量，她被搖得感到天昏地暗。

　　「告訴我!」暴怒的聲音終於在此刻衝出應翔的口裡，他無法接受這些事實，他愛死了冷雲翡這個嬌柔的女人，對她百般地付出，而她卻沒有接受，反而愛上別人，還要和他解除從小就訂下的婚約?哦!他真的無法忍受!

　　「你停手。」冷雲翡已經被他搖得受不了了，她有氣無力的口吻要求著，「你停手——我受不住——」

　　憤怒的氣在此刻已經蒙蔽了應翔的眼睛，他根本沒有管面前的小女人已經快受不住自己對她的奮力搖晃，而顯得開始軟弱。

　　最後，冷雲翡還是受不住他的力氣，整個人眼前一黑，眼一閉地昏了過去。

　　「雲翡!」應翔立即抱住她軟下來的身子，「雲翡!」他嚇到了，橫抱起她輕盈的身軀，快步地奔回房去……

　　***

　　卓昊亞緩步地步入電梯，回他位於十八樓的家。一步出電梯，他便見到站在對面樓梯口間，正低頭凝思的葉丹凝。

　　「丹凝?」他有些驚訝地喚了一聲。

　　而原本低頭想著事情的葉丹凝，一聽到傳進耳裡的熟悉叫喚，她立即抬起頭，和卓昊亞的視線相接。

　　「昊亞。」幾天沒見到他，他竟瘦了不少，她的心開始為他痛著。

　　「你怎麼站在這裡?」卓昊亞走至她的面前，她的面容憔悴，看起來似乎已經好久沒有好好睡過覺、也沒有好好地吃過了，他的心為她心疼，「你怎麼不進我家去呢?」

　　葉丹凝只是搖搖頭，「我只想在這裡等你回來。」她無力的說話聲，更顯出她的軟弱。

　　微微一愣，他心裡又明白了。看她的樣子，八成又出了什麼事情吧?他很想立即問她，但是一想到她可能又不願意回答，他到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然而，她這次卻不用他開口問，便說了出來：「我夢見我和應翔解除婚約，他很生氣，而且，他還發現我是因為愛上了封承浩，才要和他解除婚約。」說到這，她的秀眉全皺在一起。一想到那個夢，她就感到害怕、感到徬徨無助。

　　卓昊亞靜靜地聽著她說，他能感覺得出來，葉丹凝前世的記憶，已經全部地恢復了。

　　葉丹凝沉默了好一會兒，她的雙眼竟不自覺地浮出悲傷的淚水來。

　　「丹凝——」卓昊亞心疼地看著她眼中湧出的淚水。

　　葉丹凝想要一個完全的安全感，她倒進卓昊亞的懷裡，找尋那個想要的感覺，而在卓昊亞的寬實的胸膛裡，她找到了這個她完全想要的感覺，止不住的淚水，繼續奔流而下。

　　卓昊亞讓她在自己的懷裡哭泣，他知道她只是想宣洩內心的苦悶與悲傷，他任由著她。

　　「我害死了應翔一家。」好一會兒，她才平靜了情緒，緩緩地說了出來自己難過的原因。

　　他一愣，「為什麼?」好奇心在他的心裡膨脹著。

　　「因為……」葉丹凝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她沉吟了好久，才整理好思緒，「應翔不肯解除婚約，執意要娶我過應家大門，我在無法抗拒的情況之下，只好嫁過去，那時的你，因為不願看到我與應翔成婚，所以忍痛地離開了應府。

　　「就在成親的那天，他進了新房，才要掀起我的紅蓋頭，就發現我手上拿著一把匕首準備自盡，他一急，就搶著要奪過我的匕首，我們就在爭奪之中，打翻了桌上的蠟燭，他搶走我的刀，而我就乘機奪門而出，要往後花園的蓮花池裡跳水……」說到這，她的淚水又重新地湧進了眼眶裡。

　　而卓昊亞還是不說話，其實，自己這些天雖沒有和丹凝相見，卻和高久世為了合約之事，見過了幾次面，而他說出要毀約的原因，也是因為自己的前世，害得他家破人亡，現在，他也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自己實在不懂他話的意思，但是他也不肯再說，自己也無法逼迫他說實情。

　　然現在，葉丹凝卻開始解開他心中的疑惑。

　　她強吞回了心裡的難過，微哽咽的聲音繼續說了下去：「應翔見我跳下水池，也刻不容緩地跳下去，從水池裡救起我。但是那時的我已經奄奄一息，他將我抱上岸作著急救，待我醒過來之後，新房也因為我們弄倒的蠟燭，而將整間房燒了起來。

　　「而府裡的人都還在前廳和客人喝喜酒，根本不知道失火了，直到大家發現的時候，整個府裡已經讓大火燒了一半了，應翔只是抱著我，逃出了應府，而他的父母卻在那一場大火裡喪生，就連府裡的很多家僕，甚至喝喜酒的客人，全都……」說到這，她再也說不下去。

　　「所以，應翔對你痛恨至極，也對我產生極大的仇恨?」卓昊亞聽著葉丹凝的敘述，他自己下了結論。

　　葉丹凝輕搖了頭，「應翔那時對我還沒有痛恨，直到我因一時的尋死，導致應府遭受這樣的慘劇我才忍不住將自己愛上封承浩的事情告訴他。我忘了他那時的心情，他失去家人、失去家的痛楚、悲傷，告訴他這件事情，無疑是對他的痛再加深，當時他真的好氣憤，我第一次看到他那般震怒的表情，他告訴我他一定會殺了你。

　　「我害怕他真的會殺了你，所以趁他不在的時候，偷偷溜到我們平常喜歡去的湖邊找你，誰知道他竟追到我，氣憤地一刀……」說到這，她打了一個強烈的冷顫，「一刀將我殺了。」懼怕的感覺湧遍全身，她更加地緊抱卓昊亞。

　　卓昊亞完全地明白，他完全地明白了。

　　他因為葉丹凝記憶得復甦，將前世的事情道出，他的前世記憶之匣也竟然全開了，「當我在外得知應府被燒，我趕回去時已經找不到你，結果，卻碰到了應翔，但是那時他已經瘋了，成天在城裡四處遊蕩，我問了他半天，卻問不出你在何處，他只是一直念著你的名字，一直對你道歉，眼中都是愧疚與傷痛，且還不停地哭。

　　「我急了，於是就想到那個湖，我趕到那裡的時候，你已經……」說到這，他的心不禁一陣揪痛與傷悲，「我真的好傷心，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所以，我就抱著你的屍首，進湖自殺。」

　　卓昊亞接著說了自己死後的事情，她的心也揪成一團，沒想到應翔竟然發了瘋，她此時體會出當時的他真的被憤怒、悲痛給蒙蔽而失去了所有理智，才會錯手殺了她，其實他根本沒有這般的念頭，他真的沒有的，因為他是這般地深愛著她的呀!

　　再想到了今世，高久世——那個應翔投胎轉世的人，其實他最先恢復所有的記憶，他應該是最痛苦的吧?因為他背負了太多前世的悲劇與傷痛，而她現在恢復了，就有這麼多的傷心與難過，那麼他一定是比自己和昊亞更甚。

　　想到這，葉丹凝不禁想起了他對她下的通牒，明天，明天就是第三天了，她該給他一個答覆了，但是，她該如何抉擇呢?她明知道自己前世欠他許多，今世應該還給他才是，然而，她所愛的人還是封承浩的轉世，現在她面前的卓昊亞，而不是他高久世啊!

　　哦!痛苦的掙扎在他的心裡不停地翻騰著……

　　***

　　「來找我了?」高久世眼睛直直地盯著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的葉丹凝，似笑非笑地問著。

　　葉丹凝強壓著內心翻騰的情緒，她不停地告訴自己，既已決定的事情，就不能再更改了，不然，前世今生所有的恩怨將會永遠地糾纏，永無止境地延至到後世，反反覆覆沒有停歇。

　　高久世看她面容上強壓的情緒，他不禁地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他絕對相信她是帶來好消息給自己的。

　　「我答應。」好不容易，葉丹凝才硬擠出這三個字來，她此時才發現，自己對卓昊亞的愛有多深，說這幾個字，好似像把要人命的刀，刀刀刺進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了。

　　高久世挑起眉，他因為聽到這真實的話語而感到活躍著，但是他不將這些情緒表露出來，只是持續嘴邊的笑，起身走到葉丹凝的面前，「你終於還是答應了。」他彎身低聲沉穩地在葉丹凝的耳邊輕訴著。

　　葉丹凝感覺到四周的空氣似乎都要沒了，她深吸著氣想要讓莫名而來的呼吸困難改善。

　　「你真的答應我了?」他不太確定地問著，「願意嫁給我了?」

　　「是的。」困難地吐出話來，她的心卻因為無法和卓昊亞有結果而感到撕裂般的痛楚。

　　「很好。」高久世點點頭，「但是，你心裡沒有別的念頭吧?」想到前世的情形，讓他不禁一陣懷疑與不安。畢竟，葉丹凝是冷雲翡的轉世，她也有著冷雲翡一樣柔弱的外表，而卻是剛毅的心。

　　葉丹凝當然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你放心，我不會像那次一樣，在新婚之夜拿刀自殺的。」她淡淡地說著，帶著她確定的保證。

　　「你全都知道了?」高久世有些驚訝，沒想到她這麼快就知道了所有前世的事情。

　　「不只是我，連昊亞也知道了。」葉丹凝平靜的口氣，根本沒有任何的情緒表現，「我也知道你殺了我之後，你受不了刺激而發瘋了。」

　　想到那一段，他的心就一陣的刺痛，眉頭皺成了一直線，「對不起。」他對著葉丹凝道歉著，衷心而誠懇，「我當時不是真的要殺你的，我只是……」

　　「我知道。」葉丹凝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不是存心的，其實，當時我也有錯的，要不是我執意要死，你也不會遭受到那樣的巨變。」她對著高久世也是誠心地道著歉。

　　「沒關係。」高久世忍不住地將葉丹凝的身子擁入自己懷裡，感受她的體溫、她的心跳，此時在他懷裡的，不是已經死去的冷雲翡，而是真實活著的她呀!「我不會怪你的，我永遠、永遠都不會怪你、怨恨你的，因為我真的、真的很愛你，你所做的一切，我都會原諒你的。」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被他緊擁著，從他溫柔的懷抱，她能夠感受得到他對她深情不悔的愛，那份愛是那般地濃、那般地深、那般地烈，他對她的愛，真的不會比昊亞給她的少，甚至多出太多，他愛他自己的，絕對沒有這麼多。她無法承受他給她這麼多的愛。

　　「因為我愛你。」高久世的聲音從她的頭頂飄下，懇摯不渝。

　　葉丹凝的淚溢滿了她的眼眶，其實，高久世真的是一個好男人，他沒有她曾想的那般的壞，他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她的行為、舉動還有話語，根本都完全影響著他、左右著

　　「我真的希望你這一次，是心甘情願的嫁給我的。」高久世的聲音再次輕柔地飄下，「為了你，我可以毫不猶豫地死的。」

蔡仲子

第十章

　　「丹凝，會客室有人找你。」一個同事傳來的叫喚聲，打住了葉丹凝的工作。

　　「喔!」葉丹凝應了一聲，隨即放下手邊正在做的工作，起身往會客室走去。

　　一打開會客室的大門，她整個人都是一愣。是卓昊亞?!

　　「丹凝。」卓昊亞一見到她，立即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一股罪惡感散遍葉丹凝的全身，她不敢直視卓昊亞的眼睛，「你怎麼在上班的時間來找我呢?」

　　「高久世又願意和我們合作那一份計劃了。」卓昊亞的聲音低沉，沒有任何的起伏。

　　「是嗎?」葉丹凝擠出一個微笑，她抬起頭，既然已經作了決定的事情，就該不管一切。哪怕是昊亞已經知道，就算他知道了也無法再改變一切，「恭喜你了，這樣子，卓氏也不會虧損一大筆錢了。」她說得真誠，但是心裡卻痛苦著。這是用她的一生幸福賠上的。雖然，她知道高久世非常地愛著她，但是，她愛的人卻是面前的卓昊亞。

　　「我很訝異他會突然又改變心意。」卓昊亞眼中盛滿了痛心，「可是當我聽到他改變心意的原因，我不知道我該要怎麼去反應，怎麼去面對。」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般呢?難道前一陣子，丹凝一直心事重重，不願和他分享的事情，就是這一件事情嗎?

　　「你已經知道了?」葉丹凝狂跳的心，困難地問著。

　　「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沒有辦法。」她的口氣載滿無奈。

　　「為什麼沒有辦法?」卓昊亞激動的口氣衝出口，「公司雖然會虧損，但是也不至於要到倒閉的地步，你何必要答應他的威脅?」

　　「是不會倒閉，但是高久世財大、權大，難道他不會再搞出新的花樣嗎?」葉丹凝的語氣也跟著起伏激動，「我不想因為我一個人，讓大家都跟著受苦遭殃啊!」

　　「出了問題，我可以想辦法解決的，你……」

　　「很多事情不是想辦法就可以解決的。」葉丹凝截斷卓昊亞的話，說出自己答應的念頭，「我虧欠高久世太多、太多了。」

　　「你沒有虧欠他，就算是虧欠，那也是前世的你，你現在是葉丹凝，而不是那個冷雲翡啊!」卓昊亞真的不要葉丹凝嫁給高久世，她是他的、她是他的!「你如果只是為了補償他，那我呢?我前世一樣也是沒有和你一起，那誰來賠償我?」

　　「問題不是這樣。」她猛搖著頭，「前世我是沒有和你有什麼結果，也沒有和高久世有結果，但是你前世沒有因為我而在一夜之間家破人亡呀!」她嘶喊出聲，這幾天的痛苦已經讓她再次地受不了了。

　　卓昊亞一怔，他被葉丹凝的話堵得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了。

　　葉丹凝喘著因為大喊而產生的大氣，平靜一下了她的情緒，「對不起，我真不是願意要這麼做的，我真的只想讓這些恩怨就這麼解決的。」她說著、說著，聲音哽咽了起來。眼淚又迷糊了她的視線。她發現自己最近真的心好脆弱，動不動就讓眼淚來拜訪她的雙眼。

　　「丹凝——」看著她的淚眼，他的心好痛，他一把緊抱她入自己的懷裡，想要安慰她傷痛的心。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倒在安全溫柔的懷裡，葉丹凝不停地道著她最愧疚的歉意。

　　「別說。」卓昊亞將她擁得更緊了，「其實你的心裡比我更苦、更痛，我真的不要你嫁給他，你應該是我卓昊亞的妻子，你應該是……」痛楚的心讓他的眼中也閃爍起苦痛的淚水來。

　　「昊亞——」葉丹凝哭得已經說不出整句話來了，為什麼上天要給她這樣子的一個命運呢?

　　***

　　「總裁。」工作人員Fanny敲門走進高久世的辦公室內，「卓先生來了。」

　　「請他進來。」高久世淡淡地應了一聲，隨即合上正在看的文件。

　　「卓先生請。」Fanny的聲音再一次地響起。

　　而卓昊亞則是一臉嚴肅地站在辦公室內。

　　「Fanny，我不想有人打擾。」高久世只是輕言地交代了Fanny一聲。

　　「好的。」

　　「坐吧!」高久世在Fanny離去之後，起身對卓昊亞指著一邊的沙發，再走至另一邊的小吧檯，倒了兩杯酒，走到卓昊亞的面前，將其中一杯遞給他。

　　卓昊亞冷眼地看著他，將酒杯接了過來。

　　「別這麼一直看著我。」高久世一臉微笑地對卓昊亞說著，「來找我有事情嗎?」他優閒地在沙發坐了下來。

　　而卓昊亞則仍是站著，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對著高久世說著，「你為什麼一定要逼丹凝跟你結婚?」

　　「逼她結婚?」高久世的眉頭一挑，臉上的笑意更大了，「我有嗎?」他否認著回答。

　　「你敢說你沒有逼她嗎?」卓昊亞的臉上已經開始佈滿怒氣，「你敢說你不是拿我來威脅她的嗎?」

　　「別說得這麼難聽。」高久世緩緩地喝了口酒，盯視著卓昊亞，「就算我逼她又如何?她還是答應我了。」

　　「你……」卓昊亞一個衝動，撲身上前，丟開手中的酒杯，一把抓起高久世的衣領，「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吼著。一想到心愛的丹凝要跟面前這個男人結婚，而且還是被逼迫的，他的心裡就是一把一把的火在燃燒著。

　　高久世任由他抓自己的衣領，還是一臉的笑，卻沒有回答卓昊亞的話。

　　「說啊!」卓昊亞抓得更緊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高久世一直持續著得意的笑容，「你終於知道被橫刀奪愛，心愛的人被搶走的滋味了?」他淡淡地說了出口。

　　卓昊亞微微一愣。

　　「我就是要讓你知道，被人搶走心愛的人那種痛心的感覺。」高久世突然臉色一沉，陰冷的眼神直視著卓昊亞那一雙快要冒出火的眼睛，「前世你就是從我的手中搶走雲翡的。」

　　「那是前世的事情!」

　　「就算是前世，那不還是你和我還有丹凝的。只是時代變了，但是我們還是沒有變。」高久世低沉著聲音，一字一字地說著，「前世她明明該是我的妻子，卻被你搶走，你知不知道我的感受?我那麼地愛她，她竟然一點也沒有付出她的愛給我，反是給了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在我的心裡，我一直都恨著你。」說到最後，他的眼睛充滿了對卓昊亞的恨意。

　　「那又如何?雲翡她愛的人是誰?我們誰都無法去控制的，你不可以這麼對她，逼她嫁給你。」

　　「我不逼她，她會嫁給我嗎?」高久世的聲音也開始跋扈了起來，「我不會再讓她從我的手中逃開，她是我的，她是我高久世的。」他像是在宣誓什麼地說著。

　　「你不該這麼對她的，你應該……」

　　「你應該什麼?」高久世倏地一把用力拍開卓昊亞抓著自己衣領的手，眼中充滿仇恨地瞪著卓昊亞，他起了身，「我告訴你，我前世本來可以好好地過著我的生活，有一個富裕的家庭，一個美麗且愛我的妻子，然後，會有很多的孩子圍繞在我的身邊，可是，你卻破壞了一切，我什麼都沒有了，你還害得我錯手殺了雲翡，都是你!這都是因為你的出現，搶走了我全部的夢想。」他吼了出聲，眼中噴出的火，不比卓昊亞來得弱。

　　「那又怎麼樣?」卓昊亞對於他的恨怒，一點也不以為意，「我說過了，你不該這麼逼迫丹凝的。」

　　「我逼不逼她，全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愛她，我要她成為我的人、我的妻子，我不會再讓她投入你的懷抱。」

　　「我不會讓她嫁給你的。」憤怒之火已經在卓昊亞的心裡完全燃燒，沸騰的心，此時已經蓄勢待發。

　　「你鬥不過我的。」高久世冷笑一聲，他的臉上全是得意的模樣。

　　「你……」再也忍不住，卓昊亞一拳狠狠地揍上高久世那一張可惡至極的臉。

　　高久世則是被他一拳猛力地揮來，一個腳步不穩地跌進身後的沙發裡，他一動也不動，只是讓自己的笑聲響了起來。

　　看到他這般得意洋洋的笑容，卓昊亞是更火大了，他一個跨步，上前抓起高久世，又是一拳在臉上揮下。

　　「你以為你這麼找我，我就會放棄丹凝，讓她回到你的身邊嗎?」高久世當場被卓昊亞打得嘴邊溢出了血，「你別做你的夢了。」

　　卓昊亞聽了更火，他準備再揮下第三拳的時候，高久世一個突然的動作，抓起茶幾上剛放下的酒杯，一把往卓昊亞的額頭敲下。

　　「昊亞!」一個尖叫聲傳來。

　　衝進辦公室來的葉丹凝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她嚇得立即奔到卓昊亞的面前，抬眼端看著卓昊亞，只看他的額頭被酒杯砸出一道傷口，汩汩地流出血來，「你怎麼樣了?」她緊張地從自己的皮包裡，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巾，按住卓昊亞額頭的傷，幫他止著血。幸好她有事來找高久世，不然，她絕對不會知道高久世會這麼狠地傷了昊亞。

　　「我沒事的。」被砸傷頭的卓昊亞，在此時已經平緩了不少的火氣。

　　而在一邊的高久世，看著葉丹凝奔進來，眼中只有卓昊亞，為卓昊亞止血，他的心裡就不是滋味，就是一陣的心痛，他也被卓昊亞打傷了啊!可是她似乎無視於他的傷，只顧著卓昊亞。

　　「去醫院看看吧!」葉丹凝還是不放心地說，「看看傷口要不要縫針。」

　　「不用了，應該只是割傷。」卓昊亞低頭凝視著葉丹凝著急緊張的眼神，他的心裡就一陣的安慰，「你別這麼擔心。」

　　葉丹凝撇眼看了一下倒在沙發裡的高久世，她焦急恐慌的眼神立即換上怒氣，「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昊亞?」她要他一個解釋，他不該這麼傷害昊亞的。

　　「在你的眼底，就只有你的昊亞受傷的嗎?」高久世的嘴邊泛起苦笑，「在你的眼中，就只有他一個人嗎?」為什麼她就是不能關心一下他呢?

　　葉丹凝當然是看到高久世嘴邊的淤青及血絲，但是她並不理會，「我的心裡確實只有他一個。」她不怕傷害高久世直接地回話。

　　「是嗎?」高久世聽著她刺傷自己的話，臉上的笑是苦澀的。似乎是他如何地愛她、如何地對她好，她都是這般的不屑一顧，一點也不肯接受，難道他就這麼地失敗?

　　「總裁?」這時，在辦公室外的Fanny，聽到辦公室裡傳來的陣陣怒喊聲，緊張地奔了過來，便看見裡面的兩個男人，臉上都掛了些許的傷。

　　「都出去。」高久世下著命令，他現在煩透了，他不想再說話，「都出去。」

　　「可是……」

　　「都出去!」高久世暴怒一聲，他不想再看到葉丹凝和卓昊亞親密的樣子，那只是會讓他更難受，心更加地刺痛而已，「全都給我出去!我誰都不想看到。」

　　葉丹凝則是看著他，她知道他心底的難受，但是她卻沒有想要安慰他的心，因為他把她心愛的昊亞傷了，光這一點，她就無法平心靜氣地面對他。拉著卓昊亞，她先步出辦公室。

　　在辦公室只下他一個人後，高久世整個人都趴倒在沙發裡，任由痛楚襲遍他的全身。

　　為什麼?為什麼還是一樣的答案?他心愛的丹凝還是不理會他?難道、難道這就是上天的安排，永遠得不到她的心?永遠是失敗者的角色?是老天逼著他要退出這一場遊戲嗎?哦!他不要，他不要啊!

　　痛楚的心，讓他一點想大吼宣洩的力氣也沒有，他的眼中，此時有著薄薄的水氣……

　　***

　　婚禮，終於還是在高久世一手包辦下，一個月後舉行了。

　　在陣陣的教堂祝福鐘聲下，葉丹凝還是蓋上了白紗蓋，準備她快要舉行的婚禮。她支開了所有在身邊忙碌的人，一個人獨獨在坐在新人休息室裡。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的笑意，她呆滯的表情望著鏡子中的自己，終於，她還是要成為高久世的新娘，這一切似乎就是無法逃脫，除非她再學著前世的自己，自殺以了所有的問題。

　　但是，她相信這麼做，還是會讓所有的問題，存留到下一世輪迴繼續發生。她不要，她真的不要這麼一直糾纏下清，她要一個完整的愛情，嫁給一個真正她愛，而也愛她的丈夫。就讓她今生完結所有的一切吧!

　　「丹凝。」一個輕柔的叫喚聲，從微啟的門響起。

　　葉丹凝沒有轉頭看，聽著聲音，她知道是高久世，「你不該在這個時間來這裡的。」她平平的語氣，無力地對著他說。

　　「我知道。」高久世一身白色的新郎服，將他帥氣的外表更顯現出來，「但是我剛聽到只有你一個人待在這，有些不放心，所以來看看。」他走到葉丹凝的面前，表露出關心來。

　　「你沒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她還是一樣沒有起伏的聲音，「我說過我不會死，你不該這麼懷疑我的。」

　　「我知道。」高久世輕輕擁著她的肩，「但是我總是不放心。」他因為葉丹凝即將成為自己的妻子而讓臉上泛著開心的笑意。

　　葉丹凝沒有吭聲，她臉上的表情完全和高久世相反。

　　「你並不快樂。」高久世從鏡子裡看到葉丹凝的幽怨。

　　「你只要自己快樂就好，不必這麼在意我的心情好壞。」

　　「我只想要你快樂。」他的眼裡閃著真心，他真的只想要她快樂呀!「你快樂是我最大的願望。」

　　葉丹凝轉頭抬眼望著高久世的臉，「可是你心裡很明白，什麼才是我真正想要，而會讓我快樂的根源。」

　　高久世微微一怔，他當然清楚真正會讓她快樂的方法，但是他不准!

　　「你別奢望了，你就快成為我的妻子了，我不會讓你回到卓昊亞的身邊。」他的口氣強硬，眼睛冒著火，「我絕對不會。」

　　「我也沒有奢求過你會這麼做。」葉丹凝幽然一笑，傳出她此時心裡的痛苦，「只是，你這麼對我，只會讓我永遠不快樂。」

　　高久世盯著她的容顏，「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我沒有威脅你，我只是想讓你先知道，我會答應嫁給你，只是因為我想彌補我前世對你的過錯。」葉丹凝很坦誠地說著。不管她嫁給高久世之後，她會得到他什麼樣的對待，但，她都不在乎了，她只想要以後的幾輩子都能和卓昊亞共結連理。

　　「只是為了這樣?」高久世的眉頭一挑。

　　「只是這樣。」

　　「難道你對我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高久世實在是不敢相信，為什麼她就這般吝嗇不願給他一點感情呢?究竟是他哪一點不行?為什麼她就是不肯好好地看他一眼、給他一點愛的感覺呢?

　　葉丹凝撇過頭，她根本不想回答這種問題，也不想再看到高久世的臉。

　　看著她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樣，高久世的眼中立即閃過受傷的表情，「我們就快要成為夫妻了，我不希望我們以後的日子都是這樣的關係度過。」

　　葉丹凝還是一動也不動，話也是一句都不吭。

　　凝視了她的側臉好一會兒，高久世淡淡地出口：「你就是那麼愛卓昊亞嗎?難道你真的不能分一點對他百分之一的愛給我嗎?」

　　「我知道你真的很愛我。」隔了像是一世紀之久的時間，葉丹凝終於緩緩地開了口，「我也能體會你對我的愛，不比昊亞給我的少，我很開心你這麼地愛我，可是，我的心裡只有昊亞一個人，我承受不起你給我的愛，我無法以相同的感情回報給你，前世的罪孽，我很對不起你，所以，我才會嫁給你，希望能夠補償你一些。」她誠心卻老實地回答。

　　「我不要求你什麼，我只求你能多關心我一點、對我有喜歡的感覺就夠了，我不祈求你愛我的。」他說話的語氣竟已經開始充斥著請求。

　　葉丹凝搖著頭，「我無法這麼對你的。你愛我，讓我有負擔，而我——我如果只是去喜歡你，這只會讓我心裡的罪惡感加深，覺得更對不起你，因為我們彼此的付出差得太多了。」

　　「差太多沒有關係，我並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對我的感覺，我不要你討厭我。」高久世急急地解釋。

　　「久世——」轉回頭，迎視著高久世的眼神，她現在除了被傷痛侵蝕之外，還有著煩愁，「話不能這麼說的，我、我其實真的不是討厭你的，從以前的見面，我就害怕你，我想逃開你。但是，後來我知道我怕你的原因，是因為前世你將我誤殺了，而會讓你殺了我的原因，是因為我害得你家破人亡，我反而對你只是歉疚，我……」她實在有些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知道再如何地解釋、如何地說明，都是沒有用的。

　　「那你到底……」

　　「我對你永遠只會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愧疚，其他的，我真的無法給你什麼。」葉丹凝挑明地說。

　　「我不要你只是對我愧疚!」高久世突然低吼著回答，「我不要!我不要你只有對我這種感覺。」

　　「久世——」葉丹凝的眼神中也有著她請求，「就這個樣子，好嗎?我真的無法再承受些什麼了，我很累，真的、真的很累，我也不希望你愛我愛得這麼多，你愈是愛我，我心裡的負擔就愈重，對你的愧疚也愈深的。」說著，她眼眶中有著厭煩帶來的淚水，臉上也有著疲憊。

　　「丹凝——」高久世凝視著她，難道他這麼深愛著她，就只會帶給她這麼多的壓力、這麼多的負擔、這麼多的愧疚嗎?哦!不!他不要的，他只要她感受他的愛、感受到他的深情、感受被愛的幸福啊!

　　「久世。」這時，門外傳來陣陣的敲門聲，「你在裡面嗎?」

　　「什麼事?」高久世回應門外的人，口氣有著不耐煩，還夾帶著他的傷心。

　　「婚禮再過五分鐘就要舉行了，你快一點出來吧!」

　　「知道了!」煩躁地回應了一聲，高久世的眼神卻一直盯在葉丹凝的臉上，「婚禮就要舉行了，你就將是我高久世的妻子，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身邊的，永遠不會的。」說完，他起身轉離去，不想再聽到葉丹凝對他說著任何刺傷他的話。

　　***

　　在一陣陣的祝福音樂聲響起，葉丹凝跨著她無意識卻富有節律的腳步，緩緩地往前走著，每跨一步，她的心就往下墮落一點，當她步到高久世的面前時，她的心已經完全地沉落到了谷底，再也找不回來了。

　　在神父的聲音緩緩響起，她卻沒有任何心思去聽，她也不想知道那些是在說明著什麼，因為她已經不在乎什麼了。她只是任由神父的指示，宣讀著愛的誓言，允諾著她對高久世不悔的承諾。而當她面對著高久世，任她一臉幸福的笑意掀起自己頭上的白紗蓋時，竟有一兩顆不聽控制的晶瑩淚珠，像是美麗的珍珠無聲地從眼裡滑下，淚珠像是在背叛著自己，帶著她的傷痛、帶著她的悲愁，緩緩往下流。

　　高久世看到她的淚珠，他整個人一怔，他看似堅強的丹凝還是忍不住地哭了。那淚水帶著太多太多給她的傷害，不經意地往一邊的觀禮席的人群看去，他看到了卓昊亞，卓昊亞的眼中同樣地盛滿傷心與痛楚的神情，光線下的那一雙眼，似乎還閃著淚光。

　　他輸了，他真的徹徹底底地輸了，再回頭看著葉丹凝的淚眼，那晶瑩的淚水就像一把尖銳的刀，狠狠地劃過他的心，讓它絕情地淌出血來。沒有人顧及到他此時的心傷、此時的心痛，同時他也感覺到自己對葉丹凝的殘忍，自己應該是要她真正的快樂，而不是強顏歡笑。

　　「你的那一隻玉鐲子在嗎?」高久世突然對她輕聲地詢問，心卻痛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葉丹凝抬起她的淚眼，有些驚愣著他話。

　　高久世低頭看去，那一隻碧綠的玉鐲子，完好地戴在葉丹凝的手上。他伸手抬起她那只戴著玉鐲子的手，「知道這個玉鐲子從何而來的嗎?」他說起不關此時婚禮進行的問題。

　　葉丹凝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回答。在那些夢裡，她的確沒有得知這一隻玉鐲子是從何來的。

　　「這是我送給你的一隻玉鐲子，你當時非常地喜歡，整天都將它戴在手上，我真的很開心你會這麼地喜歡它。」高久世的腦海裡又開始浮現前世的情景，「也許，我真的愛得太自私了，我真的不想你從我身邊溜走，在我心裡，你比我生命還要重要，我不想讓你受到一點的傷害，希望你能真正的快樂。

　　「但是，我發覺我真的無法做到這些，我給你的，只是無窮止盡的傷心，你永遠無法真心地快樂。我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失敗，永遠都得不到你的心、你的愛、你的關懷。你知道嗎?如果你能愛我一點點，我就會快樂幸福一輩子了。」說著，他的眼中竟也開始泛出淚水，聲音也跟著哽咽了。

　　「久世——」葉丹凝被他的話、他的淚眼給嚇到，他是如此強硬霸氣的男人，卻在此時軟弱了下來?

　　「我已經完全地失敗了，我輸了。」高久世忍著心痛，盡量讓口氣平穩地說著，「我也累了，我不想再玩這些你追我躲的遊戲了，我真的好累、好累，我想要休息了。」心痛之餘，他真的不知道他還能再做些什麼。

　　「久世，你……」聽著他的話語，看著他的態度與表情，一陣陣莫名與驚慌的心情立即湧遍葉丹凝的全身。

　　「我愛你。」高久世用著他僅剩的力氣，緩緩地對著葉丹凝說著自己心中對她漲滿的愛，「這是我最後一次對你說了。」說完，他低下頭，轉而柔地深深吻上葉丹凝那軟綿的唇。

　　而葉丹凝則是整個人呆愣愣的，原本心裡的傷心全都因高久世突然說出的話語與態度，感到莫名的慌張與不安。

　　「我這一世，終於娶到了你。」好久，高久世戀戀不捨地離開葉丹凝的唇瓣，輕聲地對她訴說著，「我已經很快樂，也很滿足了。」

　　「久世，你、你到底想做什麼?」葉丹凝微顫著聲問著，她相信絕對會有事情發生。

　　而高久世卻只是露出滿足的微笑，「我希望你能永遠地記得我這個人，好嗎?我不再奢求你會喜歡我，但是，這個要求你能答應我嗎?」

　　「你……」不安的感覺在葉丹凝的心裡漸漸加深。

　　「前世，我得不到你的愛讓你含恨而去；今世，我仍然是得不到你的愛，但是，我不會再讓你含恨而去，看你死去，比殺了我還要痛苦千倍、萬倍。」停頓一下，他的內心充滿了渴求，「我不再求什麼，我只希望在下一世的輪迴，我能得到你真正的愛。」說完，他突然轉身大步離開，往教堂門口走去。

　　葉丹凝一愣，隨即立即回過神智，不顧在場所有人的驚訝的聲音，就追了出去。

　　「久世!」她一出了門口，便見高久世準備開門上禮車裡。

　　而高久世回頭望著她驚慌的表情，對她淒然地一笑，「再見了!希望你這一輩子能得到你上一世得不到的幸福。」

　　「你要去哪裡?」葉丹凝急急地問著。

　　「我想，我的消失對大家都好的。」高久世再一次地道出對葉丹凝一個不捨地眷戀，「知道嗎?我很喜歡你真心的笑容，你穿白紗真的很美的。」說著，他一直強忍著的淚水，再也不能控制地流了下來。

　　「久世——」

　　「再見。」高久世哽咽地說了出口，再也不聽葉丹凝的叫喚，上了車子，然後急駛離開。

　　葉丹凝有些傻了，而當她要再一次地叫喚，她就看著高久世開的那一部車，快速地往對面車道衝來的大卡車狠狠地撞去，將車子穩穩地卡死在卡車裡。

　　「久、久世——」葉丹凝尖喊吼了出來，她的心臟也在這一刻完全地停止了。「久世——」再也忍不住的淚水，狂奔而下……

蔡仲子

終曲

　　「準備好了嗎?」卓昊亞一臉笑意地步進病房內，詢問著正在要提小行李的葉丹凝。

　　「好了。」葉丹凝也是一臉微笑地回答著。

　　「那我們去接兒子回家吧!」卓昊亞走上前，體貼地接過葉丹凝手中的行李。

　　「嗯。」葉丹凝應了一聲，和卓昊亞一起步出病房。

　　走在醫院的長廊，兩個人緩步地往嬰兒室走去。

　　兩年前，葉丹凝終於甩開了高久世在她面前自殺的陰影，和卓昊亞步入紅毯的那一端，在前幾天，產下一個白胖的兒子。

　　兩人歡喜地將兒子接出院，往醫院的停車場走去，兩個人不停地逗弄著葉丹凝懷中抱著的兒子。

　　「咦?」在一上了車時，她發出了一聲驚訝的聲音。

　　「怎麼了?」卓昊亞回頭看了葉丹凝一眼，關心地問著。

　　「你看。」葉丹凝將兒子抱到卓昊亞的面前，「我這幾天餵奶的時候都沒有發現，現在我才發現，你看兒子的右邊肩膀。」

　　卓昊亞往兒子的右肩看去，葉丹凝將包住兒子的浴巾微拉開了些，想讓卓昊亞看得清楚些，那右肩上，明顯有一個紅色的胎記。但是，那胎記卻不像一般的胎記一大塊的，而是一點一點的有五小塊，形成一個小圓形。而且，每一塊血滴，小得有點像一滴一滴的血滴般大。

　　「兒子怎會有這樣子的胎記?」卓昊亞有些驚訝，這個胎記讓他不由得有些熟悉，「好奇怪的胎記。」

　　「是啊。」葉丹凝對這胎記也有著熟悉之感，隨即，她發現兒子正睜大著眼，一臉開心地笑著。

　　葉丹凝一愣，這個笑容也似乎好熟悉——

　　她一陣驚訝地想起，她在哪裡看過像兒子身上胎記一樣的花朵，她微舉起手，看著手中一直戴著未再脫過的玉鐲子，那上面的斑斑血滴仍是鮮艷沒有開散過。而且，她也想起兒子的這般笑容，她也看過一個人曾經這麼地笑過……

　　昊亞也嚇到了，看到葉丹凝手腕上的玉鐲子，那上面的血滴模樣，和兒子肩上的胎記根本是一樣的。那麼兒子是……

　　葉丹凝抬起頭和卓昊亞相對，兩個人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心裡都升起一個同樣的念頭——

　　「沒想到，他會以這樣子的身份出現。」葉丹凝緩緩地說著。

　　卓昊亞沉疑了一下，隨即微微量笑，「這樣子，他才能得到你完全的愛呀!不是嗎?」

　　葉丹凝一怔。是啊!她好愛這個才出世沒多久的兒子。

　　「這個樣子，我們誰都不會有任何的遺憾了。」卓昊亞微笑地說，「也可以用所有真心的愛，結束所有的恩怨了。」

　　葉丹凝沉默了一下，「嗯。」她凝視著兒子的笑容，那曾是她見過的笑容，她也忍不住露出最快樂的笑，像是對著那個她曾經生命中駐足過的那個人影笑著，對著「他」說著，「我現在過得真的很開心，這是你給我的，在以後的日子，我會給你我以前都沒有給你的愛，我會永遠地愛你，永遠不會後悔的。」

　　「丹凝。」卓昊亞輕喚了她一聲，「我們現在就給兒子取個名字，好不好?」

　　「什麼?」葉丹凝抬頭望著他。

　　「卓。」他輕卻有力地說著，「久世。」

　　葉丹凝忍不住地笑了，「那為何不叫卓翔呢?」

　　「都可以的。」卓昊亞低頭看著還是笑著的兒子，「喂，你說，你是卓翔還是卓久世呀?」

　　而在葉丹凝懷中的兒子，聽著卓昊亞的話，他似乎聽得懂，只是笑得更大，好像在告訴卓昊亞兩個名字都好。

　　葉丹凝打從心裡地笑開，沒想到，這一世她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前世未了的情緣恩仇，今世都已經算是圓滿地落幕了，也許，對著另一個人，還是有著遺憾。但是，她相信從今天起，她一定不會再讓他有遺憾的感覺，因為她要將他前兩世都沒有得到的愛，在今世給他她所有的愛，雙倍地還給他，不再有任何的遺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