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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湛露 -【逆臣(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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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6 00:46:5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湛露 - 逆臣(下)

自從認識姬明煙那刻起,他便知道自己注定得做個敗軍之將,
他為她癡,為她妒,對她一片真心,卻被當成傻子耍得團團轉。
當他被毒箭所傷,只願以死斷絕對她的想念,她卻坦承愛他,
原以為與她互通心意後,便再無艱難阻止兩人相愛,
沒想到,他們的愛情竟還受到朝中勢力所左右!
她家世代效忠天雀朝,而他軒轅策卻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逆臣,
正如同他無法使她拋棄愚忠,她亦無法改變他的心意,
但他不願兩人就此走上絕路,決定和她聯手主動出擊力挽情勢。
此時,那鬼靈精的兒皇帝竟親臨拜訪,
囑咐他這逆臣為君鋤奸清君側,想也知道是不安好心;
唯獨傻傻的她全然不防,還幫著遊說他打消篡位的念頭,
拜託!就為了這麼個外人,打算對付他這個窩內人嗎?
如今又揣著那皇帝給的玉墜當寶貝,還整天心事重重,
她這麼不對勁,教他如何安心平亂?
不行,攘外必先安內,待他把她這家事辦了,再來煩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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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6 00:47: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天雀的冬天總是下雪,在屬於冬季的三個月中,有一半的時光會在連緯不斷的飛雪中度過。但是今天,從天雀灰濛濛的天空落下的不是雪,而是雨。

    浙浙瀝瀝的雨滴在夜半時分垂降,滿地的白雪因而變得泥濘不堪。

    此時有百餘道人影,行色匆匆地從京城各條小道湧向慕容府,靴子踏擊雪水的聲音在夜色中清晰可聞,但是除此之外,沒有一點說話聲。

    有些路人不意撞見這隊奇怪的人馬,都察覺事情不妙,慌忙躲回自己家中,關好門窗,生怕受了牽違。

    「慕容府出什麼事了?該不會是要被抄家吧?」一名中年婦女情悄打開窗戶向外張望,憂心詢問。

    熬人的丈夫嚇得急忙把窗戶緊緊關閉,低聲叱責,「什麼抄家?人家是輔國大臣、陛下的寵臣,怎麼可能會被抄家?況且這些人穿的都不是官衣,肯定不是官府中人。」

    「那,除了官府,還有誰敢找慕容家的麻煩?」

    屋內的人盡避滿腦子疑惑著,卻不敢打開窗戶再偷看一眼,屋外淒雨冷風,與慕容府即將迎來的風暴一樣,真讓人打從心底不安。

    與此同時,慕容府中眾人聚集,個個神情凝重,如臨大敵。

    慕容歸鶴看著跪在他對面的年輕男子,不禁歎氣道:「小俊,你怎麼可以這樣莽撞?」

    那年輕的男子正是日前去臨江偷偷接應姬明煙回江北的「阿俊」,而他實際的身份,乃是慕容歸鶴的幼子慕容俊。

    此時他伏身在地,重重地向父親磕了頭,「爹,孩兒做錯事,孩兒自己一肩承擔。」

    「一肩承擔?你說得倒容易,你承擔得起嗎?」在旁邊另有一名年長些的男子冷笑道:「你用毒箭射殺軒轅策,讓他那幫手下氣得都瘋了。你聽聽窗外,如今連小販沿街叫賣的聲都聽不到了,為什麼?因為軒轅策的死士已經把慕容府給團團圍住了!」

    「怕什麼?這裡可是京城!是天子腳下,不是他軒轅策的臨江王府?」慕容俊心中雖有不安,卻仍倔強的瞪著那男子反駁,「二哥,你那麼怕軒轅策嗎?你不是說,他最好死在京城嗎?他現在已經是快死的人了,你該高興才對,憑什麼來指責我?」

    那男子是慕容歸鶴的二兒子慕容哲,此時他怒道:「老四,在這裡的人誰不盼著他死?可是誰也不會做你這樣的傻事!朝廷和季道遠都不敢輕易殺他,就因為他手上有十幾萬的人馬!你以為他要是死在我們慕容家人的手裡,我們會好過嗎?

    「他要是死了,不說怒江邊上天天操練的那些士兵,此刻府外的那些死士就會血洗慕容府!而且陛下為了明哲保身,肯定會見死不救、柄牲掉我們。我們這一群老弱婦孺,懂得拳腳功夫的人根本沒有幾個,到時候府中上上下下百餘口的性命,就都毀在你逞一時之快的這一箭上!」

    慕容俊罷然騰身站起,「你要我怎樣?現在就提著頭出去謝罪嗎?二哥,你從小到大就只會光說不練,所以才會逼得三姐女扮男裝替你和大哥去打天下,若不是這樣,她不會受牽連被軒轅策擄走,今天軒轅策就不會和我們慕容家過不去!」

    「哈,說到這才是有趣呢,你那個了不起的三姐,本來和軒轅策你依我依地纏緯到一起去了,你替她不平個什麼勁?你以為軒轅策真的會對我們慕容家不利嗎?他知道了慕容眉就是姬明煙之後,也不會動她分毫。因為那是他愛的女人,他才捨不得。」

    「你們兩人都閉嘴。」慕容歸鶴沉聲喝令,終於讓兩個兒子都住了口。

    慕容歸鶴看向匆匆走入大堂的一名青衫男子,「錚,軒轅策怎麼樣了?」

    慕容家長子慕容錚自幼不愛文武,只愛鑽研醫術,十幾歲的時候就被人叫做妙手神醫。剛才他一直在後堂為軒轅策診視傷勢,經父親這一問他濃眉揚起,「軒轅策中的毒我已幫他解了,只是這一箭刺得極深,傷及他的心肺,過了今夜才能確保性命無虞。」

    「阿眉呢?」慕容歸鶴的眉頭鎖得更緊,又問。

    「阿眉一直守在他身邊。」

    他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看來這一關能不能闖過去,仍是得靠她了。」

    眾人聽了有些不解,慕容歸鶴所說的闖關,到底是指軒轅策今晚闖生死之關,還是慕容家與軒轅策的這一次結怨之關呢?

    俊堂中,藥香濃郁,兩名小婢女正忙著在外室按著爐火煎藥,內室中姬明煙坐在來前呆呆地守候在軒轅策身旁。

    罷才慕容錚離開時和她說了什麼,但是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此刻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軒轅策的身上。

    見他中箭倒地的那一刻,她覺得那一箭彷彿也貫穿了她的心臟,否則為什麼那時她竟痛苦得違呼吸都不會了,心疼得幾乎昏厥。

    當時她想也不想,飛快的撲到他身邊,連建澄也如鬼魅一般從某個角落閃出,冷著一張嚇人的面孔,惡狠狠地瞪著她說:「姬明煙,要是王爺今天因你而死,我們江南十餘萬將士都不會放過你們慕容家?」

    她怔怔地看著一臉青白的連建澄,一句為自己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直到看見他要帶軒轅策走,她心急得顧不得隱瞞什麼,強行說服他同意讓軒轅策就近在慕容府治傷一

    「我大哥就是京城最好的大夫,而且他中的毒很可能是我四弟下的,只有在慕容府解毒治傷才能保住一命。更何況,你認為他現在還能隨便移動嗎?」

    連建澄看了眼陷入昏迷的軒轅策,又看看她,恨恨地一跺腳,「好!王爺交給你,可他若是有三長兩短,你不要忘記我提醒你的話!」說完,他逕自離去。

    姬明煙知道他答應離開,不僅是顧忌軒轅策的傷勢,也是為了找幫手。這一路跟隨而來的那些士兵,現在已到了該出手的時候。

    當初一同上京的時候,她萬萬沒有想到,那些人的攻擊目標會是自己的家。

    她伸出手指輕輕觸摸軒轅策的額頭,摸到了一片冰涼的冷汗,從剛才到現在,他出了大量的冷汗,大哥說他中的毒是寒毒,但此刻尚不能用火盆幫他暖身子,否則身體內外冷熱相逼,反而會使得傷勢加重。

    所以她只能不時用溫熱的毛巾幫他擦一擦額頭,希望能幫他緩解一下痛苦。

    傲視天下的軒轅策,你幾時變得如此狼狽?

    她心疼的握緊他的手,淚水一顆接一顆的滾落。

    她真是個罪人,她為朝廷作戰卻戰敗了,此為一罪聲她被俘敵營,沒有為朝廷剷除他這個逆臣,反而身心相托,等同背扳朝廷,此為二罪;她連累心愛之人遭家人以毒箭射傷,瀕臨死亡,此為三罪。

    三罪並罰,她已可以死千次萬次了。

    而他若能平安無事,死千萬次又有何懼?

    突然她手掌中本來無力癱軟的冰涼大掌動了一下,她陡然振奮起來,將自己心中尋死的念頭都丟開一旁,急切地低呼,「策,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他緊蹙著眉心,似是很不情願地逼迫自己張開眼睛,黑眸中已沒有了平日的清亮犀利,賠淡得像是屋外灰暗的夜空。

    「你可能不記得發生什麼了,」她尷尬地想解釋,又想對他微笑,或做點什麼幫他緩解痛楚,但想到這一切的混亂,她卻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他,「你受了傷,現在正在我家診治,我大哥已經幫你解了毒,可是你胸口的那一箭刺得有點深,可能傷了你的心脈,我大哥說……」

    「我在慕容府裡?」他忽然清醒了,前塵往事不但沒有忘記,反而清晰得令他感到當時那種被撕扯的痛楚。即使胸口疼痛難忍,渾身寒顫不止,他還是故作無事般逞強冷笑,「真是虎落平陽被大欺,現在慕容歸鶴可以任意處置我了。」

    「有我在,沒人可以殺你。」

    她急切地安撫讓他愣了一下,然後笑得更加慘淡,「這句話似是我對你說過,現在竟然換成了你對我說。姬明煙,你以為我聽到這句話之後該有什麼感想?我只恨自己為什麼沒死在那一箭之下。」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的話,呼吸已經變得粗重而艱難,姬明煙急說道:「我現在不和你解釋太多,你先休息。等過兩天,傷勢無礙後,你想怎樣,我們再談。」

    「我想怎樣?」他苦笑著閉上眼,「連我都不知道我想怎樣了。」

    一直以來,他愛著這個女人,嫉妒著另一個男人,突然有一天,知道這兩人等於同一個人,他沒神奢錯亂已經是萬幸了。

    「策……慕容府不是你的敵人,我更不是。也許我的措詞不夠恰當,不過當日的怒江之戰,我們客為其主,我主的是朝廷的權威,你主的是你的命運。那一仗我敗了,不只是敗了朝廷近十萬的兵馬,還連人帶心都敗給你。」她垂著頭,聲音越說越輕。

    他的眼睛忽然閃爍過一抹異彩,語氣卻仍是冷淡微諷,「這種時候,你居然還會哄我開心……看來你真的很怕我死。」

    她發現自己此刻無論說什麼都是徒勞,只能無奈的嘲諷自己,「好吧,我們兩個人現在一個傷、一個殘,誰還相信我們就是前不久隔江對峙的兩大將領?」

    見她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他連忙叫住她,「你去哪兒?」

    「不知道……」她回頭苦笑,「也許找個人來,殺了你再殺了我,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算了結了。」

    「明煙……」他低啞地喚著她的名,飽含苦澀與情意,眉心叫結得彷彿可以裂出傷痕。

    彷彿下了什麼決心,她忽然轉身奔回來,一下子跪倒在他的床前,「策,我們一起忘了過去吧。」她真的不想再與他互相傷害。

    「你忘得掉嗎?」他的笑容同她一樣苦澀,伸出一手撫摸著她的臉頗,「你腿上的傷、我的禁錮……你曾經那麼深地恨過我……」

    「我從未真正恨過你。」她搖頭握住他的手,讓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眼角的淚水就這樣滑落到兩個人的指縫中,「策,你說的對,女人的意志力沒有我們以為的那麼堅定。」

    他直勾勾地凝視著她,她的眼淚、她的苦笑、她的溫存、她的誠懇,一切的一切都像夢一樣美好,他不禁吃語道:「若這是一個美夢,我但願長夢不復醒。」

    緊閉的慕容府大門忽然打開,面對著門外百餘名手持利刃、神色凝重的死士,趙雅婷款步走了出來,沉聲喝道:「這裡是慕容侯爺的府邸,什麼人敢如此放肆,在慕容府前舞刀弄槍?」

    連建澄從人群中走出,單膝跪倒,聲音硬冷如鐵,「末將連建澄,參見嫻難公主。」

    「你認得我?那很好,立刻給我撤走你的人!」

    他磕了一個響頭,立刻站起身,「對不住公主殿下,我是臨江王的貼身護衛,我只聽命於王爺一人。」

    趙雅婷花容變色,怒斥道:「大膽!你居然敢如此犯上!你可知「臨江王」的封號也是朝廷給的,皇帝封的!你就不怕本宮稟報陛下,誅你九族?」

    他昂首說:「末將父母早亡,孤身一人,沒有九族可以誅。剛剛給公主磕的頭就算是今日對公主不敬的告罪,末將要將王爺平安接走才會撤兵。否則,就是萬歲的聖旨在這裡,末將也只能杭旨了。」

    「你好大膽子!」趙雅婷咬緊銀牙,「臨江王的人好大的口氣,是欺負我女流之輩,動不了你?」

    「雅婷,稍安勿躁。」慕容錚匆匆從府內趕來,手中拿著一封信交給連建澄,「這是臨江王親筆手書,連將軍先看看再做決定。」

    連建澄趕緊接過打開那封信,只見上面。並抖的寫著幾個字一

    已無大恙,勿起爭端,免教他人漁翁得利。

    他猶豫一陣才說:「姬明煙擅長摹寫客種筆跡,焉知這不是她寫來騙我的?」

    慕容錚笑道:「你們王爺知道你會有此顧慮,所以請你進去細談。你知道他和阿眉現在都不便出行,如果連大人不怕府內有陷阱埋伏的話……」

    卑未說完,連建澄已急忙忙衝進慕容府。

    此時姬明煙正捧著藥碗餵藥,突然見連建澄闖進來,她做了一個「小聲說話」的手勢,將一勺藥餵進軒轅策的嘴裡。

    「建澄,你佈置了人馬在外面?」聽到腳步聲,他沒有回頭便猜出來人是誰。

    「是,王爺,在慕容府外有一百一十二人,另有三百餘人正往這邊趕來,京城外,金將軍派來的人馬有三四千人,已經得到消息,隨時待命。」

    軒轅策看了一眼姬明煙,「我就知道金滄海說只派了八、九百名士兵隨行護衛是哄我的。」他轉頭看向貼身侍衛,「你們也真是大膽,非要讓我背個逆臣的罪名才行嗎?把人馬都撤了吧。」

    連建澄怔了怔,「可是王爺,您現在身受重傷……」

    「我受傷的事情大概已經傳到皇宮中了,小皇帝和季道遠這會不知道正怎麼偷笑著,你想讓他們等著看我的好戲?」軒轅策雖然面色蒼白、說話無力,但是氣勢依舊,「出去,把人都撤走。」

    「可是這裡……」

    「我中箭只是意外,諒慕容家也不敢真的動我,否則他們的百年家業也就別想要了。」冷冷地斜睨著他,「城外的士兵,沒有我的命令也不許擅動一步。」

    「是。」他恨恨地瞪了姬明煙一眼,咬牙威脅,「若是王爺有了閃失……」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板著一張臉出去了。

    她捧著藥碗苦笑,「建澄現在一定恨我恨得要死。」

    軒轅策皺著眉頭,「他太莽撞了,若此時我們兩家火並,無論哪一方有傷亡,皇帝那裡都來趁勢打著平內亂的旗號,順理成章地剿天另一方。」

    「他是擔心你,所以也不能怨他。」她端著藥碗一點一點餵他吃完藥,「不過你在慕容府養傷的事情,現在外面肯定是知道了,若是季道遠或者皇上問起來,該怎樣解釋才好?」

    「理由隨你們去編。」軒轅策重新躺下,胸口的疼痛讓他眉宇一直糾結不展,「我最多在這裡住三天,三天後我就得回我的王府。」

    「我倒認為你一直住在這裡更好一些。」姬明煙淡淡一笑,「如果你回去了,季道遠必然會藉故登門探望,若是他們想對你不利,也更好下手。可是你若留在慕容府,他們會一直猜側擔心軒轅、慕容兩家聯手,便不敢造次。」

    他微微勾起唇角,「你想得很深遠,看來這一回我要聽你安排了。」

    她幫他掖好被角,「我說過,慕容家不是你的敵人。」

    「我也說過,我喜歡棋逢敵手的感覺,我一直以為慕容眉會是我今生難遇的敵手。」他忽然從被子下伸出手抓住她的。「我從未想過,我會和「他」聯手。」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心中必然還有好多問題,等你身子好點了,我再一一告訴你。現在你該睡了。若是傷口疼得厲害,我叫大哥幫你弄些止疼藥來。」

    「不用,我寧願讓傷口一直疼著。只有疼著,我才能保持清醒,才能不讓你跑掉。」他微微張開眼瞼,深深凝視著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正如軒轅策和姬明煙所料,慕容府門前的矣詔果然驚動了整個京城,那忽然而至的百餘名死士竟忽然散去,讓看熱鬧的某些人大失所望。

    季道遠果然登門造訪,以代陛下詢問事發原因為由向慕容歸鶴質詢。

    慕容歸鶴客氣地將他迎進府,淡淡回應,「沒什麼大不了的。犬子阿俊巴臨江王起了點衝突,不過此事已經化解了。」

    「聽說臨江王就在府中做客,不知道可否請出一見?」

    軒轅策入京之後,一路跟蹤監視他的人著實不少,他在慕容府前中箭倒地之事早已傳到季道遠的耳朵裡,這老狐狸此次親自前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確認他的傷勢輕重。

    慕容錚卻接過話來笑道:「讓丞相大人操心了,臨江王是受了些輕傷,我已經請大夫幫他包紮過,更請有專人照料,不礙事的。而王爺剛才說不想被人打擾,違我們都不得入室探望,今天可能也不能見丞相您了。」

    季道遠聽得此言,便知道軒轅策受傷不輕,否則以他的狂妄傲氣,必定不會留在慕容府養傷,更不會不出來見人。

    雖然沒有看到雙方兩敗俱傷,但是軒轅策若是命喪慕容府人的手中,也不失為一個意外的驚喜。

    他如此一想也就不急著見軒轅策本人,裝得好心似的寬慰了慕容府上下一番,傳達小皇帝的口諭一「臣子們和睦相處,勿起紛爭。」然後喝了杯茶才走。

    趙雅婷在旁邊鬆了口氣,「這晚上算是過了關了,但是軒轅策那邊……若是不肯善罷甘休怎麼辦?」

    慕容俊板著臉說:「我會提著自己的頭去找他「請罪」的。」

    「有你三姐在,軒轅策不會動你。」慕容哲陰陽怪氣地笑,「你不用怕,過些日子你還得叫他一聲「姐夫」呢。」

    「胡說什麼!三姐志向高遠,才不會和亂臣賦子混在一起!」慕容俊漲紅了臉為姬明煙辯白,「她恨軒轅策恨得要死,否則怎麼會把自己的腿弄傷?」

    「若真恨得要死,就不會搶著去服侍他了。他們兩個人在江南鬼混在一起那麼久,沒準你三姐早就委身做了他的女人了。」

    二哥的話惹得他氣不過,抽出隨身長劍一指二哥的咽喉,「不許你再侮辱三姐一句!若不是你和大哥無心仕途、文武不精,三姐怎麼會委屈自己這麼多年,不僅身份姓名無法公諸於眾,還要改扮男裝,苦讀詩文,連個好好的女人都做不得。」

    「阿俊!我幾時求你為我打抱不平了?」姬明煙身著一襲白衣忽然出現在大堂的角落,神情冷峻。「人各有志,二哥的志向不在官場,你不應以世俗之見強求於別人。」

    雖然她為自己說話,慕容哲卻哼哼兩聲,並未領情就轉身走了。

    慕容俊對這自私自利的哥哥恨得牙癢癢,「他一天到晚除了養馬遛狗,什麼正事都不做。三姐你幫他說話做什麼?他這紈褲子弟,是我們慕容家的敗家子。」

    「閉嘴,那是你二哥,是你的兄長,輪不到你來教訓!」

    姬明煙很少對弟弟如此疾言厲色,她陡然動怒,慕容俊雖然心中不服,也不得不乖乖嗦聲。

    此時慕容錚悄悄走近,拉過她,「讓我看看你的腿。」

    「我本以為我再也站不起來了,但沒想到現在還能勉強走幾步。」她被他攙扶到旁邊坐下,拉起褲管,露出那條仍然猙獰可飾的傷疤。

    慕容錚單膝跪在她身前,很認真地再檢視了傷口一番,「雖然不見得能像以前那樣,但是還可以再恢復得好一些,至少自由行走沒有問題。你在家裡住的這些日子好好按照我說的方法調養鍛練,再過些日子,行走時就不用藉助枴杖,更不用坐那張討厭的輪椅了。」

    「真的?」姬明煙驚喜非常,「謝謝大哥。」

    「是大哥要謝謝你才對。剛才阿俊說的對,若不是我和二弟不夠爭氣,父親不會把希望都壓在你的肩膀上。」他抬起頭,滿含歉意,「阿眉,你這一刀還好是誤傷在腿上,若是真的一刀斷送你的性命。你想過爹娘、兄弟們,該有多傷心嗎?以後還是不要再做傻事了。」

    「知道了。」她只有在這兄長面前才會露出幾分小女兒的依賴柔順,「大哥,軒轅策不會有事吧?」

    「我剛才不是已經幫他看過一遙了?他呼吸平穩、氣血暢通,情況沒有我一開始預料的那麼糟,你不必擔心。」慕容錚停頓了下,又小聲問「阿

    眉,你想好了嗎?以後真的要和他在一起?」

    她微微夔眉,「以後的事情……世事難料,我只想先度過眼前的難關。」

    「你是說陛下那裡,還是季道遠那裡?」他篤定她和軒轅策不會再有什麼大的衝突。剛剛給軒轅策診治時他已醒了,視線一直都凝在妹妹的身上。那眼神是如此專注和深情,看在他這過來人的眼底,豈會不知這兩人已經感情極深。

    「陛下年幼,能掀起的風浪都是季道遠一手推動,季道遠若知道我沒死,必然會來找慕容家的麻煩,萬一他察覺我是女扮男裝,一定還要治我的欺君之罪。這個人是慕容家的大敵。還有……東遼那邊,我一直放心不下,總覺得要出什麼事。」

    慕容錚一笑道:「官場上的事情我不大懂,也幫不了你,戰場上的事情我更愛莫能助。好在你身邊現在有個軒轅策,你不懂的,都可以去問他。」

    「大哥,我知道你的立場也很為難。畢竟雅婷是公主……」

    「不必為我擔心,我雖然是公王,但也不會助紂為虐。」趙雅婷聽到他們的對話,立刻趕來擂一句。「我早就看季道遠不順眼,但是皇兄在世時就極為器重他,現在小皇帝都把他當「仲父」看待了,我說什麼他們母子倆也聽不進去,只好裝聾作啞。」

    「所以,軒轅策也許是我們扳回一城的希望。」慕容錚望著妹妹,「阿眉,也許我這麼說也是給你壓力,但是慕容家的興衰榮辱,真的就繫在你一人身上了。」

    她垂下眼瞼,手指交纏著衣角,語氣慎重答道:「我……會盡力而為。」

    軒轅策到底是個練家子,受了如此重的傷,在來上躺了三天便可以下地。

    這一天終於不下雪了,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門口,將房門一推,在外面打盹的小丫鬟猛然驚醒,看到他站在門口,嚇得差點摔倒在地上。

    「王、王爺要吃什麼,用什麼?請吩咐奴婢。」

    這小丫鬟是從哪裡聽到他的「威名」嗎?竟然嚇成這個樣子。

    看她一臉驚恐,他竟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讓那小丫鬟又懵了。外頭都說臨江王是天雀第一逆臣,調動十餘萬兵馬和朝廷作對,她以為這樣的大奸大惡之徒,只怕會吃人嗜血、無惡不作。但他現在竟然對著她這個小丫頭很溫柔地微笑,笑得她心都有些慌了。

    「策,你怎麼出來了?」姬明煙剛從外面回來,一見他虛弱地靠著門框,急忙過來扶他。

    「不必扶我,我還站得住,你也不比我好到哪去。只是你怎麼一去這麼久?」軒轅策嘴上雖說不用她扶,卻將半個身子都靠在她身上。

    「剛才陛下命人召我父親入宮問話,父親問我該如何應對,所以去得久些。」她扶著他重新坐回房內。

    「把窗子打開,我也該透透氣了。」剛有點力氣就開始發號施令。

    她順從地打開窗戶,外面撲進的清新涼風讓他深吸口氣,然後將掛在床頭的外衣裹在身上。

    「叫建澄準備車馬,今天我就回王府去。」他又吩咐。

    「今天就回去?不是說好你要在這裡多住幾日?」姬明煙怕他又有什麼想法,使事情有所變化,不由得緊張起來。

    見她如此緊張,他笑摸了下她的臉頗,「怕我回去發兵夷平慕容府嗎?」

    「唉,你就不能和我說幾句真心話?」她面露微嗔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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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這兩天身體漸好,可一直沒聽你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他望著她,意有所指。

    「我以為你還需要養幾天……」她知道他指的是她的身份之謎,眼瞼一垂,吶吶道:「其實說出來像個笑話。」

    「是不是笑話要由我親自判斷。」

    「好吧。」她無奈地歎息,「我爹在生我之前,已經連生兩子,照理說來是件喜事,但沒想到兩位兄長出生後,家中不是失火破財,就是有人去世,相士說,兩位兄長命帶煞星,恐會剋死親人。若是能有一個女兒,慕容家的家運即可改變,只是兩位兄長的命中不幸就由這女孩子一肩承擔。巧合的是,父親的第三個孩子就是我。」

    「原來是要以你之運轉他們之命?」軒轅策又不禁皺起眉。

    「其實父親對相士之言半信半疑,但是家中仍時常有災,且兩位兄長自幼都不愛讀書,大哥只愛研醫製藥,二哥只喜歡調養馬匹犬類,訓練猛禽。兩個人都到了十歲上下,還背不出半部《論語》,無人可繼承慕容家可是大事,父親這才慌了神一心要再生個孩子,若是男孩子便盼有為官之才,若是女孩便盼真能改運解厄,讓兩個兒子爭氣。」

    軒轅策一邊聽著,一邊為她倒了杯茶。

    她渾然未覺,繼續說道:「我出生時,母親怕我當真得背負不幸,秘密找來相士詢問破解之法,對方便建議讓我有男子身份,可減去災難,我母親便竭力懇求,才讓父親對外公開說我是個兒子,所以除了貼身的幾位家僕之外,連家中的奴僕婢女都很少有人知道我是女子。再到五歲時,我便跟著兄長們一起進了學堂。老師們都誇我天資聰顆,未來定是揀梁,父親就乾脆將我的身份隱瞞到底。」

    「姬明煙這個名字從何而來?」

    「那本是四弟一時玩笑取的別名。」她苦笑道,「我有個隨身小印章,偶爾蓋在寫完的詩文上,刻著「明煙青口」四個字,而我當時住的小樓便叫

    「明煙樓」,雅婷笑我是「明煙樓主」,四弟知道後,說我日後若是入朝為官便是個「女臣」,就順口給我取了個P姬明煙」的別名。我若是和他們出府去玩,偶爾換回女裝,就用這個名字掩人耳目,免得被人識破。」

    「那前次怒江之戰,為何選你為將?」

    「我和你說過,季道遠才是逼我冬上將位的幕後黑手。他兒子一季榮堂曾經在慕容府的後花園撞見我著女裝。大約是四年前吧,府中舉行一次賞花會,記得你也去了。我那天不想出去見人,卻還是被父親拉著轉了一圈。回房剛剛沐浴完就又被四弟拉著去下了會兒棋,出門的時候,無意間撞見季榮堂。

    「他和我一起讀過書,便對我生了疑心。這事他大概告訴過他爹,所以季道遠便一直在陛下面前慫恿鼓動派我上陣。我騎虎難下,不想父親為難,只得答應。」

    「四年前的賞花會嗎?」軒轅策臉上浮現一抹溫柔的笑,低聲喃道:「原來在那一次無意間看到你本來面目的還不只我一人。」

    「你又是幾時撞見我穿女裝……」她耳尖聽見,他之前說過,是在府中的一次賞花會上見到她,沒想到剛好也是四年前那次,但她仍一點也想不起自己是在何時何地和他見過。

    軒轅策沒有回答這問題,「季榮堂這個人我倒也有點印象。」他的面色一沉,「是個喜好美色美酒的花花公子,哼,不過有父如斯,於有何德?記得你說他曾對你不敬?日後我幫你出氣。」

    她微微一笑,「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早已不介意,而且他後來想找我麻煩,都被我打岔化解了。你現在還是個病人,先想著怎樣養好你的傷才是。雖然現在已能下地了,但想要完全康復怎麼也要一兩個月。東遼那邊情勢不明,你現在受傷之事可不能讓他們知道。」

    「只怕當天就已經天下皆知了。」他搖搖頭,接著道:「這幾晚你睡得沉了沒有留意到,每晚子時之後都會有個人在窗外窺探動靜。我雖然看不清那個人是誰,但看窗紙上的影子,身形依稀是那個拓跋隆,這個東遼人我們不是一直懷疑他來歷可疑嗎?」

    「這幾天我也在想他為什麼遲遲留在天雀沒走,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姬明煙認真道:「若東遼是為了刺探軍情而派他前來,那他來得未免太大張旗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東遼人不至於這麼蠢。可他既非刺探軍情又怎麼都不肯回去,我猜他根本也不是在等東遼王的命令,而是他自己可能就是那道命令。」

    軒轅策聽著她的說法,皺眉說:「我就不喜歡你們慕容家的人說話愛燒圈子,說清楚些。」

    「我是說,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是東遼的某個重要人物?」

    「你是指……東遼太子那一類的?」他想了想,又搖搖頭,「不大可能,東遼太子今年三十五歲了,你看他,至多二十來歲。」

    「縱然不是東遼的太子,也必然身份顯赫,否則他怎麼敢冒著得罪你的風險,偷運我出臨江呢?」

    軒轅策見她提起當日逃走的事,立刻冷哼道:「你也知道那件事會得罪我,為什麼還拉人下水?」

    姬明煙懊惱自己提起往事,惹得他再度計較,不由得輕輕歎氣,「我們不要爭辯以前的事情好不好?不是說好我們要試著把過去的不愉坑詡忘了。」

    「好,我盡力做到。」說是這麼說,他還是不滿的扯了扯嘴角,「既然這人讓你懷疑,又接違幾日都在外面偷窺,所以我才應該回王府一趨。我若不動,四周的狐狸們有多少鬼主意也都不敢擅動;我若動了,一條條狐狸尾巴才會暴露出來。」

    「那……好吧,但不行這兩日就走,你要在府內再住幾日,至少等大哥說你可以走動我才會放你走,否則若傷勢加重,就算大哥是妙手神醫也救不了你。」

    見她神色堅決,關懷溢於言表,他心頭一熱,微微一笑,將她攬入懷中,唇輕輕履在那兩片紅唇上。今日她的唇瓣不似往昔那樣清冷,溫暖中透出甜美,讓他心醉神弛,幾乎不能自己。

    若兩個人真的可以這樣彼此牽掛著一生一世地走下去,該有多好……

    慕容俊是慕容家四個孩子中唯一一個習武的,每天早晚都會練劍一個時辰,十分勤勉。

    今天他練到一半就察覺有人在旁邊觀看,起初沒有介意,還以為是送茶來的婢女,但是直覺又告訴他,對方的犀利目光中還帶著嘲諷,便不由得停了手,這才看清站在不遠處的人是軒轅策的心腹連建澄。

    這幾日因為軒轅策在慕容府養傷,連建澄時常會入府探望,聯繫事情。

    慕容俊做為此次風波的始作俑者,一直被慕容歸鶴勒令不得露面。沒想到他藏了起來,對方卻找上門了。

    於是他背劍身後,板著臉說:「偷看別人練劍,為學武人所不擊。」

    連建澄哈哈一笑,「就你這點微末功夫也好意思說?你練的是吳家劍法吧?吳一銘在世時確是武林中排名前十的高手,劍法高明,可惜沒有一個像樣的弟子將他的武功傳世。你練的劍法更是形神皆無,別說上陣殺敵,就是隨便一個高手,十招之內就可以讓你摔翻三次。」

    「好大的口氣?」慕容俊年輕氣盛,哪裡聽得下去這樣的羞辱,氣惱道:「這麼說來,你倒是位高手了?倒要請教請教。」

    「我家王爺在貴府做客,我若是傷了你這個小主人,只怕王爺會怪罪於我。」他禮貌推托,不急於下場。

    「若是怕了就直說,何必東拉西扯地推托?」慕容俊必身走到一旁的兵器房內又拿出一柄長劍,丟給他,「真刀真劍的比試一下,若我真的十招之內摔翻在地三次,我就拜你為師!」

    連建澄緩緩抽劍出鞘,詭異地笑道:「那我就勉為其難,先指點指點你這個徒弟吧。」

    今天天氣不錯,姬明煙和軒轅策出了房間,到戶外試著走了走。他意外發現她的腿傷已經大好,走起路來竟然不用人攙扶,也不用坐輪椅,只是還有些跛態,不禁大為驚訝,「這也是你大哥給你治好的?」

    「是啊,他每天幫我針灸一回,再用艾灸溫灸穴道,活絡血脈,再練習走路。大哥說再過些時日會更好些。」

    「看來你大哥還真是個奇才,就算無心為官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軒轅策又想到自己恢復神速,不禁對慕容錚的醫術大為敬服。「你大哥日後可以跟我去臨江軍前效力。若是與東遼開戰,好大夫可是最重要的人才。」

    「這恐怕有些為難。大哥雖然是個了不起的醫者,但他救人有個原則。」

    「什麼原則?」

    「只救親人,不救外人。」

    他不滿地質問:「這是為什麼?難道「醫者父母心」這句話他不知道?」

    「大哥說,天下每逃詡要死人,若個個去救,則天下大亂,也有悖天理。他學醫只是因為自己喜歡,而若是所愛之人日後有難,可以救急,但是其他人的生死他就管不了了。」

    軒轅策靜默一會兒,又笑道:「也對,我倒贊同他的想法。自己的事情管好就行,其他天大的事情,各人機緣不同、命運不同,事情都該由他們自己掌控,不該寄托希望在別人身上。」

    姬明煙不以為然,「你們男人還真是一個樣子,明明是自私到了極點,卻偏偏有這些歪理。」

    兩人說著往前走時,忽然聽到兵器磕碰的聲音,又見有不少婢女、下人都緊張地趴在一個小院門口向內張望、竊竊私語。

    她不禁揚聲問道:「怎麼回事?」

    一個婢女驚慌失措地回答,「是四少爺,正在和一個外人比武。四少爺已經摔了兩跤,可還是不服……」正說著,只聽裡面又是「咭咚」一聲,顯然慕容俊已經第三次摔倒在地。

    姬明煙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急忙闖連去,只見四弟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而連建澄冷笑著將長劍丟在地上,「徒弟,還不磕頭拜師?」

    她這才明白兩人是在比武,見慕容俊神情激動地咬著牙遲遲不吭聲,便出聲阻止道:「大白天的,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若是傷了彼此,誰來給你們收拾攤子?連將軍,王爺就在門外,他現在行走困難,你還不過去照顧?」

    連建澄哼了一聲轉身要走,慕容俊卻忽然大喊,「等等!」

    「怎麼?不服氣?還想比過?」他慢悠悠地轉身問道。

    沒想到慕容俊突然雙膝跪倒,對著他連磕了三個頭,然後一聲不吭地站起身回了房間,又把房門重重關上。

    「我原本以為他是個分不清輕重是非的莽撞孩子,現在看來,倒也能屈能伸,算是條漢子了。」軒轅策靠著院門,淡笑著如是評價。

    「王爺,」連建澄見了也有些訝異,轉過身,對他行了禮,繼續說:「我在來時的路上遇到季道遠,他剛從朝上回來,身邊卻跟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看上去他對那孩子十分愛護敬重,沒聽說他有這年紀的親威,覺得有些奇怪。」

    姬明煙一驚,急急問道:「季道遠領著那孩子去哪兒了?」

    「我見到他們時,他們剛下馬車,進了丞相府。」

    軒轅策看向她,「你懷疑那人是……」

    「應該是陛下。陛下偶爾會出宮走走,但是因為季道遠不讓他跑太遠,所以他大多也只是去丞相府轉一圈而已。只是你受傷的事季道遠一定還想再探探虛實,我想或許他們待會有可能再到慕容府走一趨。」

    「哦。」軒轅策並不以為意。

    「策,若是陛下來了,你要不要見?」姬明煙問他。

    他想了想,「若他們來了,必然是為了見我,我怎能不見?不過,我見他們是無妨,但你現在一身女裝,該怎麼見人?」

    「你是怕他們識破我的身份?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我在慕容府中一直也是用兩個名字。你看現在這些丫鬟們見到我,都只當我是姬明煙,因為「慕容眉」身體不好,所以平時我和父親總說他在房中靜養,不願被人打擾。所以非內院的丫鬟、僕人是不知底細的。而內院服侍的人都是家奴出身,很忠誠可靠,不會走漏風聲。而且現在慕容眉落水失蹤,我又是被你擄走的女人,誰還會懷疑我?」

    「為了一個謊言,要編一百個謊話去圓它,也不覺得累?」

    軒轅策似笑非笑地潮諷一句,而姬明煙才要反駁,正巧有丫鬟急忙忙找來。

    「王爺,我家侯爺說前廳來了兩位貴客,問您是否要見?」那丫鬟恭敬地問。

    「季道遠嗎?說來就來,他兩條老腿跑得倒快。」他挑著眉毛。

    見主子想出去見客,連建澄連忙阻攔,「王爺重傷未癒,不應見客。若是被他們發現王爺受了這樣重的傷,不是好事。」

    「見見無妨,反正他們本來就知道我受傷,才特意來探虛實,已推托了一次,難道還能再推托第二次?」軒轅策對姬明煙說:「只是要見的地方不能在前廳,說我懶得走路,在後院與你對弈。如何?」

    對於他的提議,她點頭一笑道:「也好。」

    當慕容歸鶴和季道遠陪著小皇帝趙念康走連後院這座小園時,果然見軒轅策正在與姬明煙對弈,棋盤上一片廝殺激烈,兩個人都專心致志、心無旁鶩,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那一行人走近。

    「王爺……」慕容歸鶴先咳嗽了一聲,出聲喚道。

    軒轅策這才被驚醒般抬起頭,看著面前忽然多出來的一群人,故作疑惑地問:「丞相和侯爺聯袂而來,有事?」他說話時,似是根本沒認出身為皇帝的趙念康。

    季道遠剛要說話,趙念康卻伸手阻止他,然後好奇地湊上前看了看棋盤上的棋子,「這局棋我在棋譜上見過。是遠山道人和四海和尚在三十年前留下的一局無解殘局,你們今日是要破解它嗎?」

    軒轅策看著他笑道:「這孩子是誰?年紀輕輕懂的倒是不少。」

    「這是……我的一位親戚。」季道遠察言觀色,知道小皇帝不想說破自己的身份,便順水推舟扯了個謊。

    姬明煙在旁笑著對軒轅策道;「我早說過這棋無解,連個孩子都知道這事,你卻偏要逞強,再坐三個時辰你都解不出來的。」

    「這世上解不出的謎題多了,我只是想試試看而已,你用不著這麼早就對我冷嘲熱諷。」他指著棋盤問趙念康,「既然認得這局棋,你有何高見?」

    他很認真地盯著棋盤看了半晌,「我父……父親在世的時候和我說,有些無解棋局,有十之八九是想讓你自捨一些東西,比如自殺些棋子,就能豁然開朗。可是世上哪有人捨得放棄已經到手的東西?總是越抓越牢、越抓越緊,到死都捨不得放開手。」

    軒轅策目光頗含興味地看著他,「這麼說來,你認為我該先讓些棋子自殺,才能打破僵局?」

    「也不好說,那要看你的對手是不是高手,如果是高手,你自殺之後還未來得及重新排兵佈陣,可能就被對方抓住漏洞先行攻破……」趙念康滔滔不絕地說了一陣,忽然抬頭看向姬明煙,「這位姐姐好像有些眼熟?」

    「你以前也來過慕容府的,也許見過我。」她微笑掩飾。

    他卻拉起她的手,「姐姐,我覺得有些餓了,你陪我去找點吃的好不好?」

    「好啊,你想吃什麼?」

    姬明煙應承著站起身,卻被軒轅策沉聲喝住,「你走路不便,不要東奔西跑,叫下人去辦就好了。」

    季道遠也忙過來陪笑道:「是啊,康兒別又頑皮了,你母親在你出府前怎麼告誡你的?不要在外面亂吃東西,若是又像上次不小心吃壞了肚子,可就又要疼一個晚上了。」

    「慕容府中肯定有不少好吃的。」趙念康卻不理會他,興致勃勃地拉著姬明煙的手不肯鬆開。「這位姐姐人長得美,我一見她就喜歡,就是要讓她陪我去廚房找點吃的又怎樣?」

    她悄悄給軒轅策使了個眼色,「丞相特意來看你,定還有些話說,你們先聊,我陪這位小少爺去廚房看看,一會兒就回來。」

    他板著一張臉沒有說話,勉強默許。

    姬明煙笑著帶趙念康離開,剛出了院門,他忽然低聲說:「你就是軒轅策很迷戀的那個姬明煙?」

    她低頭看他一眼,「是。」

    趙念康仰起臉看著她,還嫌稚嫩的臉上已然露出帝王威儀,一字一頓輕聲道:「你不是姬明煙,你是慕容眉。」

    她渾身一震,一顆心陡然涼了半截。

    「慕容眉,你認得朕吧?當日你出征之時,是朕親自給你頒的手諭。雖然你改了裝束,但是朕辨別得出你身上的味道。」趙念康深深吸了口氣,詭笑說:「當初我就懷疑,男人身上怎麼會有女人的體香?這味道我在宮中從小聞到大,比一般人都熟悉敏感。他們那些又老又蠢的男人分辨不出,我卻聞得清清楚楚。」

    「陛下……是來問罪的?」姬明煙警戒地盯著他。她從未留意過這個孩子,因為以前在朝上他總是乖巧地坐在龍椅中,任憑爹和季道遠決斷大小事,等眾人商討出決定之後,他便用「依卿之計」四個字來打發所有人。

    如今,他卻像有一雙能洞悉所有秘密的黑眸,光是被他一瞬不瞬地盯著,竟讓她不寒而果。

    「朕今天是特意來見軒轅策的,只是沒想到傳聞中他迷戀的女人竟然會是你慕容眉。真是有趣!」他促狹地盯著她上下打量。「這樣也好,你有把柄落在朕的手上,就不能不幫朕這個忙了。」

    她困惑地問:「陛下是指……」

    趙念康向身後看了一眼,確認沒有人跟蹤自己,便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蹲下身,然後婚身在她的耳畔低語,「朕要你說服軒轅策盡快想辦法除掉季道遠,因為朕實在是受不了這隻老狐狸了。」

    姬明煙又是一震,不可思議地盯著眼前這個少年皇帝。只見他一臉不符合年齡的沉穩嚴唆,儼然已有帝王風範。

    姬明煙和趙念康回來的時候,他手中捧著一碟年糕,一邊走一邊吃,滿臉的笑容,半臉的芝麻。

    季道遠看到他這個樣子,不禁啞然失笑,「怎麼吃成這個樣子?」

    她淡笑道:「他說在家時很少吃甜食,一定要嘗一嘗,結果一吃就說好吃,廚房裡就做了這幾個,便都拿給他了。」

    「丞相大人,這年糕的味道真的不錯,您嘗嘗看。」趙念康笑著舉起一塊年糕送到他嘴邊。

    他忙說道:「這怎麼使得……康兒啊,你還是帶回去給你母親嘗嘗吧。」

    「也好,母親早說吃膩了家裡那些廚子做的東西,我讓她嘗嘗這糕點,她肯定會喜歡。」趙念康瑞瑞跳跳地拉著他說:「您的事情談完了嗎?我們回去吧。」

    「好好,這就走。」季道遠笑著向軒轅策詢問:「王爺還要在京城住多久?慕容侯爺是有福之人,竟然能招待王爺柱這麼久,我那天只請王爺吃了頓飯,實在是待慢了。」

    軒轅策懶洋洋地回應,「太后壽誕之日我會入宮賀壽的,賀壽之後,我就回臨江去。」他故意進開關鍵問題不答,季道遠也拿他沒辦法。

    待慕容歸鶴選季道遠和趙念康離開,他抬頭看著神情漸變凝重的姬明煙。

    他疑惑問道:「那個小色鬼和你說了什麼,你怎麼這副表情?」

    「什麼小色鬼?」她雖然滿腹心事卻也被他逗得一笑,「人家不過是個孩子,抓了一下我的手而已。」

    「十一歲的男孩子已經懂得不少了,更何況他是宮裡出來的,有什麼男歡女愛沒聽過、沒見過?你看他今日故意在我面前裝瘋賣傻又語帶雙關,就該知道他不是個普通的孩子。」

    姬明煙微怔,「你看出來了?」

    「他是特意來見我的,只是不好當面表露身份罷了。否則,光憑之前那一仗,他應該恨不得我立刻死在他眼前。既然他現在裝作不認得我,我也索性裝作不認得他,只要不說破,臉面也就不用撕破了。」

    她伸手掀開他衣服一角看了眼胸前的包紮,「還好,坐了這麼久,說了這麼久的話,傷口都沒有裂,看來大哥的藥還是挺見效的。外面畢竟風大,現在也不需要你演戲,我們進屋去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軒轅策知道她怕在外面說話被人聽見,便跟著她進了屋,這才問:「這府中還有你信不過的人嗎?還有什麼嚴重的事情,一定要到房內說?若信不過,不如和我回我的王府去,在那裡沒人敢洩露一個字。」

    他握著她的手,發覺比平日冰涼了許多,於是將她的手拉進自己的衣服內,讓他的體溫與她的冰涼相碰。

    姬明煙瑟縮了一下,想把手抽回來,「別凍壞了你。」

    「我若是身子有力氣,就不會用這個辦法幫你烙手了。」他笑得有些邪魅,忽然吻上她的唇,她呻吟了一聲,又不敢推開他,怕碰疼了他的傷口,只好任他肆意輕薄了一陣,然後小心翼翼地靠著他的肩膀,坐在來沿上。

    「策……你說我們兩個人若是真的聯手,天雀國內會有我們的敵手嗎?」

    「自然沒有。」他的唇一一吻過她的指尖,在她的耳垂旁輕咬了一下,「怎麼會忽然問起這件事?現在有什麼需要我們聯手做的事?對付季道遠嗎?」

    「算是吧。」

    他的動作停了一瞬,沉聲說;「是為了保住慕容家的地位?」

    「不全是。」她看到他的眉間浮現出一絲陰鬱,立刻瞭然,「你怕我為了慕容家利用你?」

    軒轅策凝望她好一陣,「明煙,你我走到這一步已沒有什麼可互相隱瞞的。若你真是為了慕容家,不必『利用』我,直接『用』我即可。你知道我要的是你這個人,完完整整、連身帶心,我不希望這其中再摻雜什麼爾虞我詐。」

    她揚起唇角,淡淡一笑,「好,那我就和你實話實說。是有人讓我求你對付季道遠。」

    這句話曉了個彎,軒轅策皺皺眉,「什麼人?你爹?」

    她搖搖頭,笑得古怪,「就是你口中那個小色鬼。」

    軒轅策下了馬車,老管家莫少文急急忙忙地上來攙扶,「天啊,王爺總算是回來了,這些日子把老奴急得連上吊的心都有了。您好不容易回京一趨,怎麼會受了傷?」

    「噤聲。」他低聲命令,「府中這幾日有什麼人來訪嗎?」

    「一直都沒有外人來過,但是偶爾會有不相熟的人在府門前徘徊。」

    莫少文眼神一飄,軒轅策便看到街道巷口隱約出沒的人影,於是冷冷一笑,大聲說道:「老莫,慕容府中的飯菜我都吃膩了,咱們府裡的老廚子還在不在?那道紅燒蹄膀還做得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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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6 00:48: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老管家何等機伶,立刻接話,「王爺放心,廚房裡管事的還是老何,雖然王爺不常回來,但是他的本事可沒擱下,王爺想吃,我這就吩咐他去備料。」

    姬明煙跟著他回了房後,才開口道:「這麼大聲說話,又要傷元氣了,你何必這樣虛張聲勢,還怕他們沒看到你回來?」

    「那些人總要帶點消息回報他們的王子,我只是成全他們的辛苦。」他笑著看她,「咱們倆還真是有趣,離開這裡時,你坐著輪椅,我精神健旺。回來時,你已可以獨立步行,我卻是個步履蹣跚的傷患了。」

    「大哥說你底子好,恢復得快,只是短期內不能動武。回來之後,就讓建澄陪在你左右吧,我只怕會有不少心懷惡意的人準備下手了。」

    「你所謂的心懷惡意……」軒轅策看著她,「若是季道遠的話,他一時半刻還不見得會動手。」

    「在你沒有受傷之前,你是他用來牽絆慕容府的棋子,他當然不會。但是現在你在慕容府做客這麼多日,擺明你與慕容府交情匪淺,他要對付一個慕容府已經要費些心思手腳,若再有你這個強敵,豈不更加麻煩?我若是他,就把這個麻煩盡快了結掉。」

    見她說得殺氣騰騰,他不禁呵可笑出聲來,「說的有道理。但是即使我現在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季道遠也還要掂量一下城外的大軍,應該是不敢搜動。我們倒是該好好想想,小皇帝想借我之手除掉季道遠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你懷疑他說謊騙你?」她驚訝地看著他,顯得不太相信。雖說小皇帝模樣精明,可到底是個孩子,她不認為此事有假。

    「宮裡出來的孩子,總是心眼多些,小心點總是好的,而且不只是他,他的親娘一太后,其實早就來求過我了,只不過求我的事情略有不同罷了。」

    「你已經見過太后了?」姬明煙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不禁訝異,「幾時的事情?」

    「就在你進慕容府之後。她必定早就派人盯著我的行蹤了,那回她就在慕容府家不遠的明前茶合。而且她也知道你的身份,若不是她透露消息給我,只怕我不會先去質問你。」軒轅策見她擎眉,便笑道:「也不必為了這件事記恨她。她說怕我被美色所迷,遭奸人利用。一個傾國傾城的女人,能承認別的女人有美色,實屬難得。」

    「那個女人可不簡單。」她忽然冷笑,「她教你不要被我的美色迷惑?我哪有什麼色,以美色惑人的恐怕是她吧?你可知道宮中一直謠傳她是九尾狐轉世嗎?」

    「啊?」他頭一回聽說,只當是個笑話,「看來她遭到不少妃嬪的妒恨啊,居然連這等謠言都編造得出來?」

    「謠言多少也摻雜了事實,我向來不喜歡說別人的壞話,但有些事不得不提醒你。」她忽然正色起來,「我少年入宮家學堂讀書時,雅婷和我為同窗好友,所以我們早就相識,她察覺我的底細,我也沒有刻意瞞她。而她時常和我說起宮中的人事,其中對太后一當時她還是蘇妃,很是褒獎,說從未見過哪個女人有她那般溫婉賢淑又艷冠群芳。

    「我猜雅婷必然是把蘇妃當成了姐姐一般親近,可能我的事情也就有說漏嘴的時候。不過有一次,雅婷氣呼呼地來找我,大罵蘇妃水性楊花。我很意外問她是怎麼回事,她漲紅了臉,過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說她親眼目暗蘇妃在午後與別的男人在寢榻上做雲雨之事。」

    軒轅策聽了,也很是吃驚,「有這種事?皇帝不知道?」

    「雅婷當時無意中撞見,嚇得跑掉了,找我發了頓脾氣後,說這是皇家醜聞,不能張揚,還嚇囑我千萬不要說出去,先帝知不知道我可不清楚。」她替著他問:「你見她時,難道沒覺得她舉手投足、眼神語氣,都透著撩撥人心的味道?」

    他一笑,抱住她說:「我自從見了你之後,心中就只有你一個人,別的女人豈會放在眼裡?更何況她是太后,出於敬重,我也不會多看她幾眼。」

    姬明煙輕輕掙了掙,柔聲道:「男人有幾個真的專情,能美色當前不動心?我才不信。我親眼見過季榮堂在一次皇宮夜宴時,只因為蘇妃對他笑了笑,就被迷得神魂顛倒,連酒杯都掉在地上,成了後宮的笑話。」

    「你怎麼把我和那種酒囊飯袋相提並論?」軒轅策不滿地糾結起眉心,「你可見我和哪個女人眉目傳情過了?」

    「你的過去我不知道,未來……你若發現身邊營營燕燕容貌勝我百倍者,俯拾皆是,就會後悔自己這一番白費心思了。」她哼哼一笑,不料惹得他一怒之下將她壓倒在桌子上。

    「今天我拚得性命不要,也要讓你知道什麼叫「情有獨鍾」!」

    他只調養了十幾日的身子,本禁不起這樣的「激烈」,但是聽她對自己連毒質疑,實在氣不過,一把抽掉她的腰帶之後,三兩下扒淨她的衣服,她一臉的羞赧卻拿他沒有辦法,被他的手指輕撫過的肌膚都泛起了微熱。

    「策……我認錯還不行嗎?」

    今天臨出府時,大哥特意很含蓄地提醒她,一個月內最好別與他有「房事」。

    當時她還覺得大哥多心,沒想到軒轅策這傢伙色慾熏心的情況早就被大哥看破了。

    她倒不怕自己被他吃乾抹淨,而是怕他這樣激烈的動作,會傷了自己的身體。

    「你聽話些,我便不會有事。」他微微一笑,很是邪魅,然後欺身俯上她已變得粉紅的肌膚。

    她從他同樣散亂的襟口看到他胸口處緊緊裹著的白布,想到他為自己受的傷,心中疼惜,不禁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肩胯,主動將身體貼緊了他。

    軒轅策心中激盪卻也並非沒有分寸,他知道自己現在體力有限,只是用唇舌和手指先幫彼此纖解了下幾欲焚身的慾火。

    即使如此,兩人還是累得氣喘呼呼,汗水體體。

    姬明煙羞窘於自己屢次被他害得嬌吟出聲,全沒了平日的鎮靜淡定,生怕外面等候服侍的婢女聽到他們在屋中如此「戰況激烈」日後她可沒臉見人了。

    將她白晰緯軟的身子接於懷中,他輕喘著笑道:「現在你知道了?你就是我的九尾狐,早就迷走了我的心神,還怕別的妖精害了我?」

    「策,我但願你一輩子記得這句話……」他的心意使她感動,連帶說話的聲音都有些便咽,「我的心不會輕付於人,我既然把自己給了你,就不會再變。你說不想我利用你,我也是一樣的,我也怕你要我,是因為我有利可田啊!我這半生,可以被利用的,已經都讓家人用盡,能給你的,只有我這個人的一顆心而已了。」

    他猛然一震,聽著耳畔她的啜泣,忽然明白她這二十多年中背負了太多的壓力和委屈,她一直不肯順從他、順著自己的心意,不僅僅因為他們當時是敵人,也是因為她有太多割捨不掉的責任。

    於是,他鄭重地在她耳畔許下誓言,「明煙,我保證,普天之下,百年之內,我軒轅策心中只有你一人。」

    蘇太后的壽宴本來不該舉行。一來是因為先帝剛剛去世,天雀上下都在服喪,所有歌舞之事理應一概禁止;二來是因為江北大敗於江南,朝廷丟盡了顏面,耗盡財力,也沒辦法歌舞昇平。

    壽宴之名,的確是當時慕容歸鶴、季道遠及蘇太后聯合想出,為對付軒轅策的名目,打著他肯定不會出席,治他個不敬之罪、意圖叛亂,可誰也沒想到他真的會來。

    而且他來了之後,局勢已有所變化,慕容歸鶴和季道遠兩位輔國大臣已然分成兩派,慕容家和軒轅策居然從仇敵變成了倍意篤厚的朋友,這個消息轟動了京城上下,甚至有傳聞說,怒江那一仗慕容家當初是故意輸的,慕容眉也沒有失蹤,是為逃避罪責而偷偷找了個地方躲起來罷了。

    於是,這本不該有的壽宴就開得更為詭異。

    軒轅策攜姬明煙進入皇宮時,壽宴已經開始了大半個時辰,在後宮間了很久的妃嬪們都趕緊趁著這個時候拉著知己好友或者入宮的親友一訴衷腸,話題人物軒轅策自然是他們議論的對象,所以當太監通報「臨江王到」時,熱鬧至極的偌大御花園陡然安靜下來,氣氛格外凝重。

    他還未走進時,就感覺到了這詭異的氣氛,於是對姬明煙笑道:「看來我們當初送給太后的那兩份賀禮,應該在今天一起帶來,既顯得鄭重,更顯得威風。」

    她歎了口氣,「你就算是不選禮,也已經威風八面了。」她素來不喜艷色,更不喜歡受人注目,偏偏軒轅策今天逼她穿了一身艷麗的桃紅衣裙,真是想藏都藏不起來。

    蘇太后看見他們來了,主動起身笑著迎過來,「臨江王,有勞你特意回京為哀家貧壽,請上座吧。」她看了眼姬明煙,意味深長地說:「這位佳麗就是傳聞中的姬姑娘了?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軒轅策笑了笑,「明煙,太后如此讚美你,我們卻沒有拿礙出手的謝禮呢,怎麼辦?」

    姬明煙嗔瞪他一眼,未及開口,蘇太后已接過話題。

    「王爺親至就是給哀家最好的謝禮了。更何況,前些日子還收到你們送來的那兩件寶貝,那兩件寶貝就連宮中都難得一見啊?」她一邊說,一邊讓他們到前面的上座去。

    下面有人不禁竊竊私語,「軒轅策坐在上面也就罷了,怎麼他身邊那個女人也坐到上面去了?她又是什麼資格坐在那兒?連丞相大人都坐在下席呢。」

    「聽說,她就是軒轅策從江北之戰中擄走的女人,據說還和慕容家有莫大的關係。你看她眉開眼笑的樣子,真是餡媚,慕容家若都是此等人物,難怪慕容歸鶴會這麼快就倒向軒轅策,連殺子之仇嘟不計較了。」

    「真不明白季丞相怎麼也不阻止?任由軒轅策這個反賊在這裡耀武揚威……」

    軒轅策和姬明煙雖然坐在上面,遠離眾人,但是單看周圍人的眼神便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

    這時,姬明煙忽然站起身,軒轅策立刻問道:「你去哪?」

    她回頭笑答,「王爺請在這兒稍坐,雅婷在那邊叫我呢。」

    他舉目一看,果然趙雅婷正在不遠處對著這邊招手。

    「快去快回。」他低聲嚇囑,舉起桌上的酒杯,蘇太后也在那邊殷殷關照,請他多喝兩杯,一定要盡興而歸。

    走到大嫂身邊,趙雅婷小聲對她說:「你就這麼來了?不怕被人認出你來?」

    「他一定要我跟在他身邊,而且,我也不放心他的身子。」姬明煙憂心仲仲地看向獨自坐在高台上的軒轅策,正好他也在往這邊看,兩人遙遙對視,不禁一同微笑。

    趙雅婷見兩人這般濃情蜜意,搖首歎氣道:「好啦,現在可不是你們眉目傳情的時候,這次來的王公貴族,有不少都認得慕容眉,你最好還是和我找個沒人的地方避一進,等軒轅策要走時,你再跟著一起走。」

    姬明煙也贊同她的話,於是趁軒轅策還在和蘇太后周旋,便一閃身和大嫂進了御花園側面的角門。那裡有條石徑,可以穿行到後宮深處,她不敢走遠,就在角門外的石徑上和大嫂小聲說著話。

    「雅婷,你成親之後,我們難得能這樣好好聊天。」她不禁感慨著。

    「是啊,原本想著嫁給你哥之後,咱們姐妹可以更親密些,沒想到你突然帶兵去打江南,一去不回。唉,這次你雖然回來了,但是只怕日後還要走吧?軒轅策若是離京,你是不是也要跟著一起走?」

    「嗯。」姬明煙微微點頭。

    「這輩子都跟著他了?」

    她仰頭一笑,「何必明知故問?」

    趙雅婷歎氣說;「真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我娘在世時常說的那種孽緣,躲也躲不開,跑也跑不掉。看你現在腿傷還沒完全好,若是去江南受了欺負想回家,就回來吧,可不能再用刀扎自己的腿這麼狠的招數了。真不知道你當時怎麼下得了手?我聽說都要暈倒了。」

    「以後不會了。」姬明煙保證道,「那時也只是一時衝動而已,你若讓我再扎一次,找也下不了手了。」

    正此時,她們耳畔忽然傳來一個男子低低的聲音,「你若是想再扎一次,我一定會攔住你。」

    姬明煙驚詫地轉身側目,脫口而出,「是你?」

    站在她們身後的那個男子,竟然是久違的拓跋隆。

    宴廳這頭,軒轅策漫不經心地問向蘇太后,「這麼熱鬧的場面,怎麼沒看到陛下親臨?」

    「現在已經太晚了。一般他從學堂回來,寫完三篇功課之後,最多再練半個時辰的刀劍,我就讓他的婢女服侍他去洗漱就寢了,先帝就是不泣意休息,才會英年早逝。」她語氣幽淨,又看著他面前的餐盤問道:「王爺今天胃口不好?很少見您動筷。」

    「前不久生了病,吃什麼東西都要小心。更何況……」他將目光向四周掃了一圈,「這裡不乏盼著我七竅流血死在當場的仇人。」

    蘇太后見他神態自若,語氣卻十分陰狠,引來咐近賓客注目,為了圓場,她尷尬地笑道:「王爺說笑了,您是哀家宴請的客人,就算之前有再多的不愉快,今日也不會有人搜動您一根寒毛的。還有……」她忽然壓低聲音,「那日我對王爺說的事情,不知道王爺是否深思熟慮過了。」

    「太后是指讓我遠離女色的事?」

    他說得直白,她更顯得尷尬,「我知道以王爺對明煙的真情,只怕之前只是小誤會。我聽說那天陛下去了慕容府,應該也見到您,不知道陛下和您說了什麼?」

    「您是陛下的親娘,陛下是什麼性格,您豈會不知?」軒轅策暗自思忖,這一對皇家母子到底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一個先來挑明明煙的身份,警告他遠離女色聲另一個卻求助明煙,請她拜託他,讓他清君側。這兩人是商量好了下套讓自己鑽,還是各懷鬼胎?

    蘇太后幽幽地看著他,「王爺,有些事在這裡我不便明說,而上回和您所說的事情,都是我的肺腑之言……王爺,能否請您移步到後面的西側殿,那無閒雜人出入,我有些秘密想一併告訴您。」

    「大庭廣眾之下,太后與我同時離席,怕惹人猜疑吧?」他微微一笑,目光投向下面,一時間沒看到一心懸念的佳人,不由得皺起眉,暗自。隆趙雅婷也太不通人情,竟然把她帶走這麼久,還一去不回。

    「王爺若擔心,我可以先走,王爺也可帶護衛隨行,我可以保證那殿中絕無會傷害王爺的陰謀詭計。」她輕輕站起身,「哀家先謝過王爺了。」

    軒轅策將目光投向回到自己身側的連建澄,「有泣意到姬姑娘在哪兒嗎?」

    他躬身回票,「公主殿下領著她出了角門,我剛去看過,就在門外站著,兩人正在說話,不過……那個拓跋隆綁來也出現了。」

    「拓跋隆?」軒轅策站起身,疾步走到角門外。

    丙然看到拓跋隆正在和姬明煙說話,她仰著臉面帶笑容地聆聽,神情溫婉。

    一凝眉,他朗聲說道:「拓跋大人終於現身了,我還當您已經回東遼去了。怎麼,又想遊說明煙去哪裡?」

    交談中的兩人聽見他的聲音同時望向他,姬明煙笑著款步走近,「拓跋大人在說東遼的風光美景,邀請我去東遼一遊,我正說你不可能放行。」

    「自然不可能。」他霸道地將她一攬,盯著拓跋隆,「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就不客套了,拓跋隆,你也跟著我們這麼久了,到底有什麼目的,不妨直說。東遼派你來做什麼?殺我嗎?」

    氣氛陡然變得僵冷,趙雅婷急忙打圓場,「好好的給太后祝壽,說什麼殺人不殺人的,多不吉利。拓跋大人也是太后請來的客人,聽說你送給太后和陛下的那兩件寶物原本也是出自東遼?」

    「是啊,東遼寶物無數,卻還是總覬覦別人的口袋。」軒轅策哼哼一笑,悄悄對姬明煙說:「太后約我去西側殿密談,你和建澄在西宮門口等我。」

    她訝異地看著他,「你自己去?還是讓建澄陪你……」

    「你以為她是呂雉?就算她是,我也不是韓信。」他放開手,對拓跋隆悠然一笑,「拓跋大人這些日子也為我操了不少心,夜寒風冷的,勞你大駕多次到慕容府夜探我的傷勢。但有件事我想還是和你明說的好,不管東遼在打什麼主意,天雀的國土永遠屬於天雀百姓,就如……不管你對明煙有多少渴慕,她永遠是我的女人一樣。」

    他這句話突然說出,讓姬明煙萬分尷尬,又不知該怎麼接話,只好又羞又惱的轉身就走,連建澄與趙難連忙追上。

    拓跋隆與他對視片刻,幽亮的眸子中忽然閃過一絲笑意,「臨江王佔了先機,我這個後來人自然沒什麼機會。但我也提醒你,世事無常,天雀國土和女人,最終到底屬於誰,還都尚未可知呢。」

    「一切早有逃訕,奈何你執迷不悟。」軒轅策冷冷丟下一句後,快步走向西殿方向。

    眉峰蹙緊地望著他的背影,拓跋隆猶豫一下,走回宴廳之中。

    西殿是距離御花園最近的一處偏殿,本是歷任皇帝偶爾讀書習字的地方,自先帝駕崩後,這裡暫時空置下來。

    軒轅策來到殿門外,看到裡面幽幽閃爍的燈火,略微有些退疑。他也知道自己孤身前來是有些冒險,雖然他對明煙說自己並非韓信,但也不能保證蘇太后就真的不是呂雉。

    他向四下看了看,只見周圍清靜得沒有任何人影,只有殿門口有一個小爆女正在向他躬身行禮,請他入殿。

    若這裡暗暗埋伏了帶甲的武士,他該如何全身而退呢?

    殿門推開,他一面思忖、一面踏入殿內,見這殿內點著幾十支蠟燭,這昏黃中透著紅色的光暈,讓人的神智都有些迷離。

    蘇太后就站在殿內,看到他來,表情似是萬分喜悅,竟向他深深一拜,「多謝王爺前來赴約。」一雙纖纖素手捧起桌上的一個茶杯,「這是哀家親手烹製的桃花香茶,是先帝在世時最愛喝的,今逃詵膽請王爺嘗嘗我的茶藝如何?」

    軒轅策踱到她面前,見她已卸了頭上許多繁雜的髮飾,半給半灑的秀髮嫵媚地披在肩上,一張艷麗的容顏在燈火掩映下更看不出年紀,映得她果然是眸若春水,膚若凝脂、連紅唇都變得嬌艷欲摘起來。

    他微微一笑,「太后對我真是客氣,可惜我不是先帝,不敢僭越先帝的特權,這桃花香茶還是請太后在先帝忌日時供給先帝喝吧。我說話喜歡開門見山,太后有話也不妨直說。」

    蘇太后垂下長長的羽睫,柔聲道;「那……哀家就直說好了。王爺知道,哀家一個婦道人家,寡居宮內,雖然貴為太后,其實也只是個可憐的孤獨女人罷了。陛下年幼,親近丞相,漸漸聽不進哀家的話。哀家心中明白,若是讓丞相從此獨大,這江山早晚要易姓「季」。」

    「所以太后想要我來牽制季道遠?」軒轅策挑起眉,「可我平日遠在江南,這邊的事情只怕愛莫能助。」

    「若王爺肯撤回江北住,這件事豈不就簡單多了?」她悄悄瞥他一眼,「說王爺回京護國也好、入朝議政也罷,總能想出理由來。」

    「可我對京中這污穢不堪的官場著實沒什麼興趣。」他哼哼一聲,「還是在我的江南待得自在些。」

    「若是……為了別的原因,王爺肯留在京城嗎?」她吞吞吐吐,似有不好說出的話。

    「別的原因?」軒轅策以為她是指姬明煙,「明煙自然會和我回江南。」

    「一個姬明煙便讓王爺的英雄心如此傾倒,那若是換作我,王爺又當如何?」

    她石破天驚般的一句話,讓他陡然警覺起來,但面上依然懶嫩一笑,「太后真會說笑。明煙是我未來的妻子,和太后如何相提並論?」

    只見蘇太后忽然將厚重的外衣向外一扯,那錦繡的豪華宮裝隨著眾多環珮嚇當之聲一起落地。

    只餘一身貼身小衣的蘇太后撲進他懷中,像柔弱的小鳥般緊緊依偎到他的身上,柔聲輕問:「難道我就比不上她嗎?」

    面對這急轉而至的事態,軒轅策又挑了挑眉,淡淡道:「太后莫非是在色誘微臣?」

    蘇太后仰起頭,一臉的春色幾乎讓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抗拒,她嬌羞無限地以一根指頭在他胸前悄悄畫著圓圈,「我……我有件心事要告訴你,其實早在四年前你回京時,我在內宮中曾經瞧見你,那一次我的心中就有了你……我只恨,恨不相逢未嫁時……」

    她柔情似水的聲音,美得像蒙上水霧一樣的眸子,無不意圖蠱惑他。

    軒轅策不為所動,淡笑道:「太后不覺得這樣的表白對先帝是大不敬嗎?您那時已經是羅敷有夫了,還敢對別的男人懷端春心?」

    「我與先帝,只有夫妻之名,並無夫妻之情。」

    「這麼說來,你的夫妻之情都給了我?」軒轅策用一根食指抬起她小巧圓潤的下巴,「此時若是任何一個男子,在你這樣的絕色面前也不甘做柳下惠吧?」

    蘇太后含情脈脈地望著他,「王爺所想,妾身無不奉上。」

    他勾起唇角,笑得優難卻無情,「可惜,你在我心中連明煙的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維持狐媚的笑容,她強作鎮定,仍不死心地與軒轅策繼續糾纏,「我知道王爺對姬明煙情有獨撞,但在宮內,我可以做王爺的紅顏知己啊。宮中的事情、季道遠的動向,我都可以一一告知王爺。」

    「不必。我想知道的事情,我自然會知道,不需要用這種下三檻的手段。」他退後三步,陡然冷冷道:「太后請自重,我勸您最好立刻穿上衣服回您的壽宴去,今日之事,我不會對外張揚,免得被天下人知道您這位尊貴太后風流多情,丟了面子。」

    蘇太后手腳冰涼地站在那裡,須臾之後,原本溫柔嫵媚的瞳眸陡然變得陰冷起來,「王爺何必如此絕情?就算您不受我的投懷送抱,也不必故作大義凜然地威脅我。我是個可憐的女人,不用美色如何能幫陛下保得趙氏江山?又不像姬明煙那個女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有您和東遼王子為她鞠躬盡率,肝腦塗地。」

    「東遼王子?」軒轅策微驚,「你該不是說拓跋隆吧?」

    她的眼底又浮現出輕蔑的笑意,「難道王爺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王爺還真是有眼無珠啊,一個姬明煙識不破就罷了,堂堂東遼三王子也不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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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6 00:48: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軒轅策面色陰沉,沉默不語,轉身就往外走。

    蘇太后在他後面叫道:「王爺,若我此時喊人,說您輕薄於我,您可知您犯了什麼罪名?」

    他好笑地回頭看她一眼,「我軒轅策在世人眼中並非是急色鬼,倒是太后您的「九尾狐」別號我可是如雷貫耳了。此時我衣衫整齊,太后卻盡褪華服。是您色誘不成,惱羞成怒陷害於我?還是我強暴太后未果,被您凜然正氣逼退?明眼人一見便知。太后若不怕,不妨就在此刻大喊出來,待前面的賓客悉數到場之後,是非自可分辨。」

    她氣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銀牙咬得唇瓣滲出血絲,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瀟灑地全身而退。

    軒轅策出了西殿,心中是長呼口氣。原本以為蘇太后是要暗算自己,沒想到卻是個美人計。不過一見對方寬衣解帶,他倒放心了,因為就算她是個淫娃蕩婦,也不可能在埋伏的重兵面前如此放蕩風流,由此可見,殿內必然沒有別的埋伏了。

    但就在此時,忽然聽到前面有人喊,「有刺客!大家小心!」

    他聽得心裡一震一按理會在宮中行刺的對象,十之八九是皇帝,但皇帝既然沒有來,刺客就不該在此地出現,而這裡距離皇帝的寢宮還有段路程,若是刺客入宮行刺的目標是皇帝,絕不會在這裡暴露行蹤。

    那刺客的目標是誰?

    驀然間,像是被什麼人把心頭狠狠掐住,他的腦海中浮現出的念頭,讓他心驚蟾戰,不由得疾步往前奔去一

    當軒轅策趕到時,果然看到四名黑衣人手持短刀,正在小院的一角圍攻著什麼人,定睛一看,他們圍攻的目標,正是他最最擔心的一姬明煙。

    連建澄一直護持在她的左右,他的功夫在江南眾將中是數一數二,但是這會幾名刺客不但出招狠辣,而且互有協助,為了保護姬明煙,讓他無法放手施展,一時不能制敵。

    軒轅策看了又急又恨,喊道:「建澄,你幾時變得如此心慈手軟?!」

    聽到主子的聲音,他立刻改變了劍招,疾風驟雨般連刺十餘劍,其中一名刺客的手晚被削斷,鮮血四濺,嚇得周圍的妃繽們驚叫連連。

    趁機縱身掠入場中,軒轅策檢起那刺客掉在地上的長劍要加入戰局,旁邊卻一人忽然閃身而過,阻住了他,低聲說了句,「我來?」

    他一蹙眉,心中十分不爽,因為他已聽清那人的聲音,是拓跋隆。

    瞬間,陣仗有了變化,軒轅策護住姬明煙,剩下的三名黑衣人與連建澄及拓跋隆形成了三對二的局面,但雖然以二敵三,但明顯實力較優,不出十招,另外三名刺客也被削手斷腳,倒在地上痛呼不已。

    拓跋隆一臉嚴唆地看著他,「這幾人恐怕大有來頭,還是不要交給刑部審問比較好。」

    軒轅策心中也是這樣想,但不願意當場附和他,只對連建澄交代,「看看他們的身上,有沒有那個標記?」

    連建澄剛要伸手去扯他們的衣服,那幾人卻忽然悶哼幾聲,口吐鮮血而亡。

    這場景極其熟悉,姬明煙看向軒轅策,篤定地說:「上次那名刺客和他們是一夥的。」

    他沉默不語。

    姬明煙又道:「他們的目標是我。」

    軒轅策看著她,依然沒有說話。

    她輕輕歎息一聲,「你冒險上京,為的就是查出他們的幕後主使是誰,好護我平安是吧。」這人怎能待她如此之好。

    他忽然一把拉過她,不悅地問:「我讓你和建澄先走,為什麼在這裡逗留?」

    姬明煙凝望著他,「你應該知道自己單獨去見太后是有危險的,為什麼還讓我先走?」

    連建澄在旁邊嘀咭一句,「還不是擔心你……我勸了姬姑娘半天,她非要等你出來。」

    軒轅策快被她嚇死,聽她還有心情頂嘴,語氣不禁變得冷硬說:「難道我是個做事沒有分寸的人嗎?你搜自做主,結果給自己惹來多大的麻煩?」這女人是要讓他多擔心。

    拓跋隆在旁邊搭腔,「姬姑娘是個情深意重的人,我若是有這樣的紅顏知己,今生無憾了。」

    軒轅策斜睨著他笑,「這話可真是笑話了,堂堂東遼的三王子,什麼樣的紅顏知己弄不到手?」

    姬明煙聽了他的話,不由得大吃一驚。雖然也猜側過拓跋隆的身份來歷絕不尋常,但真相仍令她覺得意外。

    她訝異地看著他,「你真是東遼的三王子?」

    沒想到自己的身份會突然被揭破,但他只是眉頭皺了皺,又笑道:「這世上本就沒有可以一直隱瞞下去的秘密,被人識破也無所謂。我確實是三王子,而拓跋隆就是我的本名,但我在東遼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尊貴,否則你們豈會不知道我?父王又豈會放心我獨自到天雀來?」

    「東遼的事情我管不了,天雀的事。隆王子也少擂手。」軒轅策的聲音更冷,攬著姬明煙就往外走。

    拓跋隆揚聲道:「王爺難道不覺得自己現在四面楚歌,危機重重嗎?你我何不聯手?」

    他沒有回應,直到上了宮外的馬車,姬明煙開口提出,「拓跋隆的話也不無道理,若是我們可以聯合東遼一」

    「東遼是敵,不是友。」軒轅策冷冰冰地打斷她的話。

    她不解地看了他半晌,「太后和你說了什麼?讓你的火氣變得這麼大?」

    「她?她只送了我一杯桃花香茶。」他將她擁在懷裡,間聲說:「我若是身子好些,剛才豈能讓拓跋隆英雄救美?」

    姬明煙倏然明白了,不禁笑道:「原來你是在吃醋?可是,若非他及時施以援手,你當真出手,我可是會很擔心的,別忘了我大哥是如何囑咐你的,你現在的身子還不宜動武。」

    「真是受制。」軒轅策不悅地緊繃著唇角。「拓跋隆這個人,我真是越來越看不順眼,原本以為他是個小臣,現在卻突然搖身一變成了什麼王子,想殺他都不易了。」

    「殺他做什麼?不要無端和東遼惹起紛爭。」

    軒轅策哼道:「誰讓他總是用靚靚的眼神瞧著你,話裡話外都透著一股子不甘心的味道。我若是不盡快除掉他,早晚會是個禍害。」

    她在他懷中嫣然一笑,「策,原來你吃醋的樣子是這麼孩子氣。莫非是太后的那杯桃花香茶中放了什麼?」

    想到剛才在西殿的那一幕,他悠然一笑,「她放的是美人心計,只可惜我的心中住不下她那位美人了。」

    姬明煙一怔,「難道她……」一語未了,已被他掠走了呼吸。

    爆中遇刺之事,軒轅策在回府之後並沒有立刻展開調查,他只讓連建澄收拾行裝,要盡快返回臨江去,好像一切的答案他已瞭然於胸了。

    姬明煙私下去問連建澄,「王爺知道那些刺客的來歷了?」

    他笑答,「應該知道了吧,否則這趨入京受盡了辛苦,難道都是白受的!」

    她知道這主僕二人是故意隱瞞自己,而軒轅策更是不顧自己重傷未癒,接連兩天早出晚歸,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麼,令她不禁擔憂又氣問。

    這天晚上,軒轅策回到府內,忽然發現姬明煙不像往常那樣,在自己的房中等他,立刻有些心慌,急問:「姬姑娘呢?」

    婢女忙回道:「姬姑娘說,後院的紅梅樹開得好看,要去瞧瞧。」

    他快步到了後院,依然沒有看到她,他心中焦慮,卻聽到她的聲音清幽地從角落邊豹雙走,「臨江王為何事如此神色驚慌啊?」

    軒轅策順聲去看,原來她穿了一身白色,和角落的雪堆乍看很是相似,剛才他從外面回來,被雪映得有些眼花,一下子竟然沒有看到她。

    見她好好的,他頓對鬆了口氣,伸出手要攬她,「坐在這裡幹什麼?這麼冷的地方。」

    姬明煙微微一笑,躲了開來,「王爺找不到我的時候就會著急,可我天天找不到王爺,我的著急王爺知道嗎?」

    軒轅策見她躲開也不生氣,微微笑道:「生我的氣了?」

    「不敢。王爺向來獨斷專行,我拚掉性命都改不了王爺的霸道,早就斷了和你生氣的念頭了。」她故意別過臉去不看他。

    他急忙握住她的手,柔聲說:「看,你手這麼涼,可見在外面坐了太久。我知道你氣我有事瞞你,但我是因有些事倍暫時不想驚動你,免得你為我擔心。」

    「說得好像你多體貼似的。難道當初言之鑿鑿地說什麼我是最適合你的女人,都是騙我的話?適合你的女人要做什麼?我可不是只會暖床的寵物。」她

    知道他的用心,但地也會為他操心呀,想著要為他分憂解勞,他卻遇事隱瞞,害得自己擔心他的安危,成天心神不寧。

    見她真的像是動了氣,軒轅策立刻溫柔安撫,「明煙,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來刺我的心?你該知道我心中有多珍視你,才會如此費盡心思地一定要得

    到你。但是好不容易你我走到現在這一步,我才實在捨不得你為了那些事去操勞。好吧,你一定要知道,我便告訴你,我這幾日在忙著調兵。」

    「調兵?」姬明煙大驚,「你又要做什麼!」

    「就知道說出來你會嚇到。其實是前幾日建澄得到世朝送來的密信,說東遼那邊已有動靜,世朝要我盡快拿到皇帝的手諭,好讓我們日後與東遼作戰時不必再費口舌對外解釋。但是我實在懶得去找小皇帝,好像我求他讓我為國禦敵似的,所以我見了京城周邊的駐軍將領一遍,先把京城的防衛做好,免得敵人偷襲。」

    她聽了更加緊張,「這件事你和我爹商量過嗎?」

    「慕容歸鶴連朝政的左右權都沒有了,又不懂軍事,我和他說有何意義?」

    姬明煙不悅地說:「你總是這樣,就算我爹不懂調兵遣將,但是和東遼周旋,你就不需要個老辣之人替你想一想嗎?」

    軒轅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明煙,你爹在官場上也許算得上老辣,但是畢竟老了些。你還是幫他想想如何打敗季道遠吧。既然小皇帝對季道遠已如此不滿,他想趁勢扳倒季道遠並非沒有可能。若是你爹也早早在朝中培植自己的勢力,而不是自認清廉,不肯拉幫結黨,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被季道遠架空,只能稱病在家,已無實權。」

    她聽得柳眉深遂,站起身來,「王爺,如果您認為天下人都比您愚蠢,那您就是天下最愚蠢的人。」

    姬明煙甩開他的手,獨自向院外走,一直走到王府門前,老管家追過來詢問。

    「姬姑娘,您要去哪?」

    「慕容府。」她頭也不回。

    「那個……王爺知道嗎?您是要自己走著去,還是讓府裡給您備車?」

    「我送她去就行了。」府!外忽然傳來一個人的笑聲,「我還以為要打破門才能見到你。」

    見了意外的來人,她微微瞇起眼,「拓跋隆?你來得還真巧。」

    「軒轅策怎麼敢放你一個人回慕容府?」他笑著步上台階,「我今日是特意來向你辭行的。」

    「你……要回東遼了?」姬明煙不大敢信。這人在天雀逗留了這麼長的時間,甚至拜她所賜,還幾度遇險,算得上有些交情,如今一句要走,她心中也不免生起一些遺憾。

    「你這個表情……我可以當做是捨不得我嗎?」拓跋隆對她眨了眨眼,「其實我若是再不走,只怕就沒有命留在天雀了。」

    「怎麼說?」她不解。

    「你那位王爺昨天已經對我下了最後通碟,命令我必須在一日內離京,三日內出境,否則就要把我用棺木裝入送回東遼。」

    姬明煙呆住,「他竟然這樣說?」雖然知道他吃起醋來是孩童性子,但也不該這樣無情寡義。

    冷不防,身後傳來軒轅策冷冰冰的聲音,「我記得還說過,不要再來煩明煙,否則我對王子不會再像原來那麼客氣。看來我的話王子沒有記住。」

    拓跋隆揚起臉,著實不滿他的態度,「姬姑娘和我也算是老朋友了,如今我要遠行,來向老友辭行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老友?」他似是很鄙夷這個字眼,「你與明煙能算得上是「友」嗎?你利用她接近天雀貴族、挑撥她與我的關係,想在東遼掀起內亂。而她當初也無非是要利用你帶她逃離臨江而已。你們往日既沒交情,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往來,老友?哼,從來都不是。」

    「夠了,我真受不了你的咄咄逼人!」姬明煙忽然怒視他道,「我想與誰為友是我的事情,你無權干涉指責。拓跋殿下在我危難之時及時施以援手,甚至不惜豁出性命相勸,這份目清意我會感念一輩子。就算我最終跟了你,我也不會忘了他的昔日之情。」

    「昔日之情?」軒轅策笑得更冷,「何必說昔日?現在你們倆也挺彼此有情的樣子。明煙,你應該知道你在他心中絕非一般女子那麼簡單。若不是我先一步,他便是第二個軒轅策;若是一切重來,說不定現在的你正對著他愛恨交織呢。我早說這人是個禍害,你說我能任你們再見一面?」

    姬明煙瞪著他,簡直無話可說。她側身面向拓跋隆,「真是抱歉,今日不能為殿下送行,他日有緣自會再見。願殿下一路保重。」

    見她反身回去,拓跋隆皺眉道;「何必對你的女人這樣刻薄?你到底懂不懂女人心?」

    軒轅策雙臂懷胸,淡淡回應,「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不應妄想。顯然你還不懂自己的心,就不必自作聰明指責別人了。」

    「你我自作聰明之人是誰,日後自有分曉。」拓跋隆走了幾步又回身說:「王爺,若東遼與天雀真有一戰,我希望在戰場上與你真正地一較高下。」

    「自會如你所願。」軒轅策吻著那絲冷笑也轉身而去。

    必到房裡時,一個茶杯忽然迎面砸來,他伸手凌空抓住。

    他關好門後才悠然笑道:「這回他是真的走了,你也不必再辛苦演戲了。」

    坐在床沿上一臉古怪笑容的姬明煙,此時反問:「你憑什麼說我在演戲?」

    他走過去習慣地將她擁在懷中,在她耳畔低聲說:「你的眉毛哪怕動一根,我都知道你在想什麼。我那樣刻薄地說我未來的老丈人,自然是事出有因,否則我還敢求你嫁我嗎?」

    她對著他的胸口歎氣,「我見你的眼角餘光一直往屋簷上飄,就知道那邊必然有人在偷聽,只是沒想到又是他。」

    「也未必是他,現在跟在我們周圍的人馬至少兩三路。說不定拓跋隆今日真的只是湊巧來向你辭行。我攪了你的局,你心中不會真的氣我吧?」

    姬明煙揪柱他的襟口,殊著眼看他的笑容,「你剛才說的那番話,倒也不像是演戲,更像是你的肺腑之言。他竟然讓你如此坐臥不寧嗎?我倒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看你這副表情,該不是想利用他再來氣我吧?」軒轅策看她笑得詭異,心中也犯了嘀咭,「我承認我是對他很不爽,不過只要他不犯我,我也不會去招惹他。」

    「逼人家限期離境又是為什麼?是因為東遼那邊的事情?」

    軒轅策點點頭,「天雀和東遼若是開戰,身邊放著這麼一個密探似的人物總是不好。而以他那個身份,除非我要把他當做人質,否則抓不能抓、殺不能殺,根本是個燙手山芋。」

    「話說回來,自從知道他是東遼三王子之後,我倒是終於明白為什麼他說五年前曾在慕容府見過我。」

    「他也見過慕容眉?」軒轅策深思道:「那現在知道你真面目的人可著實不少了。」

    「我依稀記得五年前,季道遠和朝中一些臣子到我家來做客,當時先帝還在,群臣表面上一團和氣。那天季道遠的身邊似乎是帶著個年輕人,我也沒有留意……現在細細回想,應該就是他。」

    「這麼說來,季道遠和東遼早有勾結?他若是早看出你的身份,季道遠也肯定知道了,所以這個人還是早早驅逐出東遼為好。」

    「除了東遼的事,這些日子以來,你還偷偷摸摸做了些什麼?不要逼我一一問你。」她一臉嚴肅地推開他,擺明今天要審問清楚。

    「我……在查那個想殺你的人。」他退疑了一下,似是怕她真的生氣,還是決定告訴她。「我已知道那人是誰了,但是暫時不想和對方翻臉。所以打算這幾日盡快離京回臨江去。那邊兩次行刺失敗,知道我這邊有了警覺,暫時也沒有膽子再下手,你可以放心。」

    「還有呢?」姬明煙盯著他追問:「那人到底是誰?」

    「這兩次你若死了,誰會有好處呢?」他故作神秘,不肯說出答案。

    她想了想,忽然道:「這兩次都是功敗垂成,刺客本想嫁禍給誰?」

    「問得好!」他讚賞地拍拍手,「若知道這個答案,就不難猜出幕後主使。」

    「還要和我繞圈子?」她柳眉倒豎,「你若是再故弄玄虛,我也懶得聽你的答案。但是軒轅策,你記位,我現在可沒求你告訴我,日後若我自己查出真相,也不需要你替我出頭。」

    「我是不是寵壞了你?倒把你的脾氣縱容得越來越易怒了。」軒轅策嘴裡雖然抱怨,臉上卻笑得很是得意。「明煙,我但願你一輩子都可以在我面前這樣驕縱,因為這說明你心中的確是愛我的。」

    她心頭一震,心中滿滿的都是感動,卻硬著心腸堆允起臉道:「不要故意說好聽的哄我,然後避重就輕。」

    「好,我告訴你,那人就是……」他在她耳畔情悄說了一個名字。

    姬明煙沉默片刻,吐出兩字,「理由?」

    他微笑回落,「你是我軒轅策愛的女人,這就是唯一的理由。」

    拓跋隆次日剛剛離開京城,連建澄就匆匆帶回消息,「王爺,不出您所料,拓跋隆走後有人一直在跟蹤他,應該是季道遠的人。」

    姬明煙聽到這個消息又不禁訝異,「季道遠派人跟蹤他做什麼?」

    「只怕沒安好心。」軒轅策冷笑,「季道遠現在滿腦子的鬼主意都是想挑起事端,你想,若是東遼王子在天雀境內,尤其是在臨江出了事,東遼豈會善罷甘休?這一仗出兵的理由就有了。只要天雀和東遼作戰,我必然不能袖手旁觀,拴柱了我的手腳,這朝廷還不是任季道遠隻手遮天?」

    她深思了一陣,「所以螳螂捕禪,黃雀在後,你也派人跟蹤?」

    「我雖然討厭拓跋隆,但總不能讓他不明不白死在我的轄境內,讓我替別人背了黑鍋。」他悠悠一笑,「不過要救他的命,還要有求於你。」

    「求我?」她好笑道:「他的生死現在掌握在臨江王的手裡,我有什麼用?」

    「以他的筆跡給東遼寫一封信,就說天雀這邊一切平靜,暫時無法挑起戰端,請稍安勿躁。只要東遼能安分些日子,我便可以騰出手來對付季道遠。」

    姬明煙見他親自給自己鋪紙磨墨,便笑著走到桌邊,「你早就算計好了,連我的這點本事都算計在內。」

    「你當日誑他寫什麼李白的詩句,不就是要騙到他的筆跡嗎?好在東遼的官家文字已與天雀一致,否則還要費勁去學那異族的鬼畫符,那才麻煩。」

    他掏出一封信放到桌上,「這是日前邊境處截獲的一名東遼信使攜帶的密信,你就照著這信上的措詞語氣來寫就好。」

    她看了看那封信,原來就是拓跋隆寫給東遼王的信,只是信中拓跋隆的用詞很是恭敬客氣,開篇第一句就是「啟承我主陛下」,似乎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是父子,只是君臣。

    「拓跋隆說自己在東遼的地位並不高,這句話大概不是客氣。我覺得他也有他的苦衷,勸你還是不要太為難他。」她一邊寫一邊說,不時拿眼角餘光偷瞥他。

    「你能不能別替不相幹的人亂求情?」軒轅策拿起她寫完的紙張吹了吹上面還未乾透的墨漬。「你總是對他另眼相看,就不怕我吃醋?」

    「你有誰的醋不會吃?」姬明煙打趣道:「別說這個拓跋隆幫過我兩次,算是我的恩人了,就是那日十一歲的小皇帝抓了抓我的手,你都滿臉不高興。在人前心思深沉、受人敬畏的臨江王,我有時候真的覺得你太幼稚了些,都多大年紀了,還一副小阿子的脾氣?」

    軒轅策一把抓住她,「是不是我有求於你,你就又對我耀武揚威了?」

    「怎麼?你不服氣?」她抖著眼瞪他,「不服氣你就不要拉我回江南,我可不喜歡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

    「綁都要把你綁回去,你休想離開我身邊。」他抓著她的手碗不放,另一隻手死死扣住她的後腰,把她按在自己的胸口壓得緊緊的。

    壓得她緊張叫道;「你胸前的傷全好了是不是?」

    軒轅策的呼吸聲似是重了些,在她的髮頂上輕聲說:「明煙,和我回臨江好不好?」

    「這件事……何必再問我……」她會同他在一起的,只有一個答案,不必再問了。

    「但是也許有一天,慕容府又會成為我的敵人,那你該怎麼辦?」

    他的問題讓她全身一僵,立刻答道:「不會的。」

    「為什麼?」

    「你只要不叛國篡位,慕容府不會與你為敵。」

    片刻沉寂後,他古怪地笑出聲來,「明煙,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慕容眉失敗的原因嗎?是敗於沒有算透人心。你說我為什麼要以十三萬大軍對抗朝廷?是因為我不肯交出權力。朝廷敗給我一次,不代表小皇帝就此甘願坐視我的強大。等小皇帝變成大皇帝,他身邊的佞臣都一一剷除之後,他必然要拿我開刀的。」

    姬明煙忽然不作聲了。

    自他被弟弟阿俊射傷之後,她總是很小心地保護著兩個人心中那條看不見的傷口,一再地告誡自己,也告誡他,不要提及過去的不愉快,更不要讓過去的事情成為橫亙在他們中間的巨石。

    她總希望,如果他真的愛她,或許她可以改變他的一些想法,那麼怒江之戰所造成的諸多悲劇,便不會重演。

    可是今天軒轅策對她說的這番實話無疑是告訴她,他雖然在情字上幼稚,但是在官場中,她的幼稚更勝一籌。

    她憑什麼堅信自己可以修補軒轅策和朝廷間的傷口?那付出千百條性命為代價的結果,真的可以靠她一人之力扭轉乾坤嗎?

    她突然的沉默讓軒轅策意識到,自己不該這麼早就將這些話說了出來,心中很是後悔。

    懊不容易終於兩個人走到這樣親密的地步,何必把現實血林林地撕開給她看?

    於是,他又連忙改口道:「不過事情總是走一步再說一步,誰知道以後又會怎樣?說不定我幫小皇帝扳倒季道遠之後,他感念我護國有功,反而重賞我一番,封我個護國王之類的……」

    姬明煙淡然地看他一眼,「也許吧,誰知道呢?」這幾個字說得淡如水,顯然也不是她的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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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6 00:48: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此時連建澄忽然在外面敲了敲窗子,「王爺,有客來訪。」

    「若是季道遠,就說我不見。」這兩日季道遠總是想找機會和他拉近關係,軒轅策厭煩這個人,也懶得和他做戲扮親熱。

    連建澄在外面小聲說道:「不是季道遠,是一大一小兩個人。大的三十多歲,像是個高手。小的十一、二歲,自稱是季道遠的親戚。」

    屋內的兩人同時一驚一該不會是……小皇帝吧?

    來人果然是趙念康,他笑咪咪地負手而立,很有副小皇帝的氣派,見到兩人便說:「我又來煩你們了。」

    「這裡可沒有你喜歡吃的年糕。」不知道這位小皇帝今天又打著什麼算盤?但是他敢隻身來到自己的王府,就說明他有些膽色,這一點,倒是很值得人敬重。

    畢竟在同齡的孩子中,沒有誰像趙念康這樣,年紀小小,卻要承擔如此重的責任和義務,學著去做個一國之君,而他的道路上又有著這麼多的荊棘和不平坦,即使如此,這孩子看上去卻總是這麼樂觀,沒有頹廢和快。對於趙氏皇朝來說,這應該是一樁幸事。

    趙念康笑道:「朕今天不是來吃年糕,而是特意來見兩位卿家的。」他的音色還很清亮稚嫩,但說話的語氣用詞已同大人一般,而且一上來就主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顯然是要與他們攤牌。

    姬明煙見他公然承認身份,便屈膝下跪道:「罪臣慕容眉拜見陛下。」

    軒轅策在旁邊伸手一拉,「這裡哪有什麼罪臣慕容眉?你叫姬明煙。」

    小皇帝依舊笑道;「是啊,不管你是姬姐姐,還是未來的軒轅夫人,膚只知道怒江之戰後的邸報中寫明慕容眉落水失蹤,肯定身亡了。」

    她明眸一睞,也淡淡笑應,「既然如此,陛下剛才為何還要說自己是來見「兩位卿家」?這裡除了軒轅王爺,還有誰是陛下的臣子嗎?」

    趙念康也被問住,怔了下摸了摸頭尷尬道:「算朕說錯話好了。朕是來見軒轅王爺,也是來見姬姐姐的。」他回頭對身邊那位壯碩的高大男子交代,「岳沖,把東西交給王爺吧。」

    連建澄跟在旁邊,聽到那男子的名字,不由得嚇了一跳,「你是岳沖?當年江湖排名第一的高手?幾時入宮做了皇帝的保鏢?」

    岳沖神情冷峻,並不回應,只是從背上解下一個長長的背囊,背囊中又有一個長盒子,從盒中取出一張包裹仔細的卷抽,遞給軒轅策。

    他漫不經心地接過卷軸,打開一看卻愣住,那是一份聖旨,上面所寫的是皇帝准許他全權指揮與東遼的所有戰役,可以不必奏請朝廷,自行決斷一切大小事務。

    這道旨意,正是軒轅策現在急需的。正如世朝所說,沒有這道聖旨他依然可以和東遼作戰,但是在百姓面前,他還需要一面可以號令人心的正義大旗。有了這道聖旨,那面大旗無疑就是握在他的手裡了。

    「朕聽說東遼最近有矣詔,明白此事重要性。雖然丞相大人不讓膚參與過多朝政,但朕並非就是個什麼事都不懂的黃口小兒,朕只是不想做漢質帝,被人無緣無故地以一塊餅毒死罷了。」趙念康吐字清晰,小小臉蛋上全無孩童的天真,卻是帝王的森冷,「這道聖旨卿家拿好,與東遼之戰若是贏了,朕在京中等著為你接風洗塵,到時候,還要再給你另一道勤王護駕的手諭,准你帶兵入京,清君側。」

    軒轅策更加好奇地打量著他,揮了揮手中的聖旨,「這些事情是陛下自己一人想出來的,還是和太后有了商議之後的決定?」

    趙念康忽然漲紅了臉,把胸脯一挺,「朕再過幾年就可以親政,這些事情不用別人教,自小朕就在先帝身邊長大,天逃邡濡目染,難道朕還學不會嗎?」

    他笑贊,「陛下天資過人,先帝倘若在天有靈也該欣慰了。」

    趙念康見他收下那道聖旨,忽然變了臉色,但轉瞬又是一副孩童般天真爛漫的神色,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拉著姬明煙說:「姬姐姐,我還從宮裡給你帶了些好玩的來,但是不能讓他知道,我們去那邊,我慢慢給你看。」

    姬明煙側目看了眼軒轅策,見他沒有阻攔,便笑道:「好啊,陛下帶了什麼寶貝來?」

    「你看了就知道。」他從袖子中構出個東西,一下子塞在她的手裡,又不許她攤開手,拉著她走到院門外面。

    走出去幾步,她就聽到軒轅策在後面重重地哼了一聲,心知他又為此生氣了,不由得悠然一笑。

    走到院外十幾步遠,趙念康才站住,也放開了拉著她的手,姬明煙這才看清手掌中的東西是個小小的瑪瑙墜子,刻成了麒麟的形狀,圓潤可愛。

    「陛下送我這個是做什麼?」她舉起那麒麟看了看,紅色的瑪瑙在陽光照射下泛出晶瑩的紅暈,瑪瑙中隱隱的好像還有個什麼東西。

    「這是朕從小隨身佩帶的東西,朕一直以為只是個玩物,前幾天才發現這裡面的機關所在。」趙念康用手擰了一下麒麟的頭,那看似毫無瑕疵的麒麟腦袋竟翻轉過來,將其拿下,裡面竟然露出一個小小的印鑒。

    「天雀無疆,壽比玄黃。」她很仔細地辨認出那幾個細小的篆字。

    他很興奮地說:「我在後宮的書院查了整整三天,才查出這是本朝開國皇帝趙永清親手所刻,與傳國玉璽一起流傳下來的,也可以當做是皇帝的信物。」

    「陛下難道要選我這麼貴重的禮物?」姬明煙意識到此物關係重大,心中不安,伸手就要遞回。

    趙念康不接,只笑道:「你就拿著吧,朕把它送給你,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求你辦。」

    「如果是季道遠那件事,我已經和王爺說過了……」

    「不是那件事,朕想過了,如果軒轅策想對你好,就會對慕容家好,如果季道遠想一手遮天,必定要扳倒慕容家,那軒轅策肯定也要救慕容家。所以朕不必再操心,只要隔山觀虎鬥就好了,到時候無論誰贏,另一邊自然也是元氣大傷,朕只要想辦法收拾另一頭就好了。」

    他滿臉的稚氣,說起朝堂中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那些事卻是如此輕描淡寫,讓姬明煙不寒而慄,心中的不安更是強烈。

    丙然,趙念康瞧著她的表侍,旋即笑道:「所以朕給你這個東西,就相當於尚方寶劍,是讓你幫朕平亂的。」

    「平亂?」

    「是啊,如果有人勢力太過強大,朕還年幼,無力抵抗,就要由你來幫朕除掉那些叛徒了。」

    姬明煙的心一沉再沉,只能強自鎮定地回答,「陛下搞錯人選了,我手中無兵無權,不能幫陛下平亂。」

    「你手中握著一個軒轅策,就自然可以了。他真心喜歡你,無論你要什麼,他肯定會幫著你,只不過……如果是他要犯上作亂,你可就要用上這件東西了。」

    她盯著他,不敢再問。

    「他若作亂,你只要寫封信,找個可靠的人送回京裡,就送到南小街的那家棺材鋪去,朕自然就知道消息了,到時候朕會派人先圍了慕容府。」

    「為什麼?」她一驚,萬萬沒想到他的應對之策竟然是這樣。

    「朕要保護你的家人啊,以免他們遭人誤會和軒轅策同流合污。然後朕等著你手刃叛賊的好消息。」他用天真爛漫的表情說出這個駭人的計策。「只要軒轅策死了,朕就放了你的家人,還會耀升你們一家。但如果軒轅策叛亂,朕卻沒有得到你的消息,反倒從別人口中聽到……你放心,朕還是會先圍了慕容府,等你兩日,兩日後再沒有消息,朕就把你的父親先殺了。」

    姬明煙現在深深後悔自己為何要跟著他出來聽他說話。這哪裡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分明是個妖孽!難怪軒轅策早早就對小皇帝有所提防,他看人果然比她老道精準。

    在手中那個漂亮溫潤的瑪瑙吊墜已經成了丟不掉的追魂奪命鎖,從今日起,就要如影隨形般緊跟著她不放了。

    她看著那吊墜,又看著趙念康,柔聲勸道:「陛下,您年紀還小,不必把所有人都想得這麼壞。」

    「就因為朕的年紀還小,大家都以為幼主可欺,所以朕必須把所有人都當成壞人,才不會真的被壞人欺負。」趙念康神色微暗的說完,大聲對院內喊道:「岳沖,咱們回去吧,太后若知道咱們出來這麼久,又要罰我在宮門口長跪了。」

    岳沖一直站在院內,一動不動地盯著軒轅策,似是負責監視他和連建澄,此時聽到趙念康的呼聲,才轉頭走出小院。

    連建澄好奇地在他身後張望說:「岳沖二十五歲時就憑著他的上衝刀法名震江湖,五年之內更是打遍天下無敵手。這幾年他突然銷聲匿跡,所有人都以為他隱退江湖或者死在什麼仇家手裡,沒想到他竟然會甘願當一名大內護衛。」

    「人各有志。」軒轅策淡淡回答,看著出現在院門邊的姬明煙,問道:「怎麼和他說一次話就變得失魂落魄?那個小妖精又和你說了什麼?又來求你找我幫他扳倒誰?」

    她努力想綻出一個笑容給他看,但嘴角卻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壓住似的,一絲笑意都擠不出來。

    兩天之後,軒轅策準備動身回臨江了。季道遠得到消息,一定要給軒轅策擺送行酒,慕容府那邊也要姬明煙再回去一趨。軒轅策覺得這些事情分開辦起來實在麻煩,紊性在自己的王府內擺了縫席,讓這兩邊的人一起到齊。

    這幾日,姬明煙變得很是沉靜,漆黑的明眸望著他的時候總是若有所思,軒轅策幾次追問都得不到答案,她至多只是溫婉地一笑,他猜測這必然和趙念康那天的造訪有關,但是也想不出小皇帝究竟是和她說了什麼話,才讓她變得如此古怪。

    縫席當天,慕容歸鶴並沒有來,來的是慕容錚、趙雅婷及慕容俊。

    三個人剛到,趙雅婷就推了慕容俊一把,似是讓他先開口說話。

    他的臉板得死死的,但還是向前走了一步,忽然跪倒說:「我日前莽撞重傷了王爺,請您恕罪。」

    軒轅策好笑地看看眼前的幾人,又看看一旁的姬明煙,「這唱的是哪出?」

    她也不明白,幫他去扶慕容俊,「阿俊,這件事不是已經了結了嗎?」

    「還不算,小俊想將功贖罪。」慕容錚在旁邊笑道。

    「將功贖罪?功從何來?」軒轅策好奇地問。

    慕容俊沒有起身,繼續說:「我日前輸給連將軍,已是連將軍的徒弟,我想到王爺軍中效力。」

    他霍然明白了,微笑道:「這算什麼?明目張膽地找個密探盯著我?」他問姬明煙,「是你的主意?」

    「與我三姐無關,是我自願的。」慕容俊抬起頭,一臉凜然,「人人都知道東遼與天雀大戰在即,慕容家人不應偏安京城,也應浴血沙場。」

    慕容錚在旁邊幫他說話,「這也是小俊一直以來的心願,我們慕容家世代書香,懂得刀劍棍棒的人沒幾個。小俊雖然有些魯莽,但好歹自幼習武,對邊關明月很是嚮往,只是苦於一直沒有機會上陣殺敵、保家衛國。王爺何不給他這個機會?」

    「若真說軍中效力,大公子似是更合適一些。」軒轅策一直不放棄說服慕容錚做他的軍醫,但慕容錚每次都推托,這回也只是笑,並不接他的話題。他只好問姬明煙,「若這是你的意思,我給你這個面子。身邊有個親人相陪,你也會開心些。」

    她看著四弟,「真想上戰場?」

    「嗯。」慕容俊點頭。

    「戰場並不像你在詩詞歌賦中讀到的那樣壯麗,或者說,比文字所寫的更加慘烈。你若親眼見到便會知道了。」她的臉上浮餅一層悲倫,「曾經和你親如手足的兄弟就像被砍斷的樹枝,一排排、一片片不斷地倒下,血流成河絕非誇張之詞。天上地下,你無處可逃,死亡就在你的身邊,沒有人可以救你,你能做的,只是拚命活下來,或者去死。」

    她的聲音如流水般清澈,說出來的卻是這樣悲涼的句子,讓周圍的人都不禁聽得怔住。

    軒轅策咳了一聲,「你要嚇唬他倒無所謂,不過能不能不要再提怒江之戰的事情?」

    「抱歉王爺,我作戰經驗少,記憶中唯一的戰場就是那一次的江面。」她說起沉痛回憶,神色淡然,「不管我和王爺是什麼樣的關係,都不能抹煞那一戰中有諸多將士是因為我們而死的事實。」

    說到這裡,氣氛莫名其妙的有些僵住。趙雅婷做慣了和事佬,急忙拉著姬明煙笑道:「老侯爺讓我給你帶點東西,你跟我去看看。」

    待兩個女人離開,慕容錚望著軒轅策道:「阿眉很不容易,請你對她再好些。她看上去柔順,其實外柔內剛。這些話不用我說你也早就知道,只是忍不住多關心她,她若跟著你,畢竟是遠離故土親人,心中會有很多孤獨,別讓她太委屈了。」

    軒轅策挑著眉,「你這個兄長倒是盡職盡斌,既然慕容家的人都這樣情深意重,我又豈能不近人情?」他叫過連建澄,「這是你認的徒弟,要怎樣安排就交給你了。」

    連建澄看著慕容俊,嘿嘿一笑,「我帶兵向來嚴苛,對徒弟更不會心慈手軟,你是個大家公子哥,別到時候受不了,哭著去找姬姑娘抱怨嘎。」

    慕容俊冷著臉說:「做不好是我無能,找別人抱怨更是無能之上的無能。」

    「好,這個脾氣我喜歡!」連建澄拍了拍他的肩膝,將他一把拉起。

    慕容家三人離去後軒轅策正要去找姬明煙,忽然聽到有人叫他,「軒轅王爺可否移步說句話?」

    一聽這人的聲音軒轅策就煩,又不能不耐著性子回應,「季丞相,我府中沒有歌姬舞女,只有幾個粗鄙的廚子,做出的飯菜也比不了丞相府的精緻,真是委屈你了。」

    「王爺說哪裡話。那些都是過眼浮雲,何足掛擊?」季道遠笑著將身邊的一個男子拉過來,「這是犬子榮堂,久仰王爺大名,求我一定帶他來見王爺一面。」

    季榮堂?軒轅策替了一眼那個笑得眼睛都快沒有酚鄔的丞相公子,忽然露出一絲笑容,「我倒是聽別人提到過季公子,說季公子年少有為,慧眼獨具。」

    他突然的讚美讓季道遠和季榮堂都是一愣。

    兒子是什麼德行他清楚得很,也不認為軒轅策沒事會認識他兒子,不禁疑惑的問:「不知道是誰曾在王爺面前提到過犬子?」

    「是誰呢?」軒轅策故意望了望四周,「那人眼下不在這裡。」

    季道遠心知對方不悅,便拉回正題,「這次王爺遠行,聽說是為了東遼最近的矣詔?」

    「東遼天逃詡有矣詔,我可顧不得他們。」他故意說得輕描淡寫,「我此次上京本就是為了給太后祝壽,太后的壽宴既過,我也該回去了,京中多少人巴不得我早走呢。」

    季道遠哈哈笑,「王爺說笑了,王爺入京,如龍現風雲,萬民景仰。」

    「丞相比我還愛說笑。」軒轅策知道他特意把兒子帶過來必然還有別的事情,便問道:「兩位有事?」

    「是這樣,犬子才智低硫、見識淺薄,我平日多次教導他,他都聽不進去,只說男兒志在四方,只想跟著大人物闖蕩。我想來想去,只有王爺您可以給他這個機會,讓他跟著您多學點本事,也開開眼界。」

    軒轅策聽明白了,不由得笑,「今日還真是有意思,兩位輔國大臣都要往我的小小王府中塞人。」

    季道遠怔住,「慕容府也要送人給王爺調教?」

    「是啊,慕容家的四公子,我若是不應,明煙會不高興。而您的公子我若是應了……明煙只怕更不高興,還真教我左右為難。」

    他這番話讓季榮堂變了臉色,姬明煙已經送走了家人轉了回來,正巧聽到後半截話,她微笑道:「這有什麼為難的?王爺的大事我向來不會擂手。既然季公子也想跟著王爺,王爺為何不答應?」

    軒轅策盯著她的笑顏,「好啊,既然你不介意,我自然也不介意。季公子,我這一路舟車勞頓,你若是騎不慣馬,可要自己備車了。」

    「好說好說,多謝王爺。」季榮堂在他身後連連拱手,季道遠又趁勢說著感謝之詞。

    軒轅策走到她身邊,沉聲道:「要我替你報仇嗎?他落在我手裡,我隨時可以把他當做媽蟻般碾碎在你面前。」

    姬明煙抬頭望著他,笑了笑,「我向來不是心胸狹窄的人,王爺不要低估了我。」

    「我何時曾經低估過你呢?」他看到她的預上掛著一條紅繩,這繩子是這幾日忽然出現的,上頭掛了什麼他不知道,幾次想看,都被她阻止。「我一直都說,只要你我一條心,天雀之中無我們的敵手。只是你記得,是我們兩人一條心。」

    她的眸光因他真情話語泛起一片漣漪,忽然嫣然一笑,挽住他的手臂,低聲道:「會的。」

    「若是阿俊的事情讓你不快,你可以直接和我說,這件事並不是我的主意,事先我也不知道。」晚上,姬明煙在收拾行裝時,和他很認真地交換意見。「我無意讓阿俊做慕容家的間諜跟著我們,也沒有想讓他做我的幫手。」

    軒轅策脫掉披風,外面剛剛又在下雪,披風上都是雪花,一身的寒意。

    「這件事其實我也沒什麼不快。」他冰涼的指腹在她的臉頗上輕輕畫過,「慕容俊比起季榮堂總是順眼多了。只是我不理解季道遠這一回到底在想什麼?想把親兒子送給我做人質嗎?」

    「他看慕容家和你越走越近,心中慌了吧?」姬明煙思忖著,「季榮堂雖然討厭,可畢竟是季道遠的兒子,應該也是個難纏的角色,你不要輕敵。」

    「當然。」他俯下身吻著她的唇瓣,將那裡細細地吻出熱度,「明煙,今天晚上如何?」

    曖昧的話只說了半句,她看到他的黑眸中都是醉了似的光芒。

    「你的身子行嗎?」她不是故意要挑逗他,是單純的關心,但是這句話像是給了他才量,他一下子將她壓倒,密實的親吻便如風暴般席捲了她的身子。

    她破天荒地嬌吟出聲,像每一個在心上人身下婉轉承歡的女子一樣,她也在他的身下變得熱情而甜美。他緊緊抓住這美好的感覺,載浮載沉,恨不得這一刻天崩地裂,兩個人的這份隆巴欲可以就此停住,變作永恆。

    當她蜷縮著依偎在他懷中,倦念得已經半夢半醒的時候,軒轅策輕吻著她的鬢邊額頭,沿著她頸上的紅繩,一路吻到她的胸前,忽然伸手將那紅繩下垂掛的東西一把握住,她卻突然驚醒似的,反手奪過那東西,說了句,「別鬧。」

    他冷哼,「是哪個情人送你的信物,讓你這樣寶貝?」

    姬明煙微張眼皮一笑,「若說情人送的信物,倒是有一件在我身上。」她抬起左手,拇指上那枚翠綠的戒指還牢牢地戴在那裡。

    軒轅策一見,臉上的五官線條頓時變得柔和起來,將那戒指違同她的手指都抓在唇邊狠狠吻了下,「我送它給你的時候,其實是連我的人、我的心都送給你了,可惜那時候你不領情。」

    「但我一直珍視到現在,還不夠嗎?」

    她嫵媚的柔聲細語,鐐。撥得他心頭蕩漾著春風般的溫暖,他滿足地歎息一聲,「煙,我一直以為是我太貪心,但看來人有時真的要貪心一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卻沉默了一陣,說道:「貪心太過就不好了。若你指的貪心只是說想得到我,那你現在已經如願以償。其他的貪心……你還是適可而止的好。」

    他握著她的手指,「你在暗指什麼?怕我覬覦皇位?」

    「你覬覦過嗎?」

    他很認真地想了一瞬,笑道:「當日在怒江邊時,我的確有過「篡位奪權」的念頭。」她驀然一驚,還沒起身就又被他按了下去,「屋裡冷,不要隨便下地。」

    姬明煙正視著他,慎重其事地說:「軒轅策,你可以說我們慕容家愚忠,但是我們世代效忠趙氏,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天雀會改姓軒轅。」

    「我之前也未曾想過,不過以我現在的實力,這也不算是非分之想,是吧?」他亮晶晶的眸子望著她已然嚴唆的神色,笑道:「看把你嚇的,我當然不會逼你做個篡國皇后,小皇帝若是不再逼我,我也不會做篡位的逆臣。」

    她又沉默半晌,這才開口,「策,我真不願怒江之上你我刀劍相向的一幕再度重演,若真有那一日,我也不會再給自己苟延殘喘活在人世的機會。情義難兩全的時候,你知道我會怎麼辦。」

    「怎麼好好的卻說到絕路的境地?又是我的錯了?」他趕快故作輕鬆地拉開話題。「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你那封信已經選出了邊境,這兩日就該到東遼王的手中了。」

    姬明煙立刻振奮起來,「真的?對方不會識破吧?」

    「你模仿字跡的本事東遼人應該是看不出漏洞的,更何況,拓跋隆現在已經回不去了。只要正主不在,自然更沒有人懷疑。」

    「你把拓跋隆怎麼了?」她的心剛剛放下,又立刻提起來。

    「我能把他怎麼樣?是季道遠的人被他識破,然後雙方起了些衝突,我的人趁勢出手擺平了這件事,我要人告訴他局勢危險,他暫時不能回東遼,所以他現在就被安置在天雀這邊的小仙村裡,有專人看守。」

    「他就乖乖地任你軟禁著?」姬明煙想著拓跋隆那個人的性格,覺得他絕不是任人擺佈的人。

    「他不聽話也沒辦法,因為我還教人偽造了一封信給他。」

    「什麼信?」

    「東遼太子讓季道遠除掉他的密函。」

    姬明煙又是一驚,「什麼?」

    「你沒見他提起家人就一臉衰怨嗎?說什麼他地位不夠顯赫,擺明就是說他不受寵。我便派人去查了查,據說他母親出身低賤,所以他的確在宮中不受重視,他此次來天雀大概也就是為了給自己掙得一份功勞,讓他父王多重視他一些吧。」

    聽軒轅策道出拓跋隆的身世,姬明煙不由得感慨,「何必生在帝王家?」

    「生於帝王家並不是錯,若只想著依靠祖德、坐吃山空,那就是大錯特錯了。拓跋隆是個頭腦聰明的明白人,這種人若是日後在東遼掌權也會是我的麻煩,還不如將他扣在天雀。」

    姬明煙又看向他,「這些日子你背著我神神秘秘地忙前忙後,就是忙著這些事情?你還有哪些事情瞞著我?」

    「我瞞著你的事情,也許還沒有你瞞我的事情多。」他的手指又勾起她頸邊的那根紅繩,「這是什麼?你是不是該解釋給我聽?」

    「是我的尚方寶劍。」她一轉身,抓住辦繩下的吊墜,用背居讜著他,似是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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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6 00:49:0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軒轅策在她的後背印上一吻,「明煙,我說過,如果你需要我,我希望不是利用我,而是直接用我。我對你也一樣,如果我需要你幫助,我不會對你耍心機的!而如果你想知道什麼,只管問我都會說,因為我希望我們兩個人可以並肩同心。但是如果你一定要把秘密藏在心底,對你對我,都不會是一件好事。」

    他的話使她光裸的後背僵如玉石,只在他的唇絡在上面時有了輕微的顫動,但卻倔傲地既沒有回應,也沒有回頭。

    三個月後的臨江終於迎來了春暖花開。江面解凍之後,入江打漁的漁民一下子多了起來。男子撒網的呼喝與江邊婦女洗衣時的笑聲時常交教在一起,還有孩童赤著腳戲水的童趣,都將臨江的江邊變得像畫一樣美。

    遠處的江面上,一條小船正怡然自得地飄蕩。

    船頭坐著一名朱衣男子,腰懸長劍,很愜意地靠著船篷,看著江面上的人和事。

    船篷內,只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軒轅策和姬明煙。

    「看來你預料的沒錯,東遼真的和季道遠有勾結。」她挽起袖子,給他倒了一杯茶。「昨天季榮堂走後,阿俊偷偷跟在他身後,說他到興隆街的茶樓坐了一個多時辰,有人假意和他偶遇,談得投機,說了將近一個時辰的話。」

    「阿俊沒被人家發現吧?」他慢悠悠地開口,「季榮堂可比他狡猾多了。」

    「應該沒有,否則季榮堂就不會和對方見面。」姬明煙笑著對外面說:「建澄調教了他這麼多日子,他也該有些長進了。」

    船外的連建澄呵呵笑道:「謝姬姑娘誇獎。」

    「少誇他,前兩日讓他去查東遼安擂在臨江的密探藏在哪裡,查了三天居然都沒查出來,辦事能力越來越差。」

    軒轅策聲音一沉,外面的連建澄陪笑道:「王爺,既然是密探,自然很懂得隱藏。咱們臨江少說也有兩、三萬人,要查出一個人實在是大海撈針,總要再給屬下幾日時間。」

    「再給你幾日,只怕對方的刀就擂到我的門上了。」

    王僕二人談起要事卻語帶輕鬆,倒是姬明煙聽了驚道:「東遼又派了什麼密探過來?」

    「最近,時常感覺有人在洩露我們的情報。想來就是季榮堂在和那邊的人聯繫。」

    「那昨天他見的人……」

    「昨天見的人只是其中一支人馬,還有一支藏在了暗處。」

    姬明煙皺了皺眉,望向身旁的他,「你又有事情瞞我。」

    軒轅策忙笑道:「也不是故意要瞞你,只是沒想起來,也不覺得需要特別告訴你。」

    「隨你吧,王爺用兵喜歡神出鬼沒,說多了的確不好。」她的口氣一變,滿是諷刺。

    他悄情靠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近來什麼事情讓你這麼煩心,和你說話,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你,總讓我戰戰兢兢的。」

    她看他一眼,歎口氣,將頭枕在他的肩膝上,「自從認識了你,我才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女人。」她也知道自己是反應過度了。

    「為什麼?」

    軒轅策好奇地側過身來,挑著眉眼在她耳畔輕聲問了句話,惹得她臉頗燥紅,捧了一口,「不正經。」然後落如起臉說道:「以前我待人都能從容鎮定,唯獨和你說話,總是時不時就會動肝火,心眼兒都變小了。」

    「心眼兒小些,豈不是正好只裝得下我?」

    「王爺喜歡不大器的女人?」她才不信他的鬼話,「我聽說男人大多都希望女人能在他們需要的時候呼之即來,但絕不喜歡女人過度地依賴自己。就像皇帝的後宮,他很樂意每晚周遊於客宮之中,但是後宮的糾紛卻只丟給皇后處置。」

    「我肯定不會給你那麼多的糾紛讓你去處置。」他笑道:「任憑錦繡江山如畫,我只取你這一瓢飲。」

    姬明煙聽了沉聲說:「我沒有當皇后的野心。」

    軒轅策動了動唇,似是有話要說,但最終也只是笑笑,將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他敲了敲船板,問:「外面情況如何?」

    連建澄答道:「岸上有幾名可疑之人,不過有人盯著他們呢,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怎麼?有人跟著我們?」姬明煙訝異地問。

    「從出了府就有人一路跟蹤了,看長相不像是天雀人,可能是東遼來的。」連建澄在外面回答。

    軒轅策接過話來,「東遼太子上個月在橫海山挑釁未果,這個月顯然是急了,所以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馬過來,想伺機生事,也是探查情況。季榮堂的動作也多了起來,估計是季道遠那邊也被下了密令。」

    她默然良久,又問:「我們這樣公然出來遊玩,不怕會被對方暗算嗎?」

    「這些人應該只是密探,而不是刺客。大白天的跑出來行刺,豈不太笨?」說完,他轉頭對連建澄說:「回去吧,世朝說季榮堂今天去找他商議調撥軍糧的事,這會兒也該說完了。春種伊始,各州府郡縣的存糧都還是去年的陳米,季榮堂信誓旦旦地說有辦法讓陳米變新米,咱們回去聽聽他能說出什麼妙招來。」

    他們揚帆返航,並沒有立刻從這裡上岸。軒轅策為了出行方便,這幾個月命人從王府開蓄了一條新的河渠直接通到江上,所以他們的船就直接停在了王府後門咐近。

    當姬明煙上岸時,看到慕容俊正站在那裡等她,看起來是等了很久了。

    見他們終於回來,他急忙走過來低聲說:「人已到了。」

    她看了眼軒轅策,他正在和連建澄說話,沒有注意到她,便交代,「讓他在府外西街邊的那間茶肆等我吧。」

    慕容俊點頭轉身離去。

    必身,她問軒轅策,「我想和阿俊到街上轉轉,你要一起來嗎?」

    「有什麼可轉的?」他不解地看她,「現在情勢特殊,你還是少在外面走動,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呢。」

    「總在府裡待著,也不清楚外面的事侍。而且你不是說了,那些人只是密探,不是刺客?還有阿俊陪著我呢,不必太擔心。」

    軒轅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回頭道:「建澄,你陪著姬姑娘去。」

    「建澄又不是我的貼身保鏢,他保護你一個人就行了。」

    姬明煙說著就往外走,軒轅策看著她的背影,對連建澄說:「你另外找幾個人陪在她身邊。」

    「是。」他急忙跟了上去。

    姬明煙到達茶肆的時候,早已經認識她的茶肆主人正一邊擦著街邊她常坐的位置,一邊笑著打招呼,「姬姑娘,您真是太給我面子了,時時來光顧我的生意,咐近的商舖個個都羨慕嫉妒得要命。」

    她微笑道:「老闆,今天我不在這裡坐了,您屋裡的雅間能不能給我備一間?我有一位朋友要過來。」

    「好說好說,我這就幫姑娘再去打掃打掃。」老闆引領著她到後院,茶肆小,所謂的難間更是極其簡單的一間草舍而已。

    姬明煙彎腰走遷去,老闆擦擦桌椅後選來茶單,她只看了片刻,就聽到外面慕容俊說道:「姐姐,他來了。」

    她站起身,主動推開房門,站在門口的那個人是拓跋隆。

    數月不見,他穿了件和天雀人一樣的衣服,又因為容貌清秀本就像是天雀人,所以即使他走在大街上也沒人能認出他是東遼人。

    「街上的東遼人多了不少,殿下這一路行來不知道是否被別人發現?」

    拓跋隆豹身進來,「來時是坐在馬車裡,直到茶肆門口才下了車,我又打扮成這個樣子,應該沒有人發現。」

    「殿下意外失蹤,東遼太子這幾個月一直在責問天雀,但如果讓殿不現身,又怕有不懷好意之徒對殿下不利,只能讓您委屈到現在,希望殿下不要生氣。」姬明煙和他同時坐在桌子兩邊,「策始終不同意讓殿下離開小仙村,這一次我請殿下來也是背著他的私自決定。但若有不對的地方,殿下也不要記恨他。」

    拓跋隆專注地看著她,「你真的是下定決心跟著他了?那個男人其實不是那麼可靠。」

    姬明煙笑道:「他無論做過什麼錯事,對我總是一顆愛護之心。女人一生所求的不就是這個?」

    他搖搖頭,「我一直認為,你和別的女人不一樣。軒轅策的那點甜言蜜語應該不是改變你的主因。你是為了天雀的安定才留在他身邊的吧?」

    「隨殿下怎麼想吧。」她淡淡笑著,不承認也不反駁。「殿下是否知道,之前追殺殿下的是什麼人?」

    「軒轅策的手下曾經繳獲一份密信給我,收信人是季道遠,寫信人是我們東遼的太子,信的內容……」

    見他神色閃爍,她便問:「你不信?」

    「值得懷疑的地方的確不少。這封信有可能是假的,但這件事可能是真的。」

    拓跋隆並不是傻子,那封偽信他第一次看時確實信以為真,但是這三個月細細回想,越想越覺得其中有很多破綻,像是用紙,就不是東遼的紙張。

    不過——「那幾名刺客,看穿著、聽說話,應該是天雀人,而且他們自稱來自臨江。」

    姬明煙道:「這必然是有人從中作梗、挑撥離間,假借軒轅策的名義殺你,嫁禍到他頭上,然後挑起東遼和他的矛盾,既給了東遼出兵的借口,又有了除掉他的機會。」

    「我也是這樣想,若是軒轅策要殺我,不會這麼費事,之前他已經有無數次的機會。他最多只可能偽造一封密信騙我,而不可能派人殺我。」

    「所以殿下應該知道到底是誰想殺你吧?」

    她的問題讓拓跋隆陷入了很久的沉默。

    「姬姑娘應該還記得,當初我說過,我在東遼並不是那麼尊貴。雖然我排行老三,但是兄弟五人中,我的地位是最低的,只因為我母親的出身是個枚民。她是偶然在我父王外出狩獵時被寵幸,才生下我。這一次之所以派我到天雀來監視軒轅策的行動,一是因為任務艱巨,怕下面的人做不好;二是因為如果我最終被柄牲成為兩軍開戰的祭品,對於皇族並無太大的損失。」

    望著他滿是憂傷的眼神,她沉聲說:「殿下心中必然有諸多委屈和不甘。」

    「委屈和不甘,一是人就會有。更何況身在人群中,即使自己想充耳不聞,那些風言風語、冷嘲熱諷仍會往你耳朵裡鑽。」

    「那這一次,不只是風言風語和冷嘲熱諷了吧?」

    姬明煙的問題讓他再度陷入沉默。

    她柔聲道:「殿下,您來天雀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要做兩軍開戰的祭品,但是當死亡真的逼到您面前時,您還是會本能的反抗。我可以讓軒轅策派人護送你回東遼,平手安安地踏入東遼國境,但是這一次的行動您是成功,還是失敗呢?國內等待著您的,恐怕不會是美酒和歡呼吧?而這種殘忍的任務,下一次還可能又落到您的頭上。」

    「所以,姬姑娘的意思是……」

    她將身子貼在桌活上,黑亮的明眸定定地看著他,「殿下您必須自救。若是不能改變您在東遼的處境,您的結局……我已可以預見。」

    拓跋隆盯著她,「你特意找我來,必然已經有了主意,不如你說給我聽。」

    「很簡單,你和策聯手。你不是也曾有過這種想法嗎?只要策肯幫你,你就能夠化被動為主動,現在既然季道遠和東遼太子聯手算計策和你,我們也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件事軒轅策同意嗎?」他質疑地問;「我看他很不願意和我聯手。」

    「他那邊,我自然會去說服,這不用你擔心。只是你這邊要下定決心,一旦我們聯手,你也要拚盡全力,哪怕固此必須和東遼的某些人撕破臉,甚至……絕情絕義。」

    「我已被逼到這一步,連退路都沒有了,怎麼可能不答應?」拓跋隆苦笑。

    「那你等我的消息。」姬明煙微微一笑,交代著,「這裡的老闆還有一間客棧就在隔壁,你在那裡租間房子,先安領下來。最近街上東遼人多了不少,你自己也要小心。」

    拓跋隆見她站起,忽然一時按捺不住抓住了她的手晚,叫道:「姬姑娘……」

    看著他握住的地方,她低聲說:「殿下還有事嗎?」

    「軒轅策看得沒錯,我的確很傾慕你。」他把也不知道忍了多久的心裡話說出口,「只恨我認識你認識得太晚……不,其實當初我是比他早見到你的。」

    夕巨明煙將手抽回,淡淡道:「多謝殿下青睞有加,我聽了也很感動。但緣分這件事何必構泥於男歡女愛?我認識殿下於危難之中,不管殿下出於什麼目的出手救我,我都感念在心。當初若非是你,我也許早就死了,所以我心中永遠把殿下當做最珍貴的朋友,希望殿下也與我一樣珍視這份友情。」

    拓跋隆苦笑著收回手,「是啊,朋友之情,今生大概也只能是朋友之情了。下輩子……但願我能早點開口和你說出我的心事,也許我們就不會錯過了。」

    「下輩子你們也不會在一起!」

    突然而至的冰冷語句,彷彿把屋外的春意陽光一併捲走,扶著震怒的旋風,姬明煙已經感覺到一股久違的殺氣了。

    她歎了口氣,看著變了臉色的拓跋隆,「殿下保重。」

    被人猛地拉進一雙鐵臂中,她才要轉身,就被拖出車捨,因為對方用力太猛,她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她不由得輕聲嗔道:「你就不能慢一點?」

    「我只恨自己做事太慢吞吞了,否則豈會被你蒙騙到現在?」站在她面前臉如寒霜般的,正是軒轅策。

    姬明煙仰著頭看他,嘴角勾起一絲笑容,「我又不是背著你偷情,你何必這麼生氣?」她伸出手去按住他的眉心,調皮地在那裡抹了一把。

    結果他的眉頭更得更緊,冷冷道:「姬明煙,我是不是該對你野蠻一些,你才不會總是讓我氣得發狂?」倏然他把她由初起扯在肩上,然後疾風般走了出去。

    必到府內,被摔在床上的那一刻,姬明煙笑出了聲。

    欺身而至的軒轅策瞪著她,像是恨不得釗掉她一塊肉。

    「為什麼把他放出來?」他質問,「小仙村那裡有人要殺他嗎?我答應過你不會殺他,他在那裡就是安安全全的,現在你把他弄到這裡來,你就不怕他會死?」

    「你絕不會讓他死的,對嗎?」姬明煙用指尖在他的下巴上刮了一下,嫵媚地眨眼,「你知道他是那麼重要的一個人,決不能死在你的手裡。」

    軒轅策氣得將她的紅唇猛地攫住,蹂躪她的唇舌比以往更多了懲罰似的凶狠,讓她幾乎窒息。

    她嬌喘著用力推他,「好了,你我之間從來沒徹底坦白過,你瞞我多少事情,你自己知道。我瞞你不過這一件,而且還是你答應過我的。」

    「我答應過你什麼了?放他走?哼,絕不可能?」

    他的手指已探進她的衣服中,掐住她纖細的腰肢,即使兩人已經很親密了,但每次他的手掌乍碰到她的肌膚時,她還是顫了下,好不容易呻吟著說:「你答應過我,若是我能把東遼人解決掉,就給我一個提心願的機會。」

    他愣了一瞬,想了好一陣,才想起自己很久之前做出的承諾,結果反而更加生氣,「那是什麼時候答應你的事情?豈能放在現在兌現?」

    「堂堂臨江王,出爾反爾,你憑什麼號令大軍?」她故意激他,「那時候你為了拴住我,就故意編了個謊言騙我是嗎?若我那時真的幫你解決東遼人,你也肯定不會放我走的,是不是?」

    「是。」他忽然趁她不注意,解開兩人下身的衣服,狠狠撞入她的身體裡,撞得她驚呼一聲,又氣又羞,眼淚都給逼出來了。

    「軒轅策!有本事別在這裡折騰我,去和太后翻雲履雨,她肯定比我聽話!」

    「好啊,若這是你希望的,下次回京我不介意給先帝戴綠帽子。」

    兩個人在盛怒之下,說出的話都是最違心的,但也因此最觸怒對方。

    軒轅策死死壓住她掙扎的身體,一下又一下將自己的憤怒和狂躁都撞進她的身體裡,那種灼熱柔軟的感覺又讓他一陣陣地癲狂,待清醒過來看到她滿是淚痕和怒氣的臉時,正是第一次高潮過後。

    他忽然又心軟了,疼惜地將她擁住,習慣地吻著她的香肩,「明煙,我早知道你是我的剋星,這一生能殺我的人只有你。」

    她看著自己身上被他製造出的點點癬青和吻痕,一肚子還沒有發洩的惱火,令她向後瑞了一腳,「那你就快點死在我手裡好了!免得你看見我生氣。」

    他嗤地笑出聲,將她擁得更緊,柔聲道:「已經死在你手裡了。」她咬緊嘴唇不理他,他便歎了口氣,「明煙,咱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我好好和你說話的時候,你認真和我說了嗎?」她不耐煩地撥開他正輕薄自己胸前的那隻手,「軒轅策,我跟著你,留在你身邊,是因為你曾經說我是適合你的女人。你說過我也是有野心的人,沒錯,我不願意做只在屋中繡花填詞、洗衣煮飯的平凡女人,等著丈夫每夜歸來的臨幸,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就算是一生完滿。

    「我以為我想要的東西,你能給我,可是你原來和天下的男人都一樣,得到女人之前就花言巧語地哄騙,到手之後就再不肯履行自己的諾言了。」

    軒轅策被她搶白得無法反駁,沉默了片刻後說:「你留在我身邊真的只是為了這些?難道不是為了做陛下和慕容家的眼線,看住我,怕我反叛?」

    她的背脊又變得僵直,冷冷道:「就算是,又怎樣?」

    他也陷入冰涼的沉默了,他硬扳過她的臉來,彼此四目相對,「很好,太后的美人計失敗,但是你施的美人計我是心甘情願地跳下去,既然如此,怎麼不見你盡興服侍,次次都要我討好你?」

    她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咬著唇瓣好一會才吐出幾個字,「你這個混蛋!」

    「混蛋可不會像我這樣憐香惜玉。」

    他幽涼地一笑,手指忽然替入她體內,她沒有防備,一下子倒抽了口冷氣。他的手指像靈蛇一樣在那裡深深淺淺地得進得出,刺得她的身體敏感得發燙,下身開始變得濕潤。

    而他的另一隻手已經捻柱了她胸前粉紅的珠玉,依然是輕輕重重地捻動,待那裡也有了反應之後,他一口含上那片緯軟的豐盈,手指也在她的身下急速地抽動。

    姬明煙恨透了他的撩撥,但是身體卻背叛了自己的意志,小骯抽緊,攀升的渴望已不能由他的手指滿足。

    「這只是開始,更混蛋的事情我還沒做呢。」他帶著滿眼的春意笑望著她,卻笑得冰涼。將手指抽出後,他再一次霸道地挺進她的身體,毫無節制地強索著她的溫柔與溫暖。

    早就知道與他拚力氣是沒有用的,所以她放棄反抗,任他肆意逞兇。

    夜深之時,他帶著她又一次攀上巔峰,兩個人都像是浸在溫泉水中,一身的滾燙汗濕。

    蚌然,他咬著她的耳垂說道:「明煙,為我生個兒子吧。」

    她腦袋迷迷糊糊的疲憊睏倦不已,只是被他折磨著不能熟睡,乍然聽到這句話,還以為聽錯了。「什麼?」

    「為我生個兒子……女兒也行,像你一樣的女兒,我也喜歡。」他低聲說:「有了孩子牽絆,我就不怕你跑了。」

    她聽了只覺得好氣又好笑,「你為了拴住我居然又想出這種主意來。軒轅策,你的三十六計是專門用來對付我的?」

    「是吧,否則我為什麼說你是我的剋星?無論是慕容眉,還是姬明煙……」他的嘴唇依然貼著她的肌膚,輕輕遊走。

    「讓我把東遼的事情解決掉,我就給你生。」她趁勢提出條件。

    他默然了一陣,「你想怎麼解決?色誘拓跋隆?」

    她回身抬手一啪!打了他一記耳光。

    他雖然被打了,但是並不生氣,又吻上她的紅唇,沒想到她的手指在他的後背上狠狠抓了一把,抓出幾道血痕來,讓他疼得只好先鬆了口。

    「拓跋隆如果一直軟禁在小仙村,一點利用價值也沒有。」她冷著臉說:「我知道你也不想和東遼打,但是東遼卻步步緊逼。你何不放他回去,讓他在東遼裡引起內鬥?就像東遼盼著你和朝廷內鬥一樣,若他能扳倒東遼的太子,天雀的危機也就化解了。」

    「說的容易,要我幫他扳倒東遼太子?怎麼扳?」

    姬明煙看他一眼,狡黔笑著,「你同意用這個計策了?」

    他盯著她的笑顏,直覺有些不對勁,「只要你不用美人計……我實在不放心那個拓跋隆,真怕有一天你會被他拐跑。」

    「你以為每個男人都像你?明知是別人的老婆也要搶?」她真受不了這人愛亂吃醋的毛病,不禁故意譏諷他,「我就不明白,你怎麼就那麼不顧自己的尊嚴?男人不是只喜歡女人完璧,怎麼你偏要個殘花敗柳?難怪連太后都要對你獻身,只怕也是迎合你這個「來者不拒」的口味。」

    軒轅策挑著眉,「太后的風流眉梢眼底都藏不住,你的青澀我摸一摸就摸出來了,能相提並論嗎?」

    她羞惱得柳眉倒豎,剛要再饑諷他幾句,卻又被他拉進滾燙的纏綿裡,這一回他不想讓她再有力氣和自己頂嘴,所以一直叫纏折磨著她,直到她筋疲力盡地在自己的懷中昏睡過去,才終於住了手。

    望著她如睡蓮般柔美的睡容,他的心中忽然沒由來地開始隱隱作痛。

    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是感覺不滿足?即使可以將她擁入懷中、即使知道深愛彼此,但到底是什麼成了阻檔住他們的溝壑,讓他有種他們還在一條心河的兩端,苦苦望著對方的感覺?

    他低垂著眼,看清了她脖子上掛著的那件東西。是一個小小的麒麟?這東西有什麼特殊的?讓她總在兩人激情之時還不忘小心保護,甚至不讓他碰觸。

    他用一指挑起麒麟欲解下觀看,沒想到卻驚醒了她,她一下子就知道了他的企圖,一聲不吭地瞪著他。

    他微笑著放開手說:「明天我們一起去見拓跋隆,你有何妙計,只要不過分,我都聽你的。」

    姬明煙歎口氣,將身子緊偎進他的懷裡,「你怎麼可能都聽我的?無非是哄我罷了。但是你要記住,無論我做什麼,都是為了你。即使我有我的目的,初衷總是為你好的,否則我是寧死也不會睡在你身邊的。」

    「我知道。」他閉上眼吩著她的秀髮,其實也已經累了,只是不願先低頭認輸罷了。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時候,向來都是由男人主導,唯獨他,因為選擇了這個女人,所以將自己的一半命運主導權也交到了她的手上。可誰讓他是心甘情願的呢?既然心甘情願,就實在不應該抱怨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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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6 00:49: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拓跋隆看著眼前這兩個氣氛媛昧的男女一姬明煙抖斜地坐在椅子中,一副神情倦怠的樣子夕軒轅策坐在她旁邊,一隻手有意無意地按在她的手上,面容卻正對著他,彷彿在向他挑釁,昭告著姬明煙真正的歸屬權到底屬於誰。

    他咳了一下,打破這尷尬的局面,「兩位叫我來,是已經達成共識了?」

    姬明煙替了眼軒轅策,「這要問王爺,是否肯不鬧彆扭了?」

    軒轅策偷偷瞪了她一眼,將握在手中的纖手重重摸了一把,「這件事,既然一開始是明煙做主,我現在就交給她全權處置,只是我怕她太年輕,難免會思慮不周被人欺哄,所以總要替她把把關。」他從容漠然地如是說道。

    她不理他,看向拓跋隆,「既然王爺這樣說,就是肯幫你了,那我們從現在開始計劃整件事情,你有任何為難要提前說出,若有任何的要求,也要毫無保留的提出來,以確保整個計劃能成功執行不出岔子。」

    他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那麼,我們就從你們皇族中的關係說起,你在兄弟當中,能不能找到和你關係交好,可以幫你執行這個計劃的人?」

    拓跋隆想了想,「五弟吧。他今年只有十八歲,不過我父皇很疼他。兄弟幾人中,唯獨他對我從不另眼看待,一直很是敬重,對太子也有很多不滿。」

    「好,這個人從此刻開始就是你整個計劃的棋子。」姬明煙低聲說:「首先你要利用他改變你在你父皇心中的印象;過幾日你回東遼去,我這邊會為你準備一封密函,是以季榮堂的名義寫給你們太子的,裡頭只說兩邊準備就緒,季道遠負責除掉策,讓你的大哥最好盡快接掌王位,辦起事來才不綁手綁腳。這封密函你不要直接拿給你父皇看,而是給你這位五弟看,再囑咐他不要說出去。」

    他瞭然的眸光閃爍,「但是五弟年輕氣盛,看到這樣的密函不可能不生氣,他會認為是太子與季家人商議要篡權王位,然後去和父皇告密。」

    姬明煙點了點頭,「若真是如此,那自然是最好的,我要的不就是這結果?總之,事情都交由你五弟來做,而你自己一定要擺出一副與你無關的樣子。而你在天雀這邊遇襲的事情,也可以含含糊糊地說給你的五弟聽。」

    軒轅策擂話,「只是這樣還不夠吧?他父王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把他大哥怎麼樣的。」

    「當然,所以策你要準備一份厚禮,選傍東遼王,然後極盡阿談奉承、歌功頌德之能事。」見他不悅地皺眉,她笑道:「這件事交給樊世朝去辦就好了,以他的文采寫這種信絕對綽綽有餘了。」

    「厚禮、美言,這能做什麼?難道東遼王是老糊塗嗎?」軒轅策在旁邊潑著冷水,「倘若東遼王不上當怎麼辦?」

    「不上當,你就找個代罪羊。季榮堂在這裡住了這麼久,也該讓他出出力了。這一次就派他去做特使,陪三殿下一起回東遼去如何?」

    軒轅策將眼一瞇,「這豈不是正好給了他一個機會?」

    「是啊,正好給他機會和太子接觸。三殿下也就可以有機會利用這個棋子,好好攪和一下季道遠和太子的關係,再在東遼王那邊燒一把火。」

    他聽著覺得有些不妥,又問:「倘若,一東遼王被燒怒了,趁勢就要進攻天雀怎麼辦?」

    「有你的重禮美言在前、到悍大軍在後,東遼王怎會有動武的膽子!我們只要將他無處可發的恨意轉嫁到季榮堂的頭上就好了。若是他得罪了東遼王,就相當於季道遠不利於朝廷,你豈不是正好有機會可以清君側了?」

    聽了她的一番話,軒轅策從鼻子中哼了一聲,「算你算計得還周全。只是這計劃聽起來不錯,可誰知道能不能行得通?這其中變數無窮,哪個環節脫了扣都要出大麻煩。」

    「讓阿俊巴殿下一起盯著季榮堂,應當就不會有問題,他一直想將功折罪,這也是個機會。」她認真地直視著他,「王爺應該不會反對吧?」

    軒轅策無聲地笑笑,「他是你們慕容家的人,你都敢把他往龍潭虎穴送,我有什麼好反對的?只是季榮堂豈容我們這麼擺佈?若他堅持不肯去怎麼辦?」

    姬明煙一笑,「我會說服他的。」

    他孤疑地看著她,不禁嘀咭,「你該不會是想利用他的好色之心吧?」

    「王爺說對了。」她站起身,眼見他已經變了臉色,便微笑著退速離開了這間密室。

    若再多留一陣,只怕這位王爺的醋罈子就又要翻了,她可不想讓自己好不容易籌謀的事情,就因他的猜忌之心功敗垂成。

    季榮堂剛剛邁遷他在臨江中購置的別院,新納入門的美娘便撲進他懷裡,嬌聲道:「相公,有個男的找你。」

    「男的?」他孤疑之心頓起,警覺地問:「什麼男的?」

    「我也不知道啊,他也不說自己的姓名來歷,只說要找你。」美娘伸出纖纖玉指戳了戳他的心口,「那男的長得挺俊俏的,你該不會有龍陽之好吧?」

    他笑著在她臀部捏了一把,「我只喜歡你這樣磨人的小妖精,半乳肥臀,哪個男人不是恨不得死在你手裡?若非我花了大把銀子把你從青樓中買回來,現在你還不知道躺在哪個糟老頭子懷裡呢,還敢質問我?」

    美娘笑著轉身跑掉,用手指了指斜對面的小屋。

    「那男的就在那屋裡等你呢。」

    季榮堂整了整衣衫,心中依舊孤疑。今日不是和東遼人約定好要見面的日子,也不是和父親那邊派來的人見面的日子,怎會突然冒出一個男人要見他?難道是軒轅策的人?

    可就算是軒轅策派來的人,也不該在他家裡等他,必定是叫他去王府見面。

    他心中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走到小屋門口,舉目去看,只見屋內果然坐著一名男子,身材看上去有些瘦削,眉目隱在陰影中看不大清楚。

    他開口問道:「閣下是……」

    那人站起身,微笑著走近,「季兄,別來無恙?這麼快就不認得小弟了?」

    季榮堂看著那張如弱柳輕煙般的俊顏,驚呼道:「是你?慕容眉!」叫完對方的名字,他又停了停,呵呵一笑,「還是應該叫你姬姑娘呢?」

    姬明煙今日一身男裝來見他,並不是為了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聽得對方如此公開地叫自己女身的名字也不驚訝,仍舊微笑說:「季兄想怎麼稱呼我都可以。若論在京城學堂的交情,我要叫你一聲師兄。若是論起在臨江的身份……你我還不知如何彼此相稱。」

    「這有不好相稱的?你是軒轅王爺的獨寵,日後必然是臨江王妃,我若再敢叫你一聲師弟,可就是不要腦袋了。」季榮堂一邊和她打著哈哈,一邊更加奇怪她今日怎麼會隻身來找自己。「你今日怎麼來找我?是王爺有話托你帶給我嗎?」他打量著她問。

    敗久之前,他便覺得慕容眉與一般男子有許多不同之處,學堂之上只見「他」和趙雅婷相談甚歡,從不與其他男子勾肩搭背,連去如廁都是單獨行動。

    直到有一次他無意中在慕容府看到一名絕色女子,面貌竟與慕容眉十分相似,他才有個大膽猜側一莫非慕容眉是個女人?

    此後幾番試探,都被慕容眉化解逃脫,縱然如此,一想到那張面容當日著女裝的萬種風情,他就禁不住心頭癢癢。他平生最愛美色,越是得不到的女人,越想千方百計弄到手,只是可惜慕容眉現在變作了姬明煙,身邊有個萬萬得罪不起的軒轅策,就好像香甜的棗子掛在枝頭,只能看,卻摸不著,真是更加誘人。

    姬明煙對他嫣然一笑,「你想他可能讓我單獨出來見你?」

    「若不是王爺找我,那你這是……」季榮堂雖對她有興趣,但心中也不能不提防她,畢竟她是慕容家的人,現在又是軒轅策的女人。

    她反而向他靠近幾分,低聲說:「季公子,我是有事相求於你。」

    當她靠近時,身上有股幽幽的香氣直往他的鼻子裡鑽,且靠近了幾分之後,她白晰柔嫩的肌膚泛著瑩白的光澤在他眼前,猶如剝皮的荔枝肉一樣讓人垂涎。

    「有事有求於我?」季榮堂嚥了口唾沫。

    「這件東西,季會子認得嗎?」她從預邊拉出那條紅繩,拿出那個麒麟墜給他看。

    他搖搖頭,「不認得。」

    姬明煙將麒鱗頭拿下來,露出裡面的那個小章,展示給他看,「這上面的字是一「天雀無疆,壽比玄黃。」」

    季榮堂還是不解,皺著眉看她,「什麼意思?」

    她故作驚訝道:「這是我臨出京前,季丞相從陛下那裡拿來悄情交給我的,難道季丞相沒有說起過?」

    他更糊塗了,「我爹從未提起過。」

    姬明煙假意看了看四周,聲音又低了幾分,「這小印章,是歷代皇帝的私印,持此印章,便如陛下親臨。季丞相說,此印章在手,便如同有了尚方寶劍,必要之時可以越過軒轅策,號令朝廷兵馬。」

    季榮堂猛然吃了一驚,萬萬沒想到姬明煙要和他說的,竟是這麼一件驚逃詔地的事情。

    他又是孤疑又是不解地問:「我爹為何要給你這件東西?」

    「季丞相對軒轅策很不放心,給我此物便是要我必要時阻檔軒轅策的詭計。公子應該知道,雖然我們兩家不和,但畢竟是一條船上,總不能讓軒轅策這個外人漁翁得利。」她惆悵地歎氣,「可惜我不小心兵敗,被他擄走,為了保命只能委曲求全,以女色事敵,這一次離開家鄉,此生不知是否還有機會再回京城了。」

    她說得如此動容,一臉的哀怨憤恨,擾是多疑的季榮堂,心中戒備也化解了幾分,問道:「那……我爹還和你說了什麼?」

    「季丞相說,將會子選到這裡,是為了讓我有個聯絡照應之人。若是軒轅策有反意,我可以立刻告知公子,請會子聯絡外援。」

    他驚道:「難道軒轅策要反了?」

    「暫時還沒有,等打完和東遼這一仗他就準備反了。」姬明煙神情鄭重,「所以這一仗必須拖廷,多拖延幾日,我們天雀就能多安逸幾日。」

    季榮堂皺著眉問「你既然在他身邊,要殺他易如反掌,殺了他不就行了,何必拖廷?」

    她苦笑道;「公子是和我說玩笑話嗎?我若殺了他,我能活著出王府嗎?他手下的忠心死士必然會為他報仇。但若他在,我只要軟語衰懇,他還會聽一聽;若人不在了,誰還能懾服他手下那些精兵強將?」

    「那你找我到底是希望我做什麼?」

    「軒轅策今日想要派特使去東遼下戰書,我勸他讓我弟弟去,他已經同意了。但是阿俊到底年輕,我擔心辦事不牢靠,不知道公子可否與他同行?」

    「讓我去東遼?」季榮堂終於明白她的意思,於是沉思起來。他雖然一直在和東遼秘密聯繫,但是並沒有親赴東遼過。

    異國他鄉,變數無窮,又沒有向父親稟告,怎麼能貿然離開臨江?何況這裡他還有大事要做……

    姬明煙忽然拉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處放下一枚碧玉戒指,「這戒指是軒轅策當初送我的,說是憑此戒指,可以在臨江隨意進出、調用人馬。公子去東遼不用太久,來回最多七天便足矣。我在這邊拖住軒轅策,你去東遼之後,一定要和東遼太子及東遼王說明我們天雀不想動武。倘若他們無意用兵,軒轅策這邊也暫時找不到出兵的借口。我就不算違背當初對父親及季丞相的承諾,也不愧為人臣。」

    季榮堂飛快地在腦子裡打著算盤。去東遼來回需要七天,他若見到東遼太子,當然是要竭才勸對方出兵的,只有挑撥軒轅策和東遼打起來,才能削弱軒轅策的兵力和實力,而他現在人在臨江,見人說話都要小心謹慎,時時得要提防被軒轅策發現,反而不方便。

    七天不算太長,若是自己真能立下大功一件,在父親那邊也算是得了臉面。日後父親做了攝政王,甚至做了皇帝,他就是王儲了。

    這件事若是有假,他去到東遼也不會吃大虧,起碼東遼太子和季家暗中勾結已久,有求於他和父親,不會傷他性命。

    思量再三,這不算是賠本買賣,季榮堂低頭看著姬明煙正握著自己的那隻手,咧開嘴笑道:「你們慕容家不愧是鞠躬盡瘁的世代忠臣。老侯爺雖然沒有一個得才的兒子,但有女如你,也該心滿意足了。」

    她知道對方也正在摸著自己的手背,可她不動聲色地趁向他屈膝一拜時將手抽了回來,「我代慕容府謝過季公子了。倘若此事能成,天雀百姓也無不受到你的恩澤庇護。」

    季榮堂眼見伊人在前,礙於軒轅策雖然不敢植動,但還是歎道:「明煙,你我也算是青梅竹馬,可惜啊,我若早知道你是名女子,定然向你提親,我們兩家又豈會被後來那些小誤會搞得那麼不愉快?」

    「我已是殘破之身,不敢再做妄想了。」她故作幽怨地歎氣,款款道別,也謝絕了他相選的好意,說是怕引人注意,從後門獨自走掉。

    轉過三條小巷之後,她來到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前。

    「老徐,勞你久等了。」

    老徐嘿嘿一笑,「我不怕等,但王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她無奈一笑,剛剛推開車廂門,就被人從裡面狠狠地拽了進去。

    驀然跌進那個熟悉的懷抱中,她仰頭看著那眉心幾乎打成一個結的男人,微笑道:「怎麼?我真的賣身給季榮堂?」

    他在地身上嗅了嗅,「去了他那裡一趨,就染了一身難聞的味道。一會兒回去要趕快更衣沐浴,否則我晚上可不敢抱你。」

    她漲紅了臉,吟了句,「呸!誰要你抱?」

    「他答應你那個荒謬的提議了?」軒轅策一直不相信季榮堂會那麼容易聽從她異常古怪的安排。

    姬明煙點頭笑道:「我慕容眉親自出馬的事情,有什麼不能解決的?」

    他看著她巧笑嫣然的樣子,因為是一身男裝,反而顯得更加嫵媚,忍不住吻上她衣領下面的扣子,用牙齒咬開扣子,舌尖在她的脖子上舔了一個圈後,順勢吻了下去,吻過她的鎖骨還不肯罷休,兩隻手扣住她的後背就將她柔軟的胸部貼到自己的臉前。

    她低呼著用力推他,「你瘋了?老徐就在外面,你不想要臉,我還要呢。」

    他深喘了口氣,強壓下剛剛升起的慾火,轉移心思的問道:「好吧,說說你是怎麼說服他的?」

    她舉起自己的一隻手,「我就用了一下這隻手。」

    軒轅策的黑眸立刻進出火花,死盯著她的那隻手,咬牙切齒地問:「你到底做了什麼?」

    「用一句話來解釋,就是我用這隻手去握他的手。」她的明眸閃爍,已經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風暴,為了不讓他一時惱怒殺了季榮堂,她只好將整個過程從頭到尾快速地講了一遙,但是即使如此,他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裡去。

    他冷冷說道:「這件事非要你去做嗎?慕容俊也可以去說,而且他的立場比你更讓人信服。」

    姬明煙微笑道:「正常情況確是如此,但是你心裡明白,面對季榮堂,我比阿俊包易成功,阿俊說的時候他會很冷靜地列斷分析,而我說,他可能顧不得想那麼多了。」

    「總之你的意思就是,千計萬計,都不如你的美人計,是吧?」他看著她那隻手敏眉,「我送你的戒指呢?丟了?」

    「轉送他人了。」她看著他又糾結起的眉心,連扮解釋道:「若非如此,我怎麼能令他相信我的誠意?還有,你要下令給你的手下,嚴加注意手持那枚戒指的人了。」

    「姬明煙!你居然把我給你的定情信物隨手就選傍那個臭男人?」軒轅策才沒心情想那些,氣得胃都泛疼。

    「那不過是個象徵之物,只要我人在你身邊不就行了?定情定情,人定住了,情自然就不會跑掉,一若是人定不住,哪還有情可以定呢?」她起初說的時候嘴角掛著笑容,說到後來卻是悵然之色。

    軒轅策盯著她看了半晌,終究捨不得,只能冷哼一聲,「別以為裝可憐我就會放過你,今天晚上看我怎麼罰你!倘若這一趟拓跋隆巴季榮堂都失了手,你就好好做你的臨江王妃,替我生兒育女吧!」

    她噗嗤一笑,「你現在滿心想的都是讓我為你生兒育女,可是你到現在都還未曾去我家提親。我姬明煙好歹也是大家小姐,要嫁你臨江王總得風風光光吧?」

    「你在手這個?」他咬住她的唇瓣,含含糊糊地說:「好啊,我會讓你嫁得風風光光,風光到連太后都嫉妒得只恨自己不能再嫁一次?」

    她柔順地任他吩得銷魂蝕骨,低吟一聲,「軒轅策,你這就算是求婚了嗎?你總該有份大禮給我吧?」

    「你要什麼?我哪次不是任你予取予求?」馬車的顛簸讓兩人肢體不住相碰,他的身體又開始燥熱得有了反應,只恨今天出門時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選了一個最小的馬車,害他不能把她按倒。

    她睜著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一字一頓道:「我要你的一句承諾。」

    她鄭重的口氣讓他也冷靜下來,看著她問:「什麼承諾?」

    「永不叛國。」

    兩人對視片刻,他又哼了一聲,「天雀趙氏不就做了你們慕容家幾代的主子而已,就讓你為他賣命?你認為趙念康那個小皇帝,傀儡似的任由別人統治一國江山才算是好嗎?」

    「好或不好,我們現在不必爭個結果。我只知道你若想纂位奪權,這天下死的人會比怒江之戰還多。軒轅策,我不要你做殺人的幫兇。」

    她的神情從未如此刻凝重嚴唆,讓他原本一肚子的溫柔春意都化成了冰涼。

    「這件事,一我們以後再說。」他收回手,坐直了身子,「先看看你到底能不能解決掉那群東遼人吧。」

    「既然如此,東遼之危化解與你我成親也是兩回事,成親之事日後再議。」她反將他一軍,氣氛又陷入僵局。

    軒轅策默然看她好一陣,忽然說道:「你生什麼氣?你把我送你的那麼責重的東西送給別的臭男人,我都沒有罰你,你該慶幸。」

    「別一口一個臭男人,好像你自己很香似的。」她嗤之以鼻地別著臉。「季榮堂雖然虛偽好色,但是好歹擺在明面上,我一眼看得出來。而你軒轅策……滿肚子心機,我真不知道我若是嫁了你,是不是要一輩子被你算計。我看我還是早點回京城去的好,好歹家裡人不會給我臉色看,也不會與我立場相左,大不了我們一家子一起保衛京城,以身殉國,至少能成就一個忠烈之名,算是善始善終了。」

    軒轅策氣得牙根癢癢,「你這個女人,說話總是帶刺,口舌上不肯輸人,真不知道除了我,還有哪個男人敢娶你?」

    「若沒有你,我這一生都不會想嫁人。」做為慕容眉效忠朝廷一生。她的聲音一沉,「軒轅策,你毀了我的人生還嫌不夠?你還要毀掉多少人的人生才甘心?」

    「你把眼前這樣的日子叫『毀掉』?」他聽著聽著就覺得變了味,也不禁沉下臉來,「姬明煙,我把你如珠如寶地捧在心口,你去問問,我軒轅策幾時對別的女人這樣珍視過?我百般可護、千般寵愛,就換來你這樣一句話?真不知道是我瞎了眼睛,還是你鬼迷了心竅?」

    軒轅策和姬明煙從那天起,就陷入莫名其妙的冷戰。兩人都不和對方說話,一天下來,連建澄和慕容俊就看出不對勁來了,卻也沒辦法去問當事人,只好私下嘀咕。

    「阿俊,你去勸勸你姐姐,別和王爺生氣,王爺對她已經夠好了,她還有什麼不知足?」連建澄自然是站在軒轅策這邊說話。

    慕容俊聽了卻不高興了,「我三姐向來不是不講理的人,必然是你們王爺得罪了我三姐。倒是你該叫他來道歉才對。」

    結果這師徒二人說來說去,也陷入了僵局。

    雖然如此,但是計劃還是得照樣執行。

    軒轅策找季榮堂來談赴東遼下戰書之事的時候一直冷著臉,看上去真像殺氣騰騰,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季榮堂的手,一是惱恨那隻手碰過姬明煙,二是看那隻手上有沒有戴那枚碧玉戒指。

    不過,季榮堂大概也沒膽子公開戴著戒指出來炫耀,他手上除了幾枚金戒指之外,並沒有那一枚。

    他也察覺到軒轅策的神情很是嚇人,以為是因為軒轅策一心一意要和東遼開戰所致,所以在同意去東遼親送戰書之外,還特意的安撫軒轅策,讓他不要為戰事著急。

    可實際上,軒轅策心中的「戰事」早燒得如火如茶,還一燒就是兩三天。

    那天早上,他看到老徐正在府門口準備馬車,於是就問道:「姬姑娘又要出門去?」

    「是,姬姑娘說想到遠處走走。說臨江西頭的山坡上種的梁樹長得不錯,她約了那邊的果農有事情要談。」

    「果農?」軒轅策皺眉。他從未聽她說過要擂手這些事情,不過他依稀記得自己曾經和她說過,臨江的根食產量不如水果,莫非她是因為這句話,所以才要去看那片山頭?

    他正想著,姬明煙也正好從他身邊走過,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就上了馬車。

    連建澄湊過來問:「王爺,要不要派人保護姬姑娘?」

    軒轅策哼道:「她那麼了不起,哪還需要人保護?」

    姬明煙在車內聽見了他的嘲諷,也只當做沒聽見,揚聲說:「老徐,我們走吧。」

    老徐也看出這兩位主子不對勁,卻不好多問,只對軒轅策行了禮,駕著車馬走了。

    她在車內翻看著一本剛剛從樊世朝那裡要來的冊子。這上面記錄了近三年軒轅策所轄地區所有的根食及果物的產量。

    從數字上看,正如軒轅策所說,臨江的確不是糧食盛產之地,每年的糧食產量剛夠滿足轄地界內所有百姓的需求。但是水果產量卻極其半富,天雀國內有五分之三的水果都是產自臨江。

    雖然憑此可以平衡臨江的收支,但是對於臨江身為重要的戰略要地來說,糧食的匱乏、每次都需要從別的地方調集足夠支持一次大戰所需的糧草,確實是軒轅策的致命傷。

    上次他說和朝廷的怒江之戰,耗費了他七成的糧食儲備應該不是虛言。依此來看,他隨即再和東遼作戰是有些勉強的,即使皇帝已經給了他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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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6 00:49:4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不過,換個角度看,這件事也並非全無優點。裡少軒轅策若有反板之舉,他的糧草也不足以支持他的大軍一路打到京城。

    「姬姑娘,這裡到西山的路途不近,趕到那裡天可能都要黑了。山腳下有一處小院是王爺的,咱們今晚要不要住在那裡?」

    老徐在車外和她說著話,她一愣,「有那麼遠嗎?若是住在那裡,王爺會不會責問?」

    「我出來前已經和樊大人、連大人都打了招呼,他們會告訴、安撫王爺的。」

    她一笑,「那好,我們今晚就住那邊。」自回到江南之後,還沒有一夜是住在臨江王府外面,她都禁不住為了自己這一次的反叛舉動而興奮起來。

    而正如老徐所說,等他們抵達西山的時候,太楊已經開始下山,夕陽的餘暉履上了山腳下的田莊,一處雪白的四合院吸引了她的目光。小院呀周種著垂柳,在這個橘紅的夕陽之下,格外的詩情畫意。

    「那裡就是咱們今夜要住的地方,平日有人打掃,很乾淨,但王爺每年其實也不過來這裡住一兩次。」老徐一邊打開車門,一邊和她介紹著這裡的情況。

    姬明煙走下馬車,又向四周看了看笑道:「挺美的地方,他應該多來看看。」

    「王爺顧不得多來,王爺說金戈鐵馬尚未休,小橋春色憑畫游,太沉迷於這些稟受會消磨了人的鬥志。」

    「他有他的道理,但我喜歡這裡。」姬明煙笑著跟隨老徐進了院子。

    小院不大,但很是清幽。這裡的僕從侍婢雖不曾見過她,但當然早已知道她的身份,沒想到她會突然造訪,全都手忙腳亂地跑來伺候。

    姬明煙擺擺手,讓他們依舊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然後叫來這裡的管家,問幾時可以找周圍的果農詢問事情。

    避家答覆,「現在是春種時節,他們有一半去了後山,那邊水源半富,是耕種的好地方,等明天一早他們回到山前的自己家,到時候就都可以見到了。」

    她也不著急,她是想好好和果農談一談,看看是否有可能將果實的產量再增加三成,因為她心中還有無數的計劃要靠此執行。

    晚上她在書房點了盞小燈,想找些書看好打發時間,但書房中也沒有幾本書,只得抽出一本《孫子兵法》百無聊賴地翻了翻。

    小院的管家端了碗熱湯麵來,很誠惶誠恐地說:「以往王爺來之前都會先差人知會一聲,我們這邊也好有個準備,不裡於讓王爺餓肚子。但這一次……真是全無準備,天色已晚也不好去買東西,這碗麵希望姑娘不要嫌棄。」

    姬明煙笑道;「我喜歡吃麵的,這樣挺好。」她看了一眼麵碗,裡面有青菜、雞蛋以及幾塊肉,雖然配料簡單,但是也許因為她餓了,竟看得胃口大開,捧起碗來一口氣將一整碗麵都吃了個乾淨,還由衷地稱證廚子的手藝好,誇得管家心中直發毛,還以為她說的是反話。

    「其實王爺也喜歡吃麵。」管家親自動手收拾碗筷時,壯著膽子和她閒聊了兩句,「不過王爺只喜歡吃清湯麵,不喜歡湯碗裡放這些菜、蛋、肉什麼的。」

    「是嗎?」她微笑著把放遠的書拽回手邊,「你們在這裡一年難得見他幾面,倒也好,他那個脾氣的人,見多了反而不好伺候。」

    「王爺雖然冷面,但是待下人並不壞。」管家真心覺得軒轅策好,「平日的月錢比京城大戶人家都多,逢年過節還有打賞,但這裡日子平靜,確實比在府中還舒服自在些。」

    「王爺為什麼在這裡建棟小院?不是為了金屋藏嬌吧?」她打趣道。

    避家忙解釋,「姑娘真會開玩笑,王爺豈是那種人?其實距離這山不遠,就是東遼的國土,王爺到這邊來,一是可以看一看果樹的收成,二是從山頂上可以俯瞰東遼的軍營,才會在這建棟小院。」

    「這裡距離東遼那麼近?」姬明煙向窗外看了一眼,「那住在這裡豈不是有點危險?」

    「雖然近,但是隔著一座山頭,對方也沒那麼容易爬過來,再說這附近還有王爺的駐軍,歷年打仗,東遼人都不敢到這裡鬧事,反而是最安全的。離他們的大營近,他們也不敢隨便騷擾咱們啊,反倒怕咱們去抄他們的老巢呢!」

    「說的也對。」她笑笑,繼續埋頭去看書。

    避家又從別的屋子拿了幾盞燈放到她這裡,屋子中立刻更亮了些。

    天色再晚些的時候,老徐在門口敲門提醒,「姬姑娘,您還是早些睡吧,不要累著了。」

    「多謝你提醒。」姬明煙在房內應了一聲,也覺得是有些困了。書房的隔壁就是臥室,她熄滅了幾盞燈,舉著剩下的一蓋油燈走出書房。

    今夜的月光不明,大概是被烏雲遮住了,天上的星星也不太多,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下雨,她思忖著,剛剛走出房間,就覺得一陣寒風從斜對面吹過來,讓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並不算單薄,為什麼忽然從心裡往外泛起了寒意?

    她正在疑惑,卻聽到老徐喊了一聲,「快滅了燈!」

    她一怔,明白出了什麼事情,但是反應慢了些,一支弩箭驀然擦著她的臉頗射中了她旁邊的窗欞上。

    老徐低吼一聲撲過來,一把打翻了她手中的燈,然後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提著她的路膊,將她塞進旁邊那間屋子。

    姬明煙知道有人襲擊她,不禁大為著急,這裡不像王府,沒有重兵守護,只有老徐一個人,就算他再英勇,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她聽到外面呼喝之聲頻響,還有刀劍磕碰之聲,真是心急如焚,在屋內轉了幾圈,忽然看到牆頭上掛著一柄劍,便趕快拿了下來,抽出劍護在胸前。

    屋予的另一頭還有一個窗戶,她聽到外面有人在說話,「不用這麼費勁,放把火全燒掉就行了。」

    她心中一驚,果然過不多時,一把燒著的樹枝就丟了進來,可大概是因為前幾日剛下過雨,樹枝還很濕,火勢並不大,她急中生智拽過旁邊床上的一條被子蓋在了火苗上,用力踩了幾腳,將火苗踩天,但是緊接著又有更多的火把丟了進來。

    姬明煙呻吟一聲,難道今天她要命喪於此嗎?

    別勢退速蔓廷,滿屋子的煙霧,她呼吸困難,只好推開大門,也顧不得外面是不是更危險,拿長劍護住胸前就往外衝。

    老徐在外面已經砍倒了幾名刺客,到處都是血腥味,她眼看一名刺客正要從背後襲擊老徐,畢竟相處甚久有些感情,自然奮不顧身地撲過去,同時用手中的長劍拚命向前一刺。

    那刺客沒防備她被嚇了一跳,可畢竟是練武之人,反應退速的反擊,回手就是一刀,正砍到她的手臂上,她卻像是沒感覺到疼痛,瘋了似的將長劍繼續往前猛刺下去。那刺客沒想到她受了傷也不後退,被她一下子刺中了後腰,倒地不起。

    老徐聽到後面有動靜,回頭看到她半身的血污,驚得差點暈過去,立刻更是拚命,刀刀狠辣,專砍敵人的首級。

    姬明煙靠著一棵大樹,身子搖搖晃晃,依稀覺得有幾個人影正向自己逼近,心中以為這一劫是逃不過了,索性也不躲不檔,就站在那裡凝望著對方。

    眼看其中一人的刀鋒砍下來,她模糊地想著,就這樣死在這裡,真是不甘心,和軒轅策還有那麼多的話沒有說,可惜已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她想著之前和他鬧脾氣的種種,竟不禁微微一笑。

    恩恩怨怨、情情愛愛,無論有再大的風波,最後還不是都要歸於一死?

    她做好赴死的覺悟時,快逼到她眼前的刀鋒卻倏然停在半空中,無數鬼魅般的影子,從她的左右兩側同時出現,護住她週身,她身前的刺客立刻轉身逃跑,卻被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姬明煙聽到老徐歡呼一聲,喊道:「連將軍,這幫龜孫子是東遼人!別讓他們跑了!」

    「放心!一個也跑不了!」連建澄不知從哪裡回應了一聲。

    她鬆了口氣,想要和他道謝,卻被人從身後一下子樓住了腰肢,扣進了再熟悉不過的懷抱中。

    她看到自己身上流出的鮮血染紅了那件雪白的大麾,不由得低呼,「衣服髒了。」

    「你還顧得上衣服……」咬牙切齒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她的袖子被用才地撕下,露出傷口。

    那人動作很快地拿一瓶藥粉灑在她的傷口上,很神奇的,大量湧出的鮮血竟然漸漸止住了。

    「這就是你一定要躲開我的下場!」軒轅策氣得在她耳邊怒喝著,「你若是死了,再別想讓我和東遼和談,而且我明日就要做個徹徹底底的叛國反賊!」

    「別說氣話。」有他在身邊,她的心頓時安定下來,沒有去看自己的傷口,只用帶血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角柔聲說:「我以後再不和你吵架了,還不行嗎?」

    她難得如此低聲下氣地對他軟語求和,但他鐵青的臉色一點也沒緩和。

    「外面那些刺客,有活口的話拉一個進來。」軒轅策拉著她進了房間之後,向外面喝令。

    敗快的,一個半死不活的人被拽進來,氣息奄奄地看著他們。

    看到軒轅策時,那人的瞳眸突然張大,「你……你是臨江王……軒轅策?!」

    「既然認得我,為何還敢到我的地盤傷我的人?」他拿過姬明煙手中的劍,搭在對方的頸上,「說出幕後主使是誰,我就饒你一命。」

    「幕後主使……」那人還在猶豫該不該說,但是脖子上已經傳來刺痛,有液體從他的脖子上往下流。「我們只是接到命令,說今天晚上要殺了在這屋子裡的女人。」

    「我問你主使者是誰?」劍鋒又向內側靠了幾分,那人疼得叫起來。

    「我們只是奉命而行,幕後主使是誰,真的不知道……」

    「嘴很硬啊。」軒轅策冷笑一聲,劍尖一挑,轉而將那人的腳筋挑斷,「我數到三,你好好想清楚了,說出對方的名字,下半輩子還可以一瘸一拐地過日子,否則就去陰間做個瘸腿鬼吧。」

    那人疼得慘呼連連,姬明煙已不忍再聽,替那人哀求道:「別難為他了,幕後主使是誰,我們難道猜不出嗎?不用他說,我們也知道了。」

    「我們知不知道是我們的事,他說不說,是他的事。」軒轅策冷冷看著那人,「算了,他既然自找死路,我又何必攔著他?建澄,把他拉下去,和他那些同伏一起隨便找棵果樹埋了,也算是給果樹施肥。」

    姬明煙聽著那人一路慘呼遠去,看著自己身上和地上遍佈的血跡,分不清哪些是她的,哪些是刺客的。

    「他們不認得你,也不知道這是你的地方。所以他們可能不是東遼人。」姬明煙不停地倒抽著冷氣,藉著疼痛讓自己能夠冷靜分析剛才所發生的一切。「若是東遼人,必然早就被警告過,不能輕易到你的地盤上來惹事,更何況是殺人。」

    軒轅策沒有吭聲,只用那件大麾將她裹得更緊,說道:「流出的血是紅色的,還好對方的武器沒有碎毒,否則你現在可能已經小命不保了。」

    「老徐說他們是東遼人,是因為他們用的刀是東遼的,長得也像是東遼人。不過據我所知,在東遼和天雀邊境的居民,由於血脈交觸,有時候已經很難從長相上區分他們到底是哪裡人,這些人的口音也不像東遼人。」她逆眉續道。

    老徐在門口提供線素,「王爺,這些人的格膊上紋著豹頭,是東遼豹子軍的標記。」

    姬明煙深思,「莫非他們真的是東遼人?」腦中卻閃過一個念頭,接著,又禁不住大聲問道:「那些紋身是新紋的,還是舊痕?」

    軒轅策猛然將她緊緊拉入懷中,撕心裂肺般地低吼著,「明煙,若是我沒有趕來,若是你今天死了,你就一點都不後悔嗎?」她怎能如此冷靜分析這些?!

    她呆住,被他這一刻的痛呼觸到心底的柔軟,劫後重生的驚嚇與喜悅一併湧了上來,眼眶不禁濕潤,小聲說道:「我已經悔了,所以我不是說了,以後再不和你吵架了嗎?」

    「你肯這麼乖?」他的手指擔著她的下巴,皺緊了眉頭,忽然重重地吻上她的唇,吻得就算此刻天崩地裂也渾然顧不得了。

    姬明煙幾乎以為自己的魂魄都要被他攝走,渾身滾燙得頭都昏沉沉了起來。

    「日後不許再和我說那些傷人的話,」他心疼得吻著她頸邊的鎖骨,「更不許離家出走。」

    「我今天不是離家出走,我是出來辦正事。」她小聲辯解。

    「還敢頂嘴?」他劍眉一挑,「剛說了以後不和我吵架。」

    「還不是你先說了讓人生氣的話。」她嘀咭著,無意間手臂碰到他的身體,不由得呼痛一聲。

    軒轅策急忙坐下,將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懷中。「今天晚上先別走了,就在這裡休息,明天我調了大軍護衛再走。」

    「有了今夜之後,對方不會那麼快又派第二波人的。」見他如此擔憂,心又軟了幾分,她安撫道。

    老徐不知道裡面的情況,在外面一聲歡叫,「這幫龜孫子,真他媽會裝!姬姑娘說的沒錯,這路膊上的紋身是新紋的。」

    姬明煙看他一眼,「如我所料。」

    軒轅策冷哼,「彫蟲小技,有什麼值得炫耀的?」

    她剛挑起眉,又柔順下去,「是啊,王爺您最英明神武。今日怎麼會想到帶兵來這裡救我?」

    「老徐留話給建澄和世朝,要他們轉告我,說今晚可能要睡在這裡,我聽了就覺得不妥。但若差人叫你回來,又怕你脾氣太倔不肯,只好我親自來抓你回去。只是沒想到,竟然真的遇上刺客。」軒轅策輕輕揉著她的手指,「你總讓人這麼不省心。」

    「你也後悔了吧?」她幽幽笑著,「現在該知道我是多大的一個麻煩。」

    「是麻煩我也要。」他看著她身上的血漬,又皺皺眉,「你也不要總是東想西想的胡亂猜忌什麼,趁早嫁了我,看有誰敢再動臨江王的王妃?」

    「人家要殺我,就因為我是你的女人。我若真的嫁了你,更是眾矢之的了。」她靠著他,原本有點昏沉沉的頭似乎更沉重了。「策,人家說患難夫妻最是難得,可我們也一起經歷這麼多難了,怎麼還是覺得心裡不安定?」

    「你顧慮的太多,總想著忠臣良將那一套,對我始終不放心,又豈能安定得下來?」他伸手撫摸她的額頭,察覺那裡有了些熱度,再看他幫她包紮的傷口,即使用了最好的金創藥,但還是有鮮血滲出來。

    他將她輕輕放在床上,走到門口吩咐道:「建澄,你騎馬回去,把府內那幾個大夫找來。」

    老徐急忙過來,磕了個頭,「還是我去吧,讓連將軍在這裡保護王爺和姬姑娘的安全。我沒有保護好姬姑娘,請王爺治我的罪。」

    軒轅策看著他一身的傷痕,也是鮮血林漓,淡淡道:「你哪有什麼罪?我知道你已盡力了,只是下次不要再由著她任性,她不知道世間的險惡,難道你還不知道嗎?先去包紮,再騎匹快馬回去。」

    「是。」老徐又磕了個頭,匆匆忙忙包紮一下傷口就趕快騎馬回了王府。

    綁半夜的時候,他帶著王府內兩名醫術最好的老大夫急忙忙地趕回來。

    此時姬明煙已經開始發燒,這裡又沒有藥材,軒轅策雖然焦急但也束手無策。

    幸虧小院管家將一些去年的秋梨冰鎮在地下的冰窖裡,就連梨帶冰一起拿出來幫地降溫。

    待兩個大夫趕到後,先是重新幫姬明煙包紮了傷口,然後,又開了藥方幫她去熱,足足折騰了一個晚上,等藥湯煎好端到她面前時,逃詡漸漸亮了。

    半睡半醒的她聞到那湯藥的味道,不由得皺起眉頭抱怨,「太苦了,我不喜歡喝藥。」

    「不喝藥你的病就好不了。」軒轅策半哄半威脅,「你難道想一直病在床上,像個廢人?」

    「做個廢人也沒什麼不好。」她病得昏昏沉沉的,說的也是胡話。

    軒轅策壓根兒不相信這是她的心裡話,自然嗤之以鼻的拿話激她,「腿傷了都要千辛萬苦地練走路,你會願意為了這點傷就做個廢人?別想逃避喝藥,慕容眉,你要想盡你的責任,替朝廷和慕容家看住我,你就必須保持清醒!」

    他的一番話逼得她不得不正視他的命令,愁眉苦臉地歪著身子,就著他的手,將那碗藥一點一點喝光。

    「小時候我總是在吃藥。」她感慨地說:「我一出生,就比其他孩子早了一個月,差點養不活。十二歲之前,幾乎一直吃藥喂大的,所以現在一聞到藥味我就噁心,好不容易這幾年身子好點了,卻還是離不開吃藥。軒轅策,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想辦法讓我這輩子別再吃藥了。」

    他莞爾一笑,只覺得此時的她,像個單純任性的小女孩,全沒了平日的冷靜睿智、沉穩大器。

    「你若是乖乖地都聽我的話,我自然可以不讓你再吃這些難吃的藥。」他趁機誘導她,「日後不和我發脾氣、都順著我,也不與其他男子勾勾纏纏,便什麼煩心事都沒有了,身子自然好。」

    「說得真輕巧,好像都是我的問題,難道你自己就一身清白?」雖然發著燒,卻還沒有完全物塗。「你的脾氣也不怎麼樣,算起來,你發脾氣的次數可比我多太多了。太后又為什麼會勾引你?必然是你給了她暗示。」

    「這麼看來,我們兩個人還真的是絕配?」他笑著將她額上的冷帕子拿下來,換了一塊敷上,「那就更不要再和我鬧彆扭了。東遼之戰,我聽你的,能免則免。朝廷那裡……我說過只要他們不再步步緊逼,我又何必非要做篡位奪權的逆臣,遺臭萬年呢?」

    「這算是你給我的承諾嗎?」姬明煙的眼中都是迷濛的水霧,從未有此刻這般的嫵媚。

    他頓時覺得,若能讓他醉死在這種嫵媚中,縱使傾國傾城也在所不惜,何況是聽她的話放棄那些計劃?於是握緊她的手說:「是。」

    「口說無憑,你要立個字據。」

    軒轅策歎氣道:「明煙,你還真是恃寵而驕。好,等回府之後我就寫給你。現在你先乖乖地休息。」

    懊不容易哄得她睡著,他才踱步到了房門口,此時院子已經清理完畢,連地面都用水沖刷得乾乾淨淨。

    連建澄原本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察覺他出來了,急忙起身說道:「王爺,昨晚上……」

    他擺擺手,示意連建澄不要說話,往院子的另一頭走了十餘步之後才立定。

    他臉若寒霜,剛剛還在眼底氰氫的溫存像是被蕭瑟的寒風一掃而光,「去叫所有的將軍都到秋風堂等我。」

    「王爺,是要備戰了?」連建澄立刻領悟。

    軒轅策冷笑一聲,「不管是東遼還是朝廷,這些麻煩我總要下定決心解決了,否則豈不被人認為我太良善可欺?」

    「這件事不能讓姬姑娘知道?」連建澄猜側他的心思。秋風堂遠離王府,而王爺議事向來是在王府中,此次這樣周折無非是為了將消息封鎖,被封鎖的對象看來只有一人,便是姬明煙。

    軒轅策看了眼身後的屋子,低聲冷硬的說:「一個字也不能讓地知道。」

    姬明煙在王府中休養了七、八天後,總算退了燒,傷口也開始結癡,不那麼疼了。

    她幾次去問軒轅策最後是怎麼處置那些刺客的,他都是淡淡回應,「自然是去他們該去的地方。」

    她再追問一下,他便笑道:「這種事情交給我辦,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你又不喜歡看死人,難道要我把那些斷手斷腿拿到你眼前,你才放心嗎?」

    他知道她最不喜歡談死人,尤其是血林林的屍體,所以每當他這樣說完之後,她也不好再問。

    拓跋隆、季榮堂、慕容俊三個人已經走了許多日,按照季榮堂最初的設想,這時候一定回到臨江了,但是他一直沒有回來。這說明他們的計策奏效,拓跋隆成功地在東遼拖住了季榮堂。

    姬明煙這一天看到連建澄匆匆忙忙地來了,又匆匆忙忙地離開,便叫住他問:「建澄,你最近又在幫王爺忙什麼事情,怎麼匆匆忙忙的?」

    他停頓了一下,笑道:「還不是和東遼備戰的事情?王爺說,雖然敵人沒有遷攻,但是一刻都不能懈怠。」

    「只是這樣?之前也在備戰,可我看你們最近明顯忙了很多。」她孤疑地問,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對了,你上次說那個岳沖,一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是啊,當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第一,據說,還是個癡情種。老宋和他認識,說他當年是為了情才退隱江湖,只是不知道為何會做朝廷的爪牙,那個人向來自視甚高的。」

    「為情?知道他喜歡誰嗎?」

    「知道。只聽老宋說,喜歡的女人嫁給別人,他之後就看破紅塵似的。」

    連建澄走後,姬明煙又攔住了剛剛入府的樊世朝,「世朝,你手中這一大堆文件,都是要和王爺商議的?」

    他神色從容,「是啊,客府郡送上來的公文,有不少等著王爺批閱。」

    她試探的問:「這裡面也必然有和東遼有關的吧?」

    樊世朝笑笑回答,「當然有,東遼是我們的鄰國,邊境之爭在所難免,可其實兩國的商貿往來很是頻繁,若是不打仗,互為友邦,對彼此都有好處。真不知道東遼王是怎麼想的,老愛勞民傷財地打仗,有什麼好處?」

    「王爺答應我不會主動向東遼動手,依你之見,東遼會先動手嗎?」

    「這可不好說,要看季公子去東遼這一趨的情形如何了。」樊世朝說完便匆匆告退。

    姬明煙隱約感覺到這王府上下的人都神神秘秘地,似有事情在瞞著她。

    不用說,這必然又是軒轅策的意思。

    她心中不禁又開始生氣。這個人怎麼一點也不長進?一方面大義凜然地抱怨她這個那個,另一方面又不反省。看來,再不給他點教訓真是不行了。

    晚上,軒轅策回府比較晚,他剛一遷門,就被一屋子的紅色燭光震住。

    平日裡就算天黑,屋中最多也就點兩盞燈,今天竟然大大小小點了十幾盞,而向來不喜歡艷色的姬明煙,更是一襲紅農,明艷照人地坐在燭光之中,桌上還擺著兩副碗筷和一小傍酒。

    「今日是什麼好日子嗎?」他心中覺得蹊蹺,卻不動聲色,臉上依然帶著笑。

    「怎麼?不喜歡我這樣討好你?」她淺笑盈盈,不知道是不是先喝了酒,還是燈光所映,臉頰蛇紅。

    「這不是你的本色。」

    「我的本色是什麼啊?」她舉著酒杯站到他面前,「我的本色不就是取悅王爺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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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6 00:50: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他聽出她語意的不對勁,「這話說的……怎麼怪怪的?我又惹到你了?」

    「怎麼會呢?王爺如珠如寶地捧著我,我高興都還來不及了呢,哪有什麼不高興?」她在原地轉了個圈,紅裙飄飄,竟有些透明。「王爺覺得我的新衣好看不好看?」

    軒轅策的眼底有火苗開始微微燃起,一把將她扯到懷裡,「好看,只是你從哪裡弄來這套衣服?我不記得我叫人給你做過這樣撩人。的衣服。」

    「今天剛剛買的,從……一個青樓女子手裡。」她挑著眉毛,「她和我說,任何男人只要看到女人穿上這件衣服都會變得很不一樣。」

    他皺皺眉,「你去青樓了?」

    「是啊,但我從後門遷的,又是大白天,所以沒有嫖客把我當做樓裡的姑娘,這一點你可以放心。」她伸出雙臂接上他的脖預,「不只是衣服,我還買了些胭脂水粉,王爺不覺得我身上的味道不一樣了?」

    「嗯,一股脂粉香。」他的眉頭皺得更緊,「我還是喜歡你原來的味道。」

    「是嗎?我倒覺得王爺喜歡的應該是這個樣子。」姬明煙的眸光清亮,「營歌燕舞、庸脂俗粉,一個在您需要的時候能在您懷裡撒嬌,在您不想要的時候可以乖乖躲在房中繡花的女人,難道不好?」

    「不好,非常不好。」他擁著她,柔聲說:「我知道這也是你自己不喜歡的樣子。何必勉強?」

    「王爺知道我在勉強自己?可是王爺知道是誰在逼我這樣勉強自己的?」

    望著她的眼睛,他尷尬地苦笑,「難道是因為我?」

    「自從您自侯爺變成王爺,「軒轅策日這三個字在世人眼中就更不一樣了。您位極人臣、權勢滔天,只要是您心中想要的,就沒有您得不到的。」她明明在讚美他,但是臉上的笑容卻一點都不真誠,「所以我覺得我也該認命,若是我想好好在王爺身邊混日子,就要聽從王爺您的安排。最好是做一個徒有美貌,又聾又瞎的蠢女人。」

    他豈會看不出她眼中積攢的憤怒?軒轅策沉吟片刻,笑道:「哪兒又來的這麼大脾氣?有力氣對我發脾氣,可見燒是退了,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但你胳膊上的傷口應該還疼著呢,怎麼就不能分分你的心?」

    「明日我就走。」她忽然把臉一沉。

    「走?!去哪裡?」他最怕聽她說這個「走」字。「回京城去?」

    「去東遼。」她揚起下巴,威脅道:「東遼那邊有人說願意等我。他自然不會把我當做這種蠢女人……」

    他也把臉沉了下來,「你說拓跋隆?那傢伙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指望他什麼?」

    「起碼他對我還算坦白,若是他想算計天雀的某個人,他肯定會和我商量。」

    軒轅策抓起她未受傷的另一隻手,在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你這個激將法真的很幼稚,你明知道我不會把你拱手送給那個傢伙。」

    「我可不是和你開玩笑。若你再不說實話,我不僅真的會走,而且……你一輩子休想再找到我!」

    她眼中的認真是前所未有的,看得他一陣陣心慌。這小女人向來是說得出就做得到,那時都能拿刀捅她自己了,還有什麼狠絕的事情她會做不出來?

    現在他該拿她怎麼辦?難道又像上次找專人看著,還是禁錮?

    他靜靜思索了很久,忽然展顏笑道:「你現在這個樣予我不好和你說話,不如你去把衣服換回來,我再慢慢講給你聽。」

    姬明煙冷笑回應,「王爺打什麼主意我很清楚,換衣服是借口,藉機打岔拐我跑題是真。王爺,我可以不介意自己沒名沒分地和您在一起共度良宵,但我不能允許我的枕邊人一天到晚對我隱藏心事。我雖然跟著你叫姬明煙,但是我自小到大,可都是慕容眉?」她死都不能看他圖謀不軌。

    軒轅策見她是真的動了肝火,知道不好再和她隱瞞下去,只得坐下來。

    「好吧,但願這是咱們最後一次為了是否坦白這件事爭吵。我心中所有的事,今日我都可以一次和你說個明白,但是你脖子上的那個秘密,能不能也不要再瞞我了?」

    他用目光看了看她脖子上的那條紅繩,視線一轉,明顯看到她的臉色微變。

    「明煙,我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會讓你如此難以啟齒。若非你先對我有所隱瞞,我也不可能瞞你。起碼我瞞你,是不想你為了日後要發生的事情擔心。而你瞞我,是不想讓我擔心,還是不想讓別人擔心?」

    他炯炯有神的眸光讓姬明煙一肚子的義正詞嚴都變得軟弱下去。她緊咬唇瓣思素良久,然後伸出手將繩子和玉麒麟一起解下,放到他眼前的桌上。

    軒轅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這是……道聖旨。」她沉聲說:「一道也許不足以置你於死地,卻可以讓慕容家滿門抄斬的聖旨。」

    他的眉心一聳,這才將那小麒麟捏起,在燈光下照了照,忽然將麒麟頭用力一擰,露出了裡面那枚小印章。

    隨即,他的唇角染上一抹冷笑,「又是這枚印章。」

    「你認得它?」這倒出手姬明煙的意料。

    「當然認得。」軒轅策冷冰冰地笑著,將那印章倒在掌心,「就是它,當年逼得我父親遠離京師、戍守邊關。怎麼?如今它成了你我之間的奪命符了?」他忽然將那印章放到一盞油燈上。

    姬明煙驚呼一聲伸手要奪,卻被他用手攔住。

    「你瘋了?這東西若是壞了,我該怎麼向陛下交代?」她心急如焚。

    軒轅策笑道:「你等著,看我給你變個戲法。」

    她不解地看著他,驚見他手中的那塊玉章,竟然漸漸變形、觸化,滴出油脂一樣的東西。

    「這……這是怎麼回事?」

    「這不過是一塊上好的蜜蠟仿做的印章而已。你心中怯弱,竟也不看仔細。你以為小皇帝會把這麼要緊的東西交到你手上嗎?那隻小狐狸,比起他爺爺的狠辣、狡猾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只有你還傻乎乎地要為他愚忠,我告訴你吧,就算你今日看住了我,日後他長大些,親了政,你真以為你我會有好日子過嗎?」

    她聽著,臉色一點點地變得灰白。

    軒轅策見她這樣,也不忍再傷她,便轉開話題笑道:「東遼之事可以暫緩了,今日剛剛收到拓跋隆的密函,你知道寫了些什麼嗎?」

    「什麼?」她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完全清醒過來。

    「你的計策奏效了。東遼太子現在和東遼王之間有了嫌隙,東遼王將一部分的政權交給了五王子,所以現在東遼皇權已經開始分崩離析。大太子及二王子是一邊的,拓跋隆巴五王子為一派,醉王子態度不明朗,兩邊人都在努力拉攏,這場內鬥至少要消耗他們好幾年的精力。如今東遼佈置在臨江邊境的部隊回撤了二十里,雖然距離不算太遠,但已經表明東遼的心意了。」

    她無聲地吐出一口氣,問道:「季榮堂呢?」

    「還在東遼。因為觸怒了太子,被關起來了。現在阿俊做為天雀的第一使節留在那裡處理其餘事務。」

    「這個消息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回京城。你雖然切斷了季榮堂和京城之間的聯繫,但是季道遠這麼久沒有接到兒子的消息,必然會派人來查,你想到要怎麼應對了嗎?」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軒轅策微笑道:「季道遠派季榮堂來,本想令他做為東遼的內應,在東遼發起進攻之前想辦法放倒我,或者是在我軍中製造混亂。可惜季榮堂實在不做大事的料,那幾個東遼的探子也已被我秘密抓起來,東遼的事情暫時可放心,最關鍵的敵人現在都在京城。

    「既然你今日非逼著我說心裡話,好吧,我告訴你,我就是在準備和京城表明立場。」

    姬明煙剛剛放下去的心一下子又被他高高吊起,驚得美目圓睜,一下子衝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領,咬牙切齒道:「軒轅策,你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你怎麼可以出爾反爾?之前你不是親筆手書答應我不會叛國,現在呢?」

    「現在我也沒有叛,我只是要清君側而已。」軒轅策托著她的臉頗,語氣平靜的說:「這不是你的計劃之一嗎?只要季榮堂得罪了東遼王,就相當於季道遠不利於朝廷,我便可以清君側了。」

    「但是現在的情勢還不到那一步……」

    「若真到了那一步,你以為我還會有現在這麼好的機會嗎?」他提示她,「別忘了,想殺你的人也在京城。已經是三回派刺客來殺你了,我總不能再給對方第四次的機會。」

    「可是……」

    「我知道你顧忌你的家人。這也是我一直不想告訴你,我在做什麼的原因,你們女人雖然心細,但是容易憑感情衝動做事,否則你這一身的傷都是怎麼來的?」

    見她白了自己一眼,軒轅策又笑道:「我知道你一定還想瞭解更多,可我也累了一天,能不能容我先吃點東西再慢慢說?」

    她看了眼桌上的飯菜,拿起酒壺給他倒酒,「飯菜都涼了,你若是想吃就讓人熱一下……」

    卑未說完,身子忽然騰空而起,他樓緊她,在她的耳後溫熱地呼著氣,「不必了,你這道菜幾時吃都是熱的。」

    「你又言而無信……」她氣惱地叫著,一邊掙扎。

    「別再動了,小心又傷到你的路膊。我怎麼言而無信了?我說了要先吃點東西再慢慢說……」他直接將她抱上床。

    雖然很不喜歡她勉強自己曲意承歡,還打扮成青樓女子的樣子,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身為一個男人,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穿成她這個樣子,下身怎可能不蠢蠢欲動。他能強撐著忍到現在已經不易了,見她的態度已經轉軟,豈有不趁勢佔盡便宜的道理?

    姬明煙抖院著他一副急色鬼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看你這急色樣,我總是想不明白,那天太后到底是怎麼色誘你的,竟然會讓你全身而退!」

    「她做的事情和你差不多,只是她算錯了一樣一她不是你。」

    她挑著眉,似是要嘲諷他這句話的真實性,但是眉梢眼底又有掩不位的得意。即使是再了不起的女人,也喜歡聽見自己心愛的男人說她是他的唯一。

    「噓一別說話,今晚我來侍奉你,算是彌補我對你的歉意。」

    他履住她的唇,將最珍視的美好溫柔地攬進懷中,她沒有掙扎,雖然不滿的嘀咕一聲,卻也熟稽地迎合了他的身體。

    原本……今夜就是要將自己送給他的,做為他肯坦誠相告後的禮物。

    京城的慕容府打開大門,趙雅婷從中走出,回頭吩咐,「我今天會晚些回來,和太少爺說,不用等我一起用晚飯了。」

    「是。」下人們躬身送她離開,街角站著的一人,此時開口說道:「公主殿下若是不忙的話,可否借一步說話?」

    趙雅婷看了那邊一眼,是個文人模樣的男子,但不認得。她知道近日京中局勢緊張,慕容錚也提示她不要亂跑亂說話,不由得戒備起來。

    「你是誰?」

    「敞姓樊,我家夫人托我帶給您一首詩。」

    樊世朝遞過去一封信,她接過之後抽出信紙,只見上面寫著四句詩一

    清明紙勢骨輕盈,

    玉肌素心性空靈。

    一線輕絲恨無力,

    總有清風解風情。

    趙雅婷急急忙忙跑進明前茶舍,幾乎是一路疾奔著闖進了二樓最裡側的雅間。

    屋內的人盈盈站起,笑道:「看你跑得這麼慌張,欽環都亂了,哪裡還有點皇家的威儀?」

    她一下子抱住那人的肩膀,急問:「你怎麼突然回京了?我沒聽說軒轅策回來了啊,這麼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出什麼大事了?」

    「噓一你這麼大聲嚷囊,才有可能出真正的大事。」

    笑吟歎抖提醒她的人,正是姬明煙。

    兩人拉著手坐下,她問道:「近日朝內有什麼動向嗎?我聽說爹已經重新回去上朝了。」

    「是,不能一直裝病啊,而且皇帝派太醫來看過好多次,老侯爺只好回去上朝了。小皇帝對咱們家的態度明顯見好,應該不是季道遠的功勞。」

    「那個小妖精啊……」姬明煙歎氣道:「和爹說,一定要小心防備他,我已經吃了他的大虧了。」

    「啊?你說念康嗎?那孩子就是太乖巧了,耳根子軟,又太聽大人的話……」趙雅婷還不知底細地在那裡感慨。

    她也不多做解釋,轉換話題,「我這次回京是有些事情要辦,但不方便回家。你悄情告訴大哥和爹我回來的事就行,不要讓更多人知道。對了,幫我把二哥叫出來,有人要見他。」

    「二哥?」趙雅婷皺著眉頭說:「找他做什麼?那個紈褲子弟,昨天還和老侯爺吵了一架,你知道為什麼嗎?他竟然花七百兩銀子買了一隻老鷹,說是在夜裡這老鷹也能捕捉狡兔,特別厲害,把老侯爺氣得恨不得轟他出門。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姬明煙微笑道:「你告訴他說,有人想買他的那些寶貝,不要說是我的意思就行了,明天約在城郊的翡翠亭。」

    趙雅婷不解地問:「你這次回來怎麼這麼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忙什麼?和我也不能說句實話!」

    「不是我不信任你,是事關重大,你的身份敏感,周圍眼線眾多,萬一你無心被人發現了破綻就不好了。雅婷,我第一個想到要找你幫忙,還不高興嗎?」

    懊姐妹的軟語肯求,讓她的心也化成了水。

    只是她仍故意板著臉說:「好吧好吧,我上輩子就是欠你們兄妹的。慕容錚欺負我就算了,你又來這樣逗我。不就是幫你傳話嗎?這事包在我身上了。你這次在京城要待多久?我要是想見你該怎麼辦?」

    「待多久……還不好說,要看事情辦得是否順利。你也不要找我,我想見你的時候自然會去找你的。」

    「你真是……讓人操心。」趙雅婷一頓足,「也不知道你嫁給軒轅策是他的福氣,還是你的福氣?」

    「嗯?此話怎講?」

    「除了他,還有哪個男人敢娶你這個女人?男人都喜歡女人蠢一些。就像你大哥,我在他面前只要稱證他就好了,其他的最好什麼也不要和他談,否則他會抱怨我的話太多。」

    姬明煙笑道:「你的確賢惠,我若是個男人,早就娶了你了。」

    終於哄得趙雅婷高高興興地走了,與雅間一牆之隔的另一邊,忽然推開了兩室之中的屏風,軒轅策從中走過來,「她有句話說的不錯。你這樣的女人,除了我,還有誰敢娶!」

    她挑著眉笑道:「看你得意的,叫你不要跟著來,你偏要跟來,難道就為了聽別人誇你?也不想想萬一被人看到你入京了怎麼辦?」

    「放心,前幾天我已經找人查探過了,在你我回了臨江後,慕容府周圍的探子們都已經撤走了,至今依然如此。現在京中風平浪靜,天下太平。」

    姬明煙斜眼瞪他,「你說這句話不覺得虛偽嗎?天下太平?你回來是為了天下太平?我都有些懷疑,我跟著你來,到底能不能阻止你不要做得太過分,還是會助紂為虐了?」

    「不管怎樣,是你哭著喊著要上我這條賊船的,你現在要是後悔,可以回臨江去呀。」

    「休想。」她冷笑一聲,「沒我鎮著,你更會無法無天了。」

    「我倒覺得你更像是我的護身符……」他樓著她,輕笑道:「有了你,我便萬事亨通、一順百順。」

    「從哪個商行老闆那裡學來的話,也好用在我身上?軒轅策,你若是想讚美你的女人,最好還是先多學點甜言蜜語。」姬明煙淺淺一笑,「我雖然不甘願當個普通女人,但是甜言蜜語還是很喜歡聽的。」

    「只要別讓我每天寫一首情詩給你,情話……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不怕聽了臉紅……」他咬著她的耳垂,噴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濕熱。

    她按住他不規矩的手,「行了,明天見我二哥時要記得,他那個人,可是吃軟不吃硬,也是愛聽吹捧的。他在家中向來不得寵,雖然外表看上去很囂張,其實心裡很苦悶。你這次有求於他,可說是讓他揚眉吐氣一次,只要你話說對了,他必定會幫你。」

    「你這麼瞭解他,為什麼不親自替我說去!」

    「二哥對我有心結,因為從小案親就拿我和他比。大哥學的是醫,並非無用,可他會的東西在家人眼中都是旁門左道,誰不在背後嘲笑他這個二少爺是個無能之輩?他後來和我說話總是尖酸刻薄、冷嘲熱諷的,就是因為心中自卑。我若親自出面,這事未必能成。」

    「好吧,隨你。我若說服不了他,你再親自出面好了。」

    她仰起臉望著他,「策,你有必勝的把握嗎?」

    「當然。」他得意地笑,「我軒轅策幾時會輸?」說完,見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便苦笑道:「對,愛上你是我這輩子輸掉的唯一一件事。不過……我甘之如抬。」

    在天雀京城的東山,有一處較大的圍場,是歷代皇帝在閒暇之餘最愛遊興的地方。

    趙念康登基之後,因為各種事務繁雜,又遇上朝廷和軒轅策打仗,一直沒機會到這片圍場來玩,直到今天他才終於抽出點閒暇,吵著一定要到圍場來打兔子。

    身為丞相兼輔國大臣,季道遠自然要一起陪同。

    皇帝出行,車馬儀仗自然是少不了的,隊伍浩浩蕩蕩少說也有幾百名,清早從宮裡出發,直到午時才走到圍場。

    季道遠陪同小皇帝用過午飯之後,份咐御前侍衛岳沖,專門給趙念康備了一匹性情溫順的馬,然後兩人一左一右地保護著小皇帝,後面還跟了幾十名護衛。

    「陛下,這是您第一次打獵,還是不要急於出手為好。」季道遠看他早早就拿七弓騎,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於是耐心指點。

    趙念康卻撇著嘴說:「我六歲的時候就跟隨先帝上圍場打過獵了。那次先帝還和我一起獵了一隻狐狸呢,對吧,岳沖?」

    岳沖向來寡言,不問他時,他從不說話,此刻也只回應了一個字,「是。」

    季道遠聽得呵呵笑,「陛下自然是年少聰顆、文武雙全,否則先帝怎麼會傳位給您?老臣只是希望陛下行事不要過於急躁。貪功冒進,實為兵家大忌啊。」

    他笑著搖頭反駁,「貪功冒進?上次的怒江之戰,慕容眉保守到底,沒進攻,可還是輸得一塌糊塗啊。膚不想做個只知道守成的膽小表,膚今天一定親自獵點東西給你們瞧瞧!」

    正說著,一隻兔子飛奔著,衝過趙念康的面前。

    他立刻興奮得手舞足蹈,叫道:「岳沖你看!朕今天想獵兔子,果然就有了兔子!今晚母后的餐桌上有朕打的兔子肉可吃了!」

    趙念康用力磕了一下馬瞪,催馬快步奔上,拉滿了弓,一箭飛出,沒想到落在了兔子的屁股後面,他氣得叫了一聲,又抽出一箭射去。

    但那兔子跑得飛快不說,也特別機敏,左拐右拐,也看不出個路線,結果小皇帝前後三箭出去,都沒有射中。

    他生氣地將手中的小杯一扔,叫道:「這弓太不好用了!」

    一旁的岳沖難得開口,「陛下,不是弓不好,是您的射箭技術火候不到。」

    趙念康白他一眼,「那你來射啊!」

    岳沖不動聲色地舉起自己的弓箭,看似漫不經心,但是箭一飛出,竟帶著破空之聲,正中那隻兔子的後背,原本疾奔的兔子一下子匍匐摔倒,掙扎著起不來了。

    他拍手歡呼,「岳沖!你果然厲害!你這手射箭的本事一定要教給朕!」

    「陛下心性不夠沉穩,練不成的。」岳沖下了馬,走過去要拿那隻兔子。

    蚌然間,不知道從哪裡飛出一隻老鷹,猛地抓起那隻兔子,飛身就走。

    「該死的傢伙!竟然敢從朕的龍口奪食!」趙念康氣得催馬就追。

    岳沖擔心危險,急叫道:「陛下!不必追了!」

    趙念康這會兒哪裡聽得進去,一路狂追下去,後面的侍衛急忙跟隨,岳沖也飛身上馬,緊隨其後。

    圍場敗大,一片平原、一片樹襪,那老鷹飛得不高不低,剛好在視線之內。趙念康眼睛只盯著那老鷹也沒有注意看眼前的路,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跑進了一片密林之中。

    突然間那匹馬一個急停,差點把他摔出去,他怒道:「臭馬!停什麼?朕命你快去追那隻老鷹!」

    那匹馬低下頭,只是吃著腳下的青草,優哉游哉,根本不理會他的話。

    他用力磕著馬鐘,那馬卻只是呼哧呼哧,抱怨似的叫兩聲,怎麼也不肯前行。

    「陛下別白費力氣了。沒有主人的命令,這匹馬是不會再多走一步的。」

    有個人施施然從密林中走出,站在他的馬前。

    趙念康驚詫地瞪大眼睛,如見鬼魅一般,「是……是你?軒轅策!」

    軒轅策獨自一人,身著雪白的錦袍,滾邊的金色孤毛村托著那張臉俊冷逼人,他身無兵器,亦無人隨侍,更顯得悠然。

    「你幾時回京的?」警覺到事情有變,他立刻大聲喊道:「來人!來人!」

    「陛下不必喊了,陛下的護衛已經在外面被全部繳了械。」軒轅策衝著他微微一笑。「以前與陛下見面,微臣多有怠慢,但今日微臣還是以君臣之禮參見。」說著,他雙手抱拳,微微屈身,算是一拜。

    「軒轅策!你好狂妄!難道你想謀害朕不成?岳沖何在!」趙念康急忙大聲喊著。

    軒轅策淡笑著說:「岳沖雖然厲害,但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況且微臣命人在必經之路安了陷阱,此刻他大概正陷在地坑之中遷退維谷,莫可奈何呢!」

    趙念康臉色雪白,盯著他,「你到底想怎樣……朕、朕沒有虧待你啊。因為你喜歡那個女人,朕就沒有治她女扮男裝的欺君之罪,還成全了你們雙宿雙飛,你應該謝朕才對。」

    「是啊,微臣是來感謝陛下的。」軒轅策依然微笑,「所以微臣為陛下帶來了重禮。」他一揮手,從林子深處有人抬出來一口木箱子,放到了小皇帝的面前。

    「這裡面是什麼?」趙念康嚥了口口水,「該不會是誰的人頭吧?」

    「陛下多慮了。」他親自打開那箱子,裡面的東西放得滿滿,卻看不清楚。

    趙念康想湊近去看,又怕他趁機對他不利,退遲未有動作,只眼神不斷游移。

    軒轅策看出他的心思,「微臣若是要取陛下的性命,十步之內皆可動手。」

    他咬了咬牙,跳下馬背,走到那箱子前看了一眼,驚訝地差點瑞起,一手指著箱子裡面直喊,「這、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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