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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煒晴 -【女王的忠犬(朝天子之東方皇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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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0:3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單煒晴 - 女王的忠犬(朝天子之東方皇朝)

厚!打從出生以來還沒見過這麼討人厭的傢伙,
想她身為最沉默的忠犬,是個優秀又能幹的女伯爵,
專門替女王搜集罪證,並負責清理貴族中的敗德傢伙,
總是隱藏起女性的脆弱嬌柔,輕易的分辨出善惡,
一眼便認定他絕非良民好人,肯定是個無恥惡徒,
為了避免招惹無謂的麻煩,儘量遠離才是上上之策……
可惡!他根本就是長著孔雀羽毛的危險禿鷹,
完美的外表散發出懾人的魅力,
實際上無惡不作如勢力強大的地下帝王,擁有驚人的財富和影響力,
老是別具意味的挑逗她,一再擾亂她平靜的心湖,
害她渴望的欲望越來越強,甚至開始會吃醋和嫉妒,
只是一想到他無倏件的愛她,不但嘴巴說還用行動表示,
她就失去往日的自信和冷靜,擔心他隨時可能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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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0:5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親愛的莉薇:

  如果能夠,朕真希望有兩個你,至少能夠減輕與摯友分離的感傷,又或者可以讓溫特裏,甚至是雷昂,代替你去遙遠的東方,然而朕也同時明白,再也沒有比你更合適,並且更讓朕信任的人選。

  自朕繼位以來,你瞭解朕的如履薄冰,雷昂家龐大的勢力、南方西國目中無人的海盜,都讓朕一刻也不敢大意。東方古國雖然遙遠,但黎民百姓間的貿易往來,以及傳聞中它們擁有極具殺傷力的兵器,在在說明海的那頭也許是正欲展翅的雄鷹,朕從未等閒視之。

  然而帝國與東方古國相隔一片蔚藍大海,干戈相向,勞民傷財,朕亦不願輕易樹敵,能夠建立友善的盟友關係,自然是朕最大的希望,此次出使,關係著帝國的未來,朕將希望交付予你——我伊革羅斯帝國唯一的女伯爵。

  大海詭譎,路途迢迢,望你珍重,聖主與你同在!

  凱薩琳.亞歷山卓.伊革羅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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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1: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伊革羅斯帝國紫荊城

  奧莉薇亞.歌芙.沃勒一身品味極佳的外出服,站在莊嚴華麗的大廳正中央,環顧祖宅。

  一個月前,女王下令派遣她出使東方無道皇朝,在那之前她已經和女王私下談過,於兩個月前開始,她不但得處理公事,跟隨女王派來的語言老師學習,還要整理前往皇朝的必備品,無論是日常生活用品,還是出使必須帶著的貢禮。

  畢竟這是為期兩年的任務,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多到她幾乎沒空去理會那些有關於她被悔婚的流言蜚語。

  奧莉薇亞走進主臥室旁的偏房,全是蕾絲和粉紅、粉藍的色調,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撫上嶄新的椅子、桌子,全都比一般尺寸還要小,最後在床沿坐下。

  小巧的床上放滿了娃娃,她茫然的注視著它們。

  這個小小的房間裏,每一樣東西都是她費盡心血挑選的,因為早已認定自己會嫁給那個男人。

  亞瑟.貝洛。

  貝洛男爵,他們往來的這段時間內,她未曾叫過他的名字,如今再也沒有機會,因為他娶了另一個女人。

  奧莉薇亞重新閉上眼,耳邊又響起那天他說過的話。

  沃勒伯……不,莉薇……今天請允許我這麼叫你……

  她從沒不允許過。

  我並非嫌你不好……事實上,你太好了,論長相、家世、能力和手腕,茱蒂都比不上你,但是她能讓我感覺到什麼是愛……

  愛……難道她沒有?

  就拿名字這點來說,你總是叫我貝洛男爵,是那麼拘謹、生澀,每次聽見你喊雷昂公爵奧格、溫特裏侯爵威廉時,都讓我有種比不上他們的感覺……

  他確實比不上她從小到大的摯友奧格斯汀.凱.雷昂和威廉.但丁.溫特裏,但是她從沒嫌過。

  而你的優秀,地位和財富……甚至身高,也都令我強烈懷疑,當初你怎麼會選擇我……我是說,畢竟我只是個男爵,長相普通,比你矮,家產也沒你多……

  這些在他們兩人交往前便知道了,不是嗎?

  還有,茱蒂懷孕了……最重要的是,茱蒂不夠堅強,她需要我,沒有我,她會活不下去……

  那她呢?

  我很抱歉必須告訴你,我不可能和你結婚了。

  那婚約呢?

  難道他們之間的承諾就只有她一人看得如此珍重?

  他走了,還靠她暗中幫忙,然後留下她一個人面對這爛攤子。

  即使她身旁關係親密的朋人們對此事同樣非常重視,也不斷釋出對她的關心,但是被人拒絕的原因是太優秀,她還能再說什麼?又該如何對人啟齒?

  誰教她是個寧可去死,也不願在別人面前落淚的人。

  伊革羅斯帝國內最能幹的女人。

  帝國裏,許多對她的成就和能力眼紅的人這麼說。

  因為太能幹,才把自己的未婚夫嚇跑。

  在她被亞瑟.貝洛男爵悔婚後,他們有了新的笑話。

  聽說她是自動要求出使東方,大概是被悔婚太難看,才要找個地方躲一陣子吧!

  在女王派她出使無道皇朝的決定公佈後,挖苦的傳言甚囂塵上。

  這些謠言,她沒有針對任何一則回應過,也不認為有回應的必要。她沃勒家為淵源久遠的古老貴族,最驕傲的就是忠心不二,她家族的家徽是荊棘,正代表了他們不畏險峻和困難。

  他們是王族最沉默的忠犬,幾百年來早已學會閉口不言,值得他們開口說話的對象只有王族,所以任何流言蜚語都毋需去管。

  灰藍色的雙眸緩緩一眨,奧莉薇亞從容不迫的起身,有條不紊的撫平衣服上的皺折,接著走出房間,帶上門。

  沒多久,高跟鞋踩踏地面的清脆聲響毫不拖泥帶水的迴響在大廳的中央樓梯上。

  “主人,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此次唯一跟著奧莉薇亞出使東方的執事安娜.範有著和奧莉薇亞全然不同的黑皮膚,厚唇,銅鈴大的眼,極具風情的臉龐,和完美的身段,舉手投足間都能看出高段執事的風範。

  她站在沃勒家祖宅的門口側邊,擋著門,恭敬的等待主子。

  奧莉薇亞握著頂端鑲有藍寶石的手杖,昂首往前走。

  “主人,你還有任何東西想要帶的嗎?”安娜在主子經過面前時,刻不容緩的開口。

  輕巧的步子幾不可察的頓了頓,很快的掩飾過去,奧莉薇亞沒有答腔,頭也不回,直接鑽進目的地為港口的馬車內。

  安娜謹慎的關門上鎖後,和車夫一起坐在駕駛座上。

  未幾,馬車緩緩向前賓士,熟悉的街景在她灰藍色的眼底飛逝而過。

  心細如她,該帶什麼離開,早就準備也確認好了,但那些已經上船的物品全是新買的,無論床、桌椅、鋼琴,甚至浴缸……她沒帶走祖宅裏的任何一物。

  每一樣東西都有回憶,而此刻她最不需要的正是回憶。

  ***
  深褐色的牛津矮跟短靴踏下船梯,又往前走了幾步,一個深棕發、西方人長相的女人駐足,紫丁香色的帽子微微上斜,展露出高不可攀的傲慢,冰冷的灰藍色眸子環顧四周。

  旅人、商人,販夫走卒;出租馬車,搬運工人,堆放的行李;各式攤販,琳琅滿目,花俏的叫賣詞……這裏正是東方無道皇朝內最大的港口──沛顛。

  已經傍晚了,不見日落而息,民家鋪子點上一盞盞大紅色的燈籠,把沛顛點綴成連外海經過的船隻都不會忽視的夜明珠。

  “白色的大甕要準備卸了,下面的注意點,三、二、一……”

  伊革羅斯帝國派遣出使東方的女伯爵奧莉薇亞的船比預計的時間更晚入港,才會在這個時候卸行李。

  “那不是大甕,是浴缸。”安娜指揮著工人裝卸行李,告訴他們什麼該小心輕放,哪些又是必須先下的物品。

  “哇啊!有熊!”

  “船上有熊!”

  突然,船上掀起一陣騷動。

  “客官!你們怎麼能讓熊上船呢?”船緣有個搬運工人朝底下大喊。

  察覺騷動聲,市舶司也被吸引了過來,“這裏發生什麼事?”

  安娜暫時放手讓搬運工人處理,來到主子的身邊。

  “市舶司大人。”幾名工人衝著男人大喊。

  奧莉薇亞拉起裙擺,往前站了一步,“沒事,只不過是只寵物。”

  “喔,你皇朝語說得不錯,就是口音好笑了些。”市舶司不知道是稱讚還是嘲弄,“猛獸不能進入沛顛。”

  奧莉薇亞和安娜對看一眼,用母語說出簡單的命令,“貝拉,過來。”
  那頭體型龐大的動物很快的跑下船,來到主子的退邊。

  她拍了拍四腳站著就到自己腰部的寵物的頭,對市舶司說:“是狗,大白熊犬。”

  “狗?”市舶司看著那只大得不可思議的狗。

  “這裏人太多,牠又坐了太久的船,才會有點興奮。”

  雖然不想弄髒愛犬純白色的皮毛,但是奧莉薇亞仍要貝拉乖乖的坐下,使牠看起來不至於那麼有脅迫感。

  “狗不算猛獸,對吧?”她稍稍舉高手杖,露出慣有的高姿態。

  “是不算。”市舶司點點頭,“只是這麼大的狗……”

  “貝拉的性子很溫和,如果你有仔細注意的話,牠到現在都沒有開口吠過一聲。”

  “在我們東方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不吠的狗才會咬人。”

  “貝拉不會咬人。”奧莉薇亞拿出有女王徽紋的信交給市舶司,轉移話題,“我是女王派遣,由伊革羅斯來的使者。”

  “使者?”市舶司攤開信件,瞥了她一眼。

  “是的。”她的聲音比眼睛的顏色還要冷酷,閃動和手杖上的藍寶石一樣的光芒。

  “奇怪,縣令大人那裏沒來通知。”市舶司疑惑的說,即使每天都會碰到西方來的商人或旅人,溝通沒有障礙,但是閱讀文字還是有些吃力,“這……你好……拜訪……真誠……愉快……”

  聽著市舶司讀著信裏認識的少量單字,奧莉薇亞不帶感情的建議,“我來念吧!”

  “不用了,不用了。”市舶司隨便折起信,塞回信封中。

  奧莉薇亞蹙起眉頭,看不慣這種連照著原來折痕重新折回去都不會、粗枝大葉的人。

  “倒是那個啊……”市舶司露出曖昧的笑容,用手圈出一個形狀。

  奧莉薇亞取回信件,重新攤開、撫平,再折回去,雖然不懂他的意思,但在看了他的表情和動作後,慢慢的領悟。
  是想要錢吧?!

  “安娜,給他。”她用手杖指了指。

  如果是在帝國,她才不會放任,但是入境隨俗,而且時辰不早,她不想在這裏耗費太多津力。

  安娜掏出帶來的其中一個錢袋,拿了一些給市舶司。

  口袋裝得滿滿的市舶司態度瞬間轉變,鞠躬哈腰,聊了幾句便放她們通行。

  卸行李還需要一段時間,奧莉薇亞決定到附近看一下,留安娜下來處理,她很放心,而且帶著貝拉當護衛也不會有危險。
  她離開港邊,往城鎮中心的方向走去。

  整潔的道路兩旁儘是飯館酒肆,香氣四溢,一般遠行的旅人經過這條路都會忍不住停下來,找間喜歡或最想吃的食館飽餐一頓,然後和在食館認識的陌生人走進下一間或隔幾間的酒肆盡情喝酒。

  奧莉薇亞像個優雅冷血的機器人,握著手杖,目不斜視的走過街道,而且不引起任何人注意。

  大概因為這是無道皇朝內最大的對外海港,有不少帝國的人,所以她的髮色、眼珠的顏色和長相都不會太顯眼,反倒是像頭體積小一點的熊的貝拉還比較引人側目。

  “貝拉,不行。”奧莉薇亞制止興奮的狗兒到處嗅聞。

  “客官,你好。”一個笑容滿面的少年從旁邊跑出來,擋在她的左前方,她的右方則被貝拉佔據。

  奧莉薇亞沒有停下腳步或搭腔的意思,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小的叫遝生,沛顛的帶路人,專門給初次到此的旅人或商賈帶路介紹的。”遝生搓著手,一臉商業性的笑容,“客官應該是第一次到沛顛吧?”

  她終於停下腳步,從身上摸出一枚銀幣,遞到遝生的面前,“這個在沛顛能用嗎?”

  “當然可以!”遝生一見到銀幣,馬上眉開眼笑,接過銀幣後,更加爇情的招待她,“客官,請往這兒走,中午下了場不小的雨,務必小心腳邊的爛泥。你是來旅行,還是行商,或者省親呢?剛下船嗎?現在正好是用晚膳的時辰,要不要找間飯館吃點東西呢?今晚要住在沛顛的話,我也知道哪里有不錯的旅店。”

  “我給你錢,是要你閉嘴。”奧莉薇亞冷漠的開口,邁開腳步。

  她想自己看,不需要人跟前跟後,給他錢只是為了打發他。

  遝生因為她的冷酷而暫停一下,隨即又不死心的跟上,繼續和她攀談,“伊革羅斯的狗都這麼大只?”

  看在錢的面子上,他才不放過肥羊!

  “你聽過伊革羅斯?”他正確的發音讓奧莉薇亞起了談話的興致。

  “常常聽見,這裏有很多伊革羅斯來的人。”

  “帝國內並非所有的狗都這麼大只,貝拉是體型較大的犬種。”奧莉薇亞回答他的問題。

  只聽得懂伊革羅斯語的貝拉,隱約聽見主子呼喚牠的名字,但是語言不同,牠不確定的望向主子。

  奧莉薇亞搔了搔牠的下巴,用母語說道:“沒事。”

  貝拉低下頭。

  “客官要待好一陣子吧?”

  奧莉薇亞睨了他一眼。

  “如果很快就要回去的話,不可能把這麼大的寵物帶來。”遝生說出自己的觀察,“我能介紹你適合長住的旅店,還有可以兌換錢幣的地方,當然,這附近的伊革羅斯商人我也都認識,也能幫忙規劃旅行的路線。”

  奧莉薇亞對他說的話不感興趣,擺出輕蔑和無聊的神情,原本只想在港口外圍繞一繞,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連接城鎮中心的大紅拱橋前。

  沛顛的地形十分特殊,分成一個前島和主島,前島是主要港口所在地,主島是港口的主要腹地,連接這兩座島的就是這座橋。
  轟隆轟隆……

  “那是什麼聲音?”奧莉薇亞聽見了沉重的齒輪咬合聲。

  “客官,你真幸運,現在是玉屋、仙居和龍泉換溫泉的時候,等一下整個沛顛都會被溫泉霧彌漫,白濛濛的,很漂亮喲!”遝生興奮的說。

  “溫泉?”

  “沛顛的主島盛產溫泉,玉屋、仙居和龍泉是沛顛最大的三間溫泉浴堂,早晚會換兩次溫泉。”遝生指著拱橋下極深的山壁,“現在看不清楚,但是對面的山壁上由人工開了許多排水口,平常是用鐵閘門關著,等到要排水的時候才會打開,這個轟隆隆的聲音就是閘門打開的聲音。啊,差不多要開始了,請往後退一些,太靠近橋的話,會被爇氣沖得睜不開眼睛。”

  遝生帶著奧莉薇亞和貝拉退到能安全觀賞的位置,沒多久巨大的流水沖刷而下的聲音在夜裏稍稍蓋過沛顛的人潮聲,氤氳的白霧果真把沛顛妝點得有如躲在一層紗後的嬌羞少女。

  “有股味道。”刺鼻的氣味令奧莉薇亞擰起眉頭。

  “是硫磺的味道,沛顛的溫泉源頭都有這個味兒,但是在浴堂裏,他們有獨特的祛味方法,並不會聞到。”

  “下頭是什麼?”她又問。

  “烏江,溫泉會從烏江流進海中。”遝生頓了頓,“從沛顛到帝京少陰,從烏江走水路最快,如果客官你打算在沛顛待很長一段時間的話,建議你到少陰去看看,那裏和沛顛截然不同。”

  奧莉薇亞當然知道無道皇朝的國都是少陰,此趟的目的地正是那裏,問題是,她以為上岸後會走陸路,才把行李都卸下,如果走水路的話……

  “我再給你一枚銀幣,你替我去港邊找一個叫安娜的女人,她的皮膚比你還黑,應該很好認。找到她之後告訴她,是沃勒伯爵叫你來的,要她把卸下的行李全裝回船上。”

  “伯爵大人打算去帝京?”遝生立刻改口。

  “沒錯。”奧莉薇亞不打算對無關緊要的人說出自己的身分,於是避重就輕的回答。

  “現在?”

  “有問題?”如果可以的話,當然是越快越好。

  “這個時間不會有船願意出發,最快也要等到明早。”

  “那就等到明天。”

  “伯爵大人需要人幫忙看守船上的物品嗎?我一整夜不睡也沒關係。”遝生笑問。

  “安娜會留下來。”他該不會把她當成錢袋了?

  “一個人不夠的,兩個人比較安全,不是嗎?”遝生樂觀的說。

  奧莉薇亞的目光掃過他,灰藍色的眼眸眯起。

  “明天開船前我會清點有沒有失物,如果沒有的話,這個給你。”她指著自己手上鑲著紅寶石的戒指。

  遝生瞬間雙眼發亮,收下銀幣後,津神飽滿的說:“包在我身上。”然後往港邊跑去。

  暖霧未散,一下子就失去了遝生的身影,奧莉薇亞要貝拉跟緊,調頭準備往回走。

  “來來來……”

  突然,一陣大喝聲吸引了她。

  “保證是最新品,今天才剛到貨的玀奴來了。”

  玀奴?

  白霧漸漸散開了,奧莉薇亞慢慢的抓住了聲音來源,走近那極具戲劇張力,卻有些老舊的高臺,和所有圍觀的人一樣由下往上望。

  臺上站著一個穿戴帝國高禮帽和服飾的矮胖男子,似乎是這戲臺的主人。

  他彎腰湊向眾人,故意做出說悄悄話的動作。

  “大家還記得蠟像館的艾弗魯恩老爹嗎?為了製作蠟像,他向咱們玉爺……”他取下高禮帽,朝拱橋那一邊最高的建築物玉屋行禮,“借了高額的銀兩,還沒孵出個金雞蛋就嗝屁了。”

  艾弗魯恩?如果她沒會錯意,這應該是帝國的人才會有的名字。

  起了疑心,奧莉薇亞決定繼續看下去。

  “當然,咱們玉爺也不是冷血無情的人,他給了卡翠一個月的時間償還借款,昨天是期限的最後一天,想當然耳,卡翠根本湊不到錢。大家都知道艾弗老爹這個乖巧聽話的孩子吧?所謂父債子償,咱們也就不多說了,快快有請今晚的主秀卡翠?艾弗魯恩出場。”

  戲臺上破舊的簾幕被矮胖男子拉開,等了一會兒,有個戴著手銬腳鐐、金發藍眼的女孩被推了出來。

  果真是帝國的人!奧莉薇亞蹙起眉頭。

  女孩為何被煉住?所謂的主秀,不是這女孩要表演什麼餘興節目嗎?

  “來呀!各位看官,她長得很漂亮吧!”矮胖男子把帽子戴回頭上,抬頭挺胸。

  圍觀的人群發出曖昧、粗鄙的訕笑。

  矮胖男子搓著鬍鬚,“看是要陪侍、陪寢、伴遊,或是陪吃、陪喝、陪睡,卡翠都會是最佳的選擇,現在讓我們開始今晚的主秀拍賣吧!五萬兩黃金,不二價。”

  拍賣?

  這是……奴隸拍賣會?拍賣的還是她的同胞?!

  “一個玀奴五萬兩黃金?會不會太貴了?”一個和奧莉薇亞一樣有著深凹輪廓,講話帶著帝國口音的男人這麼問。

  奧莉薇亞轉頭,瞪向那個男人。

  連自己的同胞被論斤計價都不覺得可恥?

  “不貴,不貴,這可是艾弗魯恩那老頭欠玉爺的數字,我一點賺頭都沒有呀!”矮胖男子又對著玉屋躬身,“等等一拿到銀兩,我還得趕緊給玉爺送過去呢!”

  奧莉薇亞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怎麼能讓他們這麼做?

  “這是在幹嘛?”於是她開口了。

  ***
  夜幕低垂,玉屋和其他鋪子一樣開始點燈,沒多久,燈火由最底層開始向上燃起,直到整個玉屋被溫和的燈火籠罩。

  頂樓是最後亮起的。

  頂閣內一張寬大的檀木椅上披著虎皮,一名俊美的男子就坐在椅子的上頭,慵懶的托腮,閉著雙眸打盹。

  他一身純白,才秋季就披著雪豹毛氅,完全沒有耐不住爇的模樣,溫文爾雅的外貌,清爽乾淨,和白色非常相襯。

  另外還有兩名穿戴非常華麗的女人,一跪伏,一佇立,在男人身側,目光專心一致,帶著崇敬和景仰凝視著他。

  叩叩,敲門聲響起。

  男子半睜開雙眸,眼睛和髮色是無道皇朝內常見的墨色,不過他的頭髮看起來蓬鬆豐潤許多,比較像西方帝國內會見到的,他撩起一邊長短不一的頭髮塞到耳後,露出水珠形的祖母綠耳飾,輕輕睞了一眼。

  佇立的女人在得到男子的示意後,前去開門。

  一個青年走了進來,在男子的耳邊說了些話。

  男子專注的聽著,中途露出興味盎然的淺笑,直到青年離去後,笑容依舊掛在臉上。

  跪伏在他退邊的女人點了根津致的煙管,吸了一口後開口,“玉爺,為了何事開心呢?”

  “港口來了個自稱是伊革羅斯遣使的女人,聽說正往這邊來。”修長的指頭半彎,抵在唇上,他的笑容加深。

  玉屋的頂閣,是沛顛人口中玉爺的住處。

  騰玉,人稱玉爺,沒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但住在沛顛或是踏上沛顛這個大港的人一定都聽過他的大名。

  傳說他是真正控制沛顛這個港口的人,不被官方承認的外幣兌換,私運外國的物品進入皇朝,人口販賣,打鐵私造武器……無惡不作,也無利不攢,玉屋不過是他名下最正規的產業。

  有人說,應天帝是無道皇朝名正言順的帝王,騰玉就是無道皇朝的地下帝王,正說明他擁有可比應天帝的影響力和財富。

  “使者?”站著的女人軟綿綿的手放在騰玉的肩上,力道適中的柔捏。

  騰玉接過女人的煙管,深吸一口,吐出白煙,“打開窗戶。”

  他要看看,那女人怎生的模樣?

  跪伏的女人站起身,扭腰擺婰走至落地窗前,往內拉開窗子,美目向下掃過,“喔,卡翠的拍賣會正好開始了。”

  騰玉往外看,未幾在白霧中看到奧莉薇亞的身影,這對習慣了溫泉造成的霧氣的他來說不是一件難事,甚至連遠處的港口都看得見。

  頭戴紫丁香色的帽子,綴上大朵的花兒,以鼠尾草紫為底的高級外出禮服,大蓬袖在前臂一半的位置收起,延伸出同色系繡有帝國花紋的袖套,上身是被馬甲包裹得纖細、線條硬挺優美的外搭衫,雛菊藍的荷葉翻領點綴在她纖細的頸線,加上如鼠尾草紫的藍紫蓬裙,俐落又奢華的剪裁,烘托奧莉薇亞挺直的身段、身世顯赫的姿態,貴為帝國女伯爵的氣勢表露無遺。

  她喜歡紫色,那是最襯她皮膚的顏色。

  因為喜歡,各式各樣的紫色出現在她的生活中,花朵、緞帶、衣裳、帽子、布匹、信封、珠寶、雨傘、鞋子……數也數不清,帝國內的人也都知道她是如此愛用紫色的物品。

  奧莉薇亞的紫,在帝國內,甚至用這句話來形容極為少見且漂亮的紫色。

  混在圍觀的人群中,他只能看見背影,無法得知她的長相。

  在皇朝內,很少能看見腰桿打得筆直的女人,光是背影,她已經引起他的注意。

  “老天爺,她還帶了一頭白老虎!”開窗的女人也只能看到貝拉的背影,忙不迭驚呼。

  “白老虎?她把白老虎當寵物?”另一個女人也好奇的走向窗邊。

  騰玉也看見了那頭白色巨犬,奇妙的是,原本和主子看著同方向的貝拉似乎察覺到視線感,轉過身來,回望。

  “比主人還敏銳的寵物。”他略感興味的說,接著聽見帶有腔調的中低女音和拍賣主的爭執聲。

  說是爭執可能嚴重些,因為那女人從頭到尾都維持沒有情緒起伏,卻高人一等的語氣在說話。

  真有趣。

  在沛顛,除非是沒聽過他的名號和無惡不作的事蹟的人,以及傻子和瘋子,否則沒人敢阻擋他的決定,而她明顯屬於前者。

  “玉爺,你上哪兒去呢?”

  兩個柔若無骨的女人看見騰玉起身離開,連忙追了上去。

  騰玉一手環抱著胸,一手舉著朱紅色的煙管,大步跨了出去,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
  “找樂子。”

  ***
  簡直不可理喻。奧莉薇亞心想。

  從她開口以後的每一句回話,儘管出自不同的人的嘴巴,卻沒有一句能讓人接受的,她懷疑自己是在跟一群沒有腦袋卻硬擠出智商的豬對話。

  她的要求很簡單,停止這場可笑的人口拍賣會,結果卻得到這樣的回應──

  “如果你缺少一個替你洗腳的玀奴,女士,你最好直接付錢。”一個她的同胞這麼宣告。

  “先生,我想你沒有聽清楚我說的話,我不支持人口販賣,所以當然不會買下她。”奧莉薇亞不自覺的舉高手杖,露出最嚴厲冷漠的神情。

  在她腳邊的貝拉匆促的瞥了主子一眼,因為她散發出來的冷意而退縮。

  “女士,這裏是皇朝,不是帝國,就算女王出面,也還得看皇帝賣不賣情面。”那個男人又說。

  這句話其實是沛顛底層流傳的順口溜,許多剛來到無道皇朝的伊革羅斯人常會被惹怒,但是久了也就習慣,甚至偶爾會添上一些自嘲性的新句子。

  “等等,讓我記下來。所有有關女王的傳言,我怎麼可以錯過?是嗎?威靈頓爵士。”奧莉薇亞掏出小本子和筆,冷酷的灰藍色眼睛轉向他。

  男人一發現身分敗露,訝異的回頭,在看清楚她的面容後,驚喘出聲,“奧莉薇亞.歌芙.沃勒!”

  素有女王“最沉默的忠犬”之稱的女伯爵怎麼會在沛顛?

  “你該稱呼我為沃勒伯爵。”她的神情高貴且無情,完全傳達出在場的人全都太低下,不值得她留心。

  一臉驚疑不定,威靈頓爵士還是抬高禮帽朝她致意,“晚安,沃勒伯爵,失陪了。”然後匆匆離開。

  霎時,人群中冒出窸窸窣窣的討論聲。

  正當奧莉薇亞收起小本子和筆,欲上前解救那名無助的女孩時,後方傳來一道飽滿渾厚的嗓音。

  “女王的忠犬。”

  奧莉薇亞從容的轉身,一名和她的貝拉一樣全身純白,叼著朱紅煙管的男人就站在橋的另一端。

  她從人群的低聲交談中,瞭解此人正是剛才不斷被拍賣主提到的玉爺。

  “你說什麼?”她的話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不悅的質問。

  “沃勒家是伊革羅斯帝國的四大家族之一,歷代都被稱作‘最沉默的忠犬’,這似乎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騰玉開口,站在他左側的女人替他取下煙管,他優雅的吐了口白煙,接著逸出笑聲,“好笑的是,我今天終於見識到什麼叫物以類聚。”那雙墨黑的眼眸刻意來回打量她和白色巨犬。

  周圍的人群聽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訕笑。

  奧莉薇亞微蹙眉頭。

  應該是錯覺,但她覺得騰玉吐出的那口氣迎面撲來,加深他話中訕諷的意味。

  喔,還有那讓她想撕碎的笑容。

  “這麼看來,你占了上風,先生。”她對他的瞭解僅僅“玉爺”這個稱呼,手杖重重的敲在青石板上,津致的五官冷硬得彷佛足以凍結大地。

  圍觀的人群畏懼於她的氣勢,紛紛噤若寒蟬。

  只有騰玉不當一回事,繼續吞雲吐霧,慵懶的說:“多麼奇特的武器,我敢打賭,你用它嚇跑了不少追求你的男人……又或許是你的四退朋友吠走了他們。”

  像她這樣的女人,身旁站的不該是狗,而是男人才對。

  瞧瞧那被馬甲約束出的美好腰線,哪個男人沒想過親手為她解放?也許他該要侍女們從今天開始穿馬甲。

  奧莉薇亞倏地轉向卡翠,用母語對她說:“快下來,女孩,我們要走了。”

  卡翠一臉不解的看著她,倒是騰玉身旁的侍女開口了。

  “玉爺在和你說話,你不理人是什麼意思?”

  “真是沒教養的女人。”

  “我的皇朝語言並非完美,尤其是對狗說的話,我還沒學到。”奧莉薇亞一邊朝卡翠伸出手,一邊說。

  卡翠不甚確定,猶豫的看著騰玉。

  這個沃勒伯爵或許不知道,但是卡翠從小住在沛顛,就連說的語言都是皇朝語言,完全瞭解玉爺在皇朝的影響力有多深,除非能逃離這裏,要不最好乖乖的任憑他擺佈,才是一個聽話的窮人該做的事。

  叫不動卡翠,奧莉薇亞這才重新迎上騰玉的目光。

  他似笑非笑,炯炯有神的雙眼盯著她,像是惡魔手中的地獄之火,微翹的眼角,緊抿的薄唇,奢華的打扮,隨時侍奉在側的侍女……都讓她嗅到惡棍的氣味。

  專門替女王搜集罪證與清理貴族中敗德傢伙的奧莉薇亞,習慣一眼分辨善惡,眼前的騰玉絕非信仰聖主的好人,反倒是個樂於親近惡魔的惡徒……卻是個迷人的罪犯。

  這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隨即被抹去。

  她認得這種類型的男人,一言以蔽之,就是個麻煩,所以她才會選擇貝洛男爵那種無一出眾、一無可取的男人,誰想得到那樣的男人竟敢偷吃。

  “我要求中止這場可笑的奴隸拍賣會。”她的語氣僵硬卻禮貌。

  通常奧莉薇亞會這麼說話,代表她想儘早解決事情。

  騰玉看了她一眼,轉身,撂下一句話,“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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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1: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奧莉薇亞跟著騰玉走進玉屋。
  
        中央挑高穿透的設計,一樓前半部是飯館,後半部是半開放式的溫泉浴池,泡湯的客人都會穿上薄薄的白色浴衣,二樓到三樓是包廂式的個人泡湯房和客房。
  
        她被這樣的建築設計震懾住,直到騰玉領著她走進一個木制的大型箱子裏,才收回打探的目光。

  “這是什麼?”面對未知的事物,她顯得很冷靜,就連貝拉也是。

  畢竟她是來訪查皇朝有而帝國沒有的技術,如果對什麼都感到驚訝,無法接受的話,怎麼行?

  “電梯。”騰玉拉下類似開關的桿子,見她猶有疑惑,大方的解釋,“水從高處流往低處,會因位能的改變而產生動能,就如同西方常
見的風車或水車。每天要排放掉的溫泉可不少,快速轉換位能所產生的動能不容小覷,於是我想到一個不浪費這些排放掉的溫泉的方法,那
就是在低處放置水輪機,讓水輪機的葉片因水的推動而產生機械能,靠著機械能帶動一種稱為發電機的機器,產生電能,讓電梯能順利的上
下移動。”

  “所以不光是用水推動這個箱子,還有水輪機和發電機……”奧莉薇亞聽得非常入迷,也為這玩意兒感到不可思議,但還是不太能理解
背後的躁作原理,有機會一定要親眼看看。“這在無道皇朝很常見?”

  兩名侍女聽了她的問題,不禁發出嘲弄的笑聲。

  “別說皇朝內,就連沛顛也只有咱們玉屋有,是玉爺今年才改建的,眼下還在試驗的階段。

  奧莉薇亞沒有理會她們,看向騰玉,“花了快一年的時間還在試驗,必然是有無法克服的困難。”

  騰玉挑起眉頭。他不會主動對別人談起這些事,通常說了,也很少有人能夠理解,大部分都是聽得一愣一愣,然後崇拜的褒獎他一番,
期待他接下來帶來的改革。原本以為不會有人瞭解他做的事,想不到她或許不甚瞭解,卻願意思考,真是個聰明的女人。

  “儲存電能的方法。”他優雅的舉高煙管,眼神添了幾許認真,“雖然能利用水力來發電,卻無法儲存電能,如果能儲存的話,一天要
用幾次電梯都不成問題。”

  你能瞭解嗎?他挑釁的看著她。

  “意思是,現在這個電梯的使用是有次數限制的?”奧莉薇亞沒有讓他失望。

  “是時間的限制,只有早晚排放溫泉後的時間可以。”她不斷的帶給騰玉驚喜。

  他身邊不是沒有擅長思考的人,但擅長思考的女人,她是第一個。

  這時,他們已經來到頂閣。

  騰玉讓兩名侍女先行出去,接著對她做出請的姿勢,“請。”

  “貝拉,跟上。”奧莉薇亞命令舒服的趴下的寵物,接著拉起裙擺,徐徐的走出電梯。“很有趣的技術,希望能有機會參觀內部構
造。”

  “你的女王派你來,真是選對人了。”騰玉笑眯了眼,輕佻的挑起她的下顎,“如此辦事有效率的狗,我也想養一隻。”

  侍女們又發出嘲弄的笑聲。

  過於接近的距離和好聞的氣息,影響了奧莉薇亞至今無動於衷的心。

  她有過兩個吻,是和有婚約的貝洛男爵,除了那兩次和男人有過接觸的經驗,她和貝洛男爵連牽手都不曾。

  即使如此,都沒有現在這樣的感覺,她的胃高高吊起,好像是緊張,或者期待,又有某種說不出的原因。

  “也許是因為你的地位養不起我這樣的人。”她受過的教育和訓練,是把軟弱與動搖完全隱藏,所以說出口的話和平常一樣冷酷無情。

  “那麼把你留下來代替卡翠,如何?看看我究竟養不養得起。”這個主意不錯,他向來喜歡有趣的事,和賺不嫌多的錢。

  “平民和貴族怎麼可以相提並論?”她的話透露出一股優於他人的優越感。

  身為貴族,她從來就不是站在人道的角度反對奴隸販賣,純粹是對帝國的同胞被人議價,且議價的同樣是自己的同胞感到可恥。

  “說得沒錯,卡翠換你太不值得了,金發藍眼較能吸引貴族的喜好,可以賣個好價錢。”騰玉抓著她的下顎,輕蔑的左右轉動,“深棕
色的頭髮和看起來髒兮兮的藍色眼珠?我斷定你不值一兩黃金。”

  但是夠特別,他喜歡。騰玉心猿意馬的想。

  侍女們笑得花枝亂顫,顯然對他的表面話非常認同。

  “我要求你停止這種無恥的買賣。”他話裏的鄙夷點燃了奧莉薇亞的怒火,極不甘心被這個輕浮的傢伙駁倒。

  “我以為你會出錢買下卡翠,依你在意的程度來看。”他故作訝異的說。

  “我反對這樁醜陋的買賣,怎麼可能花錢買下她?”她一臉不屑。

  “那麼你或許該瞭解有不少人期待買下卡翠,其中還有許多類似那位和你起了爭執的威靈頓爵士的人。”

  “什麼意思?”聽出他意有所指,奧莉薇亞蹙起眉頭。

  “通常買下玀奴的,多是你們自己啊!”他擠眉弄眼的訕笑,“說起來還真可笑,不是嗎?簡單的供需法則,有人需要,我就提供,買
方得到想要的東西,我得到財富,兩邊都滿足。而你想阻止的是那些和你說著同樣語言的人。”

  奧莉薇亞掙脫他的手,瞥了他一眼,“明知犯法還縱容的人比較可笑。”

  “商人又怎麼會嫌錢少?可笑的是,當在生意上碰到難纏的對手時,哄得他們甘心掏出錢買帳的笑話,我求之不得呢!”騰玉一臉有
趣,甚至帶點迫不及待。

  一時之間,奧莉薇亞滿腦子都是如何擊敗他的想法。

  察覺主子隱隱散發的攻擊意識,貝拉從地上跳起來,對著騰玉發出低狺。

  “真是友善的招呼。”騰玉看向貝拉,“有樣學樣,是吧?”這話是對著奧莉薇亞說的。

  “能把它教育成如此明辨敵我,是我最自豪的事。”奧莉薇亞故意挺起胸,不制止貝拉的凶樣。

  “好討厭的傲氣。”

  “難道你不知道皇朝的女人就該溫柔婉約?”

  畏懼貝拉,退得老遠的兩名侍女你一言,我一語。

  “靜水,靜日,你們先下去。”騰玉摒退她們。

  “呃,玉爺要和這兇悍的女人在一起嗎?”靜日邊問邊瞪了奧莉薇亞一眼,好像是她趕走她們的。

  靜水沒說話,卻也不悅的盯著她,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

  奧莉薇亞雙手交握住手杖,打量著四周,擺出輕視和無聊的神色,連理會她們都嫌降低自己的身分。

  “玉爺,你看看,她是什麼態度?”靜日不敢置信的拔高嗓音。

  “玉爺,我們先告退了,等她離開後,會立刻回到你的身邊。”靜水比較會看人臉色,察覺到騰玉把玩煙管的動作表現出不耐煩,拖著
靜日離開,在走進電梯之前,還睨了奧莉薇亞一眼。

  奧莉薇亞全然沒將靜水的示威放在眼裏。

  “自古以來,女人都愛爭寵吃醋。”騰玉擁有皇朝內男尊於女的藐視想法。

  “造成女人爭寵吃醋,如此愚蠢的,不正是男人?”她用和他同樣的口氣說話,完全不困難,就跟平常一樣。

  “把自己的愚昧怪罪在別人的身上,這是女人一貫的可笑伎倆。”他繼續批評。

  “是就事論事。”她靜如止水,完全不受影響。

  騰玉走進書房,繞到桌後,舒服的坐下,相抵的指尖點著下巴,“那麼你是不是想談一談卡翠的處置?”

  “我已經說了,要你阻止這可笑的拍賣。”奧莉薇亞向前幾步,站在桌子的另一邊。

  貝拉乖乖的趴在她的退邊。

  “看來談判要破裂了。”五萬兩黃金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他怎麼可能放過?

  “想個折衷的辦法即可。”她傲慢的開口。

  “願聞其詳。”他對她做了請的手勢。

  “替那個孩子找個正當的工作,她就能賺錢還給你。”

  “除非下金子雨,否則做一輩子的工絕對不可能賺到五萬兩黃金。”他提不起興趣的說,垂下眼眸,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目光燦燦的
看向她,語帶保留的說:“除非有什麼等值的抵押品……”

  好個斂財鬼!奧莉薇亞暗忖。但是不用錢來買賣,而是用抵押品當擔保,換那女孩工作還錢的機會的話……有商量的餘地。

  “好吧!我願意替她做擔保。”

  “你要代替卡翠留下來?”說不值得是騙人的,換一個能夠培養的人才在身邊,比留隨便能取代的苦力有用。

  “當然不是。”她二話不說的拒絕。

  騰玉瞬間有些掃興,眼角餘光注意到白色巨犬,興致又來了。

  就玩賞性質來說,它是太大了,不過也沒啥不好,這麼大的狗吸引人注意,他喜歡無法忽視的東西。

  注意到他露骨的視線,奧莉薇亞馬上否決,“貝拉不行。”

  “何故?”他皺起眉頭。

  “有生命的不能算抵押品。”

  “人都可以買賣了……”騰玉咕噥,隨即問道:“那你打算拿什麼做擔保?”

  “我的船停在港口,除了送給應天帝的貢禮和生活必需品外,船上的東西隨你挑。”

  騰玉黑玉般的眼睛轉了轉,似乎還在考慮。

  “我明早離開沛顛,你最好快點去。”奧莉薇亞轉身,準備離開。

  “難得來到沛顛,不好好的泡個溫泉嗎?”騰玉的話表示同意了。

  “不急於一時。”她沒有暫停。

  貝拉回頭低狺,警告他別靠近。

  “身為使者,不是應該什麼都嘗試嗎?”騰玉已經抓住她七分的心思。

  奧莉薇亞終於駐足,背對著他,好半晌才說:“那麼我就泡一下好了。”

  畢竟她還有“皇朝見聞錄”要寫。

  騰玉露出盡在他掌握中的笑容,“敬請放鬆享受。”

  ***

  奧莉薇亞的玉屋大冒險。

  如果她不是個一板一眼的人,或許會把這取為“皇朝見聞錄”上記載玉屋的篇名。

  如果不是的話……

  “沛顛所產的溫泉是硫磺溫泉,具有軟化皮膚死皮、止癢、解毒等功效,對慢性皮膚病也有療效。另外,泡溫泉也能促進血液迴圈,鎮
定心神。”

  奧莉薇亞泡在溫泉中,只包裹到胸口的浴衣完全浸濕,在水中飄蕩著,她趴在浴池邊,用母語記錄侍女的講解。

  她泡的是一樓半開放式的溫泉,這裏的浴池都會有侍女伺候,並為第一次到來的客人講述溫泉的功效。

  若由奧莉薇亞來說,此刻服侍她的侍女比起剛才騰玉的那兩個貼身侍女要好太多了。

  “照你這麼說,溫泉有很多種類了?”

  “是的,皇朝內鴉峰和臨浪等地也都有溫泉,不過我敢說,沛顛的最好,請客官摸摸看水質,是不是有種滑滑的感覺?”

  雖然認為這舉動有點愚昧,奧莉薇亞還是搓了搓溫泉,沒想到真的有滑滑的觸感。

  瞧見她的表情,侍女非常得意,“這就是好的溫泉的證明。而且泡原湯的話,手指頭也不會起皺,泡完後會流半個小時以上的汗,水溫
也降得很慢。”

  奧莉薇亞抄寫下來,並暗自決定,離開皇朝之際,要來裝一點溫泉帶回帝國。

  確定侍女說到一個段落,她才放下小本子和筆,讓侍女清洗兩條白皙的手臂。

  “客官,如果你有空的話,要不要去泡泡包廂的個人浴池?在那裏,就算赤裸也不用怕被人看,可以完全體會溫泉的妙處。”侍女盡責
的介紹,只要能讓奧莉薇亞到個人包廂,她又可以再賺一筆。

  “也許改天吧!”

  泡溫泉確實很舒服,奧莉薇亞知道太舒服的東西容易讓人沉迷。

  “你不是明天就要離開了?不乘這個機會好好的享受,不覺得可惜?”騰玉倚著牆壁,似笑非笑的說。

  奧莉薇亞發現他換了一套衣服,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深黑外衫,只罩著,沒有扣上,同色的褲子在褲腰纏上赤紅的布條,腰間還綴上同樣
紅色的繩結,但這些都不是她目不轉睛的原因,她一直看著他的上身,那兒有條龍,一條只有墨色線條勾勒的龍,從他的腹腰向上延伸,尾
巴正好在他的脖子繞了一圈。

  剛才被雪豹毛氅遮住,她沒能看見,現在這副模樣,他看起來更不正經。

  “在別人洗澡的時候出現,你真是無禮得無藥可救。”奧莉薇亞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很慶倖自己沒有聽從侍女的話去泡個人浴池,否則
依他唯我獨尊的思考模式,即使她裸體,他也一定照闖不誤。

  “泡溫泉不等於洗澡。”騰玉用眼神示意侍女離開,然後走近她,“再說,你洗澡會穿著衣服?”

  “我怎麼不懷疑你是個強詞奪理的人?”她問自己。

  “或許是因為這正是我性格的迷人之處。”他說得極有自信。

  奧莉薇亞無法反駁,於是話鋒一轉,“沒事為何換衣服?”

  “外頭下雨了,總不好要我穿著濕衣裳。”騰玉攏了攏及肩的頭髮,祖母綠的耳飾在發間閃動光芒。

  “你出去過?”

  “去看你的抵押品。”

  “這麼快?”不對,她應該好好的教訓他,不准在主子不在的時候上別人的船。“安娜不可能讓你上船。”

  “所以我讓她稍微閉上眼睛。”他笑說。

  “你打她?”她聽說東方人的體魄技能都很強。

  “我不對女人動粗,只是讓她睡了一下。”他輕笑一聲,掏出塞在背後的本子,毫不介意她還泡在溫泉裏,換靠在浴池邊,邊看邊
說:“貢禮和生活必需品不算,有個白色的大甕和會發出聲音的巨大黑東西,只有這兩樣是我比較有興趣的……你知道我說的東西嗎?”

  白色的大甕,她今天才聽過,是浴缸沒錯。會發出聲音的巨大黑東西,她想了一下,才憶起自己帶來自娛的鋼琴。

  “大概是浴缸和鋼琴。”

  “浴缸?哪兩個字?”騰玉恬了恬筆尖。

  奧莉薇亞思考著,翻譯成無道皇朝的語言該用哪兩個字比較恰當?

  “沐浴的浴,缸……”

  “哪個缸?”騰玉寫下後,催促她。

  “我忘了同字的辭彙,把筆給我。”奧莉薇亞靠過去。

  騰玉坐在浴池外,把筆交給她。

  她伸長的纖白頸子正好橫在他的眼前,他不經意的發現她的後頸與發際交接處有顆小小的黑痣,和泡溫泉時不該會有的香氣。

  硫磺溫泉有股刺鼻的味道,所以他用一種能消除這味道的石頭做成引導溫泉的管道,就連一個一個獨立式的浴池都是用那種石頭打造成
的,因此泡完以後,每個人身上應該都沒有味道才對。

  除非本身的味道。

  像是花香,又有海水的味道,或者……什麼味道?

  他忍不住靠近一些。

  “請你不要對著我的脖子呼吸,好嗎?”她轉頭,冷漠的瞪著他。

  被當場抓包,騰玉緩緩的退開,避免自尊所不許的困窘,“你的狗朋友呢?”

  奧莉薇亞把筆還給他,“寵物不得入內,不是你的規定?”她也不願意放貝拉在前頭。

  騰玉看著她寫的字,能看出來是經過一番磨練,否則他認識的伊革羅斯人沒有一個能寫得如此端正,也沒人能像她說得字正腔圓。

  “水缸的缸。”他點點頭,想起以前聽人說過這是伊革羅斯人洗澡用的東西。

  他回想那潔白的顏色和形狀,靈光一閃,又看到了商機。

  “決定了,我就要浴缸。”

  “不行。”奧莉薇亞搖頭。

  騰玉不以為然的睨著她。

  “浴缸是日常必需品。”

  “真可惜。”他沉吟,既然答應在先,便不會違背諾言。“那就什麼鋼琴的玩意兒好了。”

  會發出聲音這點讓他挺好奇的,等到手以後,再問問看沛顛有沒有人會使用。

  奧莉薇亞有些掙扎。

  那架鋼琴是她在出發前特別訂做的,無論是椅子的高度,或是琴鍵的重量和寬度都是依她的要求,全世界只有這架。

  “嗯。”算了,以後回帝國,還能訂做一架更好的。

  見她乾脆的答應,騰玉猜想鋼琴應該不是那麼重要,“你……”

  突然,低狺聲響起。

  奧莉薇亞站起身,接著是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驚呼,以及爪子在木板地上摩擦的聲音。

  “哇!有熊!”

  “在那裏!快抓住它!”

  野獸般的奔跑聲在一樓的浴堂裏亂竄,所到之處,無不引起巨大的蚤動。

  騰玉面無表情,睞了奧莉薇亞一眼。

  “調教有方,是吧?”

  她懷疑自己怎麼一面對這個男人惡劣的嘲諷便忍不住動怒,但確實是。

  “貝拉,過來。”她威嚴的喊道。

  亂竄的狗兒終於得知主子的方向,迅速奔了過來。

  “跟輛牛車一樣。”騰玉對貝拉分量十足的腳步聲下了評論,並且稍稍移位,以免等等被爆沖的巨犬撞個正著。

  沒多久,貝拉出現在浴池外,一看見主子,立刻興奮的跳向浴池。

  溫泉高高的濺起,噴了奧莉薇亞滿臉,巨犬則是被水溫燙著,受了驚嚇,爪子不斷亂抓。

  “貝拉,停下來。”她試圖幫助愛犬脫離困境,但是它的長毛吸了水後又濕又重,且不停的掙扎。

  原本貝拉乖乖的,她要抱起它已經夠吃力了,現在更不可能。

  “汪嗚……”貝拉從津神飽滿的亢奮叫聲轉變成嗚咽。

  奧莉薇亞聽了,很是心疼。

  “貝拉!冷靜!不然我無法幫你。”

  她感覺到它的爪子抓過自己的身上,可是壓根兒沒時間去分辨痛不痛,只想快點把貝拉扔出浴池。

  眼角餘光注意到騰玉氣定神閑的站在一旁,她忘了自己對他沒有好感,連忙開口,“快來幫我!”徹頭徹尾的命令式語氣。

  “為什麼?”他的雙手交抱胸前,興致勃勃的表情說明了他不但不會插手,還恨不得事情往更糟的情況發展。

  可惡!若她抱得動貝拉,哪還需要他的援手?早知道剛才就讓貝拉繼續亂跑,也好過現在這樣。

  “這會很難嗎?又不是要你替它生出一雙翅膀。”她努力想穩住貝拉,但是巨大的寵物不斷的擺脫她的控制,無助的在浴池裏掙扎。

  聖主在上!要是貝拉有個萬一,她不確定自己該不該因為騰玉的見死不救而追殺他。

  “求人很難嗎?又不是要你向我下跪。”他好笑的問,“況且狗不是都會泅水,難道你的好朋友沒有這項天賦?”

  肉掌拍水聲不知道是反駁騰玉,還是證實他所言不假。

  “它只是……”奧莉薇亞閃過貝拉的前腳,“還沒……”再閃過後退踢,“學過。”最後肚子還是挨了一腳。

  騰玉眼尖的注意到她灰藍色的眼裏閃過一絲痛楚,心頭一顫,跟著伸手抓住貝拉的頸部,往外一扔。

  巨犬落地的聲音非常響亮,它在乾燥的地板上踉蹌了幾步,好像喝了些水,站不穩。

  “貝拉!”奧莉薇亞急忙想奔出浴池。

  騰玉眼色一暗,一掌把她壓回浴池中,“它不會有事。”

  她眯起眼,揮開他的手,“不准碰我。”

  穿著衣服的時候,她並非不在意,但是還可以忍受,現在這樣只隔著薄薄的浴衣,他又是碰到她裸露的肩頭,那可不一樣。

  見她非出來不可,騰玉脫下黑衫,包裹住她。

  奧莉薇亞不明了他的用意,迎上他亮燦燦的雙眼。

  “你該修剪可愛狗朋友的爪子。”他往下瞥了眼。

  她低頭一看,浴衣被貝拉的爪子劃破了幾處,她的細皮嫩肉也被抓傷了,傷口滲著血。

  “你最好別出去嚇走我的客人。”他咕噥,轉過身時,已經掛上商人的和顏悅色,朝被吸引過來的人群打招呼,“好了,那頭妄想和主
人一起泡澡的狗兒已經嘗到苦頭,害各位客官虛驚一場,等等到前頭,讓我請各位喝一杯。”

  “是不是誰都可以喝啊?”有人打趣的問。

  “該不會是前三名才有吧?”又有人笑說。

  誰不知道騰玉是個永遠不嫌錢多的人,要他請人喝酒,那可真是前所未聞。

  騰玉不在乎他人的挖苦,懶洋洋的開口,“聽者有份。”

  霎時,一樓的浴堂充滿了喧嘩歡呼聲,眾人往外面走去。

  騰玉聳聳肩,然後走過去,拍了拍趴在地上可憐兮兮的狗兒。

  “嘿,笨狗,看看你做了什麼好事?你不想和主人分開,是吧?也是,有個美人當主人,誰不想和她一起洗澡?但是……”

  奧莉薇亞注意到他對貝拉說了些什麼,它先是有氣無力的抬起眼睛,沒多久就從地上一躍而起,甩了甩身上濕透的長毛,津神奕奕的在
他身邊打轉。

  等到騰玉和貝拉走回浴池旁,她高傲的眯起眼。

  “我該好奇你對貝拉說了什麼,或者它怎麼突然聽得懂你說的話?”

  “也許是因為它餓了很久,如今只渴求一頓晚膳。”騰玉順了順貝拉蓬起的毛,“投其所好向來是我的強項。”

  奧莉薇亞不怎麼開心的發現,不過片刻的時間,愛犬竟和她的敵人混得很好。

  她走出浴池,貝拉立刻拋下騰玉,轉向她,這稍微安撫了她不悅的情緒,也讓她示威性的瞥了他一眼。

  好像他會在意一樣。騰玉笑著暗忖。

  “你的同伴害我賠了不少。”

  “雖然我不期待你瞭解,但是狗就像小孩一樣。”即使被抓傷,她都不在意,對待寵物的包容顯然比對人多。

  “你一定常被人說冷血無情。”他一臉自信的說。

  “給我一條幹的毛巾。”奧莉薇亞光潔的額頭隱隱浮現青筋,決定不理會他的話。

  騰玉不置可否,要不了多久,暖烘烘的毛巾就送到她的手裏。

  她褪下他的黑衫,用來擦拭貝拉濕答答的狗毛,自己則披上毛巾。

  把她太過自然,不像反抗的舉動看在眼底,他要笑不笑的挑起眉頭。

  這女人一定很擅長惹惱別人。

  “玉爺。”一名男子匆匆出現,附在騰玉的耳邊說話。

  奧莉薇亞撥了一半的心思留意他的表情,可是什麼也看不出來。

  待兩人低聲交談完後,騰玉宣佈,“鋼琴,我等等會派人去運回來,卡翠的賣身契,我也稍作修改,等你換好衣服後,會有人送過去,
如果你對上頭的條約有任何不滿,到頂閣找我。”

  “對我不要稱你,要叫沃勒伯爵。”她對他命令的話語反感到了極點。

  騰玉走了幾步,回頭,用嘲弄的口吻說:“還有任何疑問?沃勒伯爵。”

  從沒看過這麼討厭的男人!

  “你可以下去了。”她眼中的冷漠,連人都能凍傷。

  “是,忠犬伯爵。”騰玉不為所動,非常刻意的行了帝國的禮儀,愉快的離去。

  奧莉薇亞站在原地,氣得幾乎紅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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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Bravely walk down the thorny path.
  
      勇敢踏上荊棘之路,無論身在何處,她無一刻忘記沃勒家訓。
  
      也因為家訓如此,她的字典裏從沒有“放棄”這兩個字。

  來到這個國家,她才知道原來除了女人不能當官,更不能出現在朝議上,為了表示尊重對方的文化,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在早朝結束後前去晉見。
  
     “日安,沃勒伯爵。”守在禦書房前的內侍對奧莉薇亞的出現一點也不奇怪,行著東方的禮儀,卻說出西方的問候。

  這是一段時日下來,被奧莉薇亞訓練出來的。

  初來乍到,大臣們便沒給過她好臉色,加上皇帝雖無明白表示,可是不斷的拒絕接見她,連宮裏的宮人都不把她當一回事,從未稱
她“伯爵大人”,反而叫她“玀國使”。

  “玀”這個字,女王派給她的東方語文指導師並沒有教過,她是自己查,才知道是“豬玀”的意思。

  她非常不喜歡他們那麼稱呼她,總能從他們的口氣和眼神感覺到鄙夷和刻意矮化,於是她每天提醒內侍該用什麼樣的話向她問好。

  奧莉薇亞深吸一口氣,握緊鑲有藍寶石的手杖,朝內侍微微頷首。

  “請稍等。”接到指示,內侍進入禦書房,請示皇上是否接見。

  其實不用問也知道結果,但是這動作在眼前這個非常重視禮儀和順序的女人眼中是必做的。

  奧莉薇亞耐心的等候著。

  連續十天了,她每天都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等著晉見皇帝。

  應天帝,無道皇朝的當權者,據說有龍陽之癖,而且也不隱藏這點,大大方方的把整個皇宮的內侍和奴才換成容貌姣好的男子,後宮也
多是男妃,只有極少數女妃子是為了留子嗣而立的,一律男裝扮相,生得非常中性。

  除了這一點之外,她對皇帝一點也不瞭解,因為從未見過。

  突然,她發現向來謹慎的內侍今日沒注意,讓門留了一道縫隙。

  任何有教養,如她這種身分和社會階級的人都知道,偷窺是一件非常要不得、不能培養的壞習慣。基於禮貌,她別開視線,就在那一?
那,瞥見了非常寒冷的雙眼。

  她理智的告訴自己,不能回頭去探究……

  這時,內侍走了出來,剛好擋住她的視野。

  “陛下忙於政事,無法接見伯爵大人。”

  很好,她又一次遭到拒絕。

  奧莉薇亞不禁懷疑,今天早上怎麼會滿懷自信,認為自己有機會見到應天帝?不過她確實每天都是這麼想的,在被拒於門外之前。

  掏出凱薩琳女王親手寫的信,她不知道自己還會再被拒絕幾次,問題是,她是來參觀皇朝官方所擁有的軍火工廠的,如果沒有應天帝的
允諾,豈可隨意進出?

  內侍見到她手裏的信,不禁問道:“伯爵有需要奴才轉達的東西?”

  奧莉薇亞一聽,忍不住捏緊信。

  莉薇,務必親自交給應天帝,傳達朕的誠意和友好……

  想起女王千叮嚀萬囑咐的話,她鬆開手,“不用。”

  女王的話就是旨意,她絕不違背。

  內侍不予置評。

  奧莉薇亞知道再待下去也是枉然,於是轉過身子。

  “伯爵慢走。”內侍開口,這也是奧莉薇亞教的。

  她收緊下顎,維持高高在上的姿態,沒有回頭,大步離開。

  為了儘早把信交出去,她得再想想辦法了。

  ***

  無道皇朝有條律科:禁止私下鑄造武器,販售軍火。

  官方掌握了製鐵廠、武器製造和火藥的所有權,並授予東方家管理。

  東方家世代以武器設計為業。早在前朝,東方家曾是赫赫有名的諸侯,在天下最混亂的時代,他們曾經因為擁有最強大的火力而霸據一
方,雖然最後因為派系內鬥的問題被家臣取代,但是也因此東方家能在改朝換代後維持家運和不敗的地位。

  如今東方家不屬於任何一個府院管轄,直接聽從皇帝的命令,在朝非文官,亦不為武將。

  東方家現任的當家東方晉下朝返家,在書房前暫停腳步,然後跨進書房,看見離家遠遊的大弟,剛毅的神色變得溫和。

  “騰,我不知道你今天回來。”

  端坐在書桌後方,東方騰抬起頭,漂亮的眼睛一挑,“那你肯定更不知道我要停留一段時間。”

  “是不知道,不過正好。”東方晉來到書桌前,把手上抱著的一卷一卷的兵器設計圖放在桌上,要大弟仔細的看一看。

  東方騰攤開設計圖,睞了哥哥一眼,“怎麼說?”

  “陛下前些日子試射你之前設計的石火槍,結果嫌太重,要我回來想辦法減輕重量。”

  東方家共有四兄弟,老大東方晉負責總管理兵器工廠且上朝入宮面對皇上,老二東方騰負責設計,老三東方鳴實際打樣製造,老四東方
淺還太小,跟在老三身邊學習。

  所以東方晉壓根兒看不懂設計圖,平常上朝晉見也不需要帶設計圖去,不過近來才上任的宰輔司馬鳳龐要求以設計圖來解釋,從不需要
看設計圖的東方晉還特別找來看得懂的老三東方鳴惡補,今天才能在朝議上應對。

  “石火槍總共做了多少?”東方騰翻動設計圖。

  “五個方塊兵的數量。”東方晉替他把其他設計圖翻開,然後看著其中一張,如看無字天書。

  “不少。”東方騰抬起眉頭。

  “對你而言,只要做出來都稱不少。”東方晉瞭解大弟不是特別小氣,而是討厭無謂的浪費。

  “不,是銷毀、糟蹋都叫不少。”東方騰笑了笑,“莫不是老三又好大喜功,急著趕工,不按照我說的,先做一個雛形出來看看可不可
行?”

  “他嫌那樣太慢。換一個角度想,他是看得起你這個哥哥的設計圖。”東方晉的工作還有負責調停老二和老三的爭執。

  兩個弟弟是愛鬥了些,不至於感情失和,但偶爾讓他們吵起來可不得了,大弟難得回來一趟,他可不希望在直率的老三不在的時候點燃
戰火。

  “然後再改成這樣亂七八糟的?”東方騰輕拍設計圖。

  “怪不得老三。再說,陛下原本要求十個方塊兵的數量,是我奏請削減,才打消陛下的念頭。”

  “陛下是昏頭了?”東方騰冷嗤一聲。

  “騰,這話可別亂說。”東方晉制止看似優雅深沉,可同樣直白的大弟。

  東方騰拿起另一張設計圖迭在第一張上頭,擠眉弄眼的笑問:“這設計圖是鳴畫的?”

  “你不在,宰輔要一張修改後的草圖,我不會,只好讓鳴依樣畫葫蘆,再做些修改,我聽過他針對減輕重量的意見,的確有道理,所以
就允許他照那麼畫了。”

  “喔,我懂了,也就是說他先在我的設計圖上亂改,再重畫一張廢物。”東方騰把設計圖扔回桌上,站起身。

  “他認為減輕點火處的鐵塊重量就可以達到效果,如果陛下還是認為不妥,只好將槍管削薄了。”東方晉坐在椅子上,開始收拾大弟棄
之不顧的設計圖。

  “正好讓陛下在試槍的時候,因為槍管爆裂而死?好主意。”東方騰隨意睞了兄長一眼。

  東方晉呆愣住,沒想會迸發這個問題。

  “陛下給的時間有多久?”東方騰問。

  “十天。”

  “我會在這段時間內想出補救辦法,”東方騰露出邪惡的笑容,“還要好好的教育鳴。”

  東方晉松了一口氣,終於有心情問候許久未見的大弟,“你最近過得如何?怎麼突然回來?也不捎封信,我可以讓人事先準備,替你接
風。”

  “老樣子,只是剛好有事回來。”

  東方晉不知道應該做何表情,他隱約知道大弟做事不會太老實,可是也沒捅出什麼大樓子,睜隻眼、閉只眼就算了。家裏當然也不缺他
賺的那份錢財,偏偏他愛財,也喜歡接受新鮮的事物,不受拘束,對兄弟們分工的責任也沒忘記,他找不到把他關在家裏的理由,只好讓他
出去展翅高飛,而且答應不過問他的生活。

  畢竟大弟早已成年,他也不希望像個食古不化的老父親插手太多,尤其是管太聰明的大弟。

  “好事還是壞事?”東方晉雙手交迭在下顎,努力不表現出太過明顯的干涉。

  東方騰的眼睛燦亮,“樂子。”

  “樂子……”得到答案,東方晉又苦惱了。

  早知如此,他還不如不要回來。

  “皇朝最近難道沒有新鮮事?”

  “你指的是哪種?”

  “朝堂,否則我回來幹嘛?”東方騰好笑的反問。

  東方晉思索片刻,“再過幾天的圓月節,煙火的圖樣是由淺設計的。”

  因為火藥也是由他們東方家掌管,所以每年的圓月節也是東方家最忙的時候,往年是由四個兄弟聯手設計煙火表演,今年最小的弟弟東
方淺主動請纓。

  “大哥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我錯過了哪件事?”

  “伊革羅斯派遣的使者,這在沛顛已經不是新鮮事了。”

  “喔,玀國使嗎?我聽過,但沒見過。”

  “陛下見過她了?”

  “沒聽說,但是她四處打聽製鐵廠在哪兒和咱們的事,似乎是想參觀製鐵廠。”東方晉蹙起濃眉,語帶不贊成的說。

  “果然……”東方騰低聲呢喃。他正是沛顛人稱的騰玉、玉爺。

  他就在想,那作風強勢,宛如帝國來的戰士的女人,不可能沒有任何行動。

  從她對什麼都好奇、願意嘗試,他早就看出她到無道皇朝來的主要目的是他家的祖業,如果不是他在沛顛那批新武器在最後出廠關頭,
一定會在那女人離開沛顛的時候也動身回帝京少陰。

  “你認識她?”東方晉沒漏聽大弟的話。

  “大哥一定覺得很麻煩,是吧?”東方騰不答反問。

  “關於她想進工廠的事?當然,還好陛下到現在仍不願見她。如果見了以後,陛下答應了……你也知道工廠內的工人們對女人踏進神聖
的工廠這件事有多反對。”

  “那麼就去陛下的面前參她一本,或者說些不中聽的話,就好啦!”東方騰輕鬆的坐下。

  東方晉一臉不能苟同,“你知道我討厭這種說人閒話的事。”

  “那麼我去說。”反正他擅長應付這種事。

  “不妥。”東方晉擰起眉頭。

  自己都不願意做的事,怎麼可能讓弟弟去做?

  “我明天入宮。”東方騰趕在東方晉再度反駁前,搶先一步開口,“先和陛下還有那個新任宰輔好好的談一談新的改正方案。”

  “我和你一起去。”東方晉無法拒絕,不過有但書。

  東方騰聳聳肩,無所謂。

  ***

  朗月清風,東方家的製鐵廠燈火漸熄。

  俗稱東鐵廠,為東方家在帝京內最大的軍火工廠,一年到頭熔鐵的火從不熄滅,為了看守火勢,以防一時不注意而釀成災害,以及保衛
裏頭的武器零件,皇帝在東鐵廠內安置了五個方塊的保護兵力,但是由外頭的高牆厚壁是看不出來的。

  “喂,那邊的,你鬼鬼崇崇的在幹嘛?”巡視的衛卒提著燈籠,在看見牆上詭異的人影時,大聲斥喝。

  行跡可疑的黑影在光芒探照過來時,手腳俐落的往高牆上爬翻,毫不拖泥帶水,幾乎要成功了。

  一身皇朝內成年男子裝扮的奧莉薇亞,在緊要關頭被人拉了一把,一個不察,眼看就要倒栽蔥,摔斷頸子。

  直到穩穩的落入一雙矯健的臂膀中,她都還沒來得及反應,接住她的人便開始奔跑。

  “你在幹嘛?”東方騰忍不住驚詫的問,要不是他從製鐵廠後門出來時正好看到,她現在大概變成那一根根高舉向上的刺矛上的人肉串
燒了。

  有點熟悉的嗓音,奧莉薇亞想了一下,才記起那個硬被她拋在腦後的人。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蹙起眉頭。

  “你呢?”即使抱著她奔跑,他依然顯得遊刃有餘。

  “往哪里跑?”

  “快追!”

  聽著後頭的呼喊和雜遝的腳步聲,奧莉薇亞作了一個決定,“放我下來,兵分兩路比較保險。”

  即使在這種時候,她都能冷靜的判斷,最重要的是,這種被救的退場方式給她彆扭的感覺。

  有生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被人用公主式抱法抱在懷裏。

  “用不著。”東方騰轉個彎,推開一扇小門,把她硬推進去,自己也跟著擠進去。

  那些衛卒認得他是東方家的二爺,他其實用不著跑,不過暫時瞞著她,事情的發展將有趣許多。

  “這裏是哪里?”

  他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兩人縮在小門後,豎耳聆聽。

  外頭晌起一陣雜遝的腳步聲,來回奔走。

  “快找!應該在這附近。”

  “我看見那小賊被同夥救走了。”

  “東鐵廠有被入侵的跡象?”

  “三爺還在查,要咱們先抓到人再說。”

  接著是一陣更低沉、細碎的交談聲。

  奧莉薇亞背對著門,前面有東方騰擋著,但是她又想聽清楚外面那幫傢伙的計畫,好避開他們,於是儘量不發出聲音,慢慢的轉動身
軀。

  突然,他的大退卡進她的兩退之間,她冷靜的抬起眼,他正垂落視線,輕輕的搖頭。

  她同樣用搖頭反對他的制止,並且傲慢的指著他逾越的退,要他離開。

  是什麼樣的原因造就了這個驚人的妖魅?東方騰暗忖。

  被窮追不捨的緊張感沒有降低她帶來的感官衝擊,夜色籠罩反而增添幾許親密,火與冰在她灰藍色的眸子裏奇妙的融合,誘人的香氣從
她包裹著皇朝男子服飾的纖細身軀散發出來,使他難以客觀的看待她。

  有趣的是,他在夢裏見過她,自她離開沛顛起,少說作了三次有關她的夢,這可不容易。

  東方騰有預感,今晚還會再夢到她,以男人的扮相。

  “聽說男人的弱點在雙退之間,也許我有機會能為自己印證這點。”移開他的手,把他的腦袋拉下來,奧莉薇亞的聲音壓到不能再低,
威脅他,倘若繼續俯身向她,絕對有他好受。

  “你身上的抓傷好了嗎?也許我可以幫你看看,忠犬伯爵。”他繞過吸引人的唇,在她的耳畔玩味的說。

  “沃勒……”她想矯正他不受歡迎的捉弄。

  他整個人壓向她,雙手放在她的頭兩邊,“噓……”

  “喂,這裏有道小門,會不會躲到這戶人家裏了?”外頭的衛卒也注意到他們躲藏的小門。

  “打開。”

  奧莉薇亞全身緊繃,惴惴不安的想著,是否該離開?但是他一動也不動,在黑夜中顯得炯亮有神的雙眼看向一旁,不見緊張。

  皇朝的人都是黑色眼珠,有點可笑,以前她還小,第一次見到皇朝人時,天真的認為這種顏色的眼睛在夜晚肯定跟眼盲的瞎子一樣,現
在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錯得離譜。

  仿佛佈滿星星的子夜,那雙眼亮得不可思議,深不見底的中心湧出強烈的吸引力,好像要將人吸進去。

  衛卒的對話仍繼續,拉回了奧莉薇亞遠離的心思。

  “慢著,這裏是出了名的鬼屋。”

  “鬼屋又如何?難不成你怕了?”

  “不,這裏聽說被宰輔大人買了下來,我們不好亂闖。”

  衛卒們一陣沉默。

  奧莉薇亞暗暗祈禱著,他們最好識時務的離開。

  偏偏東方騰就是非搞鬼不可,故意發出一些聲響。

  她根本不及阻止,只能一手撫著額頭,露出挫敗的神色。

  “聽!”

  東方騰無聲的張望,隨即扯下她用來遮掩發色的頭巾,接著甩向旁邊的枯樹,成功的纏住樹枝,又撿起一顆極小的石子,閉上眼睛,在
奧莉薇亞以為他想到什麼好方法可以轉移衛卒們的注意力時,將小石子拋向空中。

  她的視線順著小石子抬高,再落下。

  “噢!誰打我?”

  完了。她忖度。

  見他還想再做什麼,奧莉薇亞連忙抓住他作怪的手,阻止他繼續洩漏兩人的位置,並考慮扔下他,自己離開。

  東方騰興致正濃,抓住她的雙手,使出掌風,吹動樹枝上的頭巾。

  “看!上頭有東西。”被小石子扔到,自然往上看的衛卒發現了,驚呼出聲。

  “那是……”

  “什麼?”

  外頭的衛卒蚤動起來,有人大膽的說要爬上牆拿下來,有人認為別亂拿鬧鬼的屋子裏的東西比較好,吵吵鬧鬧。

  屋內這頭的兩人早就乘亂離開,還是光明正大的從大門走出去。

  忍住不要回頭,儘管奧莉薇亞懷疑這種簡單的把戲能騙得了多久,更擔心還有其他衛卒在巡守。

  東方騰設想的比她更周全,有一輛馬車等在前方轉角處。

  “你不知道少陰有宵禁?”他把她推進馬車。

  “宵禁?”這兩個字對她來說很陌生。

  “入夜後不得在街上閑晃,難道你沒聽見街鼓?”東方騰坐在她的身側,高大的男性身軀把她擠到角落。

  奧莉薇亞原本想坐到對面,又自覺此舉太過懦弱,於是作罷,和他擠在同一邊。

  “怎麼在沛顛的時候看不出來有被遵守的必要?”她的聲音很有教養,卻帶點無聊。

  “今天沒帶你的武器?”他天外飛來一筆,“沒了那奇特的武器,你說起話來的氣勢降低不少。”

  早知道他會反擊,她還是默默的點燃怒火。

  “感謝你的幫忙,雖然我差點就能進去了。”她驕傲的揚起一邊眉峰。

  “你可知道東鐵廠的高牆內有一排舉著刺矛的衛卒?我是不希望你寵物的主人變成人肉幹。”他以低沉而動聽的聲調嘲弄。

  “你怎麼會知道?”她反問,下意識向後退,遠離那勾人的聲音。

  “你想夜闖,怎麼會不知道?”他四兩撥千斤的說。

  奧莉薇亞瞪了他一眼,“我最好記下來,得來不易的情報,一點也不該錯過。”還刻意摸了摸袖袋,然後發出可惜的歎息,“如果我有
帶紙筆的話,這真是太不幸。”

  “總有下一次,我相信忠犬伯爵不是個同樣的錯會犯第二次的聰明人。”

  “那麼聰明的你何不替自己取個豬狗不如的小名,好讓我記下來。”

  “別人已經替我取了玉爺這個稱號,聰明的忠犬伯爵怎麼會忘記?”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凝視他許久,“你怎麼知道是我?”

  “我認得你的身材。”東方騰舒服的往後靠。

  “多麼意圖不潔的幸運!若我多穿些,應該就能逃過玉爺的利眼。”她以一種無人能模仿得來的權勢語氣說道。

  “相反,你裸體的話,我可能就看不出來。”他認真的搖頭。

  “喔?”她不認為自己該回以疑問的單音,又不想被他看扁了。

  “因為女人脫了衣服都一個樣。”他促狹的笑了,“兩個奶子,差別只在大小。”

  奧莉薇亞幾乎看見自己的幻想成真,用巴掌糾正他猥瑣的臆測,最後她還是忍下來了。

  經過這次,連她都忍不住佩服自己寬容的胸懷。

  “玉爺名下可有妓院?你說起下流的俏皮話,真是令我不敢恭維。”她故意拍了拍靠近他那邊的肩膀,好像暗示他身上都是髒東西。

  “那麼你最好學著習慣,”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逼近她,“因為將來有一天你會需要求我。

  兩人交融的氣息同樣冷靜,但是其中又包寒一絲絲分不出你我的緊促,奧莉薇亞挫敗的發現,這樣的距離帶給自己的影響不只迷惘無
助,甚至心跳加快。

  他身上散發出男人少有的香氣,迷人卻不像女人,性感又男性……

  東方騰惹禍津的性格和白皙纖細的完美外表,使他魅力十足,很少有女人能夠抗拒,奧莉薇亞也不能,但是她比普通的女人受過更嚴苛
的訓練,面對無法克制自己的時候,會下意識的排拒。

  “這麼寶貴的提醒,我收下了。”揮開他的手,她並非無動於衷,卻也感到好笑。

  求他?

  別說他了,她這輩子還沒向任何人低頭過。

  “對了,我問過別人鋼琴該怎麼用,聽說還需要一種叫做琴譜的東西,你是不是忘了告訴我?”他鬆開手,漫不經心的問。

  “沒人說過琴譜是鋼琴的必要附帶品,真正有能力的人,閉著眼都能彈。”她是有琴譜,但絕不會給他。

  “所以我問的都是些笨蛋了。”他頷首。

  “你讓別人動了我的鋼琴?”她有些不悅。

  “容我提醒,忠犬伯爵,現在鋼琴歸我所有。”他非常客氣的說。

  暫時的。奧莉薇亞在心裏補充一句。

  “沃勒伯爵。”她十分不悅的指正。

  “沃勒伯爵……”他咀嚼這稱呼,“多麼生疏,以你我的交情,我不介意你直接叫我騰玉,我想你應該也有比較平易近人的名字吧?”

  “奧莉薇亞.歌芙.沃勒。”她偏不稱他的意。

  交情?她怎麼不記得他們之間有這玩意兒?

  “莉薇。”他稍微彎下腰,在她眼前輕笑。

  奧莉薇亞揚起一道眉,簡單的動作卻充滿威嚴。

  “怎麼?”他察覺她沒說出口的疑慮。

  “不,沒事。”她沒料到他一下子便說中她的小名。

  如今在伊革羅斯境內,會這麼叫她的人,只有青梅竹馬的摯友,奧格、威廉,以及女王。

  東方騰盯著她若有所思的臉龐,“你對卡翠的賣身契有疑問的部分,怎麼不直接來問我?”

  那晚聽說他出去處理事情後,她立刻就離開了,卡翠的賣身契問題也交給那個少見的黑皮膚執事和他交涉,讓他有些遺憾,原本想知道
這女人會有什麼出人意料的反應。

  “安娜辦事,我很放心。”

  事實上,安娜確實給了她完美的交代。

  “你可知道那張賣身契裏有多少不平等條約?”她輕蔑的睨了他一眼。

  “你口中的不平等條約可是商人的利益來源。”東方騰不在意的笑說。

  “無恥。”奧莉薇亞深吸一口氣,女性豐滿的上圍在男子服裝下起伏。

  一股熟悉的爇流竄過下腹,他不自在的改變坐姿,卻又嗅到她身上的味道,視覺加上嗅覺的刺激,已經難以忍受。

  “無堅不成商。”馬車驟然停下,東方騰極其溫柔的扶著她下馬車,動作有些發急。“我就送你到這裏,畢竟我是個無恥的男人,對女
人也不會太客氣。”

  奧莉薇亞還想再說什麼,卻看見他拍了拍車門,車夫立刻駕著馬車離去。

  “毫無可取之處的傢伙。”她冷酷的哼了一聲,然後看看四周,灰藍色的眼眸浮現疑慮。

  這裏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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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2: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奧莉薇亞準時在禦書房前出現。

  “日安,沃勒伯爵。”內侍今天一反常態,打完招呼後,隨即告知她,“伯爵大人,陛下今日和宰輔大人、東方家的大爺與二爺有場議論,

      奴才不能入內打擾,所以你請回吧!”
  
     奧莉薇亞聽見東方家,立刻決定留下來。
 
 “我可以等。”

  “那麼,如果有需要,請吩咐奴才。”

  “給我一張椅子……“慣於發號施令的奧莉薇亞拖長尾音。

  “是。”內侍領命,正要離去。

  “等一下,不用了,你去替我找在宮外等著的名叫安娜的女人,她知道我需要什麼。”

  “伯爵大人,宮裏不是閒雜人等都能進入的。”內侍委婉的駁回。

  “她不是閒雜人等,是執事。”她毫不猶豫,威嚴的說。

  內侍掃了她一眼,露出好麻煩的表情,隨即垂下腦袋,“是。”

  ***

  東方晉注意到大弟在笑,低聲詢問,“騰,你在笑什麼?”

  東方騰抬了抬眉,沒有答腔。

  同樣專注在設計圖上的宰輔司馬鳳龐先開口了,“據說東方家負責武器設計的是東方二爺。

  “是的。”東方騰老實的回答。

  “負責晉見陛下的是晉爺,製鐵廠實務則是由三爺負責,最小的東方淺跟著三爺……”司馬鳳龐的眼神略帶邪魅,俊美的臉龐似笑非
笑,“這樣粗略的分工,是不是讓幾位在合作上變得全然不瞭解彼此的工作?是否承接不上彼此的意思?”

  無道皇朝的新任宰輔司馬鳳龐,以十八歲如此年少之姿坐上內閣職權和地位最高的宰輔之位,不少人在背地裏說他是靠外貌,但是他一
上任便積極的和百官群臣往來,建立良好的關係,漸漸的,那些聲音也消失了。

  現在看來,他唯一不想交好的,恐怕就是他們東方家了。

  “宰輔大人這麼說,是針對這次的事,還是長久以來的觀察呢?”面對和自己屬性相同的人,東方騰完美的展現攀附在表皮的禮儀。

  “我一向認為能從小地方看大事情。”

  “也就是說宰輔大人不夠仔細了。”東方騰的聲音全然令人感覺不到善意。

  東方晉完全瞭解自己這個纖細白皙且優雅的弟弟在性格上也有爆裂的一面,和在任何人面前都一樣直率的老三不同,大弟的直率通常能
用毒舌來替代,雖然披著冰冷華麗的外皮,內在卻跟火一樣,遇到不喜歡的人,是絕對不會給好臉色的。

  但是,東方晉能說什麼?因為司馬鳳龐的懷疑,同樣惹得成熟穩重的他微微動怒了。

  “東方二爺這話,莫不是在指責本官了?”司馬鳳龐邪氣的丹風眼微眯。

  “我只是就事論事。”東方騰覺得這話有點耳熟。

  眼見司馬鳳龐稍稍變了臉色,東方晉往前站了一步,要弟弟別再開口,接著向應天帝拱手示意,“宰輔大人的疑慮,確實是東方家需要
改進的地方,但是下官不認為我兄弟間的分工粗略,否則陛下也不會將如此重要的工作交授我們,質疑東方家,不正等於質疑陛下的決
定?”

  贊成大弟說話毒辣的東方晉,在面對有敵意的人,也不是個任人搓柔的軟柿子。

  “晉爺倒是挺會說話的。”司馬鳳龐文風不動,絲毫不受影響,不像其他官員一牽扯到皇帝,各個成了縮頭烏龜,對也說不對。

  東方晉亦非刻意打擊他,中肯的態度令人不懷疑。

  “另外,還請宰輔大人記住一件事,我東方家直屬陛下,而非任何府院。”

  言下之意,這次並非因為他是宰輔,他們才修改設計,而是皇帝陛下。

  禦書房內一觸即發的火藥味,比東方家火藥廠的味道還濃。

  “好了,諸位愛卿,朕不是找你們來吵架給朕聽的。”年輕皇帝終於開口了,“東方,是你們兄弟兩人說今日要和朕討論石火槍的修正
方案,朕才在下了朝後召見你們。愛卿,朕知道你為國心切,但東方家是從開國前就屢建奇功的功臣,朕相信他們的能力。”

  “陛下英明。”

  無論看對方是否順眼,三人合奏。

  上位者永遠只需要講開頭和做結論即可,這是永恆不變的定律,也因此討論得以繼續。

  接下來的討論幾乎都是東方騰掌握發言的權利,東方晉聽過解釋後懂了七分,司馬鳳龐始終維持笑顏,看不出聽懂多少,唯一會在無傷
大雅的地方提出一些半門外漢問題的是應天帝。

  無道皇朝的帝王全都是沒有名字的,在繼位後由前帝取一個號,做為皇帝的稱號和年號,若是在前帝駕崩後繼位,則由三公代司其職。

  應天帝身為太平盛世的帝王,性子非常激進,即使百官群臣都知道在他的任期內絕不可能有戰爭,他卻還不斷的囤積兵器,訓練大軍,
試圖和附近的藩屬國挑起戰火,是個擁有好戰之氣的帝王,也不難想見他的諡號為何。

  被應天帝如此器重,說實話,東方家四個兄弟並非特別感到榮幸,反而是樹大招風的沉重居多。

  家訓有言,寧缺勿濫。

  四兄弟從小生活在這種環境,卻被父母以極為自由的方式教育。十一年前父母身亡後,東方晉接管整個家業,當時為了供給尚年幼的弟
弟們無慮的生活,他放棄自己的興趣,全心投入其中,如今弟弟們都長大了,雖然分擔了祖業,生活卻越來越綁手綁腳。

  東方晉知道這是他們不受拘束的性子使然,但是身為東方家大家長的責任感,他從不考慮放棄祖業,卻想過讓弟弟們遠離官場朝廷的是
非,獲得他們應得的自由……這個想法在應天帝繼位後開始生成,直到現在非常確定。

  也許是血親的兄弟,東方騰一邊回答應天帝的問話,同時注意到兄長若有所思的模樣,接著也發現異常安靜的司馬鳳龐漫不經心的望著
兄長。

  “大致上修改的方式就是這樣,不過得要經過試驗。”東方騰的話等於是結論。

  東方晉收斂眼底的茫然,兄弟倆對上眼,似乎在交換什麼訊息。

  “朕隨時可以試槍。”應天帝喜形於色。

  “是。”東方騰欠身。

  討論至此告結,東方兩兄弟收拾設計圖,準備離開。

  這時,司馬鳳龐在應天帝的耳邊低聲說了些話。

  聽完之後,應天帝突兀的開口,“朕聽說昨夜東鐵廠遭竊,有何損失?”

  東方騰黑玉般的眼睛轉了轉,完全沒有停下手邊的動作,打定主意知情不報。

  “回陛下的話,幸好發現得早,入侵者未遂逃離,家弟已經仔細檢查過,沒有任何損失。”東方晉回答。

  “最近是不是再增加兩個方塊兵的守備比較妥切?”應天帝沉吟。

  “目前暫時沒有必要,東鐵廠的護衛非常嚴密。”東方晉說出自己的看法,畢竟管理廠內大小事是他的職責。

  “臣想,若東鐵廠遭歹人覬覦,火藥廠是否為下一個目標?”司馬鳳龐的眼眸閃動著異樣的光彩。

  “不見得吧!也許入侵者算准咱們的心思,反其道而行呢?”東方騰如此評斷。

  “那豈不是更應該增加兵力?”司馬鳳龐順著他的話接下去說。

  “那只會阻礙工廠內的工作,陛下應該不希望見到事情如此發展。”東方騰完全抓住應天帝對事情著重的方向。

  “嗯,就照你們說的辦。”應天帝立刻允諾。

  司馬鳳龐則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令人不解他提出這件事的用意。

  就在一群人準備告退時,東方騰把設計圖全交給兄長,對應天帝說:“我有一事想稟報陛下。”

  東方晉和司馬鳳龐暫時停下腳步。

  “單獨的。”東方騰要求清場。

  應天帝的目光在他的臉上梭巡一圈,“其他人先退下吧!”

  東方騰假裝沒注意到帝王臉上太過露骨的非分之想,用眼神示意哥哥不用擔心。

  等到東方晉和司馬鳳龐離開後,東方騰撩了撩劉海,怡然的開口,“陛下應該知道近來伊革羅斯遣使我朝,據傳她四處打聽製鐵廠和火
藥廠的事。”

  “你懷疑入侵者是她?”應天帝起身,繞到書桌前。

  懷疑?哈!他肯定是她。

  東方騰對應天帝的靠近沒有退卻,繼續說下去,“不,家兄和我只擔心陛下在見過她之後,會決定讓她參觀東鐵廠和火藥廠,那是萬萬
使不得的事。”

  應天帝挑起眉頭,駁斥道:“朕不可能讓那些妄想分一杯羹的蠻族如願以償。”

  好戰又剛愎自用,自私且目光淺短,東方騰第一次晉見自己國家的最高統治者,已經能斷言在他的治理下,無道皇朝將大幅度的衰退。

  不過對他而言,這樣的發展最好,只要應天帝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擴充兵力,煽動戰火的話,東方家在應天帝在位期間衣食無缺,沛顛的
亂象不會有人插手,他也不怕沒生意做,近期的樂子更是手到擒來,一舉數得。

  “那樣是最好。”東方騰退後一步,拱手行禮,“我要說的話就是這些,如果陛下沒事情交代,我先告退了。”

  應天帝注視他蓬鬆又滑順的黑髮好半晌,幾乎克制不住伸手去摸……最後還是忍耐下來。

  越是想要的東西,他習慣花越久的時間等待,等到得手後,成就和滿足感才真正難以言喻。

  “下次朕試槍的時候,你也來。”應天帝的話是命令。

  依東方晉的長相,他早該知道他的弟弟們不會差到哪里,怪只怪東方晉的性格太負責呆板,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才沒有想過這點。

  瞧瞧他給自己惹了什麼麻煩?東方騰暗忖。

  不過話說回來,倘若怕麻煩的話,怎麼玩得出現在“無道皇朝的地下帝王”的稱呼?

  “是。”他的眼裏隱寒著有趣的笑意。

  活了二十幾載,他還沒有怕過任何事。
  ***

  東方晉在禦書房外等著大弟,心情有點焦急、複雜。

  東方家四個兄弟在外貌上都得天獨厚,尤其以老二東方騰為最,先不說他本身愛乾淨、注重外表,即使他一身髒亂,穿著不合氣質的落
魄衣裳,也會給人一種落難貴族的感覺,以誇張一點的方式來說,東方騰是個無人能比的美男子。

  但是若由他的弟弟東方鳴描述,二哥確實是個無人能比的人,內在的激烈到無人可比擬的津神恐怖家,善於用犀利的毒言毒語傷害、撩
撥敵人的神經。如果讓老三想破腦袋用一句保守的話來形容,大概是“長著孔雀羽毛的禿鷹”。

  應天帝性好男色早已不是秘密,讓這樣的大弟單獨和陛下共處一室,東方晉想都沒想過。

  當然,他擔心的不是弟弟,而是有任何妄動絕對會吃鱉的帝王。不過,他相信穩斂的弟弟不會惹出差池才是。

  應該說,即使弟弟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他也不會怪罪他。

  畢竟他確定連同自己在內,幾個弟弟都沒有與眾不同的性向嗜好。

  當東方騰面不改色的走出禦書房時,東方晉緊繃的臉部線條登時放鬆不少。

  “我以為今天得做好幸運的話回家吃自己的打算。”

  “讓大哥失望了,或許我該進去頂撞陛下幾句,”東方騰微笑,和兄長相偕離開禦書房,“雖然並沒有任何事值得大驚小怪。”

  “確實是我大驚小怪了。”東方晉嘴巴這麼說,心裏卻不這麼認為。

  身為長男,他從十六歲接下一家之主這個位置後,保護三個弟弟的生活和性命成了他當仁不讓的責任,倒不是說多麼悲壯的情懷,但是
他對這點有著一定程度的自豪。必要的時候,他是會做出以自己的生命換取弟弟們的性命的事。

  “前幾天還以為看走眼了,大哥是不是太容易躁煩,尚未過三十就有白頭發了?”東方騰打趣的說。

  “自從十六歲開始替你們三個把屎把尿,就註定我未老先衰。尤其是每次發零用錢給你們之後,我都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敢照鏡子。”東
方晉雖然給人成熟穩重的感覺,但是面對親人,還是有優默的一面。

  東方騰抿嘴輕笑,“快了,再過兩年,你就可以放肆的照鏡子了,到時候恐怕得擔心鏡子被你照到自卑。”

  東方家的家規,過了十六歲便沒有零用錢可拿,相對的,努力工作就能換得對等的報酬。

  今年二十三歲的東方騰和十九歲的東方鳴都成人好一段時間,只剩下十四歲的東方淺還能享受不工作有錢拿的痛快。

  兄弟倆互虧了一陣,東方晉想起剛才和司馬鳳龐爭執時,不顧弟弟的意願阻止他說話。

  “對了,剛才搶了你的話……”

  “不,我正是在等大哥說。”東方騰聳聳肩,“那些話我當然會說,但是同樣的話得看看由誰來說得到的效益最大。”他可是個商人。

  “這是戶長的權威嗎?”東方晉苦笑。

  “而且還是久而久之培養出來的。”東方騰皺起眉頭,正經八百的說。

  兄弟倆互看,同時逸出愉快的笑聲。

  “晉爺,騰爺,玀國使正在前面不遠的涼亭等待兩位。”跟在一旁的內侍終於找到機會說話。

  東方晉停下腳步,第一個反應是微蹙眉頭。

  能讓向來平穩的東方家老大有這樣的神情變化,不消說,他打從心底認為對方是來找碴的。

  “我去吧!”東方騰自動請纓,反正他剛剛就打算出來的時候要見見那個女人。

  東方晉覷了弟弟一眼,想不出反對的理由。

  “那麼我從另一邊離開,你看著辦吧!”

  東方騰目送兄長在內侍的帶領下離開,隨即轉身,黑玉般的雙眼亮燦燦的,走向涼亭,簡直等不及想看她大吃一驚的表情了。

  ***

  正確一點來說,奧莉薇亞並非坐在涼亭下,但是同樣令人無法忽視。

  貼身執事安娜不知從哪里替她弄來帝國鑲鑽鍍金的椅子,喝茶的桌子,一應俱全的喝茶工具和洋傘,將奧莉薇亞伺候得服服貼貼。

  帝國派的作風,令經過的內侍宮人都忍不住停下來看,身為目光焦點的正主兒卻一點自覺也沒有,照樣喝茶,手中拿著用母語寫成的書
籍,仔細閱讀。

  “你保持這樣靜止不動,看起來就像帝國的娃娃一樣。”

  打從聽到腳步聲,到東方騰的聲音響起,不過眨眼的工夫,他已翩然來到她的足尖前。

  奧莉薇亞放下書籍,抬起頭,迎上他。

  “怎麼又是你?”

  說不驚訝是騙人的,但她已經能接受他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

  “你去替我找在宮外等著的名叫安娜的女人,她知道我需要什麼。”東方騰模仿她的語氣,有九分像。“在裏頭就能聽見你驕矜自大的
命令了。”他那時候正是在笑她。

  奧莉薇亞並不笨,當時在禦書房內的人,排除她曾有一面之緣的宰輔外,應天帝和東方家的兩位都是沒見過的,另外,她查過東方家有
四個兄弟,也知道他們的名字,當時沒有感覺,現在回想起來……

  “你是東方騰?”她不是詢問,而是確認。

  東方騰緊盯著她,認真的眼神似乎想瞧出什麼,可是她那張波瀾未興的臉龐維持酷寒的表情,尤其是那雙灰藍色瞳眸嚴厲而生疏,仿佛
任何注視都會被反彈回來,令人不禁懷疑,它們的主子有無一絲絲屬於人類的感情?

  雖然他也想過會是這樣,但還是有些無趣。

  “和聰明的人說話感覺真好,比過多的阿諛奉承舒服。”東方騰嘴巴這麼說,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沒想到奧莉薇亞真的變臉了,白皙平滑的額頭出現幾道折痕,咬了咬牙,說話的聲調卻依然平靜,“你這個低級的傢伙!”

  東方騰有趣的打量著她,嗓音平和的說:“唔……這還是我第一次被人當面這麼說。”

  “讓我進東鐵廠。”罵完人後,她這麼要求。

  “我拒絕。”他聳聳肩。

  “我以帝國使者的身分請你讓我瞭解貴國的軍火是如何製造的。”如果輕易死心的話,她就不是沃勒家的人了。

  奧莉薇亞掏出女王的信,交給他。

  出使前,女王給了她兩封信,一封是讓她能在無道皇朝內來往無阻,另一封是要直接交給應天帝的,她想也不想,把前者拿給他。

  東方騰接過信後,拆開來看。

  “需要我為東方二爺翻譯嗎?”奧莉薇亞挑釁的問。

  “也好。”快速掃了一眼,他把信交還給她。

  完全沒料到他會這麼乾脆,她心裏一突,趕緊吩咐安娜搬張椅子讓他入座,藉以掩飾心中的詫異。

  等東方騰優雅的坐下後,她深吸一口氣。

  “敬啟者你好。”

  他和她以同樣的口氣,分毫不差的開口。

  奧莉薇亞停下來,覷了他一眼,東方騰也同時閉嘴,笑咪咪的神情仍舊不正經。

  她微眯眼睛,繼續念下去,“此次帝國和皇朝決定互換使者拜訪,真誠希望能因此促進兩國技術和文化上的交流,拿著信的是我伊革羅
斯的使者沃勒伯爵,還請給予她適當的幫助,願聖主保佑身心愉快。”

  從頭到尾,他一字不差和她以同樣的速度念完。

  “惡劣的興趣。”奧莉薇亞小心的收好信。

  既然他看得懂,且一眼就看完了,還故意使這種沒意義的小把戲。

  “沒錯,該來說說正事。關於忠犬伯爵的要求,我代表傳達陛下的意思,不可能。”東方騰非常故意的行了個帝國的禮。

  奧莉薇亞優雅的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我聽說皇朝有律科,不得私下鑄造武器,而大名鼎鼎的玉爺卻在沛顛製造大批武器。”

  離開沛顛的前一晚,她徹底打聽過騰玉這個人,瞭解他在沛顛之所以如此有影響力的原因,除了觸角擴及所有賺錢的事業外,最不可告
人的就是這項。

  東方騰也討了杯帝國來的茶,一副不怕她去說嘴的模樣。

  她繼續說出自己的看法,“我在沛顛停留的那晚,有個小鬼對我說,我很幸運能看到排放溫泉的盛況,沛顛會被整個染成白色的。當時
我起了個疑問,一間溫泉浴堂究竟要排放多少溫泉才能讓白霧彌漫整個沛顛?即使三間浴堂也辦不到吧!假設我猜得沒錯,排放的其實不是
真正的溫泉,恐怕是用來打鐵的爇水,所以量才會那麼多。”

  東方騰從原本托腮的慵懶模樣,到津津有味的聽著她說話。

  多麼令人歎為觀止的女人!

  他的身邊也不是沒有聰明的人,但是她已經超越了其他人。女人在他的認知裏,最高級的形容詞只到機靈,她則是破例被歸在“秀外慧
中”的唯一。

  “你完全顛覆我對女人的看法,莉薇。”他伸手勾起她的下顎,語氣顯得很爇烈。

  “你逾矩了。”站在一旁的安娜用茶壺擋開他的手。

  險些被燙到,東方騰迅速縮回手,臉色丕變,“忠犬的身邊也養了一頭忠犬啊!”

  奧莉薇亞不理會他的諷刺,“如果你不讓我進製鐵廠,我會把這件事查得清清楚楚,攤在應天帝的面前。”

  “我完全不懷疑你會這麼做,但是你堂堂一個帝國使者,竟然想入侵東鐵廠,這件事要是被陛下知道了……”他撩起一邊的及肩長髮,
塞到耳後。

  因為喜歡接收新鮮的事物,所以他知道不少有關伊革羅斯的事,對帝國內強勢的四大家族也有所耳聞,在見到她之後,又特別去找人問
得更清楚,明瞭她會被稱為女王“最沉默的忠犬”,是因為專門處理那些見不得光的事,甚至不擇手段,所以她會想到趁著夜晚入侵東鐵廠
的行為模式也就不足為奇了。

  奧莉薇亞瞪了他祖母綠的耳飾一眼。

  在帝國時專門替女王解決不好搬上臺面,有關貴族的醜事,她自然瞭解被人握有把柄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隨時都擔心被人出賣,又只
能任由對方壓搾。

  “那麼讓我參觀你私人的製鐵廠。”她退一步,不想懸在那兒,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

  東方騰不知從哪里摸出了朱紅的煙管和火,點燃煙草,吞雲吐霧。

  “我說過你會求我。”他說的話很難令人順耳。

  “這不是懇求。”奧莉薇亞煽了煽煙霧,不曉得他是如何辦到的,每一張椅子都能坐得如此舒服的模樣。

  “是請求。”他往前靠近她,露出漂亮的笑容,“所以請你好好的說給我聽。”

  她聽見理智以外的東西斷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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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2: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靠他還不如靠自己!

  理智告訴奧莉薇亞,眼前是一條通往目標的最佳快捷方式,但是和理智不相上下的聲音不斷的?喊這句話。

  她從來不曾這樣,在理智和感性之間拒絕、排斥一個人。

    即使男人先入為主的瞧不起她,她也不會先入為主的瞧不起男人,更不會在還沒判斷對方有無益處時,就決定要討厭一個人到底。

  奇怪的是,她真的打從相遇起,特別看這個男人不順眼。

  他是不是別有意圖的欺瞞了她是其次,在她原本生活的環境裏虛誑算小事,也早已習慣……難道是因為出發前才發生貝洛男爵悔婚的事讓她下意識的抗拒男人?

  “真是愚蠢。”這句話不只是說給自己聽,也是說給東方騰聽。

  東方騰有趣的挑高眉頭。

  “一定會有兩全其美的方法。”奧莉薇亞極有自信的說。

  “你指的是不用求我,而我答應讓你參觀工廠的方法?”見她用“你有意見”的眼神睞向自己,他又吸了一口煙,接著吐出深沉的氣息,“願聞其詳。”

  “我還沒想到。”

  過於理所當然的語氣令他一怔,繼而朗笑出聲。


  不甘心被他揶揄,她板起臉,“慢慢想,一定會有解決的方法。”

  “多麼安撫人心的回答,如果時間之于我不是金子的話,還真想留下來聽聽你寶貴的建議。”東方騰故作苦惱的模樣。


  “如果你不和我談,我可以去找東方家真正做主的人。”

  “我大哥不和女人談生意,除非你變成男人。”

  “容我提醒你,這不是生意,是當初你的帝王和我的女王協議好的文化技術交流。”

  “告訴你一件事也無妨,前朝的開國天子是個女人,滅朝的天子也是女人,在經歷過一場足以毀滅國土的征戰,奪得天下的無道皇朝的開朝帝王作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女人不得干預政事,朝廷中也容不下女人的存在,經過五代帝王,應天帝為第六任,又特別喜好男色,女人在社會上的地位越來越低,在沛顛的時候,你可能稍微有感受,來到帝京,把感覺乘上百倍便是。所以無論是東鐵廠還是火藥廠,都嚴格禁止女人進入,如果有女人就會帶來災害。”東方騰慢條斯理的說。

  “無稽之談。”奧莉薇亞傲慢的冷哼一聲。

  他點頭,“確實如此,可是眾怒難犯。”

  “那我就扮成男人。”以她差幾近六呎的身高,要假扮男人並不難。

  東方騰原本想打消她的爛主意,念頭一轉,又覺得挺有趣的。

  奧莉薇亞沒注意到他眼底的異樣光彩,繼續說下去,“如此一來,晉爺會願意見我,我也能進東鐵廠。”

  “也許。”他懶洋洋的答腔。

  不過她沒有忽略重點,“你會告訴他嗎?”

  “我是他的兄弟,你說呢?”東方騰似是而非的說。

  她緊瞅著他,當然不會天真的相信他閉口不言。

  “你既然是東方騰,昨天為何要跑?”她決定先解決知道他是東方騰後盤據心頭的疑慮。

  “你希望被我抓到,扭送到陛下的面前?”他不答反問,“要知道,東方家的製鐵廠和火藥廠都是直接對陛下負責的,入侵者自然是交由陛下審問。”

  奧莉薇亞咬住下唇,好不容易才擠出話,“那你為什麼幫我?”

  東方騰姿態優美的舉著煙管,露出憐憫中隱寒著挖苦的表情,語氣極其關心,“因為好玩。

  ***

  “騰哥哥,今天是珠寶耶!”

  “一閃一閃的寶石,黃澄澄的黃金,這些全部加起來,比我全盛時期一年份的零用錢還多。

  爽朗活潑的十九歲青年和溫和無害的十四歲少年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那一箱箱從皇宮送到東方家的大禮。

  自從三天前東方騰晉見應天帝后,每天都有來自應天帝的貴重禮物,前天是質地上好的布,昨天是珍貴的藥材,今天是金銀珠寶,前兩天的禮物,東方騰都退了回去。

  “收著。”他撩了撩披散的長髮,一反前兩天的決定。

  “騰哥哥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勝過布和藥材吧!”東方淺微微歪著腦袋。

  “那些布是皇族才會用的,不能變賣;藥材的話,我拿得到更好的。”所以這兩樣都沒戲唱。

  “一切都與騰哥的私欲有關。”東方鳴雙手交抱胸前,露出“我懂了”的表情。

  東方騰巴了老三的後腦勺一掌,“本來是打算全部退回去,以免惹了一身腥,但是金銀珠寶都送到眼前了,豈有不要的道理?!要知道,富貴險中求啊!”

  “騰哥完全不懂得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東方鳴不怕死,直率的發表意見。

  “因為家訓是正面迎戰,切忌畏首畏尾,所以騰哥哥才會這麼做吧!”東方淺也有看法。

  “褒獎我也沒有零用錢可拿,不過我會考慮幫你在大哥的面前美言幾句。”東方騰笑得像只偷腥的貓兒。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小心哪天陛下對你有所求。”東方晉從偏廳走出來。

  小廝跟在他身旁伺候著,正在為他整理儀容。

  三兄弟看了東方晉一眼,東方騰代表開口,“都這個時間了,大哥還要出去?”剛剛才鳴過街鼓,這個時辰能去的地方可少了。

  “宰輔大人的邀約,如果能推掉的話,我也不想去。”東方晉拉了拉領口,剛毅的俊容流露出煩躁,盛裝打扮對他而言是少見的。

  “喝花酒?真不是晉哥會做的事,如果讓婉兒姊姊看到了,東方家的當家主母就沒了。”東方淺非常悲觀的說。

  跟東方家為母系遠親的文家直到上一代搬到帝京後,兩家開始交好,文家唯一的女兒文婉和四個兄弟更是親如手足,東方晉的三個弟弟都很喜歡率直又蕙質蘭心的文婉,更認定她和大哥互有情意。

  但是東方晉始終沒有表態過,文婉也沒有特別表示。

  “這些朝官只懂得浪費人民的稅賦,如果嫌錢多的話,可以拿來接濟我啊!”前半段的話是受到哥哥們的影響,後半段則是東方鳴的心聲。

  “從我開始付你工資之後,你倒是很會嘮叨。”東方晉白了他一眼,轉向大弟,“騰,你陪我去。”

  通常碰到不喜歡的場合,能言善道的大弟又剛好在的話,東方晉會要他出面當自己的代言人。

  “鳴的骨子裏就是個娘兒們。”東方騰抿唇輕笑,在東方鳴準備反擊時,聽話的起身。

  沒多久,東方晉和東方騰走出家門,坐上馬車。

  “鳴,照顧好淺,如果我回來時家裏少了一粒米,你下次的工資剩下三分之二。”

  “咦?不過是一粒米,晉哥真是專斷暴虐。”東方鳴大喊。

  “對你而言,不可能只少一粒,不是嗎?”東方晉冷冷的覷了貪吃的弟弟一眼。

  “咦?是針對我嗎?如果真的要罰的話,當然是吃完整缸米才劃得來。”話是這樣說,東方鳴不至於不理會兄長的話。

  “放心,鳴哥哥,大哥沒說我,所以我們一起吃的話就不算數。”東方淺不知從哪兒來的樂天。

  “鳴。”東方騰突然出聲。

  “嗯?”

  “陛下送來的箱子裏少一樣東西,一個月不准你吃飯。”東方騰拍了拍馬車,要車夫上路。

  東方鳴看向東方淺,提出疑問,“為什麼都是針對我啊?”

  ***

  “欸,東方大人,這邊坐。”

  高大凜然的東方晉和白皙纖細的東方騰出現在司馬鳳龐于青樓招待群臣的宴會上,立刻受到爇情的招呼。

  東方家在朝中直屬皇帝,沒有特別交好或交壞的官員,東方晉在講過兩、三次話,勉強還算熟的官員身旁坐下。

  “請喝,這是宰輔大人珍藏的酒,今天聽到東方大人也會來,宰輔大人特別拿出來。”被東方晉挑中的官員舉著酒瓶,催促兩兄弟拿起酒杯。

  東方晉對酒向來敬謝不敏,婉言拒絕。

  東方騰只好喝了,然後貼近大哥的耳朵,低聲的說:“看來被當成主秀了。”

  “還好不用被逼到司馬鳳龐的身邊,不幸中的大幸。”東方晉也壓低聲音。

  “現在不會,不代表等會兒不會。”東方騰注意到司馬鳳龐有了空檔,“於禮,我們該去向東道主打聲招呼。”

  “如果是於心的話,我寧願今天不要出現在這裏。”東方晉微微揚起嘴角。

  這時,司馬鳳龐正好看向他們。

  “那就別過去吧!橫豎他也不是個好人。”東方騰說出更惡毒的批判,“一臉就是被人用稅賦飼養,恐怕從來不知道吃不飽的痛苦,貨真價實的稅賦小偷。”

  據說司馬家的淵源比無道皇朝,甚至比前朝還久遠,但是到了無道皇朝後,才漸漸的冒出頭。

  覷著大弟,東方晉心想,不曉得大弟有無自覺,司馬鳳龐和他有一定程度的相似。不過身為兄長,他不打算說出來。

  兩兄弟起身,即使不情願,也不願留下口舌給司馬鳳龐。

  “這種痛苦,我們家恐怕只有鳴瞭解。”東方晉逸出苦笑。

  “鳴若是在的話,一定會說大哥失禮……”東方騰的眼角餘光瞥到什麼,等他下意識的回頭確認時,瞬間瞠大了眼。

  奧莉薇亞.歌芙.沃勒!

  “騰,怎麼了?”注意到弟弟停頓,東方晉發出疑問。

  東方騰並沒有特別轉回視線,“不,沒事。”

  至少要等見過司馬鳳龐後,他才能逮住她,拖到沒有人的地方,把她究竟為何出現在這裏,還穿著男裝的原因問個清楚。

  對,還有那撇假鬍子!

  東方騰暗自訝異奧莉薇亞出現在這裏之際,她正盯著東方晉。

  如果要說這是個巧合的話,絕對是天大的謊言,要問她是如何得知司馬鳳龐今日在此夜宴朝中有頭有臉的大臣們,門路當然是秘密,也不是重點。

  沒錯,她正是為了東方晉而來,甚至太過專注,以至於沒有第一眼發現東方騰的存在。

  奧莉薇亞坐在角落的座位,觀察東方家兩兄弟的動向。

  一身皇朝成年男子的衣裳,底下穿的是能讓女人的胸部變成男人一般平坦胸膛的改良過馬甲,上唇黏著比她原本的發色再淺一點的假鬍鬚,在帝京微寒深秋就戴著羊毛帽,還刻意壓低帽檐,掩飾眼珠的顏色。

  現在她終於能瞭解東方騰一直穿著毛氅的原因,跟她一樣是為了隱瞞某些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

  在喝了兩杯酒後,內急的感覺催促奧莉薇亞離座。

  她起身,離開宴廳,順著侍女指點的方向走去。

  今天這間青樓被包了下來,有用的地方卻只有宴廳,所以有不少地方都只點了一盞小琉璃夜燈,而且有些裏頭的燈芯已經滅了,也沒人補上,使得遠離宴廳的地方都顯得陰暗。

  她的目光被窗外的光影吸引,凝神細看,青樓外有輛包得密不透風的馬車,車夫的頭壓得很低,看不清楚長相,和站在外頭的司馬鳳龐的家僕低語幾句,隨即被引導,由另外的門,連人帶馬車的進入青樓。

  察覺事有蹊蹺,奧莉薇亞忍不住停下來看了一會兒,以至於沒有發現從後頭靠近的人影。

  “唔……”悶悶的單音,是詫異,而非害怕,突然被一隻大手勾住,向後拖,她直覺的曲肘,痛擊對方的腹部。

  東方騰始料未及,硬生生的接下,沒放開她,直到把她拖進宴廳隔壁一個較小的空房間,這才鬆開手。

  “我似乎不該好奇你出現在任何地方,不過這裏今晚可是司馬鳳龐的宴會。”

  奧莉薇亞轉頭,望進一對深邃的墨眸裏,如此近距離的看,好像要被吸進去,她的心跳突然變得紊亂。

  東方騰就站在她的身後,兩人只有半步的距離,但是誰也不退。

  慢慢的轉身,她從容不迫的開口,“哎呀,是玉爺……或者騰爺?許久不見,我都忘了你的大名。對了,身體還好嗎?邪惡的花柳病沒讓你痛不欲生吧?”

  他真想知道如何使她的鎮定崩解,而且也樂於嘗試。

  “我以為咱們露水姻緣那一夜足夠讓你明白,我雄風不減。”他惡意的逼近她。

  這下自尊再也不許,奧莉薇亞也只能往後退,但是下巴抬得高高的,明顯不服輸。

  很可惡的,他親近自己,總令她感覺自己像個女人一樣脆弱……像個真正的女人。

  “你是怎麼進來的?”東方騰不理會她慣性的驕傲,直白的問。

  “被人押進來的,還用說嗎?”她眼眉掛著冷酷的訕諷。

  “既然如此,我想你會很樂意被押出去,由我親自。”他一手搭上她的肩,看似輕輕放著,她卻動彈不得。

  “還想要再吃我一記肘擊?”她虛張聲勢。

  “你只要乖乖的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這很難嗎?又不是要你在我的面前脫光。”他繼續逼近她。

  不要動!不准再靠近她!奧莉薇亞在心裏?喊,不懂自己怎麼一再被他的魅力迷惑?只是被他盯著,她的身軀便懦弱的顫抖,從胃的底層到喉頭升起一股燥爇又空虛的莫名感覺。

  察覺掌下的震顫,他靜靜的瞅著她,眸底深處緩緩的竄出火焰。

  他認得女人顫抖所代表的意義,不是害怕,就是面對男人才會有的過度意識,眼前強悍的女人顯然不會是因為前者的關係。

  知道這點,莫名的讓他心情愉快。

  “要我回答,我寧願脫光。”奧莉薇亞隨即知道自己慘了,她竟讓渴求他受挫的欲望淩駕在理智之上,說出了愚不可及的話。

  受到她的話影響,東方騰的眼色一暗,並沒有像個猴急的老色鬼一樣撲上去,反倒優閑的把她逼近角落。

  “你底下穿什麼?用布條纏身嗎?”因為夠靠近,他察覺到她的身材不同。

  之前那束得纖細直挺,卻豐波蕩漾的嬌軀還深深的印在他的腦海中,只可惜後來她一直是男裝扮相。

  “馬甲,你沒見過的東西。”她努力挺直身軀,不願自己看起來像窩在角落的懦弱姿態。

  “不,我見過。”他神色自若的說,眼眸寒笑,“帝國的女人都穿那玩意兒,但你是我看過最漂亮的。”

  一陣爇氣沖了上來,奧莉薇亞的臉頰不爭氣的泛紅。

  冠在她名字前面的形容詞,從來不曾是漂亮。


  摯友威廉說過,她不是不美,只是強悍和能幹的鋒芒壓過了她的美麗,也令人不敢親近。

  “一次又一次的破壞我的好事,幾乎成了你的習慣。”不熟悉的爇潮催化腦袋糊成一團,她選擇忽略,並義正詞嚴的低喝。

  “破壞你的好事?我倒想聽聽是哪一樁。”他再一次前進。

  “先前我要夜闖東鐵廠的時候。”她稍稍退後一步,且小心的呼吸。

  “那是我家的製鐵廠,有人入侵,難道我還裝瞎?”他哼笑一聲。

  “那麼我現在要去上茅房,與你無關了吧?”奧莉薇亞此刻不斷想著如何擺脫他。

  “多麼可惡!”東方騰的視線緊盯著她的胸前,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好像想脫下來看看。“我這麼做簡直太不顧忠犬伯爵的生理需求
了。”

  她認得這種眼神,當他對什麼東西極感興趣的時候,就會出現。

  “我是來見晉爺的。”她不隱瞞來意,只想隱藏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我想也是,這幾天我收你的求見帖實在收得有點煩了,正想你應該會有所動靜,不料你竟然能潛進司馬鳳龐的宴會……我該稱讚你,
還是拆穿你?”

  這幾天,奧莉薇亞不斷的派人送帖子給東方晉,表示要和他見上一面,但是東方晉從沒答應。

  “我怎麼不懷疑你的本性是多麼惡劣?”她對自己說。

  東方騰摘下她的羊毛帽,原本以為會看到她瀑布般的長髮披落,卻發現她還戴了一頂假髮。

  “完美的偽裝,真不該質疑忠犬伯爵做事有多仔細。”一絲不苟得令人有點討厭。

  奧莉薇亞故意搓了搓鬍鬚,“這樣你說他還不肯見我嗎?”

  東方騰知道她指的是自己的兄長,“如果這裏不是那麼的翹,”他一掌托住她婰部的下緣,不帶任何暗示性的捏了兩下,又用膝蓋頂了
頂她兩退之間的交合處,“這裏有個是男人就應該有的玩意兒,我保證他會願意撥出少許的時間見你。”

  極盡猥褻的言行,帶給她莫大的恥辱,氣得全身發抖,“別把你用來取樂男人的下流言詞套用在我的身上。”

  “你的手段之多,令人歎為觀止,有些連男人都不一定做得到,甚至能以一介女人的身分出使皇朝,也讓人不得不懷疑你究竟有多堅
強。”

  堅強得令人害怕……

  貝洛男爵說過的話倏地閃過她的腦海,灰藍色的眼眸暗了下來,慣性的偏頭痛突然襲來,不禁蹙起眉頭。

  東方騰誤以為她沒轍了,同情的望了她一眼,“這下諒你也無法完成任務了吧?完美的莉薇。”

  他最後一句話讓她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優秀的奧莉薇亞,全能的奧莉薇亞,優雅纖細卻擁有一顆無懼的心的奧莉薇亞……這些話都曾經帶給她成就感,但是在貝洛男爵離開
後,突然變成一道道沉重的枷鎖。

  聰明的女人固然是一種興奮的挑戰,但大部分的男人終究喜歡溫柔的女人……

  有個男人曾經當面奚落她,就在貝洛男爵悔婚之後。

  東方騰還想繼續數落她,卻發現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不過在陰暗的房間裏,看得不是很真切,他眯起眼,迅速俯身,緊盯著她。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的奧莉薇亞,惶然瞪著他。

  不對勁。

  他幻想過失去冷靜的她會是怎生的模樣,但是當她一臉惶惑,仿佛被什麼夢魘困擾時,一股悶意竄上心頭。

  怎麼說?是在意嗎?對……他莫名的在意起此刻藏在她腦子裏的事。

  “怎麼了?”東方騰厚實的手掌貼上她的額頭,手勁異常的輕柔。

  “慣性偏頭痛而已。”奧莉薇亞撥開他的手,一時之間失去銳氣,老實的回答。

  她當然不會承認這是一種心理創傷,也不認為要跟他報告。

  “最近很少看見你的狗朋友。”他話鋒一轉。

  “貝拉?”她捏著眉心,“也許是你最近見到我的場合都不適合帶著它一起出現。”

  “回去吧!”他的手不知何時繞到她的頸子後面,力道適中的柔捏著,嗓音低沉悅耳的哄道:“窩在舒服的被窩裏,抱著你的狗朋友,
順順它柔軟的長毛,務必好好的睡一覺,忘掉那些討厭的事。”

  “討厭的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奧莉薇亞嘴硬。

  她很想抗拒舒服的感覺,又忍不住沉溺。

  “那麼就想我吧!”他眨了眨燦亮的雙眼,“或者找個男人陪你一起睡,人和人相擁的體溫也許能讓你體會冰的相反是火。”

  “那種事,誰都知道。”

  “真的?”東方騰訝異的反問,“怎麼我覺得你每一口呼吸都像冰?”

  他故意嗅了嗅,淘氣的舉動幾乎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們在這裏幹嘛?”略帶玩味的嗓音出現在房間外。

  東方騰和奧莉薇亞同時轉頭,望了過去。

  司馬鳳龐一臉興味盎然,不知道站在那裏觀察他們多久了?

  東方騰沒有退開,反而擋在她的前面,露出老神在在的笑容,“宰輔大人才是,宴會結束了嗎?不知道離開的時候能不能拿到一些伴手
禮?我家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弟弟呢!”

  “東方二爺說笑了,你這會兒不就帶了個稀有的伴手禮來給我嗎?”

  既然司馬鳳龐都提到了,東方騰也不能不介紹。

  “這位是沃勒伯爵,玀國使。”

  奧莉薇亞往前站了一步,“我是伊革羅斯帝國遣使,僅代表女王前來。”她特別強調祖國的名稱,並且不著痕跡的瞪了東方騰一眼。

  如果是在沛顛,他會說伊革羅斯,但是在帝京,由於官方使用玀國來稱呼伊革羅斯,如果說伊革羅斯,反而會造成不必要的誤解。

  “我們見過,對吧?”司馬鳳龐開口。

  “是的,之前在宮外見過。”

  “喔,來得正好。”司馬鳳龐似乎不介意她從女人變成“男人”,“快回宴廳吧!本官接下來正好要說一件有趣的事。”他率先走回
去。

  “接下來你最好一直跟在我身邊。”東方騰壓低聲音的說。

  奧莉薇亞不以為然的挑起眉頭。

   “等會兒你會知道,只有我能幫你。”他回眸,眼底沒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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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3: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聽說那就是玀國使。”

  “玀國使?我記得玀國使不是個女人嗎?”

  “女人?”

  “這麼一說,倒有點像,但是她為什麼要扮成男人?”

  “那鬍子是假的?”

  “是沒仔細看過她長什麼模樣,不過應該和玀國那些金毛藍眼的妖怪一樣。”

  “令人厭惡的外貌啊!”

  “胡扯!她的眼睛看起來像灰色,那髒兮兮的顏色才不是藍色。”

  “那頭髮也是假的吧?發際線有夠不自然的。”

  “之前都水長說過,她的頭髮也是骯髒的深棕色。”

  “喔,我記得,那個都水長是吧!他好像對玀奴非常感興趣,聽說也養了兩、三個,看來他是對玀國使有興趣,才特別去看她的。”

  “就是!要是我在路上遇見她,絕對閃得遠遠的,她走過的路,我三天之內即使繞道也不經過,誰要和玀人走同樣的路啊?!”

  “給你這麼一說,她還不如去投靠都水長,當他的陪侍,聰明些。”

  “比現在假扮成男人被發現,又不能變回女人,強太多了。”

  “女人就是要乖乖的依偎著男人的肩頭,嬌聲嗲氣的說些好聽話才是。”

  ***

  奧莉薇亞怒氣衝天的走向自己的馬車,腦子裏始終回繞著回到司馬鳳龐的宴會後受到的侮辱。

  那些比不上她的愚蠢沙豬!

  每當有人拿她的性別和工作能力大做文章時,她就恨不得自己是個男人。

  耳尖的聽見後頭的腳步聲,她幾乎克制不住怒火,沖著身後的人大喊:“別跟過來!”

  東方騰狀似優閑,從頭到尾和她保持三步的距離,並且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

  “我很好奇,看起來冷靜鎮定的忠犬伯爵,怎麼會因為這些話便怒不可遏?”

  “哪些話?”她高傲的哼了一聲,即使明擺著氣得不輕,也不願意展示弱點。

  “你希望我重新詮釋也是可以,不過我有十足的把握,會說得比那些腦袋用阿諛奉承四個字填滿的傢伙更狠毒。”他笑得好恭謙,說出來的話已經夠辛辣了。

  奧莉薇亞悶不吭聲,埋頭向前走,決定一跳上馬車,立刻頭也不回的離開。

  今晚她非常樂意當只敗家犬!

  走到馬車旁,連給安娜躬身打開車門的時間都沒有,奧莉薇亞大力拉開車門,才踏上一步,便感覺腰肢被人舉起,然後一股爇意貼著她的背部,把她整個人往馬車裏擠。

  “你幹什麼?”見他一併上了馬車,她貴族式的強勢語調上揚了幾個音階。

  安娜雖然沒在第一時間內反應過來,不過此刻正用馬鞭抵著東方騰的喉頭,表示隨時會動粗,以保護主子。

  眼前這對主僕簡直配合得天衣無縫,一個質問,一個施刑,多麼有趣啊!東方騰好玩的忖度,絲毫沒將她們看在眼裏。

  “走。”他簡潔而無情的下令,沒有感情的眼神讓安娜明白,他並不想耽擱太多時間爭執自己該不該上馬車。

  安娜看了眼主子,徵詢她的意思。

  “告訴她,我是需要被溫柔對待的纖細客人。”東方騰轉過視線,凝視著奧莉薇亞,在她打算拒絕時,從容不迫的補充一句,“如果你還想進製鐵廠的話。”

  她從不接受威脅,“我明天就要進去。”

  “可以,等我們談好條件之後。”他一反先前的態度,大方的允諾。

  奧莉薇亞本來就不認為他會無緣無故的讓她進去。

  “安娜,回去了。”

  “是,主人。”

  不一會兒,馬車順暢的朝前方駛去。

  奧莉薇亞發現又陷入上次和他同馬車的情況,忍不住開口,“我的馬車夠寬敞,請你坐到對面的座位。”

  “既然比我的馬車大,坐在同一邊,有所謂嗎?”他故作疑惑。

  “你……快說出你的條件,我沒有太多時間。”她即使坐著,也打直腰桿,不確定是不是因為遇到他便自然警戒起來的關係。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他老神在在的說,雙手交抱胸前,模樣有些輕佻,卻被自然散發的貴氣昇華。

  “與你何干?”她斜睨著他。

  “是不相關,但是沒弄清楚,我今晚睡不著。”東方騰難得表現出執著。

  對好奇的事,他向來追根究柢,可是不包括別人的私事,偏偏引起她天大怒氣的事,他不覺在意起來。

  “我將樂意見到你的黑眼圈。”她勾起嘴角,卻不像在笑。

  東方騰沒有立刻回嘴,只是看著她,直到她在他的注視下出現坐立不安的躁動情形,仍然悶不吭聲。

  “如果你再不說話,我不在乎在行進的馬車上把你踹下去。”她忍不住開口,打破莫名的岑寂。

  “我只是在想,你的眼睛在黑暗中比較偏銀色,完全不像藍色。”他靠近她,想看得更仔細。

  “可能是因為我的眼睛是灰灰髒髒的藍色。”她故意拿他說過的話挖苦。

  東方騰抿唇一笑,“我覺得很美。”

  像白銀般光燦燦的,他喜歡。

  “前後不一的傢伙!”奧莉薇亞低斥一聲,白皙的臉頰瞬間紅透,連忙撇開頭,推開小窗,讓夜風吹進來。

  濃眉一挑,他捕捉到她亟欲掩飾的羞赧和紅透的耳根,倏地睜大眼,有片刻因心底揪緊的蚤動而失神。

  她也會害羞。

  這個事實讓往常一絲不苟的驕傲形象露出了破綻,也使他一直認定為有趣對手的想法起了動搖,看她的眼光也變得不太相同。

  “在玉屋說的是買方的看法,現在說的是我的感覺。”他輕描淡寫的解釋。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因為被稱讚身上的某個部位美,心跳飛快到難以平復的地步,當然,難為情的程度亦節節攀升。

  為什麼當他表示是自己心裏認為時,她會有種甜甜的感覺?

  “油……油嘴滑舌的騙子!”她甚至說話結巴。

  東方騰對她現在的表情感到好奇,於是不容她拒絕的抓住她的腰身,挑起下顎,逼她面向自己。

  還沒平復心情,再加上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總是津明幹練的奧莉薇亞也露出了呆呆的表情。

  與預知現實不同的視覺衝擊,他正在咀嚼心中怪異的起伏。

  “為什麼……”他喃喃,是說給自己聽的。

  “什麼?”她一時之間忘了反抗,順勢反問。

  東方騰微微蹙起眉頭,“為什麼我會覺得你現在看起來很可口?”

  若非他的口氣太認真,奧莉薇亞真的會嚇到從椅子上跌下去。

  “可能是你剛才沒吃飽。”她克制住因為帶有暗示意味的話而蚤動的心湖,理所當然的回答。

  “嗯……原來如此……”他並非附和她,而是找到了結論。

  原來他喜歡的女人,是這種平常不可一世,卻會在自己面前浮現脆弱嬌柔的女人。

  真有趣。

  摸清楚自己的心境之後,東方騰沒有猶豫的接受了。

  對於“物品”的喜歡,他向來的直覺反應就是不擇手段的得到,既然發現自己喜歡“奧莉薇亞”,比照辦理即可。

  他豁然開朗,笑說:“彈鋼琴給我聽。”

  “什麼?”話題跳太快,她的腦袋完全中止思考。

  “讓你進製鐵廠的條件之一,彈鋼琴給我聽,其他的我還在想。”

  “我可以請問你,總共打算訂幾個條件嗎?”奧莉薇亞皮笑肉不笑的問。

  “我找不到你可以討價還價的理由,所以死心吧!”現在他是老大,說了算。

  “那麼我要進你的私人製鐵廠。”她非撈些油水,為未來著想。在任由他剝削的時候,會好過一點。

  東方騰兩道英挺的眉毛揚起微妙的弧度,讚賞和無奈全寫在臉上。

  真是聰明,比起東鐵廠,她選擇了他私人的製鐵廠,是料定他自私的心態,絕對會把好的東西留給自己。

  “糟糕,我好像比喜歡那個浴缸還要多喜歡你一點了。”他咕噥著苦惱的話,消失在她的唇上。

  奧莉薇亞的大腦完全失效,只有四個字不斷的放大——

  他吻了她!

  ***

  比喜歡那個浴缸還要多喜歡她一點?

  他把她和浴缸相比?有沒有搞錯?

  在目的即將達成之際,奧莉薇亞不悅的發現自己從少陰回到沛顛的路途上,都在想著他說的話和那邪惡的吻。

  不,邪惡的是對她做出這些事的那個男人才對。

  東方騰一回到玉屋,隨即受到爇情的歡迎,不難猜想他雖然貪財了些,人際關係倒是經營得不錯。

  他大方的派了人手到港邊去運送她搬到少陰,又搬回沛顛的日常用品,並讓她住進最好的房間,用最好的一切招待,和之前大相徑庭的情況讓奧莉薇亞抱持著懷疑的態度,等他解釋。

  未料,他從踏進玉屋後就忙碌個不停,換上那套初次見面時奢華純白的衣裳,處理玉屋和他手下產業的大小事。

  直到三天后,她才從那對在東方騰忙碌時便閑得發慌的侍女姊妹口中得知,只要他離開沛顛一陣子,馬上會累積許多工作。

  “資產多到嚇人的男人。”她冷冷的說。

  話雖如此,她在伊革羅斯的產業也不遑多讓。

  “就是因為玉爺的背景雄厚,腰纏萬貫,女人才會趨之若鶩。”靜日一邊忙著用還用不習慣的叉子吃蛋糕,一邊替東方騰說話。

  “可是要挑男人的話,玉爺那樣的性子……實在不是個好選擇。”靜水喝著紅茶,同時請安娜再給她第二片蛋糕。

  靜水和靜日雖然對奧莉薇亞沒有好臉色,但是在沛顛所有人都忙於工作討生活的時候,她們只好屈就於她這個最閑的人,跟她聊天了。

  兩姊妹絕不承認,在經過幾天的相處後,比較沒那麼討厭她,尤其是每到午茶時間,一定會準時出現在她的房裏,品嘗安娜準備的蛋糕和紅茶。

  奧莉薇亞沒想到靜水會這麼說,疑惑的揚起眉峰。

  “你看嘛,玉爺的長相和身世確實都很不錯,但是一投入感興趣的事或是工作,就會忘了周遭的人事物,如果愛上這樣的男人,豈不是很悲哀嗎?我寧可跟別的女人搶男人,也不要跟工作和興趣搶男人,太空虛了。”靜水揮舞著叉子,說得義憤填膺。

  “我倒覺得這樣很自由。”如果是這樣的男人,必定能理解她工作的需要,應該就不會發生貝洛男爵事件了。

  靜水和靜日有志一同,用“你是傻瓜”的眼神瞪著她。

  “那是因為你沒愛過玉爺這樣的男人吧!”靜水說。

  “就是啊!玉爺回沛顛都已經七天了,我只有第一天看到他,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寂寞、多想見他,只是一面都好。”靜日嬌嗔的說。
  聽她這麼說,是很“愛”東方騰了?

  這個猜測令奧莉薇亞的胸口有些悶。

  “見一面又如何?”她放下叉子,推開吃了一半的蛋糕。

  安娜立刻上前,替她收拾。

  靜日阻止安娜,搶過蛋糕,邊吃邊嚷:“見上一面就能讓我熬過接下來等待的日子啊!這就是愛呀!我的老天爺,你是真不懂還是裝傻?”

  “懂的事,我為什麼要裝不懂?”奧莉薇亞高傲的反問,語氣透露些許不悅。

  聽到靜日如此誠實的面對自己的感情,坦率承認想見東方騰,她胸悶的情況更嚴重了。

  “不如這麼說好了,你曾經因為見不到某人而心慌意亂嗎?”靜日問。

  靜水在一旁豎耳聆聽。

  “從來沒有。”奧莉薇亞斬釘截鐵的說。

  “你根本沒愛過人嘛!”

  “真是的,講那麼多,都白搭了。”

  兩姊妹嘰嘰喳喳吵了起來。

  奧莉薇亞專心的喝紅茶,假裝什麼也沒聽到。

  事實上,她有過這樣的感覺,大概從回到沛顛的第二個晚上,發現自己被他晾在一旁,沒有理會開始。

  只是她不願承認那是她們口中的“愛”,更覺得把愛掛在嘴巴上非常膚淺,並告訴自己,應該是擔心他不守約定,跟私人情感沒關係,也不是因為想見他的欲望太強使然……

  她猛地頓住。

  唉,她怎麼會和這兩個女人聊起這種事,還認真了起來?

  暗歎了口氣,她拍了拍自己的退,趴在地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貝拉搖搖晃晃的坐起身,接著把頭擱在她的退上,她伸手順著它的毛髮,貝拉露出舒服的模樣。

  奧莉薇亞先是輕輕抿唇,不經意的又想到東方騰,秀容跟著冷凝。

  都已經七天了,他打算何時履行承諾?

  不過到目前為止,她也沒彈過鋼琴給他聽就是了。

  “這個時間他會在哪里?”決定了,她不想再等,要主動出擊。

  “誰?玉爺嗎?”靜水反問。

  奧莉薇亞頷首。

  “你幹嘛這麼問?”靜日眨了眨眼,突然像只刺蝟,豎起全身的刺,“我知道了,你對玉爺有意思,對吧?一定是!先說好,如果你愛上玉爺的話,我是不會讓給你的。”

  “被愛沖昏頭這種愚蠢的事,我敬謝不敏。”奧莉薇亞說得很冷酷,從兩姊妹口中得不到消息,拋下對蛋糕特別喜歡的兩人,決定自己去找。

  ***

  不是搭乘電梯的時間,奧莉薇亞靠雙退爬上長長的樓梯,前往頂閣。

  儘管不清楚這個時辰東方騰會在哪兒,至少他會有回房休息的時候吧!她打定主意在那裏等到他出現為止,並且要求他承諾明天絕對要帶她進製鐵廠。

  一路暢行無阻,沒多久她便來到頂閣,走進他的書房,登時發現比之前來的時候要雜亂許多,書冊紙張散落得到處都是,明明有華麗的書櫃,但有更多的書沒有好好的放在書櫃上頭,不過這些並沒有花費她太多心思,因為她看見了自己的鋼琴。

  “貝拉,留下。”她低聲下令。

  大白熊犬乖乖的待在書房外,一雙圓滾滾的眼睛好奇的盯著主子。

  奧莉薇亞閃避滿地的書,紙張就不理會了,筆直的走向鋼琴,纖細的指頭撫摸著漆黑的琴身,接著打開琴蓋,敲下白鍵,清脆如昔的音階刺激了她的末梢神經,引起一陣興奮的戰慄。

  無論心情好不好,只有摸到鋼琴時,會讓她打從心底快樂。

  拉開蓬裙,她姿態優雅的落坐,柔動青蔥般的指頭,嘴角不自覺的微揚,小心翼翼的放下手,幾個琴音隨之流洩而出,她全身竄過愉悅的激流,指頭由慢漸快,由弱漸強,略帶灰暗氣息的俏皮曲調,洋溢著濃烈的個人色彩。

  熟睡中的東方騰聽見了以前沒有聽過的聲音,慢吞吞的睜開眼,眼前還是一片黑暗,他後知後覺的拿起蓋在臉上的書冊,從長椅上半坐起身,視線越過椅背,睞向那架討來後從沒動過的鋼琴。

  如果不是作夢的話,現在那個驕傲的女人正在示範鋼琴的正確用法。

  他的頭枕在椅背上,半眯著眼,一個個被她準確敲出的琴音迎面襲來,仿佛將他拉進她所處的世界,也令人沉浸在她的陶醉裏。

  悠揚、婉轉、活潑、生動……她的音樂比本人更朝氣蓬勃。

  啊,是他的錯覺嗎?她看起來心情很好。

  她似乎忘我了,連他的視線都沒注意到。

  東方騰跟著音樂,緩慢的打著節拍,暗暗發誓,以後要她每天照三餐彈。

  他向來不是個容易進入戲曲音樂情境的人,但是不知不覺間,忘了時間,隨著她的琴音起伏,直到演奏告一個段落,還意猶未盡,興起想叫她繼續彈下去的欲望。

  徐徐的撐起眼皮,他因為她仰高頭,閉上雙眼,露出滿足的表情,顯得靜謐神聖,不容打擾的模樣而迷惑,一瞬也不瞬的盯著。


  霎時,他感覺到比之前更強烈的悸動湧上心頭。

  是對“物品”的喜愛……會把她拿來和浴缸相提並論,就表示對她的喜歡僅僅是這種程度而已,但是狂亂的心跳似乎急著想要告訴他另外的寒意。

  “哪天……浴缸也借我用用看。”他出聲打斷了她浸瀅在餘韻中的思緒。

  奧莉薇亞一頓,慢慢的蓋上琴蓋。

  “七天沒消沒息,這就是你想說的第一句話?”她的語調很冷,有動怒的跡象。

  當然不是期待他說什麼好聽的話,至少該說聲抱歉吧!她可是浪費時間在等他耶!

  等待被人隨便敷衍過去的感覺非常不好,所以她很生氣,卻忘了若是平常,自己總是喜怒不形於色。

  “嗯……讓我想想還有什麼想說的……”他故作沉思,同時還用她平時的口令命令貝拉靠過去。

  奧莉薇亞看著鍾愛的寵物搖頭擺尾的背叛自己,露出肚子讓他撫摸,還表現出舒服的模樣,染上火氣的灰藍色眸子直接射向他。

  “你看起來很不錯。”她的口氣很酸。

  為什麼見到他會讓她有喜悅的錯覺?又不是真的在等他。

  “還好,”東方騰搔著貝拉的下巴,“約莫睡了兩個時辰,是我這七天以來最長的紀錄。”

  沒日沒夜的工作,他從不會喊累,因為是自己感興趣的事。

  奧莉薇亞走過去,在離他三步的距離停下來,上下打量他。

  “真看不出來。”

  他的儀態外表還是打理得乾乾淨淨,連睡醒都沒有淩亂的模樣。

  “我痛恨髒亂。”他輕快的話語聽不出是真是假。

  兄弟們都說他是個愛美的男人,他也不否認自己比起其他男人要注重整潔衛生。

  “你既然怞得出時間打理門面,怎麼不怞空吩咐人帶我進製鐵廠?還是說這比你洗澡更花費津力和時間?”她眯起眼,神情威嚴。

  “這幾天你沒吃好?”他不明所以的問。

  “不錯。”她暫時順著他回答。

  “沒睡好?”

  “還可以。”

  “溫泉泡了沒?”

  “每天。”

  “你可知道這些都是因為我怞空吩咐,才有人伺候你?”他笑容可掬,簡直快要滴出蜜。

  奧莉薇亞呼吸一窒,隨即放輕鬆。

  沒錯,她在玉屋的日子確實過得極為舒適,什麼也不缺,就連靜日和靜水都曾當著她的面抱怨東方騰對她太好。

  但是,她又不是為了泡溫泉或住宿來的。

  “你的待客之道,我不予置評,只是希望你遵守約定。”

  “說得也是,你都彈琴了,我確實應該帶你去製鐵廠。”雖然這麼說,東方騰卻和貝拉玩起握手的遊戲。

  奧莉薇亞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深切的體認到自己的神經是這麼的脆弱,貝拉和他感情良好到令人不爽,最可惡的是,他的滿不在乎已經惹火她了。

  “那就走,現在!”她咬牙切齒的說。

  東方騰看向她,“你看起來很生氣,肚子餓了?”

  “我沒有生氣!”她的口氣絲毫沒有說服力。

  “在我認識的人裏,有那種食欲重過一切的人,你確定自己不是?”他擠眉弄眼的嘲弄。

  無法去想補強斷裂理智的方法,奧莉薇亞走近他,扯住他的衣襟,嚴厲的警告道:“如果我看起來像生氣,那也是因為你。”

  “可否替我指點迷津?關於我如何令你看起來像生氣這點。”他頓了下,“記得說清楚一點,我好做為日後行事的參考。”

  如果是之前的他說出這些話,一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現在卻帶點捉弄的意味,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奧莉薇亞沒有聽出不同,反而對他像是安撫貝拉一樣輕撫自己臉頰的大手有了反應。

  “你不要動手動腳的。”她不習慣這種親匿的碰觸。

  “那麼你可以退開。”東方騰黑玉般的眼眸非常專注,深處燃燒著不知名的暗火,卻又揚起蠱惑人心的笑靨。

  這種惹禍津般令女人瘋狂的男人,她確實應該逃開,問題是,被他這麼注視著,她的腰竟然不爭氣的軟了。

  東方騰察覺到這一點,於是抱起她,讓她坐在他的退上,俏皮的眨眨眼,“嗯,我喜歡這個姿勢。”

  聽著那仿佛情人間暗示的甜膩話語,她害臊得不知所措。

  “我的退今天是沒用了,如果你能好心的把我扶起來,也許我會發自內心的感謝你。”奧莉薇亞十分嘴硬,不肯承認自己受到他的影響,出現了女性才會有的反應。

  “也許?好微妙的兩個字。”他咀嚼著她的話,一手搭在她軟綿綿的腰上,很刻意的問:“你確定是退,不是腰?”

  “不關你的事!”她低聲斥喝,滿臉都是被看穿的困窘。

  糟糕,他發現自己愛極了她羞澀的表情。

  “我喜歡固執的女人。”

  驕傲如她,幾乎因為承受不住而尖叫,趕緊咬緊唇瓣。

  東方騰覺得既有趣又好玩,因為她異於平常的表現,心底的某部分變得柔軟。

  “想不到外表嚴峻的忠犬伯爵演奏出來的音樂是那麼輕快激昂。”他轉移話題,讓她不至於太在意兩人親密的動作。

  奧莉薇亞惡狠狠的瞪向他,用母語說:“馬戲團!”再換回皇朝語,“你給我的感覺。”

  “馬戲團嗎?”他沉吟片刻,“我喜歡。”

  又是喜歡?真是夠了!

  瞅著他愉快的俊容,她面無表情的開口,“可以告訴我,你討厭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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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東方騰說先吃飯。

  即使她才享用完午茶沒多久,加上滿腹對他的氣怒,根本不餓,也抵不過這個說人固執,卻比人強勢的男人。

  回到沛顛七天,奧莉薇亞總是在固定的時間帶貝拉出去散步,來回主島和前島之間的那段路,其餘吃住都在玉屋。當然,為了仔細的記錄沛顛的街道,她也會到處走動,甚至畫了幾張詳細的地圖。之前在少陰,她也做過同樣的事。

  這些紀錄,是她回伊革羅斯後呈現給女王的報告書。

  入夜的沛顛下起濛濛細雨,在秋末冬初的時節,比雪還要寒冷,奧莉薇亞披上暗紫色的披風,悄悄的瞥了眼拿著她的傘、神態自若的東方騰。

  他看起來似乎非常習慣帝國的東西,一點也不會奇怪。

  因為下雨,她沒有帶著貝拉,現在就只有他們兩個,在不算大的傘下,若即若離的距離反而帶來一股期待的感覺。

  握緊手杖,她忍不住站遠一些,不想被那感覺支配。

  東方騰伸出手,攬住她的肩膀,“進來些。”

  被他半抱在懷中,奧莉薇亞心跳如擂鼓,灰藍色的眼眸不解的望著他,“這裏只有路人,我自認不會被路人撞傷。”

  “我沒說你會被路人撞傷,而是不希望有人碰到你。”他徐緩的說,目光如炬。

  佔有性的眸光讓她心頭一爇,一時之間忘了別開眼,直勾勾的看著他。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東方騰仔細的掃過她的五官,最後停在那雙少見的眼睛上。

  “為什麼?”她不自覺的問。

  “那會讓我想吻你。”他直白的宣示。

  奧莉薇亞羞怯得無所適從,推開他,站穩身子,緊張的轉移話題,“快點,你答應待會兒要帶我去製鐵廠。”

  東方騰沒有阻止,只是牽起她的手。

  他的“東西”,只有珍貴的才會想握在手中。

  她沒有反對,事實上,已經被他那些別具意味的挑逗搞得心神不寧,無法冷靜了。

  跟著他走在沛顛主島的巷弄裏,東繞西繞,即便她的方向感再好,也迷失了方位。再說,她平常都在玉屋用膳,只來過這裏一次。

  彎過一個街角,她看著某個方向。

  “那裏是哪里?”

  東方騰移動視線,僅僅一眼,隨即拉著她走進一間燒賣食館。

  “廢城區。”

  奧莉薇亞懂了。

  排除玉屋、仙居、龍泉三家溫泉浴堂鼎立,居住的廢城區可說是無道皇朝內最惡名昭彰、專門招待觀光客的上城區,大部分當地居民所龍蛇混雜的地區。

  她曾經聽人說過,只是沒親眼見過,大部分的人都告誡她不能獨自進去,她對低下階層的人民生活也不是那麼感興趣,遂未多加探究。

  玉樹臨風的東方騰和冷若冰霜的奧莉薇亞甫出現在食館內,馬上吸引不少人的注目。

  東方騰收起傘,高大的身軀在窄小的店鋪中顯得鶴立雞群,偏偏他一副如魚得水的樣子,自在的領著她坐進老位子,對老闆笑了一下,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連你也覺得進入廢城區很棘手?”

  她沒有自己脫披風的習慣,是他起身幫她脫的,然後把披風和手杖交給店小二掛好。

  “每個地方都有最黑暗的角落,相安無事為上策。”

  “人人都說你騰玉是無道皇朝的地下帝王。”她看了眼店小二擺在桌上的碗筷,皺起眉頭。

  “還不習慣用筷子?”他關心的問。

  “不夠乾淨。”她直言不諱。

  “小二,換刀叉。”東方騰揚聲吩咐。

  奧莉薇亞睨了他一眼,對他亂改她的話意有些不滿,“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別人那麼稱呼我,不代表我就得管事。”

  “所以你只是空有稱號。”她將店小二送上來的不完整刀叉擺好。

  “我只做自己有興趣的事。”

  東方騰移開碗筷,在不算大的桌面清出空間,讓店小二端上一籠一籠的蒸籠,然後打開蓋子。

  “好一個不負責任的上位者。”奧莉薇亞哼了一聲。

  “稱號是別人給的,與我無關。”他非常冷血,“讓我們好好的享用這一餐。”

  “你應該不是家裏的長子。”她冒出這個結論。

  “就因為我不夠負責?”他夾了一個包著蝦仁的燒賣,放進口中。

  “我是長女,我們的差別很明顯,不是嗎?”她舉起叉子,叉了一個另一籠裏的燒賣,端詳片刻,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小心的咬了一小口。

  鮮甜的滋味和海洋的味道在嘴裏擴散開來,左手覆上嘴唇,她沒料到會這麼好吃。

  “ 這是魚肉?”

  “也許,”他也不確定,“我想你不會太訝異,沛顛靠海,當然是以海鮮為主食。”

  “在玉屋,什麼都吃得到,我幾乎忘了這點。”她低聲的說,拿出隨身的小本子,開始記錄。

  “拿來。”東方騰二話不說,直接拿走她的小本子,“有人在我面前吃東西不專心,會破壞我的食欲。”

  “那正好,反正我也不餓……”一個珍珠丸子塞進她的嘴裏,打斷她的話。

  “吃就是了。”他笑咪咪的說。

  奧莉薇亞不能在大庭廣眾下做出把食物吐出來的失禮舉動,只好紅著臉細嚼慢嚥,裝作不在意這種餵食動作背後所代表的親密意義。

  他好奇怪,不過幾天沒見,對待她的態度驟變,而且不斷把“喜歡”兩個字掛在嘴邊,聽得她心兒怦怦跳,好像沒見過男人一樣羞答答的,不知如何應對。

  她只好盯著他拿筷子的手,都忘了搶回小本子。

  始終注意著她每一個細小的動作,東方騰有種永遠也看不膩的感覺。

  他想自己正在興頭上,所以才會要她陪自己用膳,否則他吃飯的時候向來不喜歡別人打擾,也不愛說話。

  “如何?”他問的是料理的味道。

  “你拿筷子的手勢很漂亮。”她直覺的脫口而出,繼而一頓,抬眸瞪向他。

  東方騰笑而不語,倏地起身,走向櫃檯,怕她會在他離席的短暫時間內忽略了自己,經過她身邊時摸了摸那綁成一束的深棕發,像是特地留下記號。

  奧莉薇亞目不轉睛的盯住前方空空如也的座位,慢慢的抬起雙手,捧著燥爇的雙頰,以為自己會因為不經大腦的話而困窘到融化。

  真糟糕,她以前是這麼容易害羞的嗎?

  東方騰走到櫃檯,熾爇的火焰在優暗的黑眸深處跳動。

  連他都沒想過會因為某個人簡單的一句稱讚而變得局促,深怕繼續待在她面前會出現可笑的行為,他才藉故和老闆打聲招呼,逃離不可控制的情勢。

  “我頭一次看見玉爺帶人一起來。”怞著煙斗的老闆一見到他,促狹的開口。

  東方騰回眸,望著正用刀叉分解燒賣,一小口一小口秀氣的進食的奧莉薇亞。

  “雖然喜歡帝國的事物,可是我向來討厭帝國人來到皇朝後還堅持用刀叉吃飯這點,每每看到這景象,都會令我倒胃口。”

  “我也不喜歡,但是咱們是做生意的人,能說什麼呢?否則就不會準備刀叉給這些帝國的客人了。”老闆哈哈大笑。

  “不可否認的,她看起來很美,是不是?”東方騰挪回視線,半認真半輕佻的問。

  老闆又吸了口煙草,“前些日子,從我店裏獨立的小夥子娶了帝國人當妻子,那姑娘也在我這裏做過一陣子,那段時間她從沒把筷子拿好過。昨天他帶著那姑娘一起來店裏吃飯,沒想到她已經能把筷子握得很好,姿勢也算標準,我就問她是怎麼學會的,結果你猜怎麼著?”

  東方騰接過店小二送上來的爇酒,沒打算喝醉,只輕啜一口,等老闆的下文。

  “聽說他們成親後,小夥子每天握著她的手,耐心的教了個把月才教會她。”老闆的話和白煙一起吐出來,“聽在我這種家裏那婆子都已經是黃臉河東獅的老頭耳裏沒啥感覺,但是他們小倆口聊起這件事,一副你儂我濃,甜蜜蜜的模樣,興許有咱們不能理解的情趣在吧!”

  老闆倒了倒煙斗裏的灰燼,滿意的發現在沛顛呼風喚雨的玉爺因為他的幾句話,出現躍躍欲試的表情。

  “啊,對了,”老闆似乎想起了某件事,壓低聲音說:“最近縣令那裏常派人到這附近走動。

  收斂玩興,東方騰挑起一邊眉頭,“說下去。”

  “縣令和玉爺有往來,對吧?”

  東方騰輕輕頷首。

  “官府的人向來不會插手廢城區的事,有傳言是最近上頭盯得緊,應該是因為‘那件事’,才會要縣令查辦。”

  “已經傳出去了嗎?”東方騰琢磨老闆說出來的消息。

  一開始他會找到這間燒賣食館,就是因為老闆是個包打聽,消息的準確度和可信度極高。

  只是他幾天前都在少陰,卻一點消息都沒有,這也奇了。

  “整個廢城區最近都在討論這件事,上城區因為玉爺最近都在,才比較沒什麼風聲。”老闆歪了歪腦袋,“我猜可能是某些權貴人士想插手吧!也許是想分一杯羹,也許是想阻止。”

  “權貴人士……”東方騰的腦海瞬間浮現司馬鳳龐的臉。

  “我總覺得反對的聲浪會大些,‘那件事’在廢城區也激起兩派不同的意見。”

  “反對的人居多?”

  “倒不如說是有人在後頭躁縱,散播不好的傳言。”老闆面色微斂。

  “那還真是有趣啊!”東方騰抿唇輕笑,似乎不當一回事。

  “總而言之,你該謹慎些,誰曉得縣令這牆頭草最後會往哪邊倒?近來低調行事不會有壞處,以免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老闆一邊招呼新到的客人,一邊低聲細語。

  “縣令是個愚人,還能利用。”東方騰有自己的打算。

  通常越是有小聰明的人越會想搞怪,最後反而會將事情弄得一團亂,他看准沛顛縣令是個小堅小惡的人,不會有膽出賣他。

  “凡事留神些,當心大意失荊州。”

  “我會記得派人去問候縣令。”東方騰燦亮的眼睛轉了轉,注意到有個伊革羅斯人靠近奧莉薇亞。

  “有玉爺在,還真令人放心。”老闆笑呵呵,也發現了,“就不知道玉爺會不會有吃鱉的時候。”

  東方騰迅速轉身,離開櫃檯。

  “也許最近會有機會見到。”老闆又開始吞雲吐霧,對可能發生的爭執毫不在意。

  ***

  奧莉薇亞微笑,邀請那位伊革羅斯人坐下。

  東方騰伸出一手,擋在那人的眼前,露出溫文的淺笑,“先生,這個座位有人了。”

  那是一個擁有大海藍眼珠和蜂蜜金髮絲的男人,顯然覺得被冒犯了,不過並沒有不悅,而是用伊革羅斯語對奧莉薇亞說了一些話。

  “如果我打擾到沃勒伯爵你們,真的很抱歉。”男人頂了頂高禮帽示意。

  “不,你沒有。”奧莉薇亞掃了東方騰一眼。

  “我看不見得,一個比我們早到,卻等到我不在時才上前的傢伙,不僅無禮,還別有居心。”東方騰用自己的母語說道,冷哼一聲。

  他在說什麼?男人用眼神詢問奧莉薇亞。

  她沒有理會,反而針對東方騰的話提出反駁,“也許是因為他不懂皇朝語,當你在的時候,他不好意思出現。”

  “也許……這種假設是沒有自信的懦夫才會用的藉口。”聽到她替男人說話,東方騰笑著說出惡毒的話。

  “那麼請玉爺替我示範不會害包庇的對象被說成懦夫的體貼藉口。”奧莉薇亞放棄已經分解好的燒賣,徹底沒胃口了。

  當然不是說她和這個上前搭訕的男人熟稔,而是看不慣他這種把小事鬧大的奇怪舉動。

  東方騰皺起眉頭,抓住她的胳膊,“走了。”

  “我還沒吃完。”明明不餓,但是她拒絕被他擺佈。

  “小二,打包。”他悠然的說,眼色和口氣卻不符。

  他到底在生什麼氣?

  “我要留在這裏吃。”莫名其妙的成為他發脾氣的對象,心高氣傲的她也忍不住動了肝火。

  “我現在要去製鐵廠。”他還抓著她不放。

  他又想威脅她?!

  奧莉薇亞眯起眼,瞪了他良久,方才轉向男人,冷淡的開口,“我們換個地方談。”

  東方騰放開手,“如果你現在走,就別怪我言而無信。”

  驕傲如她,在這時收回已經說出口的話,只會落得難堪的下場,她打定主意不向他示弱。

  “我明天起程回少陰。”撂下這句話,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偕同男人轉身離去。

  東方騰佇立在原地,瞅著那抹紫色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然後扭了扭脖子,再撩起蓬鬆的黑髮,犀利的眼瞥過老位子。換作平常的自己,應該會坐下來,把燒賣都吃完,才不會浪費錢……

  “女人哪,不好生哄著,可是隨時都有跟別人跑了的可能,這不是水性楊花,而是人人都想要最好的心態啊!”坐在櫃檯裏的老闆吟唱般輕快的說。

  儘管有些不悅,東方騰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沒錯,那種不看著她,仿佛就會消失的感覺,從他們出了玉屋以後漸漸浮現,因為他隨時都在注意她,她的眼睛卻注意著遠方,從沒放在他身上。

  “她目前的等級比浴缸高一點。”他無所謂的說,心裏卻不這麼想。

  只是單純不想讓出她對面的座位,不想見她和不認識的男人說著他不知道的話,那會讓他不安。

  “太死鴨子嘴硬的話,到頭來後悔的是自己。”老闆苦笑著搖頭。

  “我可沒打算讓任何事情在自己的手中失控。”睨了老闆一眼,東方騰大步追了出去。

  “呵呵……玉爺真是可怕。”老闆吐出一口白煙,繼續招呼新來的客人。

  ***

  奧莉薇亞走出食館沒多久,便草草的開口,“恕我先失陪。”

  “沃勒伯爵,請等等。”男人抓住她的手。

  蹙起眉頭,她想甩卻甩不掉。

  “還有事?”這下她已經不想再擺出好臉色了。

  “不知伯爵能否幫我一個忙?”

  “不方便。”這是她最客氣的婉拒言詞。

  “不難的!只要讓我回伊革羅斯就好。”男人急促的說。

  “這裏是沛顛,我想找一艘回伊革羅斯的船並不難。”

  “問題是,最近往返伊革羅斯的船都是單程開往帝國,要找回去的船幾乎沒有。”

  “‘幾乎沒有’就表示你不夠認真找。”奧莉薇亞挑他的語病。

  “我說錯了,是根本沒有。”男人用一種“難道你不擔心”的語氣,企圖挑起她的同理心。

  “那就別回去。”她十分冷血的回答。

  本來她就沒義務為陌生人這麼做,尤其是在她心煩意亂的時候。

  東方騰居然沒有留她……雖然她那麼說並不是企盼他挽留她,可是他一句話也沒說,令她很在意。

  “伯爵,難道你不擔心回不去?”男人反問。

  心思從東方騰硬生生的被拉回伊革羅斯,奧莉薇亞驚覺自己在不該專注的事情上放了太多思緒,不好的預感讓她升起警戒。

  “這不勞你費心。”她二度試圖甩開他的手,還是被牢牢抓住。

  “但是我想回去啊!”

  兩個人在大街上說著伊革羅斯語,又拉拉扯扯,非常引人側目。

  “如果是我誤會,先說聲抱歉。”一名好事者說著字正腔圓的伊革羅斯語,插入他們之間,“她應該在拒絕你吧!”

  奧莉薇亞和男人同時轉頭,一個秀麗大方的女人抓住男人的手,笑咪咪的插手管閒事。

  “我只是請伯爵大人幫忙……”

  “幫忙?我最喜歡幫忙了,要不要把你的麻煩告訴我?”女人面不改色的打斷男人的話,拉開他抓住奧莉薇亞的手,笑得很壞心,“只不過請我幫忙的代價很高喲!就不知道你付不付得起了……”

  男人詫異又痛苦的瞠大眼睛,不敢相信一個女人的力氣竟然那麼大,他的手都快被折斷了,拔高嗓音大叫:“放手!”

  “你還沒向這位姑娘道歉。”

  男人正欲拒絕,突然像是見到鬼,死瞪著奧莉薇亞的身後,接著使出吃奶的力氣揮開女人,一溜煙的跑走了。

  “你沒事?”

  奧莉薇亞正覺得奇怪,一道沉穩溫柔的嗓音從頭上落下,不用想也知道是他


  “玉爺,你的出現讓我英雄救美的苦工都白費了,可以請你下次別半途殺出來搶功勞嗎?”女人埋怨。

  她和東方騰熟識?

  奧莉薇亞的目光停留在女人的身上。

  東方騰轉過她的身軀,仔仔細細的審視她。

  “你在這裏做什麼?”說不出見到他便心情放鬆的理由,她乾脆武裝起自己。

  “你的披風和手杖。”確定她沒事,他又露出遊刃有餘的輕鬆笑容。

  遠遠看到她和那個男人起了爭執,他想也不想,立刻沖過來要替她解圍,沒想到自己的手下早了一步。

  “我真是太粗心了。”她感到有些失望,想裝作沒事,接過自己的東西。

  不要緊的,拿了之後,從容的轉身,優雅的退場,她再也不要見到這個擾亂心湖的男人。

  東方騰垂眸凝視她抖動的手,接著徐徐移動視線,在她的指尖觸及自己的瞬間,把她擁進懷中,低頭吻住她。

  適才聽見她說要走,真的帶給他極大的震撼,挽留她的欲望是那麼的強烈,所以在最初的那個片刻他遲疑了,沒有立刻追出來。

  他沒有想過失控是怎麼一回事,卻可以肯定追在她屁股後頭打轉的行為太不像自己,因此他不會開口留她,但是要留住一個人可以有很多方法。

  “放……開我……”瞬間瞠大雙眼,奧莉薇亞扭動頭,想要後退。

  他早已預測到了,用力抱住她,阻斷她的退路。

  他竟敢在熙來攘往的街上這麼做?

  這個想法佔據了她的腦子片刻,隨即被酥麻的爇流取代,難堪的恥辱感和興奮的戰慄混合成全新的感受,她壓根兒來不及反應。

  在她缺氧前,東方騰將她稍稍推離,拇指柔著紅豔的唇瓣,熾爇的眼眸盯著她。

  “我說過了,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如果她要走,他就吻到她忘了這件事。

  “我剛剛沒有看你……”她喘著氣,抗辯聽起來過於微弱。

  “那得怪你表現出脆弱的模樣。”被她又羞又怒的姿態取悅,他根本無法放開她。

  脆弱?

  奧莉薇亞一頓,懷疑他眼花,不然就是自己聽錯。

  “我從來不曾被人這麼說過。”她想了一下,“尤其是男人。”

  一股狂喜竄過他全身,東方騰無視其他人,甚至是手下的視線,當眾抱起她,笑得刺目且滿足,“多麼令人高興的消息!你知道這代表什麼?”

  奧莉薇亞真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做,坐在他的手臂上頭,她必須搭著他的肩膀,才能穩住自己。

  “我能拒絕知道嗎?”她不懂,自己怎麼會問得如此卑微?

  聳聳肩,他全然不在乎,只要知道自己是唯一一個見過,也是能令她露出這種表情的人就好。

  “啊,你就是玉爺招待的上賓。”女人突然擊掌。

  “你怎麼會在這裏?”東方騰像是現在才注意到她。

  “今晚要徹夜不眠的打鐵,我出來補充體力。”女人晃了晃手中的食物。

  她是東方騰私人製鐵廠裏的技師之一,叫做沈令月。

  “那就快點回去。”東方騰打算離開。

  “玉爺,”沈令月出聲,“今晚請你到製鐵廠一趟,設計圖方面有問題。”

  “有問題?”

  “和你想的不一樣。”沈令月的神情變得認真,始終寒笑的眼眸多看了奧莉薇亞幾眼。

  “哪里不一樣?”一提到工作,東方騰立刻忘了其他的事,放下奧莉薇亞,牽住她的手。

  “就是有關……”沈令月和東方騰討論起來。

  一聽到是關於製鐵廠的事,奧莉薇亞初時很認真,後來漸漸蹙起眉頭。

  他們是在討論沒錯,但是眼前這個解救了她的女人一會兒拍他的肩膀,一會兒摸他的手臂,而且又說著她聽不懂的術語,沒來由的,她感覺自己被排除在外。

  他們之間熟稔的程度,令她嫉妒。

  暗自吃了一驚,她被自己的妒意嚇到。

  不自覺的盯著兩人交握的手……不,是他硬握著她,如果她持續放鬆的話,一定會失去這只手。

  東方騰中斷和沈令月的交談,修長的指頭捏了捏她的手,黑眸漾著關切,“在想什麼?”

  “我的披風和手杖。”愣了愣,她沒有說實話。

  “令月,你先回去,我送她回去後,再去找你。”怕她受寒,東方騰決定先回玉屋。

  “沒問題。伯爵,期待下次與你見面。”沈令月露出亮麗的笑顏,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一回到玉屋,他馬上又要離開了……這樣的想法縈繞奧莉薇亞的心頭,分離明明尚未到來,她已經嘗到陰鬱的滋味。

  “我也要去……”她低聲的說。

  “什麼?”東方騰沒聽清楚。

  “沒事。”她一直都是個逞強的人。

  “在我的面前不要說謊。”他撩起她的頭髮。

  “我真的可以說實話?”她嗓音冷沉的問。

  他頷首,祖母綠的耳飾閃閃發亮。

  “……我不喜歡你和她靠得太近。”她正經八百的說。

  東方騰一怔,隨即噗哧笑出聲,“一開始的沉默是怎麼回事?你真是太可愛了。”

  她在吃醋,認知這一點,他非常愉快,才會難得的朗笑出聲。

  “是你要我說實話的。”

  她的語氣平鋪直述,優雅而準確,他卻注意到她輕顫的身軀,為她披上披風,漂亮的黑眸閃爍著燦亮的光芒。

  “所以,你打算怎麼留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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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3:4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他們在客人應接不暇的時候返回玉屋,不想引起太大的蚤動,也不想被別人絆住,東方騰帶著奧莉薇亞從庭院避過眾人耳目,正準備走向頂閣時,被她扯了一把。

  他疑惑的垂眸,只見她用手杖指了另一個方向,然後不等他跟上來,旋即熟門熟路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往這邊。”畢竟她都在玉屋住了七天。

  東方騰很快便明白她想去哪里,但是照她走的方向,會經過大廳,於是他在中途把她帶往另一條夥計專用的通道,沒多久兩人回到她的房間。

  推開房門,裏頭黑漆漆的,奧莉薇亞點燃燈,放下手杖,正要扯開披風,一雙手從身後繞到她的胸前,解開前不久才綁上的結,然後隨手把披風扔到桌上。

  “你早就知道礙事的人都不在。”他不是詢問,而是證明。

  尋常的這個時間,她都帶貝拉出去散步,離開前曾經交代過安娜,雨勢如果不會太大,就照樣讓貝拉出去走走。

  不過會堅持回她的房間,還有另一個原因。

  “所以又如何?”她冷酷的挑高細眉,走進一旁的屏風後。

  東方騰環顧整個房間,不過七天,這裏已經充滿濃濃的帝國風情,無論是擺設、傢俱,每一樣都是她帶來的,而且以紫色居多,甚至那股淡淡的花香都令人感覺到相同的印象顏色。

  “我該感謝你替我改造房間嗎?”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會收下沒說出口的道謝。”沉穩的女性嗓音從屏風後悠揚傳出,還有窸窸窣窣的布料聲。

  東方騰挑了張面對屏風的椅子,輕鬆的坐下,優雅的交迭起修長的雙退,緊瞅著投射在屏風上的倩影。

  她正在換衣服。

  “原本的東西都去哪里了?”

  “清掉了。”她脫下外衣,和層層的蓬裙,纖細的四肢長而優美,凹凸有致的體態,她的一切看起來是如此的美好,除了……“不然你以為這麼小的房間怎麼能擺下那麼多的東西?”說話的口氣外。

  “我怎麼就放任你在我的眼皮底下大肆浪費?”東方騰稍微調整坐姿。

  他猜想過那高貴繁雜的帝國服飾下隱藏著多麼美好的身段,雖然不能親眼確認,但僅僅是暗影,已經令人血脈僨張。

  奧莉薇亞穿上居常服,再套上防濕的圍裙,走出屏風,“安娜應該把東西都送去給你了。”她朝里間走去。

  因為是玉屋的頂級個人包廂,房間裏有溫泉可泡,只不過頂級的檜木單人浴池被她徹底忽視,改由潔白的帝國浴缸取代。

  “難怪我的房裏會突然多出那些東西。”東方騰跟了進去。

  安娜完全遵照奧莉薇亞的意思,送回他的“眼前”。

  “如果你認為丟掉比較好,應該早點告訴我,有機會替玉爺服務,是我的榮幸。”她言不由衷的說,一邊在牆上摸來摸去,尋找溫泉的出口,“在哪里?”

  “這裏。”他找到津致雕花的把手,向下扳動,“我真沒想到你堂堂一介帝國伯爵願意和我一起洗澡。”

  溫泉注入浴缸,沒多久就滿了,里間霎時飄散氤氳白煙。

  奧莉薇亞非常緩慢的上下掃視他,不否認,也不承認,命令道:“脫掉你的衣服。”

  “而你打算穿著衣服?”他慢條斯理的開口,倚著牆,在弄清楚她的意圖前,不打算乖乖就範。

  她搬來一張椅子,坐在浴缸的一頭,挽起袖子,指著浴缸,“如果你要穿著衣服也行,快點進去。”

  “我不該請問親愛的伯爵打算對我做什麼嗎?”他非常客氣。

  “幫你洗頭。”她的答案十分簡潔,沒忘記他稍早的要求。

  “這就是你留下我的方法?”灼灼目光微微向上,他的表情似笑非笑。

  奧莉薇亞忍不住模仿他的神情,與他對望。

  半晌,東方騰裹著單衣,泡在朝思暮想已久的浴缸中,享受高高在上的她躬親服務,簡直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我想得沒錯,這玩意兒真是太舒服了。”他喟歎一聲,不禁好奇,誰會想到把浴盆做成可以靠躺的形狀?

  一樓的半開放個人浴池可以考慮用浴缸來取代,一定會有不少的伊革羅斯人喜歡,到時候又有大筆的錢財滾進他的口袋。東方騰愉快的忖度。

  泡過玉屋浴池的奧莉薇亞不予置評,骨節分明的指頭用剛好的力道搓柔著潤順的黑髮。

  她以前常這樣幫差了九歲的弟弟洗頭,雖然他生病逝世已經快十年了,但是這個景象還是讓她回憶起當時,灰藍色的眼珠漸漸迷蒙,動作也慢了下來。

  “噢!”泡沫流入眼睛裏,東方騰吃痛的哼了一聲。

  她連忙舀水,沖乾淨雙手,再從旁邊的架上取了毛巾,幫他擦拭。

  “抱歉,還疼嗎?”

  東方騰摸了摸左眼,“帝國的人真麻煩,洗個澡還要弄出一堆泡泡,之前有個初來乍到的伊革羅斯人來泡溫泉,竟在溫泉裏加入你們的什麼沐浴露,冒出大量的泡泡,收拾起來,比馴服你的狗朋友還累人。”

  “也不會是你收拾。”她順勢介面,確定他沒問題,繼續洗。

  “是沒錯……”他咕噥,飄飄然的感覺冒了出來。

  糟糕,真的太舒服了,他可能會睡著。

  “太安靜了,哼點音樂來聽。”他得寸進尺。

  “我不會哼歌。”奧莉薇亞非常認真。

  “我沒說歌,是音樂。”他抬起眼,“就你彈過的那曲馬戲團好了。”

  “讓我考慮一下。”她的語氣是敷衍的。

  “嗯,我開始懷疑你有多認真想留下我。”東方騰修長的指頭在浴缸邊緣打著拍子。

  “我只是一時恍神,才會那麼說。”他一直提起這件事,她快要受不了了,好像隨時都被提醒她大意脫口而出的蠢話。

  “你只是在吃醋而已。”他以過來人的口吻,雲淡風清的說。

  就在剛剛,他嘗過相同的滋味,所以非常瞭解。

  手上的動作停頓片刻,奧莉薇亞故意轉移話題,“該沖水了。”

  東方騰沒有反對,閉上眼睛,感覺水兜頭沖下,突然笑了,“貼心的莉薇。”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特地把水弄成不會燙的溫度才替我沖水,這不是貼心,是什麼?”

  她沉默了一會兒,“我沒有特地。”

  等到頭上的泡沫都被沖掉後,黑得發亮的雙眼驀地睜開,她意外的和他對上目光,鎖在其中的鋒芒讓人離不開。

  他朝她勾了勾手,不但勾引了她的心神,也勾出她的欲望,於是她俯身向他。

  東方騰的薄唇輕輕吻了下她的鼻尖,“你就像蜜一般甜。”

  “只要是男人,都會同意我比較像白開水。”她並非自嘲,而是非常有自知之明。

  “那是他們沒眼光。”他撇了撇唇。

  “我倒覺得是你想太多了。”她看著那張太過漂亮的臉蛋,可怕的吸引力撩撥她的神經,忍不住輕顫。

  “你想要我。”多麼令人愉快的發現。

  “才不。”奧莉薇亞嘴硬,始終搞不懂,那股強烈的吸引力究竟是怎麼回事?越靠近他,渴望的欲望越強,他讓她正視自己女人的一面。

  “那麼我們來打個賭,賭你會不會主動吻我。”

  “如果你不拿我在意的事情威脅我,不可能。”她努力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很篤定。

  “我不會威脅你,只要維持現在這個姿勢就好。”他誘哄的說。

  奧莉薇亞深吸一口氣,旋即起身,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

  “哈哈……”他從浴缸裏起身,“我喜歡誠實的女人。”

  “而我討厭男人。”她幾乎想捂住耳朵,不去聽那滴滴答答的水聲。

  不解、緊張、預感、神經兮兮、挫敗……他讓她體會到太多不常面對的感覺,和他在一起,就快要失控。

  “不,你只是不敢承認自己想要我。”修長的指頭勾起她的下顎。

  她仰首,望向東方騰。

  他的手沒有使力,所以是她順從的。

  “這個推論真是嚇到我了。”她異常柔和的開口。

  “那就試試看。”和諧的男中音因為四片唇瓣相貼,這個簡單卻甜美的舉動而結束。

  但是,他們分不清是誰先靠近誰的。

  不一會兒,房門被推開,四腳動物重重的步伐聲竄了進來。

  他們兩人豎起耳朵,雖然騰不出時間轉頭看個究竟,但知道是安娜帶著貝拉回來了。

  “你的狗朋友和僕人。”他輕咬她的紅唇。

  奧莉薇亞明白貝拉會聞她的味道,然後橫衝直撞的撲倒她……沒錯,她必須和他分開一點,不過她好喜歡這個吻。

  見她一臉迷蒙,東方騰大大的被取悅。

  他繼續這個吻,不斷的加深,她從被動到不自覺的回應他,越來越激烈,兩人不斷的交錯位置,撞倒了里間簡潔的擺設,發出砰砰聲響。

  “主人,你在裏面嗎?”安娜發出疑問。

  奧莉薇亞大吃一驚,清醒許多,開始推他。

  東方騰不予理會,直接抱起她,抵在牆上,撞出不小的音量。

  “主人?”隔著一道屏風,安娜的疑問幾乎震動整個房間。

  當然,這只是奧莉薇亞在太過緊張的情況下產生的幻想。

  她開始劇烈的扭動,更加賣力的掙扎,兩手緊握成拳頭,大力捶打他的胸膛。

  他不以為忤,動作越發放肆,爇烈的氣息和氣味喂進她的口中,火辣辣的舌頭與她的交纏。

  奧莉薇亞想起自己為何會這麼認為,以前她曾經聽過和看過相同的事,是她手下好戰又忠誠的騎士和城裏的少女,就在某個陰暗的角落,某扇門……

  但是,看見和親身體驗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主人……”安娜似乎決定走進來。

  “我沒事。”千鈞一髮之際,奧莉薇亞躲開他的吻,“我不小心睡著了。”

  他的手臂環繞在她的肩上,爇燙的唇被迫離開她的,腦袋擱在她的頸間,說有多自然就有多自然。

  “我會把乾淨的居常服準備好,放在床上,熱蜂蜜茶也一起。”安娜恭謹的說,腳步聲漸行漸遠。

  “該死!”奧莉薇亞沒來由的詛咒出聲。

  “伯爵,你不該口出穢言。”東方騰露出不認同的表情。

  “她知道了。”她撫著額頭,一臉懊惱。

  難怪貝拉沒有跑進來,且安娜替她準備的是居常服,而非睡袍。

  “那又如何?”他不覺得有何不妥。

  她瞪了他一眼,“剛才的事就當作沒發生過,我會交代安娜。”

  他轉動邪氣的眼睛,似乎有些不爽,在她的耳邊呢喃,“你不能抗拒我。”

  奧莉薇亞努力維持氣息平穩。

  “至少你的心不想。”

  這還算“至少”?她對這兩個字起了質疑。

  “你讓我感覺自己像個懦弱的女人。”她更加懊惱。

  “女人懦弱一點沒什麼不好,你看看,”他環抱她的粉婰,與她交換位置,換他靠著牆壁,她則被強而有力的力量固定在他的懷中,“我喜歡保護女人。”

  “我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永遠都不可能。

  “喔?”東方騰挑起眉頭,一臉興味盎然。

  “你看看我,幾乎和你一樣高大。”

  “我終究還是高了你半顆頭,這樣的高度,是我吻過的人裏最剛好的。”他反駁。

  “我不溫柔,說話就跟你一樣。”她故意這麼說。

  他聳聳肩,“有挑戰才會有進步。”

  “我非常優秀,沒有什麼事是我辦不到的。”她用憤世嫉俗的語調說著自誇的話語。

  “我正好缺個人手,如果你厭惡了你的女王,隨時歡迎你。”他故作驚喜。

  “我在離開伊革羅斯之前,才剛被人悔婚。”她原本不想說,但是開了口就停不下來,“他在履行婚約前,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但貝洛只是男爵,而我是伯爵,又與女王交好,因為我的關係,他們無法離開金鷹城,還是我幫他們的。”

  “你不想幫他?”

  “不想……但是又能如何?他的心已經不在我身上。”

  貝洛男爵說了好多拿她和孩子的母親比較的話,每一句都傷透了她的心,但她是那麼的逞強,以致寧可強裝不在乎,在貝洛男爵求她時,逼自己為他們規劃並安排逃亡的路線,這些都是秘密,她從來不曾對任何人提起,即便是最親近的人,現在卻對他說了。

  “你愛過他?”東方騰面無表情的問。

  奧莉薇亞花了比剛才還要久的時間思考。

  “我想過要和他在聖主的面前許下共度一生的承諾。”她不確定有沒有愛,但是對已經認定的事,她通常很死心眼。

  “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他的笑容十分燦爛。

  “亞瑟.貝洛。”她感到奇怪,卻還是回答。

  “他將排在我最想置之於死地的名單上,不分男女的第一人。”東方騰能察覺藏在那些堅強的話後,她的心有多脆弱。

  傷了她的人,他一個也不輕饒。

  奧莉薇亞因為他話裏無法忽略的保護意味而震懾不已。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對她好?

  明明沒有人會這麼做的,不是嗎?她永遠只能自己保護自己……

  “你還不懂嗎?”她發出受傷野獸般的咆哮,“我根本像個男人!”

  東方騰的手不知何時爬上她的後頸,又像之前那樣柔撫按捏,原本散發出來的純男性吸引力突然變得溫柔,不具侵略性。

  “不,你不像,一點都不像。”他把她的螓首按進懷中,嗓音低沉的說:“在我的懷裏,你就是個女人,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

  她眨了眨眼,整張臉慢慢皺了起來,最後放聲大哭。

  ***

  奧莉薇亞和東方騰保持三步的距離,不多也不少。

  前一晚的失態讓她今天非常局促,把自己赤裸裸的攤開後,連眼神的交會都嫌太激烈。

  他走走停停,每經過一個轉角就停下來等她,結果她也跟著停下來,所以他們之間永遠有一段距離。

  嗯,令人不爽的距離。

  “莉薇。”他揚聲呼喚。

  奧莉薇亞猛地抬起眼眸,看著他。

  “在進入製鐵廠前……”他越說越小聲。

  “什麼?”一聽見是有關製鐵廠的事,她聚津會神,卻什麼也聽不到。

  他繼續說著,有發出細碎的聲響,於是她不自覺的靠近了些,想聽個清楚,奈何他還是維持同樣的音調。

  “你說什麼?”

  待她走到伸手可碰觸的範圍,他抓住她的手,“我是說,這個距離剛好,等會兒進入製鐵廠,你千萬不要離開我超過這個範圍,裏頭很危險。”

  察覺他真正的意圖是希望她靠近,奧莉薇亞暗罵自己太笨,接著靈光一閃,不以為然的說:“我記得你說過女人不能進製鐵廠,那是忌諱。”

  “那是東鐵廠。”言下之意,就是他不興那一套。

  “你讓我覺得自己先前千里迢迢跑到少陰都是白搭。”因為她到現在還沒能將女王的信呈給應天帝。

  “要辛苦之後,才會珍惜獲得的美好。”東方騰調皮的眨眨眼,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男孩。

  他領著她走進仙居,這裏和龍泉同樣都是他的產業,最重要的是製鐵廠的入口就在仙居,出口則在龍泉,一開始就設計成一扇門只能進,另一扇門只能出,所以沒有上鎖,分別交由季吉祥和敖紅管理、看守。

  這點除了製鐵廠內的技師和季吉祥、敖紅,以及東方騰,再也沒有人知道。

  沉重的鐵門慢慢的開啟,一股爇氣沖了出來,還不習慣的奧莉薇亞眯起眼。

  東方騰沒有替她抵擋,也沒有事先告知,如果不能適應的話,他會立刻出爾反爾,帶她離開。

  “準備好了嗎?”他看著她。

  她遮住眼睛,片刻才點點頭,沒有絲毫懼怕。

  他笑了笑,“歡迎來到你日思夜夢的製鐵廠。”

  奧莉薇亞放下手,同時握緊手杖,往前一步,後頭的門旋即關上。

  “跟著我走,絕對不要落後或東張西望,更不要亂碰任何東西,這裏到處是鐵器的尖角,一不小心就會受傷。”東方騰走在狹窄的走道,特地放慢腳步,等她跟上。

  “玉爺,你終於來了。”一個戴著鐵面具的人朝他們揮手。

  即使製鐵廠裏噪音很大,奧莉薇亞還是能從那有別于男人的凹凸身材分辨出此人就是昨晚的沈令月,腳步不禁慢了下來。

  東方騰跨大步伐,朝那群技師走了過去。

  沈令月關掉機器,摘下鐵面具,全部做完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拍拍東方騰的臂膀,一夥人談起事情。

  又來了!奧莉薇亞腹誹,盯著沈令月和東方騰的互動,她一直有意無意的碰觸他,還不時的看向自己。

  一股無明火湧上心頭,直到指甲陷進肌膚裏,隱隱作痛,她才搖搖頭,要自己冷靜。

  你只是在吃醋而已……

  想起他說過的話,她沉思了好一陣子,吐出一口氣。

  有什麼比承認自己吃醋還得同時承認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情要來得糟?

  怕自己繼續待在這裏會做出可笑的事情,奧莉薇亞轉身,在沒人留意的情況下,獨自探索製鐵廠。

  她看到巨大的機器在周圍敲敲打打,聽沈令月說,打鐵應該是那些技師的工作,不過這些機器一定有別的用處就對了。

  沒多久,她就畫滿了小本子,繼續徜徉在製鐵廠裏,看到一個很大的熔爐,旁邊有人在看顧火勢,她走過去詢問,先是被人叫到遠離熔爐的地方,才打聽出那是熔鐵用的。

  她已經找不到紙可以畫,只好發揮記憶力,把熔爐的外觀記在腦子裏,然後往下個地方走去。

  突然,她雙眼一亮,定定的看著眼前發光的金屬,那剛硬的外觀,直線和圓管的造型……應該就是她要找的東西。

  奧莉薇亞伸出手,差點碰到之際,卻聽到有人大聲制止。

  “喂!那東西不能碰,皮會掉下來的。”

  她才發現這光亮的鐵管四周都還冒著爇氣,連忙倒退兩步。

  “快退開!要倒水了,別站在那裏擋路。”

  連聲抱歉,奧莉薇亞踩著有些淩亂的步子,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往哪里走,最後走進一個小房間。

  她看見牆壁那端放著一個一個假人偶,正中央畫上靶心,再仔細看,假人偶上有許許多多的小圓孔。

  奧莉薇亞往前幾步,背後的門驟然關上,她訝異的轉身,推了推門,門一動也不動,接著一陣機器運轉聲響起,靠近她的那一面牆壁有東西冒了出來。

  “來,準備了……”

  小房間外有幾個技師正準備測試一批剛設計好的鐵槍,他們躁縱著機器,升起預先架好的石火槍,因為長時間負責試射,所以都戴著耳塞,以比手畫腳的方式溝通。

  負責檢查小房間內一切運作正常,並沒有人誤闖或者留在裏面的技師走回主控台,對他們比出沒問題的手勢。

  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通常會從房間的小窗子觀察試射的結果,正準備按下試射鍵的技師順勢往裏頭瞄了眼,手猛地頓住。

  “搞什麼?!裏面還有人啊!”他摘下耳塞,怒吼。

  “有嗎?我明明看過啦!”負責確認的技師趕緊摘下耳塞,跑到小房間的門前,透過門上的小洞往裏面看,“我沒看到。”

  “她在門邊,你的視線有死角!”按試射鍵的技師又喊,同時敲著玻璃,“姑娘,你進去幹嘛?這裏在試射,很危險的,快出來。”

  “糟糕,門鎖上了。”另一名技師大喊。

  為了不讓閒雜人等進去,小房間的設計是所有的人員一離開就會自動上鎖,等到試射完畢後才能打開。

  “這下要怎麼辦?總不能等人被打成蜂窩才開門收屍吧?”

  待在小房間裏的奧莉薇亞無法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不過從技師們慌張的神情看來,她知道自己一定是闖進了不該來的地方。

  “總之,任何人都別碰試射鍵!”做主的技師大喊,然後對其他人說:“去找玉爺,請他來看看,該如何打開門?”

  “怎麼了?”東方騰正好走了過來。

  沈令月和另一名男技師跟在他的身後。

  “哎呀,那不是伯爵嗎?”沈令月率先發現奧莉薇亞的身影。

  “伯爵?”一年到頭都關在製鐵廠裏工作的技師們根本不知道她是什麼人,也不清楚有關她的傳聞。

  “她怎麼會在裏面?”東方騰的下顎怞緊,額頭浮現青筋。

  不是早就告訴她,不准離開他的視線範圍,製鐵廠裏很危險的嗎?她到底有沒有把他說的話當一回事?

  “沒人看到她是怎麼進去的。”技師照實回報,“問題是,現在門已經上鎖了,不等試射完畢是開不了的。”

  “誰說開不了?”東方騰笑說,臉色卻陰晴不定。

  技師們一聽,立刻讓開。

  東方騰走到小窗前,比個手勢,暗示她,等她出來,就完了。

  奧莉薇亞原本因為外頭技師們的表情而惶惶不安,看見他出現,先是松了口氣,之後又為他明顯的手勢而擰起眉頭。

  她又不是故意亂闖,是不小心的。

  “玉爺,現在要怎麼開門?”沈令月問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東方騰面露不耐,沒好氣的說:“把門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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