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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風箏 -【三個麻吉一個娃(寶貝驚喜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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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31 00:04:39 |顯示全部樓層
綠風箏 - 三個麻吉一個娃(寶貝驚喜之二)

她荊幼美明明佔盡天時地利人和──
身為冷臉男殷若昂從小到大的好麻吉,兩人還是鄰居,
為什麼人家從好友升級當女友那麼容易,
她的戀愛之路卻那麼不順利?
想當年,她鼓起勇氣要告白,他卻搶先介紹女朋友給她認識,
這回更慘,一早要跟他表明心意,卻看到……
他懷裡抱著個叫他把拔的三歲小男孩?!
唉~她真是欲哭無淚,偏又捨不得他被小孩搞到焦頭爛額,
而自虐的跑去幫他打理家務兼做保母,
不料,朝夕相處下她竟產生自己是這幸福家庭一員的幻覺,
還被他的無意識放電、無意識呵護寵愛弄到理智斷線,
不只告白甚至強吻他……這下慘了,連朋友都當不成了,
瞧,男人怒到從紳士成了野獸,表情像是要吃人……
咦?等等,他不是要發飆嗎?怎會……激烈回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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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31 00:05:2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荊幼美是一位專業的包裝紙盒設計師。

  她拿過設計大獎,也出版過兩本紙藝設計書籍,熱愛紙、熱愛設計,舉凡所有和“紙”有關的事物,都能夠令她毫不遲疑的一頭栽進去,廢寢忘食也在所不惜。

  三個月前她被挖角到木澄設計,成爲這支專業團隊裏的一員。

  木澄設計的老闆很慷慨,在這寸土寸金的城市裏,他不壓榨大家的生存空間,還豪爽的讓每位設計師都能夠擁有屬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隨便員工在裏頭愛擺海賊王就擺海賊王,高興養魚就養魚,想種菜就種菜,完全的自由發揮不亁涉。

  而荊幼美喜歡仙人掌,她的小天地裏種滿了各式各樣的仙人掌。

  瞧,一個個嫩綠圓胖的小身子,從填滿砂礫裏的小花器探出頭,多可愛!有了這些小家夥的陪伴,就算是天天待在辦公室裏熬夜加班,心情也會好得不得了。

  咦,這該不會就是大老闆的心機吧?果然,老闆想的跟她想的不一樣。

  荊幼美晃著那頭軟綿綿的蓬松短髮,又埋首在桌上。

  她的額頭光潔又飽滿,兩頰白嫩嫩,活像顆剝了殼的水煮蛋,很可口。一雙眼睛又圓又大,明亮有神。因爲笑點很低,水潤的嘴巴無時無刻都是笑咧上揚的。

  她個性爽朗,主動大方,不耍心機,生命力比小草還要強,一天到晚總是活蹦亂跳,辦公室裏幾乎沒有討厭她的人。

  這天,秋老虎正在發威,盡管已經放下百葉窗,仍無法完全抵擋窗外光束的強勢照射。

  染著耀眼金黃的窗旁,荊幼美踢掉那雙民族風的夾腳涼鞋,盤腿坐在椅子上,身子低伏在充滿設計感的辦公桌前,安靜得像是不存在,專注得像是進入一種幾近涅槃的超凡無我境界。

  因爲專注,小嘴抿得緊緊的,好像一開口,散掉的不只是氣息,還有專注力。

  木澄設計的午休時間,向來是荊幼美拿來串門子的時刻,總是吵鬧得像要把屋頂掀了才甘心,難得看她這麼安靜的黏在椅子上,同事忍不住好奇探頭,意外發現,她整張臉都快要埋進面前那堆紙團裏—

  “幼美,你在做什麼?”這麼安靜,不是病了吧?

  她連擡頭都沒有,飛快的豎起食指往嘴邊一壓,發出一記簡短聲響,“噓。”旋即又恢複入定狀態。

  荊幼美正在和面前那堆雪白的紙團奮戰。

  握在手中的紙雕筆刀俐落完美的切割出線條,從無到有的制造出各式各樣的花朵,尖瓣、圓瓣,或大、或小,一朵接著一朵,一串連著一串,茂密得像瞧不見枝梗的花團……

  每一朵花,都是她親手雕出,紙,是唯一的材料,雙手忙碌穿梭之餘,仿佛也沾了一手的芬芳。

  今天是她的麻吉殷若昂的生日,這個純手工的紙花燈罩,就是特地爲他準備的生日禮物。

  她曉得他什麼都不缺,但是,好朋友的祝福不能省,這是一種心意。

  不過,爲了表達這份心意,還真是讓她費了不少精神。

  她以前也做過紙花燈罩,但都是簡易版,遠遠比不上這盞細緻華麗,這次爲了阿昂的生日,她可是卯足精神全力以赴,一副要出國比賽拿金牌的氣勢。

  瞧,都熬出黑眼圈了……

  可是只要想到對方收到禮物時,會被她這精湛的技藝所震懾,荊幼美就開心得不得了,做得賣力又起勁,就連肚子傳來陣陣抗議聲也不管。

  好半晌,她終于擱下筆刀,一古腦兒的從椅子上跳下,赤腳跑向窗旁,不由分說唰的一把拉起百葉窗—

  “哎唷,荊幼美,你要死啦,太陽那麼大,你是想把我曬成黑炭啊?”

  座位上,邊敷著美白面膜,邊爲美白産品尋找設計靈感的大衛當場爆出尖叫,滿桌子亂找任何可以阻擋陽光的東西,雜志、手巾、墨鏡……最後,他在辦公室裏撐傘,牢牢的將陽光擋在自己面前。

  渾身肌肉的大衛很愛美,非常非常的愛美,就算在辦公室裏、就算所有的百葉窗都放下,他也會嚴實的在自己暴露的肌膚上塗滿防曬乳,徹底隔絕任何紫外線。別看他外表粗獷,其實內心住著一個少女。

  “大衛,曬太陽是很健康的,可以讓身體産生維生素D,You know?”荊幼美臉皮很厚不怕死,被罵還是活跳跳。

  “老子才不管你Know不Know,我要Shadow!”大衛心裏的少女變潑婦。

  “OK!OK!一分鍾後我給你Shadow。”

  她跑回座位,一腳踩上椅子的同時,拎起堆在她桌上的那團紙—

  “登登,你們看,美嗎?”

  荊幼美微側著身,讓窗外的陽光照向手中雪白的紙花燈罩,光束在鏤空的花團中或凝聚、或穿透的同時,還在燈罩周邊氤氳出美麗的耀眼澄黃。 

  她和手中的燈罩一起沐浴在陽光中,俏麗的臉兒漾滿笑意,雙頰粉嫩粉嫩,眼睛閃亮閃亮,重點是,她超有成就感!

  “哇靠,幼美,這是你做的?”同事發出贊歎。

  “嗯哼。”她一手拎著燈罩,一手叉著腰,又驕傲又開心。

  “哇塞,荊幼美,你真是好閑又好有耐心,這燈罩超美,我要。”

  設計人說話還真是不修飾,好閑又好有耐心……這是褒還是貶啊?沒關系,她很會欣賞這種另類的贊美。

  “我也想要,幼美送給我啦……”聽見嚷嚷聲的總機妹妹也跑來要。

  喧鬧之際,大衛一把扔掉手中視若生命的陽傘,沖上前來,癡迷的捧著燈罩的花穗下擺,豪氣說:“荊幼美,賣給我,價錢隨便你開,維生素的事情我們就一筆勾銷。”

  她哈哈笑,搖搖手,“不行,大衛,這燈罩已經有主人嘍!”

  “誰?你賣給誰了?”他要去跟對方拚命。

  荊幼美還來不及回答,隨手擺在桌上的行動電話驀然響起,她彎腰一把抓起,“喂?”聲音開朗輕快。

  “是我。在辦公室嗎?”一個很男人的低沉嗓音傳來。

  心,驀然一震……

  開朗輕快當場縮回去,她轉身避開大家的眼光,反覆深呼吸,定了定神,“嗯,我在辦公室。”

  她故作鎮定,讓語氣維持在平常狀態,手指把手機掐得好緊,指節都變色了還不松手,心跳更是快得一塌糊塗,什麼時候會從嘴巴裏跳出來都不知道。

  “我待會兒會經過你公司,十分鍾後到樓下來。”話落,電話旋即掛斷。

  很殷若昂的作風,有點淡漠,還有幾分清冷傲然的調調,但……該死的迷人。

  嗟,荊幼美,現在不是陶醉的時候好不好!

  “喂?喂?阿昂?”看著結束通話的手機,她低低咕噥,“呴,真是的,都不給問一下。”

  每次都這麼突然,他到底知不知道,跟他見面,她是需要一點時間做好心理準備啊!她恍惚的在心裏偷偷埋怨。

  “欸,幼美,你還沒告訴我,這燈罩究竟是賣給誰了?”大衛的執著將她從恍惚中拉回。

  先揚開令人氣結的甜美笑容,她又故作同情憐憫的望著他,“抱歉,這是殷若昂的生日禮物,非賣品,而且壽星十分鍾後就要來取貨了。”說完還不忘伸手拍拍大衛肌肉結實的臂膀,聊表安慰。

  青天霹靂—

  “爲什麼?”大衛很扼腕,捶胸頓足。

  他知道殷若昂,之前牙痛的時候,幼美就是介紹他去那個男人的診所治療。

  因爲戴著口罩,他並沒看過殷若昂的全貌,不過那雙清冷銳利的黑眸實在太令他震懾了。每每想起,有著男人外表、少女心靈的大衛心口總是小鹿亂撞。

  “那我要下訂單,我也要一個一模一樣的燈罩。”他拗著。

  荊幼美抱歉的笑著搖搖頭,“既然是生日禮物,就要獨一無二。Sorry嘍,可愛的大衛。”

  連最後的希望都被剝奪,大衛戲劇性的掩面回到座位哀鳴。

  燈罩是爲阿昂做的,心意,也只獻給他。荊幼美不否認,所謂的獨一無二說穿了,其實就是她的私心作祟,因爲她不想這世界上有阿昂以外的人也擁有她的心意。

  想到幾分鍾後就可以看見他,心,再度不由自主的亂跳起來……

  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硬殼紙盒,她小心翼翼的把燈罩擺進去,免得上頭的花朵被壓壞。她一邊深呼吸,不忘提醒自己—

  不要心慌意亂,不要呼吸急促,要鎮定自然,要落落大方,絕對不能讓阿昂看出什麼蛛絲馬跡。

  因爲,你們是好朋友,就只是好朋友。OK?

  殷若昂這個人有點冷、有點淡漠,還有點飄忽不定難以捉模,虧他有張帥哥臉,表情卻酷得跟座萬年冰山似的,但其實說穿了,就是比較悶騷。

  她不怕他的冰塊臉,她只怕自己會不小心洩漏了自己的情緒,洩漏了那不能公諸于世的暗戀。

  生命力比草還要強的荊幼美對什麼都很勇敢,唯獨對感情很膽小,是俗辣。

  “OK。就只是好朋友,就只是好朋友……”

  抱著生日禮物站在電梯裏,荊幼美第遍對自己心理建設精神喊話。

  趁著電梯往下,她把握時間調整呼吸,努力活動臉部肌肉,以免表情過于僵硬,當然,她也沒忘記望著一旁的鏡子審視自己的樣子,抓抓那頭不安分的短發,整理儀容。

  她還是很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樣子的。

  然而當她從降下的車窗看見坐在黑色房車駕駛座上的男人,所有的準備與心理建設頓時化爲烏有,荊幼美當場退化成一個見到老師就手足無措的小學生—

  節奏被打亂,肺裏的空氣異常缺少,費心堆疊的城牆岌岌可危,甚至有種隨時要崩盤的驚恐感。 

  冷靜冷靜冷靜……有種命懸一線感覺的她,不斷的對自己精神喊話,其實心裏慌得很想當場拔腿落跑。

  車子裏的殷若昂神情一如往常的淡漠,揚聲對著車外的她說:“上車。”

  “……喔。”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荊幼美乖乖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幸好雙手捧著他的生日禮物,掩飾了她微微發抖的手指。

  她當然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窩囊,又有多不“荊幼美”,可是,她又能怎樣?她已經努力過了啊!唉。

  她揚著笑容,故作落落大方的望著他—

  阿昂穿著一件淺灰色細格紋襯衫,外搭同色系的合身西服,襯衫的扣子規矩的扣好,顯示出他對衣著的嚴謹要求。

  他從小就是師長眼中的好學生,中規中矩,不打領帶是他唯一的小小叛逆。

  不過,也因爲這小小的叛逆,讓他的穿著有種正式卻又雅痞的迷人味道,完全的型男一枚。

  頭髮是昨天剛剪的,薄短的發型,真的很襯他的臉型,好看!

  雖然每天都待在診所裏爲病患治療牙齒,但阿昂的膚色並沒有呈現病態的蒼白,而是很健康的小麥色,很贊。

  喏,他連握著方向盤的指頭都是那麼修長、那麼亁淨—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身旁的男人,越看就越心亂如麻、腦袋昏沉,越看就越情不自禁,越看就越……驀然一股熱氣湧上,荊幼美腦袋一陣昏熱暈眩,意識到自己竟然又開始沒出息的垂涎起阿昂的美色,她趕緊伸手狠狠掐了大腿一把,用疼痛逼自己收斂私欲振作起來。

  “上、上班時間怎麼會突然過來找我?”回避他的視線,她假裝冷靜問。

  殷若昂抿著兩片唇瓣,沒有回答,一雙幽深的黑眸定定的望著她,望得她又是一陣緊張。

  就在她以爲自己要窒息的時候,謝天謝地,他終于開口了—

  “你好像一直沒搞懂馬上跟十分鍾後的差別。”無奈一歎,“也是,小學的數學課,你老學不好時間這個單元。”他以很是同情的口吻說。

  “喂!什麼話,我怎麼會不懂?我是數學成績差了點,但我國語還是很棒的好不好,你忘了嗎?我還參加過作文比賽哩。”荊幼美嘟嘴抗議。

  跟好學生當好朋友就是這點很糟糕,明知道她最爛的科目就是數學,還往她的死穴戳兼翻舊帳,他怎麼不順便檢討一下他自己的美術有多遜,畫圖像畫符。哼,荊幼美雙手環胸翻白眼。

  “我明明要你十分鍾後再下樓,你七早八早跑下來做什麼?”

  “我哪有?”雖然很高興他來,可是,想到要跟他見面,她也是很有壓力的,需要進行強大心理建設工程的她根本不可能七早八早就下來等他,更別說外頭太陽這麼大,她又不是想中暑。

  “你臉都曬紅了。”活像猴子屁股。

  荊幼美本能的伸手往自己臉上摸了摸,果然摸到異常的熱燙。

  怎麼回事?她很納悶。

  座位上方的遮陽闆背面有鏡子,她趕緊翻了過來,挺起身子湊上前去,銀亮的鏡面清楚反射出她滿臉通紅。

  哇靠,真的好紅喔……但是,她沒曬太陽啊,她可是賴在座位硬撐了十分鍾才下樓的。

  完了完了,該不是她暗戀阿昂的症狀越來越嚴重、越來越明顯,以至于連這小小的臉紅都控制不住。

  荊幼美好懊惱、好驚慌,有種想要拿條繩子勒死自己的沖動……

  等等,現在不是心虛的時候,要亡羊補牢啊!

  害怕洩漏自己不可告人的情事,她靈光一現,趕緊故作爽朗的仰頭大笑,“哈哈哈,讓我來告訴你—專家說,多曬太陽,身體會産生維生素D,有益健康吶。”她不忘拍拍自己胸口,企圖把自己塑造成無敵女超人。

  殷若昂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笑容,淡淡的說:“所以猴子的屁股維生素D都很充足?”

  猴子的屁股

  荊幼美愣住,反應過來就惱了,放聲大叫,“殷若昂—”居然把她的臉跟猴子屁股比,很可惡欸,她氣得直跺腳。

  看她一臉惱怒,總是面無表情的淡漠臉龐又一次展露笑容,低低的笑著。

  荊幼美喜歡看他笑,真的真的很喜歡,他笑的時候,眼尾會泛起笑紋,那模樣真有種說不出來的男性魅力,教她很迷戀。

  偏偏這男人小氣得緊,很吝嗇給笑容,不知情的人還以爲他是肉毒杆菌打太多,導緻臉上總是面無表情。

  看著他淺淺低笑,她滿腔的熊熊怒火咻的一聲熄了不說,好不容易穩定的心又開始亂亂跳……哎唷,她的媽呀,這家夥根本是來滅她的嘛!

  荊幼美很認真考慮是不是要跳車。

  “吃過了沒?”

  千萬不能說她在趕工制作他的生日禮物,所以還沒祭拜她的五臟廟,不然阿昂這個健康魔人不會饒過她,肯定會念得她跪地求饒不可。 

  她擠出爽朗笑容,“當—”

  很不幸的,那個“然”字沒來得及說出,就淹沒在不爭氣的饑餓腹鳴裏。

  荊幼美面孔漲紅,當下真想痛扁這個扯自己後腿的肚子一頓!

  果不其然,黑眸斜斜掃來犀利冷光—

  覺得背脊一陣冷颼颼,她縮了縮肩,俗辣的陪笑解釋道:“還不就是今天開會開得比較久,所以午餐Delay了。你都不知道我吃多好,訂的便當超豐盛,雞腿又肥又大,我正要吃,你電話就來了。”

  挑眉,“所以是我的錯嘍?”

  “對啊,要請我吃瑪莉葉的栗子蛋糕我才原諒你。你知道嗎,秋天到了,是吃栗子的季節,栗子栗子栗子……”荊幼美不斷的嚷著栗子。她愛吃咩。

  殷若昂好氣又好笑的睨了孩子氣的她一眼,探身從後座拿出一個紙盒遞給她,“拿去。”

  她低頭,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天啊,真的是瑪莉葉的栗子蛋糕!真的是瑪莉葉的栗子蛋糕!哇塞,太棒了!”她開心的又笑又叫,活像中了大樂透,粉撲撲的臉漾著笑容,“你特地去買的?早上沒有看診嗎?”

  “今天早上去醫學中心參加一個研討會,回來正好經過瑪莉葉,就順便幫你帶一個了。”她說得輕描淡寫。

  事實上,這個順便可是讓他繞了台北市一大圈。

  可看到她眉開眼笑的樣子,他就覺得很值得。她的笑容,會讓他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荊幼美就是有這種魔力!

  “殷若昂,你對我真好……”她感動得都快哭了。這麼棒的男人叫她如何能不喜歡?

  含笑的黑眸靜靜的看著她,“誰叫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說著這句話的時候,他口吻像在歎息,至于在歎息什麼,殷若昂鴕鳥地不願深究。

  好朋友像是被點穴,荊幼美渾身僵硬,下一秒,心,直直下墜,熱情瞬間冷卻。

  呵,好朋友,是啊,他們是好朋友,她和他,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會知道她愛吃栗子蛋糕、好朋友會去幫她買栗子蛋糕、好朋友會親自幫她把蛋糕送來,但是好朋友就只能是好朋友,不會是男朋友。

  他可以對她好,可以和她談心,卻不能和她談情,因爲他只是好朋友。

  心,微微地疼了起來,荊幼美死命地壓下那股正在胸口氾濫的酸楚,害怕一個疏忽,自己會失態地當場哭出來。

  她的亢奮情緒,被那句好朋友凍結封存。她開心不起來,只能擠出一抹澀然苦笑。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啥?” 惆悵的她一臉恍惚地擡頭望向他。

  殷若昂指向她放在腿上的大紙盒—

  恍然大悟,“喔,瞧我傻的,因爲看到栗子蛋糕太開心了,差點都忘了要給你的生日禮物。”她又一臉笑嘻嘻的,一手接過那令她開心又傷心的瑪莉葉栗子蛋糕 擱在腿上,另一手故作豪邁的一把拿起她爲他準備的生日禮物往他懷裏塞,“喏,給好朋友的生日禮物,本來是晚上幫你慶生才要給你的。”

  好朋友三個字從她嘴裏說出來,竟有幾分自暴自棄的味道。

  殷若昂一把翻開盒蓋,各式各樣的雪白花朵滿得幾乎要溢出—

  “這紙花燈罩,是不是美得獨一無二?我告訴你,任何空間只要擺上它,氣氛肯定不一樣,是我做的。”她故作開朗,粲笑著伸出手指比自己。

  殷若昂一點都不懷疑。幼美有一雙靈巧的手,不管什麼平凡無奇的東西,只要落在她手裏,都會徹底蛻變充滿美感,更別說是她最拿手的紙藝。

  瞧,栩栩如生,像是把一座小花園搬到紙盒裏似的。

  他將手探進花叢裏,摸著那一朵又一朵別緻的紙花,心中五味雜陳。

  收到這麼一份獨一無二的生日禮物,自然是開心的,可看到幼美眼下有著熬夜過後的暗青,卻是心疼又罪惡。

  “傻瓜,生日充其量不過就是一個日期,熬夜搞壞身體,值得嗎?”

  “哎唷,救命啊,健康魔人又在念經了。”荊幼美雙手捂著耳朵,淘氣的嚷嚷。

  殷若昂好氣又好笑的拉下她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掌裏,清冷的聲音揚起,“謝謝。”話落,低下頭,假裝欣賞禮物,藉以掩飾自己心中的感動。

  “喂!好朋友,惜字如金也要看場合吧!隨便你要贊美我,還是要贊美我的傑作都可以,一定要贊美!”荊幼美堅持。

  殷若昂沒轍,表情無奈的看著她。

  他是個情感極爲內斂的人,甜言蜜語從來不是他拿手的。但不說,不代表他否定一切,在他心裏,幼美這個人對他來說是超重要的,幼美的作品對他來說自然也是極棒的。

  “掛在診所裏一定很美。”

  “那是一定的。”荊幼美臭屁又自信的說。 

  她老早就看阿昂診所的裝潢不順眼了,冷冰冰又硬邦邦,掛號櫃台上方的那盞吊燈,她看一次唾棄一次,早就想改造它了,看牙醫本身已經是件令人很緊張的事情,診所空間還那麼不美、不溫馨,簡直是變相折磨病患。

  “所有的花都是我慢慢的、一朵一朵刻出來的,每一朵都是我握著筆刀一條線一條線的仔細切開,喏,連一丁點的錯誤都沒有。你老實說,我是不是很厲害?”她驕傲笑問。

  “非常厲害!所以這件事非交給你不可。”他拍拍她蓬蓬的頭發,“找個時間過來幫我挑個好位置掛上。”

  “喂!當我免費勞工啊。”她沒好氣的斜睨他一眼,“好啦好啦,知道了啦,會找個時間去幫你搞定的。欸,你說我幹麼找自己麻煩,送你禮物還要當工人?”

  “誰叫我們是好朋友。”殷若昂露出得逞的笑。

  “嗟,姜睿明也是你的好朋友啊,你怎麼不叫他去?”她不平道。

  “然後讓他不斷騷擾我診所裏的助理嗎?我是經營牙醫診所,不是經營酒店,這個任務不適合姜睿明。”

  “嘖嘖嘖,姜睿明聽了肯定要哭。不過,你還真是了解他。”

  下一秒,兩個人異口同聲說—

  “誰叫我們是好朋友。”

  “哈哈哈哈……”荊幼美大笑,須臾,斂起笑容,一臉嚴肅,“你猜猜,姜睿明今年會送你什麼禮物?”

  殷若昂露出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表情,“他什麼都不送,我會更感激他。”

  荊幼美理解的拍拍他肩膀,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樣子。

  沒辦法,姜睿明那家夥實在太愛整人了,虧他還是個大律師。這麼多年來她和阿昂早被整怕了,他們不只一次認爲,跟姜睿明當好朋友,是他們兩個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尚在感慨年少無知誤交損友,殷若昂的行動電話響了,見是診所打來的,他並沒有取消免持,直接按下通話鍵。

  助理小梅慌張的聲音傳出—

  “殷醫師,怎麼辦?姜律師讓人送了一對罐頭塔跟一大籃的壽桃到診所,說要祝你生日快樂,現在那對幾乎一個人高的罐頭塔就擋在我們診所門口,怎麼辦、怎麼辦?”

  殷若昂的臉當場黑了大半。

  他沒說錯吧,姜睿明不送生日禮物才是真的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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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過生日不能老是窩在家裏吹蠟燭、切蛋糕,又不是七八十歲的老人家,人不輕狂枉少年,那麼愛吹蠟燭,往後幾十年夠你吹了!今年阿昂的生日,我們可以不要蠟燭跟蛋糕,但我們一定要去狂歡慶祝。”

  因爲姜睿明的竭力慫恿,讓荊幼美晚上暫時回不了家。

  低重音的節奏,喚醒了沉睡的細胞,無數的年輕男女正在熱情擺動肢體,暢舞不休,因爲是周末,夜店裏人滿爲患。

  荊幼美坐在吧台前,一邊吃東西,一邊看調酒師表演花式調酒。

  姜睿明就坐在她身旁,優雅魅惑的蹺著長腿,邪氣誘惑的喝著酒,在等待壽星到來的同時,這位老兄渾身上下、舉手投足無不在漏電……呃,是放電啦!姜睿明在放電。

  她、阿昂和姜睿明三個人是打小學起就玩在一起的好朋友,一起上國中、考高中、念大學,一起留在台北工作,也一起買房子。他們住在同一棟公寓,而且還是同一個樓層,除非晚上睡覺或者上班外出,否則大門根本不鎖,徹底實踐你家就是我家的友好精神。

  三個人的關系就像是一個正三角形,固若金湯,是永遠的鐵哥兒們。

  “姜睿明,你好賤喔,居然送罐頭塔給阿昂,你的創意真是驚悚得讓我甘拜下風欸。”嘴裏塞滿壽司的荊幼美忍不住嗟他。

  因爲姜睿明是這裏的熟客,店家特別通融她攜帶外食,她才有壽司嗑。

  “嘖,我說幼美呀幼美,你好歹是個清清秀秀、花樣年華的女孩一枚,不懂打扮沒關系,但是講話可不可以文雅好聽點?還有,嘴巴裏的食物吞下去再說話。”姜睿明不甘示弱,反過來當她。

  荊幼美知道,姜睿明對于她穿著這身小孩子的打扮跑來爭奇鬥豔的夜店,很有意見,她還知道,他其實很想搶她買的壽司吃,但礙于要維持時尚型男大律師的形象,死ㄍㄧㄥ著。

  “OK!”她把嘴巴裏的壽司嚼一嚼吞下肚後,拿起雞尾酒潤潤喉嚨,接著湊在他耳邊,清清楚楚的重新把話說一遍—

  打躬作揖,“吾友睿明兄,汝今日當真好生‘野狼一二五’,居然饋贈罐頭塔兩座給摯友阿昂爲生辰壽禮,此等創意生生是驚得我膽寒不已幾乎要解手,妹妹我真真是甘拜下風。”再一次打躬作揖。

  正在朝旁邊經過的女人們大量釋放男性費洛蒙的姜睿明驀然一頓,本來帶著神秘笑容的俊臉一陣猙獰扭曲,二話不說,拿出行動電話決定要報警。

   荊幼美立刻揚手制止,「這點小事就要騷擾警察杯杯,還讓不讓人活啊你。」

  又往嘴裏塞了一口壽司。

  「我是要打給驅魔大師,七月都過了,你就不能講人話嗎?我看你分明是卡到陰。」

  「呸呸呸,什麼卡到陰,懂不懂啊你,這可是現在最火紅的『甄嬛體』,你不是要我文雅一點嗎?」她笑咪咪,不斷的擺動自己的肩膀表達得意。

  「但我沒要你這麼賤。」

  「呵,你說賤就可以,我說就不可以,這是什麼不平等的論調。」

  「你咬我啊。」姜睿明表情很挑釁。

  「哼,我甯可咬壽司。」她抓起壽司大口大口的往嘴裏塞。

  「荊幼美,你給我克制一點好不好,這裏是夜店,不是爭鮮,吃什麼壽司!你是恨不得大家都知道你嘴巴很大嗎?」

  「我就跟你說我今天加班,現在好餓好餓……」現在不吃,等待會向昂來,被他知道她又沒按時吃飯,健康魔人會念經的。

  只是,健康魔人還沒來,倒是先來了個碎嘴魔人,吵。

  「殷若昂呢,爲什麼還不來?不會是被我的罐頭塔擊昏了吧?」邢魅的俊臉笑得很歡。

  「九點診所臨時有個預約,看完才能過來。」荊幼美看看時間,「應該快到了,對了,我先說呢,要是我生日,你敢送棺材來,我就跟你絕交。」表明立場。

  「紙紮人如何?我記得你最喜歡紙,金童玉女一名。」惡趣味的笑問。

  「姜睿明——」真想狠狠給他巴下去。

  他哈哈大笑,嚼著酒,上半身不斷的隨音樂擺動,一雙電眼朝著熱舞的人群睞去。

  「又在搜尋獵物了?阿你陀佛,看來今晚又有女施主要倒媚了。」

  「什麼搜尋獵物?我這是在尋找真愛。」

  「求偶就求偶,扯什麼找尋真愛。」

  「對,我就是在求偶,怎樣?誰像你,都幾歲人了,還一點都不知道積極,也不想想你家就你一個獨生女,荊爸荊媽就指望看你結婚抱孫呢,爭氣點行不行?」

  剛切念完,他一擡頭,就看見殷若昂,「咱們偉大的壽星來了,快快快,歡迎他一下。」

  荊幼美回過頭,對著門口的男人用力揮手,雖然白天才見過面,可還是覺得很開心,只是又得提醒自己,務必要神態自若淡然處之,笑容、眼神絕對不可以太過燦爛熱切。

  阿昂他一如既往的頂著冰塊臉出現,擡頭挺胸,步伐穩健,神情自然的穿越人牆,朝吧台前的他們筆直走來,英俊挺拔的自信身影,吸引不少女孩的目光,開始品頭論足,渴望依偎在他懷抱中。

  其實她也不是不能理解這些女人的感受,因爲她每次看見阿昂時,狀況也比她們冷靜不了多少,好像胸口有只頑皮的小動物在沖撞,撞得她都快嘔血。

  只是,理解不代表接受,目睹這一切的荊幼美很不是滋味,她不喜歡這種心裏酸酸的感覺,不喜歡別人看阿昂的眼神太熱切,她不喜歡!

  「讓我們一起隆重歡迎我們的罐頭塔壽星,登登……」姜睿明調侃不忘鼓掌。

  殷若昂直接賞了他一個大白眼,徑自往荊幼美的右手邊坐下。

  「爲什麼一臉苦瓜樣?」馬上關心她。

  「你再不來,我就要死翹翹了,姜睿明很吵,一直對我碎碎念,疲勞轟炸。」她哀哀叫的告狀。

  「我是爲你好,所以才提醒你。

  「你們兩個又怎麼了?」他看看幼美,又看看姜睿明,很好奇自己還沒出現前,他們兩個都聊了些什麼。

  這兩個人只要湊在一起,整個晚上都不怕冷場,總是講沒三句話就杠上,誰也不讓誰,壓根忘記旁邊還有第三個人,他殷若昂就是那個可憐的第三人。

  「他吃到我媽的口水了,居然在對我逼婚,也不想想我才幾歲。」

  「哎唷,我的媽啊,荊幼美小姐,你以爲自己還青春年少十八歲啊,我媽在你這年紀早生完五個小孩,子宮都收工了。」

  姜睿明講話真是百無禁忌,那句子宮都收工了讓殷若昂嗆到,一陣猛咳。

  「現在時代不一樣了,而且,你亁麼光說我,阿昂也單身啊」

  「唉唉唉,你們兩個鬥嘴別拉我下水。」他搖頭苦笑,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躺著也中槍。

  「阿昂好歹還談過戀愛,至于你,截至目前爲止,戀愛經驗值依然是零。嘖,小學生都比你厲害,回顧漫漫二十多個年頭,連個喜歡的人都沒有,你遜不遜啊你。」姜睿明強烈質疑。

  她很不服氣,挺起胸膛,「誰說我沒有喜歡的人,我——」

  意識到自己就要將藏了好久的秘密宣之于口,她趕緊住嘴。

  「誰?幹麼不說?」

  「你有喜歡的人?」殷若昂很意外的望著她。

  被兩個人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瞅著,荊幼美冷汗直冒。

  響,都是姜睿明啦,亁麼這樣激她?好歹她也二十七歲了,怎麼可能沒有喜歡的人,只不過她喜歡的人是不能說的秘密唉。

  「到底是誰啊,快講。」姜睿明好奇催促著。

  這要她怎麼回答?否認,就是承認自己乏人問津,白讓姜睿明笑話,承認,就得貢獻出人名,問題是,她不能說。

  荊幼美像洩了氣的皮球,軟軟的坐在椅子上,「我才不要告訴你們。」

  「唷,居然有秘密了,虧我們還是一起長大的生死之交,不是說三人之間沒有秘密的嗎?阿昂,我太傷心了,幼美實在讓我太傷心了。」

  殷若昂定定的看著她,胸口悶悶的,第一次聽到這件事,他覺得太震撼,所有的心神都等著荊幼美公布答案,壓根沒發現自己正渾身緊繃,拳頭握得死緊。

  荊幼美被他看得很心虛,低垂著頭,根本不敢迎視他的黑眸。

  當然不能說,她藏得這麼深、這麼久,怎麼可以因爲一時的沖動而破功?

  她又窘又糗,剛才的氣勢已然消失無蹤,偏偏這兩個男人還在等著她的答案。

  「呴,講就講,反正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她撇撇嘴,扳著手指細數情吏,「小勞勃道尼不錯,張東健也很贊,還有那個金秀炫、金賢重……

  「白癡,你這跟我國中的時候嚷著說要跟瑪丹娜結婚有哈爾樣?」姜睿明很不遺餘力的鄙視她。

  「我就是喜歡啊。」她聳肩,一副不然你咬我的賴皮嘴臉。

  一旁的殷若昂臉上笑著,心裏偷偷的籲了一口氣。

  總覺得幼美要是真有了喜歡的人,他們這麼多年來的三人團體,怕是要解散了,畢竟,有幾個男人可以容許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這麼要好?

  他這想法是不是太自私了,雖然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可終歸只是朋友,朋友可以這樣一輩子霸占著幼美不放嗎?那她的幸福怎麼辦?

  殷若昂覺得心情很亂,很過意不去又要鼓勵祝福,他很不好受。

  「阿昂,看來是我高估她了,講到底,還是得我們兩個來收拾爛攤子,畢竟,我們兩個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你什麼意思?」荊幼美沉不住氣,急問。

  斂住情緒,殷若昂挑眉笑望姜睿明,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小阿美,明年你就二十八歲了,那可是女人身體、心理最後的黃金時期,錯過就沒了,不要說我跟阿昂不挺你,如果你到二十八歲還是沒人要,不如直接從我們兩個之中挑一個吧?我跟阿昂犧牲一點沒關系,就算是回報荊爸荊媽對我們兩個的照顧。」

  荊家是南部的大地主,打從小學起,幼美吃啥好料的,荊爸荊媽都沒忘記給他們兩個一份,就連現在三人留在台北打拚,荊爸荊媽寄好料的上來喂食幼美,也總沒忘過他們,完全是把他們兩個當自家人在疼。

  荊幼美嗆到,掩嘴直咳。「亁麼把我說得好像是滯銷品,犧牲?哼,誰希罕啊!臭姜睿明。」

  「好吧,你不是滯銷品,你只是存貨。」轉而看向另一個死黨問:「阿昂,你怎麼說?」

  他微蹙著眉,一臉似乎在正經思索的樣子,片刻,露出勉爲其難的表情,「爲了荊爸荊媽,好像也只能這樣了,誰叫我們兩個吃了荊爸荊媽那麼多好料的,又誰叫我們是好朋友。」

  「沒錯,就是爲了荊爸荊媽。」姜睿明朝他舉杯。

  殷若昂也端起酒杯一碰,兩個男人很惡劣的大笑了起來,全然無視于一旁荊幼美被氣得七竅生煙,臉皮不住抽搐。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媚才跟你們兩個當朋友。」她拿起面前的雞尾酒,氣呼呼的猛灌。

  「雖然不會馬上醉倒,也還是酒,不要喝這麼急。」斂起笑容,殷若昂握住她的手,取下酒杯。

  明明是不帶任何暗示的碰觸,她的臉卻兀自熱燙起來……

  有些窘迫,又有些興奮。她覺得自己快分裂了!

  不過他也真是的,惹人家生氣又對人家溫柔,到底想要怎麼樣嘛?

  荊幼美好委屈,卻還是乖乖的讓阿昂取走她的酒杯,然後像個傻瓜一樣回味著他握住她手時的力道與溫度,回味著不能想望的人給予的短暫溫柔。

  笑容悄悄淡去,惆悵緩緩湧上……

  平心而論,他們三個人能夠一直當好朋友,是因爲沒有人逾越好朋友的分際,打壞三人之間的平衡。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可偏偏她喜歡上阿昂了。

  她不想因爲自己的喜歡,而毀了三個人的感情,可是,明明喜歡對方,卻要逼自己忍耐著不去喜歡,這種感覺好痛苦。

  而自己越來越沉淪,心裏也越來越慌……

  她討厭這種失控的感覺,但她更討厭自己的膽小,討厭!

  「唉,你們快看,那個穿黑色洋裝,正在跳舞的女生如何?」姜睿明突然問。

  她眯眼斜腕,「姜睿明,你想幹麼?」

  「我想,我好像遇到真愛了,我有預感,今天要是錯過她,我會一輩子後悔不已,所以我決定了,我要去認識她。」姜睿明是個行動派,說走就走。

  啥,他要丟下她跟阿昂,自己去把妹?!不行不行,突然這樣撇下她跟阿昂單獨相處,她怕自己會高興過頭,最後心臟病發啦!

  荊幼美慌忙阻止,「喂,姜睿明,你剛剛還信誓旦旦說,要是我二十八歲還沒嫁,我就可以在你跟阿昂之間挑一個當老公,你還不給我守身如玉。

  「我是犧牲又不是賣身,最快也是明年的事情。況且,你怕什麼,就算我找到真愛,不是還有阿昂頂著嘛!同學,這個滯銷品就交給你了,如果我將來有美好的姻緣,我們姜家上下十八代都會感激你的。」拍拍哥兒們的肩膀,他邁步往人群裏的目你接近。

  真的留下她跟阿昂了……

  明明也沒有坐得多近,她爲什麼渾身發熱?

  爲了化解這令自己心虛的尷尬,她搞笑的拉住殷若昂,「阿昂,我只剩下你了,你不能拋下我?」

  雖然用搞笑的方式說,可她說的,何嘗不是自己的心聲呢?

  殷若昂啼笑皆非,伸手掐住她的臉,恐意蹂嘀著,惹得她哇哇叫。

  荊幼美想,如果,可以一直像現在這麼融治的相處下去,只當好朋友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好。

  可是,爲什麼會覺得心空空的呢?整個人好像失去歸屬感似的。

  甩甩頭,不願去想這些討厭的事,她拉著他站起來,「走,阿昂,我們也去跳舞狂歡。反正都來了,就別杵在這邊當柱子了。」剛剛吃太多,她需要消耗一點熱量。

  不等他回答,她拉著他就往人群裏擠。

  她是沖勁比火箭還強的荊幼美,她個性開朗、主動大方,她要讓阿昂整個晚上都很瘋狂、很快樂。

  荊幼美根本不是在跳舞,那不是她擅長的,但搞笑絕對是,她居然在夜店跳國民健康操,所有的人都拿她當怪物看,殷若昂真的很想裝作不認識她。

  「阿昂,跳啊,把你的身體動起來,拋掉你的帥哥包袱。」

  無法逃脫,可憐的殷若昂被迫跳起國民健康操,誰叫他們是好朋友,一起出糗、一起搞笑是一定要的啦!

  看她毫不節制的大笑著,心情好像也受到感染了,當她孩子氣的撞進他懷裏時,好像也把某種瘋狂因子暫時傳遞到他身上。

  由于診所周六的上午還是有看診,阿昂不能玩得太超過,時間剛過十一點,他們就準備搭車回家了。而且,這已經是阿昂這個健康魔人的極限。

  至于姜睿明……那家夥追尋真愛去就忘記好朋友了,沒良心。

  喝了甜甜的雞尾酒,又歡暢淋漓的跳了舞,上了計程車後,胡思亂想著的荊幼美只覺得渾身軟綿綿的,很想直接睡過去。

  她星眸微閉,嘴邊還掛著笑容,像只膺足的小貓咪。

  「困了?」殷若昂看她一眼。

  她沒說話,就是笑著點點頭。

  殷若昂拍拍自己肩膀,「靠著。」

  原本還有些遲疑,可是心卻很軟弱的屈服了,她挪了挪身體,把自己靠上身旁的男人——

  感受到他結實強壯的肩膀時,一股熟悉的味道竄進鼻端,那是阿昂的味道,清爽的皂香揉合了身體的溫度後所形成的味道,那是屬于成熟男人的陽剛味,她嗅著嗅著…..嘩!理智的哨音狂響。

  她發現自己最好找點話題聊聊,不然,待會她會對阿昂做出什麼莞謬的舉動,自己都不知道。

  「阿昂,罐頭塔你最後怎麼處理?」

  「能怎麼辦?當然是先搬開,等明天有空再拆解,看是要送去什麼社福機構,總不能叫我一個人每天嗑罐頭吧?」

  「哈哈哈……」

  「還笑,明天放假過來幫我,我請你吃壽桃。」那些壽桃也是一樣棘手。

  「謝謝,你自己留著慢慢享用吧門她敬謝不敏。

  「喂,朋友是這樣當的嗎?」殷若昂抗議。

  「姜睿明說我生日時他要送我紙紮人,你說他可不可惡?」

  「我們不能老是處于挨打的位置,應該想辦法整整他才對。」

  「怎麼整?」她眼睛發亮的望向他。

  「把他跟十個猛男關在一起三天三夜如何?」

  「邢惡,阿昂呀阿昂,原來你這麼邪惡,但我怎麼覺得這點子真是好啊!

  計程車內,兩人靠在一起呵呵大笑,荊幼美亮燦燦的眼睛望著殷若昂。他平常活得太成熟、太理性了,偶爾淘氣一下,其可愛,她喜歡他偶一爲之的頑皮。

  回到家,他們一起搭著電梯上樓。

  這是一棟一層三戶的建築,地點、生活機能都不錯,當初就是看上這一層三戶的結構很適合他們三個,便約好一起來當鄰居。

  「阿昂,生日快樂」

  「謝謝,早點睡,不要又熬夜了。」他揉著她柔軟的頭髮。

  他很喜歡撫摸她的髮絲,細細柔柔的觸感總是讓他很眷戀。

  「知道啦,晚安門揮揮手,荊幼美走向自己的那三戶。

  一如往常,殷若昂親眼看著她進屋後才轉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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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31 00:05:5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荊幼美一進屋就開始扒自己的衣服,一路脫進浴室——

  她累了,需要好好的洗個熱水澡,最好再泡泡澡,讓溫暖的水舒緩她的疲憊,她打開廣播,打算邊泡澡邊聽,手指在圓形的調頻器來回的轉動著。

  原本一直有雜訊的音響終于清晰的傳出女主持人甜美的嗓音,是荊幼美熟悉的節目。

  這個節目叫「早安!夜貓族」,主持人是魏怡嘉,熬夜工作的時候,荊幼美最喜歡聽她的節目來排解寂寥。

  她開始洗澡,起初她並沒有聽得很仔細,只是單純想有個聲音陪伴自己,直到她跳進浴缸裏泡澡,才仔細聽——

  星期五晚上的節目是開放callin的,還是高中生的阿弟在主持人的鼓勵下說起他暗戀一位好友的心路歷程,微啞的青澀嗓音,說的是自己的苦惱,也是很多暗戀者的苦惱,包括荊幼美。

  暗戀呵,原來這世界上有不少像他們這樣想愛卻沒有勇氣的膽小鬼,如果組一個暗戀陣線聯盟,團員人數肯定破表,荊幼美苦笑看想。

  男孩結束callin後,主持人魏怡嘉重新主導發言——

  「下雨了……」

  隨著話音,荊幼美恍惚的望向窗外,高處的玻璃窗上果然爬滿了雨滴,雨勢傍沱,時不時還伴隨著驚人的雷電。

  「知道嗎?人,一輩子,遇到真愛的機率,比被雷打到還低,倘若,你真覺得她就是你的真愛,爲什麼不放手一搏呢?難道要在日後懊.回海恨嗎?人偶爾可以膽小,但是對于幸福是絕對不能膽小的接下來我們來聽聽這首郁可唯的『好朋友只是朋友』,希望大家都能夠爲愛勇敢一次。」

  原本意識還仿佛沉在大海裏,模糊不清,但主持人的這段話,突然令荊幼美的心震了一下,好像有什麼被觸動了。

  她反複咀嚼著主持人的話,耳邊聽著這首「好朋友只是朋友」,心裏面五昧雜陳。

  真的可以別無所求嗎?

  如果可以,爲什麼還有這麼濃重的惆悵感?

  她發著呆,直到水涼了才顫著身子起身,抽來浴袍將自己裹緊,奔向房裏的大床。

  她睡不著,精神出奇的好,不斷的翻來覆去,腦中不斷的重複想著廣播主持人的那一段話,反複的想著……

  人,一輩子,遇到真愛的機率,比被雷打到還低,了尚若,你真覺得她就是你的真愛,爲什麼不放手一搏呢?難道要在日後懊.陷悔恨嗎?人偶爾可以膽小,但是對于幸福是絕對不能膽小的。

  淩晨三點,荊幼美候地坐起身來——

  「對啊,我爲什麼不放手一搏呢?爲什麼要等以後懊惱悔恨呢?這種膽小鬼的行徑實在太不像荊幼美了。」

  其實告白的念頭她以前也有過,可是,就在她決定要告白的前一天,阿昂宣布交了女朋友。那時的她真的是既懊惱又後悔,恨自己爲什麼不早點行動。

  既然有了前車之鑒,難道她還要拖拖拉拉重蹈覆轍嗎?當然不!

  她想要和喜歡的人快快樂樂的談一場戀愛,就算是吵架,也要痛痛快快的耍一回女朋友的威風,她想要摟著喜歡的人酣睡整晚,用兩個人的早餐喚醒沉寂整夜的牌胃,這一切稱不上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但肯定是她心裏最幸福的事。

  明天她就去跟阿昂告白,不管成功與否,至少,她勇敢過了,她對自己的暗戀負責了。

  荊幼美握拳,神情堅定。

  盡管昨晚嚴重的睡眠不足,荊幼美仍是起了個大早,精神抖擻。

  因爲今天的告白,對她而言,將會是個轉換點——

  如果阿昂接受,一切很美好,如果阿昂不接受……那麼,他們的友誼想必或多或少會受到一些影響。

  換言之,這一次,她是賭上他們兩人二十多年的交情了。

  說不緊張是騙人的,但是如果因此卻步,她又憑什麼得到幸福?

  會變得如此勇敢,全是昨天晚上受到廣播主持人的鼓舞,因爲,她真的真的不想留待日後懊惱後悔,更別說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要是發生第二次,那已經不只是懊惱後悔,她想,她會先掐死自己。

  所以,她決定主動出擊,這樣才是荊幼美該有的樣子!

  她沒有刻意打扮,只是讓自己和平常一樣神采飛揚、充滿笑容,用自己最真實的樣子來面對心上人。

  「加油,荊幼美」她對鏡子裏的自己拍拍臉頰,宛若女戰士般轉身出發。

  阿昂周六通常會在七點半左右出門前往診所。算好時間後,她來到玄關,套上鞋子,最後一次檢視自己的儀容,深吸一口氣,她打開門,跨出邁向幸福的第一步。

  時間算得剛剛好,一開門,就看見準備出門上班的阿昂,Yes!好的開始果然是成功的一半,只是他爲什麼背對著電梯蹲在地上?

  「阿昂?」她試探性的喊。

  聽見她的聲音,穿看筆挺整齊的身軀猛然一顫,半晌,殷若昂緩緩的轉過頭來她看過阿昂不發一語的樣子,看過他面無表情的淡漠,也看過他挑著眉一副看好戲的調皮,但,她從沒看過他現在這個樣子。

  他皺著眉,表情異常嚴肅,像是受到什麼打擊似的有點閃神、有點錯愕,完全沒有平日宛若磐石般的自信沉穩。

  荊幼美覺得古怪,就在她要邁步上前時,無意中打量的視線怦然停住,被眼前的畫面嚇住。

  阿昂胸前伏著一個小男孩,手裏抓著奶瓶,奶聲奶氣的不斷喊著阿昂把拔……

  把拔?!

  像是一道悶雷打來,她腦袋完全當機。

  「把拔,有一個姨姨在看我,一直在看我。」小男孩的嗓音很軟,像棉花糖,撒嬌的偎著阿昂。

  「阿昂……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詫異的問。

  怎麼一回事?殷若昂苦笑。他也很想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殷若昂像過去的每一天一樣,在七點半左右出門上班,當他打開鐵門時,意外看見八樓的公共區域有個小男孩坐著小車車,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這個樓層就只有三個住戶,分別是他、幼美、姜睿明,他們都單身,自然不會有小孩。

  再者,這棟公寓所有樓層的公共區域雖然是屬于開放的空間,但從來沒有發生過其他樓層的住戶或小孩跑來這裏玩耍的事,是以看到有個面生的小男孩在這裏玩耍,他覺得很意外。

  小男孩背著海綿寶寶的背包,嘴裏還咬著喝了一半的奶瓶,不斷的模仿車子引擎的聲音,《與《與《與……

  看見他,小男孩先是瞪大眼睛瞅了瞅,下一秒,他丟下他的小車車,咧著燦爛的笑容朝他飛奔而來,因爲包著尿布,走起路來還一歪一扭的,煞是好笑。

  「把拔,我想你,把拔……」小男孩緊緊的抱住他。

  他愣住,把拔?殷若昂表情古怪的低頭看著小男孩,「小朋友,你認錯了,叔叔不是你把拔。」蹲下身,他一本正經的詢問,「你家住哪裏?是幾樓?」他直覺小男孩是這棟公寓住戶的小孩。

  小男孩歪頭想了想,「我住……我住媽咪家啊,恩恩跟媽咪住。」呵呵傻笑。

  恩恩應該就是他的名字吧!「恩恩,叔叔問你,媽咪人呢?」

  他東看西看,稚氣的揮著手,「不見了。媽咪要恩恩在這裏乖乖等把拔。」

  殷若昂覺得古怪,忍不住懷疑小男孩該不是被家人惡意遺棄了吧?

  「恩恩的背包可不可以讓叔叔看一下?」他想找找看是不是有什麼關于小男孩家人線索的蛛絲馬跡。

  小男孩沒有反對,乖乖由著殷若昂幫忙取下他的海綿寶寶背包。

  正當殷若昂要打開背包的時候,小男孩又一派天真的說:「八樓一號,把拔住八樓一號,把拔會開門門帶恩恩回家。」

  八、八樓一號?

  那不就是他家嗎?他什麼時候當爸爸了,他自己怎麼不知道?

  殷若昂趕緊打開海綿寶寶背包,除了一小罐奶粉,跟三片備用的尿布外,裏頭就沒有其他的東西一等等,有一封信!

  他一把抽了出來。

  說是一封信,充其量不過是一張紙,全大小。殷若昂打開紙張,上面用電腦打上——

  這是你兒子靖恩,今年三歲,請你負起一個父親應有的責任。

  沒有任何署名,也沒有其他線索,就只有一句話。

  不可能啊,他怎麼可能會有孩子?殷若昂正想否定一切,腦中突然跳出一個許久不曾想起的女人一他的前女友,戴白華。

  「恩恩,你叫什麼名字?」

  「戴靖恩。」雖然有點口齒不清,但還是聽得出來說的是信上的名字。

  「那媽咪叫什麼名字?」殷若昂又問,急切的想要確認這孩子是不是他和戴白華的。

  原本有話直說的小男孩這時突然舉起胖嘟嘟的小手,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不說話。

  「恩恩,告訴我,媽咪叫什麼名字?」他忍不住加重語氣。

  似是被他嚴厲的口吻嚇到,小家夥嘴一扁,眼睛瞬間冒出淚泡,他搖搖頭,「不能說,媽咪說不能說,說了把拔就不要恩恩了。」拚命的搖頭。

  殷若昂捏了捏微疼的太陽穴,覺得事情超乎自己想象的棘手。

  這真的是他和戴白華的孩子嗎?他不懂,如果是,她爲什麼不一開始就跟他聯絡,爲什麼要在孩子三歲的時候,才用這麼不負責任的方式丟到他面前

  難道她都沒有想過,萬一在他開門之前,這中間有什麼陰錯陽差,孩子說不定會發生意外或者被他以外的人帶走,若真如此,後果誰可以承擔?

  殷若昂越想越生氣,胸口像是燃著一把火,垂在身體兩側的拳頭握得死緊,青筋浮現,再也無法像平日那般淡定從容。

  「把拔,不要丟下恩恩好不好?恩恩會乖乖,會乖乖!」孩子稚氣的保證。

  殷若昂心情很複雜,望看口口聲聲喊自己把拔的陌生臉孔,就在他猶豫看究竟該不該伸手擁抱他的時候,小小的身子已經主動上前,張開短短的手臂,親昵的偎近他。

  奶香撲鼻,仿佛有什麼敲上他的心坎:

  孩子,截至目前爲止,他想都沒想過的生物,現在正軟軟的靠在自己懷裏。

  他還沒厘清思緒,幼美就出現了。

  他聽見腳步聲,當身旁浮現一抹陰影,他知道是幼美上前來了。

  「把拔,有一個姨姨。」

  一開始,荊幼美以爲是自己聽錯,可現在就這麼丁點距離,她聽得很清楚,小男孩真的喊阿昂把拔。

  小男孩長得很可愛,圓胖的小手圈在嘴邊,似是在說什麼小秘密,逗趣極了。

  要是平常,她會很有興趣的逗弄孩子一番,可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釐清。

  「阿昂,這孩子怎麼會喊你把拔?」

  「因爲他是我把拔啊」戴靖恩開心搶白。

  阿昂有孩子了?怎麼會……

  雙眸瞬間瞠大至極限,腦袋足足有三秒鍾的空白,荊幼美微張著嘴巴,老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忽地,眼角餘光發現有某樣疑似相片的東西落在地闆上,她僵硬的彎下身子擡起,翻到正面一看,竟是她和阿昂、姜睿明的合照。

  她遞給殷若昂,他一看,心裏更篤定了。

  這張三人合照正是戴白華幫他們拍攝的,那時的她對攝影非常有興趣。

  是夾在信裏掉出來的吧。

  他閉起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是我和她的孩子。」

  簡單幾個字,重重沖擊了荊幼美的心房。

  不用明說,她便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誰,畢竟,是一路走過來的好朋友。只是這一刻,她突然很希望,自己對他的了解與熟悉,不要這麼多。

  荊幼美老半天都沒有說話,因爲,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永遠記得,阿昂領看戴白華出現的瞬間,自己有多震驚錯愕,因爲當時的她,跟今天一樣都是鼓起勇氣,計畫要向阿昂告白。

  遺憾的是,這一次,幸運之神依然沒有眷顧她,她又再一次嘗到同樣的滋昧,同樣的震驚與錯愕。

  追求幸福不能膽小,可她荊幼美勇敢的下場爲什麼老是這麼慘?

  她這輩子情路坎坷,定是上輩子幹了什麼賣國的事情,要不怎麼會每次一想要告白,就會半路殺出程咬金?

  她真的好想哭,唉。

  殷若昂站起身,表情凝肅的轉身看向她,「幼美,可不可以麻煩你先幫我看著他?」

  他還要趕去診所看診,雖然只有半天,但所有的預約都滿了,無法臨時取消。

  而且,他思緒很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孩子。

  荊幼美還來不及開口,戴靖恩已經一把抱住他的長腿,小臉皺得跟包子一樣,「把拔,不要走,恩恩要跟把拔在一起,把拔不要走。」i玄然欲泣。

  荊幼美很想當一回壞,人,像故事書裏的巫婆那樣戳著小男孩的腦袋,說不準他去,當作回報他帶給她的驚嚇,讓他皮皮挫,可是她舍不得,小男孩可憐兮兮的模樣令她不忍心當壞人。

  「小朋友,把拔要去上班,你跟姨姨在家裏玩等把拔好不好?」

  「把拔,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爲什麼要把我給姨姨?」他眨著大眼睛,可憐兮兮問。

  殷若昂一時語塞,罪惡感襲來,實在不忍再說要把孩子托給荊幼美。

  最後他投降,帶著孩子出門上班去,幸好只有半天,應該不至于有什麼影響。

  目送看一大一小離去,荊幼美魂不守舍的走回家,開門,關門,脫鞋,回房,上床,躲被窩——

  心口緊緊的,眼眶濕濕的。

  原來就是這種感覺,知道自己喜歡的男人和別的女人有了小孩,感受到的就是這種五昧雜陳的心痛。

  誰可以告訴她,爲什麼勇敢的下場會是這樣?難道在殷若昂的人生席次裏,她荊幼美注定只能坐好朋友席嗎?

  站在她的立場,她想這樣痛罵他——

  去你個混蛋殷若昂,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保險套,你不會用嗎?

  而站在女人的立場,她會這樣罵他——

  讓一個女人獨自帶看孩子生活,你可真是……混蛋!

  但更令她難過的是,她卻喜歡這個混蛋。

  早知道就不要勇敢了啦,勇敢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嗚嗚……

  星期六的白天,向來是被姜睿明拿來補眠的,因爲前一晚總是玩得太瘋太累,晚上又行程滿檔,只好利用白日好好休養生息。

  不過,今天他可睡不著,得知某件大消息後,剛過中午就乖乖來阿昂家報到。

  客廳裏,三個大人各據一方,掀起這場認父風波的小家夥正一派天真的坐在小車車上,不斷的模仿引擎《與《與《與的聲音,假裝自己正在開車,自得其樂的模樣,讓姜睿明越看越有趣,好幾次都要笑出來。

  他想不透,孩子跑來認爹這種事倘若發生在自己這個風流倜儻的大帥哥身上,興許還比較有說服力,發生在戀愛經驗少得可憐、感情專一的阿昂身上,真真是跌破大家眼鏡。

  目光掃過去,阿昂很沉默應該說除了他,大家都很沉默,因爲這是一件極爲嚴肅的事情。

  好啦,他承認,他真的很想笑。

  突然,違規駕駛的小家夥一整個失速,差點整個人栽到地板上,原本坐在沙發上的三個大人,竟不約而同的站起身,大叫,「小心——」

  戴靖恩一臉莫名其妙,轉頭傻乎乎的看了三個人一眼,孩子氣的擺擺頭,又《與《與《與的把車車開走,徒留三個大人白擔心。

  三人互看一眼,姜睿明哈哈大笑,荊幼美也跟著笑了,殷若昂無奈的抽著嘴角。

  「看來是我們三個人太神經兮兮了。」荊幼美做出結論。

  姜睿明咧嘴一笑,把話題拉回正事上。

  「我問過管理員了,他果然什麼都沒注意到,而我們這棟公寓的監視器很不巧的今天在進行維修,所以,誰把孩子帶來的、怎麼帶來的,無從得知,巷口的監視器也沒有拍到可疑的身影,你有戴白華的聯絡方式嗎?」他轉頭看向哥兒們。

  殷若昂搖搖頭。「我試著撥打她以前的電話號碼,已經停用了。」

  老實說,聯絡不上她,他一點都不意外,戴白華是一個只往前看的人。他意外的是,她爲什麼會願意留下這個孩子?這跟她的風格很相違背。

  不過,他還是感激她,雖然她把孩子扔下的行爲讓他很不能諒解,還是感激她讓他們父子有機會見面,盡管遲了三年。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我會負起一個父親該負的責任。」雖然還沒厘清頭緒,甚至有點不知所措,但他絕不會拋棄自己的孩子不管。

  荊幼美非常贊成,大人之間感情的好與壞,都不能影響孩子,對于阿昂願意負起父親的責任,她無條件支持。至于她對他的感情……眼下都是其次了。

  「阿昂,他是不是想睡了?」她注意到小家夥一直揉眼睛。

  他把注意力放回孩子身上,起身走過去,「睡覺好不好?」

  「把拔,要喝奶,我要喝奶。」戴靖恩奶聲奶氣的說。

  「我來我來,我這輩子還沒幫小孩泡過牛奶,應該很好玩。」姜睿明迅速起身,興緻盎然。

  「呴,孩子又不是玩具,是給你玩的嗎?你當是辦家家酒啊?」荊幼美沒好氣的說。

  「奶粉跟奶瓶在恩恩的背包裏。」殷若昂指指角落的海綿寶寶背包。

  姜睿明打開背包,拿出奶粉跟奶瓶,看了半天,搔搔頭,傻笑著望向哥兒們,「阿昂,水要多少?幾度?奶粉要加幾匙?」

  就在兩個大男人互看的時候,荊幼美已經打電話給大衛——

  「大衛,我是幼美,問你喔,三歲的小男孩……」

  記得大衛說過,他姊姊有一對三歲的雙胞胎,都是他幫忙奶大的,別看他長得很勇猛粗獷,大衛對照顧孩子可是很有心得,是同事口中的奶爸。

  「我同事大衛說了,先泡個一百二十西西測試一下他的食量。」

  「大衛?是那個身材很壯、長得很勇猛的那個?他可真是鐵漢柔情啊,連這種事情也知道。」

  姜睿明邊說話邊打開奶粉罐,大大的手掌捏著塑膠湯匙興奮的瞄著奶粉,但手實在是太抽了,奶粉灑得瓶口跟桌面都是,「響,這個怎麼這麼難弄啦!」頓時興緻全消。

  荊幼美看不下去,只好接手,同時說:「阿昂,奶粉剩下不多,怕是不夠下一次喝了。」

  他點點頭,記下了。

  荊幼美搖搖奶瓶,讓奶粉沖勻,走去遞給殷若昂。

  但小家夥不大配合,明明困了,喝著奶卻不斷的扭來扭去,好像很不舒服似的,鬧久了,甚至開始哼哼哭泣起來。

  殷若昂束手無策,手忙腳亂就是找不到一個好的姿勢來安撫小孩。

  「我來,我來試試看。」姜睿明興緻高昂的從他手中抱過孩子,怪腔怪調、噁心巴拉的哄道:「寶貝,小寶貝,乖喔,小寶貝」

  和殷若昂交換了一抹古怪的眼神,荊幼美忍不住問:「姜睿明,你的口氣怎麼聽起來怪怪的,不會是拿你哄女人那套來哄小孩吧?」

  「怎樣,不行喔,孔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拿對付女人的方法對付小孩,剛剛好啊」理直氣壯。

  「你這家夥真是歪理連篇。」要不是他手裏抱著孩子,真想拿東西往他身上砸,「孔子說的小人指的不是小孩。」

  「那我問你,荊幼美,你是大人吧?」

  「廢話。」

  「二分法則,你是大人,所以這個小東西自然就是小人啦。」拍板定案。

  「姜睿明,我想,我可能需要把孩子跟你隔離,免得你教他一堆歪理。」殷若昂頭疼。

  「贊成。」荊幼美雙手高舉。

  「贊成個屁,你們看,這小東西偏偏就是在我懷裏睡著了,怎樣?」姜睿明拽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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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31 00:06: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戴靖恩的出現讓殷若昂頓時從單身漢變成單親爸爸。

  幸運的是,比起那些孤軍奮戰的新手爸爸,他至少還有兩個好朋友在背後相挺,不至于孤立無援。

  雖然三個人都沒有帶小孩的經驗,但有句話是這麼說的——

  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

  所以,兵來將檔,水來土掩,沒米再煮番薯湯。

  趁著孩子呼呼大睡的時候,三個大人把握時間,討論起接下來的育兒大計,都說三歲定終身,小家夥正是處在人生最重要的關卡,他們一定要極小心極小心的呵護這個國家未來的主人翁才可以。

  「我覺得當務之急,是你得先幫小恩找個保母。」姜睿明說。

  他不喜歡恩恩、恩恩這樣喊,這讓他有要大——

  呃,往後身邊開始會有小朋友打轉,他有必要改善自己的用字遣詞。總之,就是恩恩這個稱呼,會讓他有要拉臭臭的感覺,所以,他決定喊小家夥——小恩。

  而他如此建議的出發點很簡單,他們三個人都是上班族,白天都要工作,身爲牙醫師的阿昂甚至得看診到九點,不把小恩委托給保母,難不成是要叫孩子自生自滅嗎?

  「姜睿明你不是專打離婚官司的嗎,應該認識很多單親爸媽,快點把你知道的有用訊息通通提供給阿昂。」荊幼美敦促。

  「急什麼急什麼,這不就要說了嗎?」他早利用自己的管道,從客戶那邊問到不少保母的電話,足夠阿昂慢慢篩選。

  「謝謝,我現在就跟他們聯絡。」殷若昂拿起電話就要和保母聯系面談。

  「且慢——」姜睿明制止。

  「怎麼了?」

  「找保母不難,找戴白華比較難,不管你們兩個關系如何,站在在律師的專業角度,我建議你還是得把她找出來,好好處理小恩監護權的問題。」

  兩個男人開始聊起監護權相關法律問題,那荊幼美在幹麼?

  她在上網,她從鐵漢柔情的大衛那裏問到很多提供育兒資訊的網站,她一邊幫阿昂做筆記,一邊羅列要採買的幼兒生活用品,忙得不亦樂乎,很難想象,幾個小時前她還因爲阿昂平白冒出一個兒子而傷心難過。

  這就是荊幼美,哭哭啼啼不是她的風格,她可是個性爽朗、主動大方,沖勁比火箭還要強的強人吶。

  殷若昂看兩個好朋友這麼熱情支持他,說不感動是騙人的,所有的千言萬語,最後都化作最誠懇的一句——「謝謝你們。」

  姜睿明拍拍他肩膀,荊幼美也對他抹開爽朗的笑容。

  「恩恩在睡覺,阿昂留在家裏陪他,姜睿明,你跟我去採買恩恩要用的生活用品。」荊幼美直接點名搬運工。

  姜睿明看看手表,攤手,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sorry,幼美寶貝,我今天晚上要去約會,採買的工作就交給你了,你好好進修一下黃臉婆的課程吧。」腳底抹油作勢走人。

  「喂,好你個姜睿明,出一張嘴最厲害,叫你出點勞力就馬上落跑去把妹。」荊幼美很鄙夷,真是不夠朋友。

  「昨天晚上那一個?」殷若昂莞爾問。

  姜睿明仿佛遇到知音,興奮的拉著他的手,「沒錯,我真的遇到我的真愛了,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把握,我要……」

  懶得聽他廢話,荊幼美手一推,毫不客氣的將那張用來欺騙無知女孩的臉狠狠推開。

  「唉,明知道我靠臉吃飯的,亁麼這樣攻擊它?」

  「所以把你毀容之後,你就會比較腳踏實地了?」荊幼美摩拳擦掌,一副躍躍欲試的狠樣。

  「阿昂,這邊你頂著,我去找尋真愛了,拜一」姜睿明拉過哥兒們檔在她面前,轉身落跑。突然腳步一頓,「對了,幼美,你什麼時候去尼泊爾?」

  雖然荊幼美被挖角到木澄設計才三個月,但是老闆真的太慷慨了,大手一揮就給了她一年十四天的年假,這麼好的福利她自然要好好規劃利用。

  她預計先和大衛一起去尼泊爾參加靈修,淨化心靈,年底的時候再安排一趟不丹之旅,瞧,多充實!到時候的她,將會是一個充滿靈性、全新的荊幼美。

  「星期二的班機,幹麼?」她挑眉看著他。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在尼泊爾可以買什麼禮物送給我的親親寶貝。」姜睿明邊走邊嘀咕,帶上大門,出門約會去。

  「這家夥分明是拿我當國際代購。」荊幼美撇嘴。

  「數十年如一日,說的就是你們兩個。」殷若昂搖搖頭,不住的笑著。

  每次聽這兩個人對話,真的是很好笑,哪怕前一分鍾心情還沉重煩悶,一聽他們鬥嘴,煩惱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比忘憂草還有效。

  殷若昂坐回沙發上,童起姜睿明給的保母聯絡資料,準備幫兒子找個合適的保母——

  「阿昂,好難想象喔,你突然就變成爸爸了,記得不久前我們還一起騎腳踏車,一起去租漫畫。」她突然一陣感慨。

  「我自己也覺得不敢相信,昨天以前,我還是單身,今天,孩子都三歲了。」

  他要想的不再是一個人的未來,還得幫兒子一起想,責任遠大。

  「放心,有我跟姜睿明在,我們會一起幫你照顧恩恩,恩恩就是我們三個人的寶貝。」她幫他加油打氣。

  殷若昂點點頭,他從不懷疑幼美說的話,他相信她,從以前就相信她,這世界上的每個人或許都會欺騙他,但幼美絕對不會,她對待朋友向來真心,幾乎是掏心挖肺。

  殷若昂朝她高舉起左手,荊幼美笑了笑,毫不遲疑的往他的掌心擊了三下。

  這是他們小時候最愛的動作,象征他們的絕對友情。

  荊幼美望著他……

  這就是她喜歡的男人,不管末來他是不是會和戴白華複合,她還是會對他好,也會對他的孩子好,她會愛屋及烏。

  「恩恩?」殷若昂的目光被房門口的小小身子給攔截。

  「把拔……」他揉著眼睛,軟軟的喊,接著雙手張得大大的,要人抱。

  雖然還不習慣有個小東西粘著自己,殷若昂還是努力去適應,走上前去,不費吹灰之力的將孩子一把抱起。

  「你陪他,我出去幫你買些恩恩要用的東西。」荊幼美笑著說。

  「反正都睡醒了,不如一起去吧。」

  「也好。」她準備去拿購物袋,但就在經過孩子身後時,她聞到一股不大妙的味道……

  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不妙的味道越來越明顯,「阿昂,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什麼昧道?」他微覺著眉嗅了嗅,像是在思索國家大事似的慎重。

  「我覺得恩恩他好像便便了。」荊幼美表情很微妙。

  什麼?!他、他……

  殷若昂臉色驟變,

  大便了!

  直覺伸長手臂,硬是和粘在他身上的兒子拉出安全距離。

  不能怪他,他也是剛當爸爸,資歷未滿二十四小時,聽到可愛的小東西制造出恐怖的産物,他一時驚嚇,手足無措,才會有這種荒謬的反應。

  「現、現在怎麼辦?」殷若昂如臨大敵。

  雖然荊幼美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可看到一向沉穩淡定的他露出如此驚慌失措的模樣,她真的覺得好好笑,虧他還是孩子的爸。

  看來,阿昂也是有弱點的嘛,一點都不像他平常表現得那麼罩得住。

  「要換尿布。」

  「喔,對、對,要換尿布。」殷若昂抓看小孩,東轉西轉,「在哪裏換?放地上可以嗎?」

  拜托,有人把小孩放地上的喔?真是被他打敗。

  荊幼美指了指一個方向,「去浴室好了。」

  殷若昂馬上抓著小孩直奔浴室——

  「幼美快來幫我。」

  「我拿尿布。」她打開包包,拿出尿布,沖向浴室救援。

  當她打開那包裝有「黃金」的尿布時,整個空間你慢著一股驚人的味道,兩個大人都快被臭死了,臉部扭曲得厲害。

  荊幼美憋著氣,勇敢的把這份大禮包好,丟到一旁的垃圾桶。

  「哈哈哈哈……」始作俑者被兩人的舉措逗笑了,咯吱咯吱笑個不停。

  「臭小孩,還笑。」殷若昂覺得自己快暈過去了。「幼美,接下來呢?直接把尿布包上去嗎?」

  「不行不行,得洗亁淨,不然還是臭的啊」

  「那你快點洗。」他別過臉去,試圖吸取尚未被污染的清新空氣。

  「喂,這是你兒子吧?」

  「我不知道我兒子大便會這麼臭啊。」殷若昂的完美形象,在面對兒子的大便時,徹底崩潰。

  手忙腳亂的把戴靖恩這個「污染源」洗亁淨,重新包上亁淨的尿布,被大便打敗的殷若昂和荊幼美都覺得自己好像死過一回。

  回到空氣清新的客廳,他們癱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的互看一眼,下一秒,齊齊放聲大笑。

  「阿昂,你很遜啊,這是當人老爸該有的樣子嗎?」她踢他。

    「自己明明也很害怕啊」雖然覺得自己真的很丟臉,但他還是不甘示弱的回踢一腳。

  晴,居然回踢她,荊幼美再賞一腳。

  殷若昂繼續反擊,以前沒機會展現的幼稚,在大便的刺激下,今天宣告出籠。

  兩個大人你一腳我一腳的畫面,戴靖恩完全看在眼裏,以爲是在玩什麼好玩的遊戲,他興奮的沖了過去,熱情加入踢腳的行列,充滿活力的小短腿讓畫面出奇的逗趣。

  滿屋子都是歡樂的笑聲,兩大一小玩得不亦樂乎,戴靖恩甚至笑到口水都滴下來了。

  「哈哈,小恩恩,你怎麼這麼可愛啊門荊幼美一把抓過他,邪惡的搔他癢。

  「啊哈哈,救命,救命……姨姨不要啦……把拔救命……」戴靖恩倒在她的懷裏,奶聲奶氣的向把拔呼救。這好像是當父母的通病,總希望把最好的給自己的小孩,對于保母的篩選,自然也是高規格處理。

  殷若昂整個周末都在和保母面談,他很堅持要和保母面對面的談談對于育兒的看法,也把戴靖恩一起帶去。畢竟,是這個小家夥要跟保母相處,總要參考一下他的感覺。

  最後,果然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

  不是保母不好,而是好的保母太搶手,必須同時照顧好幾個小孩,殷若昂不放心,很懷疑保母一個人真能同時照顧好這麼多個孩子嗎?只好選擇放棄

  找不到保母的下場,就是星期一他得帶著兒子去上班。

  一個人的時候,生活很輕松,該幾點起床,幾點吃早餐,幾點換衣服,幾點出門•••••一切照著規矩走,完全在掌握中,從無失誤。

  但是現在他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新加入的這位團員還是個不受控制的三歲小童,光是要叫他起床,就把殷若昂狠狠的折騰了一番。

  「不要不要,把拔不要吵,恩恩還要睡。」翹著屁股,縮得像只小蝦米,戴靖恩可憐兮兮的抗議任何可能亁擾睡眠的騷擾。

  「恩恩。」殷若昂沉著聲,企圖擺出父親的威嚴。

  抱歉,小孩看不到,因爲他在睡覺,睡得嘴巴嘟嘟的,還小聲的打鼾。

  沒辦法,整個周末戴靖恩都很嗨,昨天晚上光是要逼他睡覺就費了一番工夫,殷若昂真覺得要招架不住,差點就想拿球棒打昏兒子。

  晚上不肯睡,早上自然起不來,眼看著上班時間一分一秒的逼近,殷若昂決定使出非常手段——

  直接打包帶走。

  幸好三歲的小孩還算攜帶方便,殷若昂像是在持公事包一樣把人拎出去,一點都不費力。

  剛走出家門,發現電梯口兩個麻吉都在。

  「早。」他沉沉的呼了一口氣。

  「早啊,新科奶爸。」姜睿明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昧道。

  「恩恩怎麼了?」看著趴在他懷中的小男孩,荊幼美納悶,這小家夥怎麼不出聲,昨天不是很有活力嗎?

  「還在睡,叫不起來,亁脆直接拎走省事。」殷若昂講話的口吻透著被孩子打敗的無奈感。

  荊幼美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發現過去總是把自己打點得無懈可擊的他,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頭發淩亂,像是剛經過一場大戰,向來被賢燙得極爲筆挺的襯衫還破天荒的出現皺痕。

  看來單親爸爸的生活很不妙,才一個周末,阿昂就已經變成這樣,接下來的漫長日子,要是阿昂遲遲沒找到合適的保母……嘖嘖嘖,下場只會慘慘慘。

  電梯來了,姜睿明率先進去按住電梯,讓抱看孩子的奶爸和荊幼美可以從容進入。

  「要不要我幫你抱一下孩子?」荊幼美問。

  「沒關系,這小子小歸小,還是有重量的,我來就好。」

  「吃過早餐了嗎?」

  殷若昂搖搖頭,自我解嘲地笑了。

  「唔,這水果你帶去診所吃。」她舉起手中的提袋。

  「不用,我待會自己去買就好。」

  「你去了診所就差不多要開始看診,更何況還帶著恩恩,有時間讓你買早餐、吃早餐嗎?又不是不熟,拿去拿去。」她硬是把裝著新鮮水果的提袋掛到他手臂上,「反正我公司附近多得是賣早餐的,我買早餐比你方便多了。」

  「幼美,謝謝。」

  「不客氣。」她最喜歡幫助人了,尤其是幫助她喜歡的人。

  「今天坐我的車,我順道送你去上班。」

  「去我公司還得繞路,你看診會來不及,我搭姜睿明的車。」

  「喂,荊小姐,我有說要送你嗎?」姜睿明連忙反對,他這麼早起是爲了接送他的真愛,可不是要當幼美的司機。

  荊幼美轉過身,微仰著下顎。眯著黑眸陰森森地看著他,「我看你印堂發黑,最好趕快日行一善,保證消災解厄。」

  「還用你說,就是印堂發黑才會遇到你,送你去上班自然是在消災解厄。」

  「感謝這位大德。」她皮笑肉不笑的說。

  姜睿明搖頭歎息,被逼著「行善」的感覺真不舒服,憲法又沒規定一定要行善,他就不能當壞人嗎?

  到了地下停車場,荊幼美擔心殷若昂一個人又要開車門、又要抱小孩,會手忙腳亂,見他拿出車鑰匙,她不假思索快步上前,一把接過,「我來。」

  她解除汽車防盜鎖,接著打開後座,拿開昨天買的兒童安全座椅的系帶,好方便殷若昂直接把孩子放到座位上,自然的姿態,好像這些事情她每天都在做。

  看在姜睿明眼裏,眼前這兩大一小儼然像是一家人,至于他,活脫脫就是個路人甲。

  幫呼呼大睡的兒子系好安全帶後,殷若昂小力關上車門,轉身面對荊幼美,「謝謝你,幼美。」發自內心的感激。

  「不客氣,路上開車小心。」她這才往回走,搭上姜睿明的車。

  殷若昂坐在駕駛座上,透過後照鏡看著遠去的荊幼美——

  不是每個人天生都會當爸爸,尤其是在這麼突然的情況下,一開始肯定是手忙腳亂,可知道有人挺的感覺真好,哪怕只是開車門,都是一種鼓舞。

  幼美就是有這種能耐,她總是能給身邊的人帶來正面的力量,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值得有一個好男人來呵護她。

  能夠擁有她,是幸運的,誰會是那個幸運的男人呢?

  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誰,他和姜睿明一定會非常嚴格的審核對方的資格……

  想看,他感到不解,爲什麼自己只是偷偷假設一下那一天的到來,胸口竟覺得有點悶?爲什麼……

  他困惑皺眉,壓下那抹古怪清緒,發動引擎離開地下停車場。

  荊幼美坐在姜睿明的副駕駛座,納悶的看著遲遲不開車的司機。

  「差別待遇,爲什麼我就沒有水果早餐?」姜睿明口吻發酸。

  「早餐只喝黑咖啡的人要什麼水果?幼稚。」

  「你對阿昂比對我好。」

  「你對別的女孩子也比對我好啊!接送別的女孩子就很殷勤,讓我搭便車就很小氣。」要比較,她也會。

  他將黑眸眯成一條細線,目光犀利地打量,「我殷勤是因爲在追求我的真愛,請問你偏心是爲哪樁?」

  「我——」一時語塞。

  還能是爲了什麼,自然也是因爲喜歡。但這能說嗎?當然不行。

  「我什麼我,我不出來了吧?」姜睿明哼哼一兩聲,斜睨她,有一種揪到小辮子的快感。

  不甘示弱,「我是怕他抱著恩恩不方便。單親爸爸本來就不容易當,阿昂還是新手中的新手,好朋友本來就是要互相幫忙的。」偉哉此言!荊幼美,你說得真棒。

  然而自我贊美完的下一秒,她別開頭,心虛的看向車窗外。

  姜睿明說的沒錯,她確實是偏心,這點她比誰都清楚,她心中的那座天秤,早在很多年前就朝阿昂的方向傾斜,再也沒有回到平衡。

  「待會路上記得停車讓我買早餐。」

  「你使喚我使喚得很順口嘛。」

  「你不是吵著要吃早餐,我請你啊。」

  「我才不要吃什麼漢堡、三明治。」語氣鄙夷。

  「星巴克的咖啡可以嗎?」

  他一副勉爲其難的聳聳肩,「好像也只能那樣了。」

  「姜睿明,你真的很機車哦。」

  「嘿嘿,不好意思,我開汽車。」

  不想跟這個幼稚鬼繼續這種沒營養的爭論,荊幼美決定保持沉默。

  可一安靜下來,她就忍不住叉開始擔心那一大一小,不知道阿昂邊工作邊帶小孩,OK嗎?他一個人應付得來嗎?

  是,她又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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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31 00:06:3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她果然還是無法完全放心。

  午休時間一到,荊幼美馬上下樓跳上計程車,直奔殷若昂的牙醫診所。

  她打了電話過去,說會幫忙帶午餐,要阿昂等她,至于牙醫助理們通常都是自己打點自己的午餐,所以她只幫她們準備了飲料。

  來到診所,門口還沒掛上休診的牌子,她直接推開玻璃門走進去,正好與最後一個病人錯身而過,助理之一小梅對她眨眨眼,送走病人,馬上掛起休診的牌子。

  「晤,請你們喝飲料。」將裝著飲料的塑膠袋放上櫃台。

  「幼美姊真好,每次來都幫我們準備飲料。」小梅笑咪咪收下去。

  「殷醫師今天早上還好吧?忙不忙?」

  「病人都是事先預約好的,跟平常差不多,不過……」小梅目光閃爍,輕吐舌頭。

  荊幼美直覺話中有話,「怎麼了?」

  小梅沒有明說,偷偷的往最裏頭的辦公室一指,旋即開溜。

  不能怪她膽小,對她們幾個助理而言,殷醫師是非常嚴肅的一個人,盡管他長得又帥又迷人很養眼,大家還是不大敢隨便和他攀談。

  今天早上看見殷醫師拎著一個睡眼惺怯的三歲小孩來上班,她們可是不約而同的瞪大眼睛——

  「殷醫師,這位小朋友是……」預約本子上沒有這個小朋友啊?她很納悶,趕緊翻著預約本子確認是否有疏漏。

  殷醫師酷酷的回答,「我兒子。」旋即走進辦公室。

  她們幾個當場楞住,兒子?!

  「殷醫師不是還沒結婚嗎,怎麼有小孩了?」

  「你有見過殷醫師的女朋友嗎?」

  搖搖頭,「平常會來診所找他的女性友人,就只有幼美姊。」

  「那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個好問題,大家都好奇得快要死掉,可是誰都沒敢多問,摸摸鼻子,一如往常的做看自己的工作……

  小梅沒透露,荊幼美只好持著午餐,走向辦公室,自己去挖掘小梅中的「不過」……

  辦公室的門是開著的,殷若昂坐在專屬的座位上,專注的書寫著病人的病曆。

  曲起手指往門上敲了敲,「殷醫師,該吃飯了,紅酒墩牛肉,上次你說還不錯吃的那家。」她笑咪咪的對他說。

  擡頭望向她,男人微勾嘴角……

  殷若昂覺得自己好像溺水的人,而荊幼美是那根浮木,看見她的笑容,一整個早上的烏煙瘴氣都煙消雲散了。

  「你先吃,我馬上就好。」低頭繼續手邊的工作,但是心境已經跟稍早之前不一樣,他現在是開心的,整理病曆的速度也就變快了。

  「恩恩呢?」

  一路走來她總覺得哪裏古怪,原來是沒聽到恩恩的聲音。

  依大衛的說法,三歲是小孩開始長角的年紀一意思是說小孩即將從小天使變身爲小惡魔,除了睡覺,安靜對他們來說是難度很高的事。

  殷若昂無言的朝角落努了努下巴——

  戴靖恩面對角落站著,看起來應該是被處罰,不過,小家夥身體扭動得太厲害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還不住左看右看,臉上笑咪咪,一點都像不是在接受處罰,比較像是在玩。

  聽見荊幼美的聲音,他更是蠢蠢欲動,幾乎是每一秒鍾都在回頭張望,祈求她能早點發現自己。

  目光一對上,他馬上奶聲奶氣的喊,「姨姨——」

  「戴靖恩,站好。」

  殷若昂沉聲一喊,小家夥馬上轉回腦袋,可沒多久,又探頭探腦,兩只眼睛巴巴的看著荊幼美,等待她來解救他。

  「你兒子幹了什麼事?」荊幼美笑間。

  殷若昂攏攏資料,捏捏眉心,「拉病人孩子的頭發,把人家小女生弄哭,爬到櫃子上偷撈魚兼踢翻魚飼料,打破三個杯子,這還不包括他把診所當遊樂園,在這裏跑來跑去制造的噪音跟混亂。」

  說穿了,就是小鬼頭覺得每樣東西都很新奇,每樣都想玩看看,然後就引起一場大混亂。

  殷若昂是個很嚴謹的人,瞧助理們對他必恭必敬的態度就知道,診所對他來說是一神聖的工作場所,戴靖恩卻把他的聖地當成遊樂園,自然沒有好果子吃。

  「把拔……恩恩累了,可不可以休息?」小家夥怯怯的問。

  殷若昂不肯輕易松口。

  「總要讓他吃飯吧?」荊幼美望著他。

  殷若昂沒說話,只是歎了一口氣,荊幼美知道,這就是他的讓步。

  好歹是多年的好朋友,這點認知還是有的。

  「恩恩,快來,姨姨買了好好吃的飯喔!」對他招招手。

  「把拔……」他偷瞄把拔,不敢貿然行動。

  男人都愛軍事教育那一套,問題是,帶小孩又不是帶兵。「殷若昂,你兒子可以暫時『休假』來吃飯吧?」

  殷若昂發現,他可以對所有人臭臉,就是無法對幼美臭臉,再說,她根本不怕。他只好默默捧著便當閃到旁邊去,「戴靖恩,過來,我餵你吃飯。」

  「我不要把拔餵,我要姨姨……」小家夥不賞臉,親昵的偎向荊幼美。

  「好,姨姨餵小恩恩吃飯飯。」兩個人像麥芽糖似的粘在一塊。

  殷若昂算是大開眼界,不敢相信剛剛那只野猴子,成了幼美懷裏的小天使。

  荊幼美函了一小口飯,送進戴靖恩的小嘴巴,「好不好吃?」

  「好吃,姨姨的飯飯好好吃,恩恩最喜歡姨姨了。」軟軟的手臂抱住她,十足的撒嬌。

  荊幼美的心都要被這個撒嬌鬼給徹底收買了,忍不住想,這麼可愛、討人喜歡的小家夥如果是自己的兒子,那多好呀!

  殷若昂像是多餘的第三者,從頭到尾都被晾在一旁,只能默默看著荊幼美和兒子大演溫馨家庭劇。

  用過午餐,荊幼美的午休時間也差不多結束,該回去上班了,殷若昂抱著兒子,送她出去搭計程車。

  「姨姨你要去哪裏?」戴靖恩背著臉,覺得很難過。他很喜歡姨姨的。

  「姨姨要回去上班了。恩恩乖,要聽把拔的話喔!」她捏捏粉嫩的小臉蛋,轉身對殷若昂說:「走咯,拜拜。」

  「謝謝你還特地跑一趟。」

  「殷若昂,有禮貌是好事,可是你一直對我說謝謝,聽得我耳朵快要長繭了。」

  有禮貌還嫌棄,殷若昂覺得很無辜。「快回去吧,午休時間要結束了。」

  「嗚嗚,我要姨姨,我會想念姨姨……」

  看著小家夥不舍的眼淚,荊幼美好想留下來卻也只能硬著心腸搭上計程車回公司。

  「好了,不哭,姨姨已經過來陪你吃飯飯,晚上回家就可以見到姨姨了。」殷若昂抹去兒子臉上的淚痕。

  「可以讓姨姨幫我洗澡澡嗎?」扁嘴委屈要求。

  「把拔幫你洗不好嗎?」

  「我想要姨姨……」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憐。

  「那我們晚上回家問姨姨,姨姨答應才可以。」

  轉過身,剛要走回診所,正巧遇到不久前才來診所做過治療的婦人,她好像就住在附近,殷若昂隱約記得聽她提起過。

  「殷醫師,好久不見,上次真的謝謝你,現在我戴假牙都不會痛了敷。」

  「哪裏,應該的。」他不冷不熱,口吻一貫的淡定。

  「婆婆好。」戴靖恩不怕生的問好。

  「好好好,哎呀,這孩子長得真可愛,是殷醫師的孩子嗎?」婦人逗著戴靖恩。

  「對。」殷若昂回答,若有所思,恩恩不怕生還懂禮貌,想來這三年,戴白華也花了不少心力教他,既然是自己用心撫育的孩子,爲什麼又會突然狠心丟下不管?

  他想不透,真的真的想不透,所有的謎團,怒怕只有等找到戴白華,才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吧?

  他已經向其他的朋友釋放出要找她的訊息,姜睿明也找了可靠的征信社幫忙尋人,希望能盡快找到戴白華,然後雙方坐下來好好討論孩子的未來,得到最佳共識。

  「剛剛那位搭上計程車的小姐應該就是殷醫師的太太吧?」

  「啊?」殷若昂愣住。

  「有這麼漂亮的太太,難怪生出這麼可愛的小孩。」婦人摸摸戴靖恩粉嫩嫩的臉蛋,這才笑咪咪的離開。

  殷若昂微張著嘴,等等,她誤會了,幼美不是他老婆勒,要是讓幼美知道,她莫名其妙被歸類爲已婚婦女,她應該會抓狂吧?

  「把拔,太太是什麼?你的太太是誰?」戴靖恩一雙充滿求知欲的閃亮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把拔。

  「呱,這個這個太太就是老婆,說的是女生,可是把拔沒有結婚,所以沒有太太。」他也不知道這麼說,三歲的恩恩到底懂不懂,跟小孩對話,他並不是那麼拿手。他得再學習學習。

  「但是婆婆說你有太太啊。」

  「婆婆誤會了。」

  咦,又一個新詞彙!「把拔,誤會又是什麼?」

  殷若昂再度傻眼,但又不得不耐著性子回答,誰叫他是爸爸。「誤會就是……就是說這個人搞錯了。」

  點點頭,「呢,原來是搞錯了——可是,把拔你爲什麼沒有結婚?」

  「我——」語塞。現在是要他跟兒子交代他爲什麼單身嗎?

  「把拔會跟姨姨結婚嗎?」

  殷若昂被兒子的問題搞得很頭痛,「恩恩,你該睡午覺了,走,回去睡覺。」

  「把拔,你還沒有回答我啊,你會跟姨姨結婚嗎?我喜歡姨姨,你跟她結婚好不好?」

  跟幼美結婚?拜托,他們是好朋友,但不是男女朋友,結婚可不是玩辦家家酒,不是好朋友就可以在一起的。要是幼美聽到恩恩這樣亂點鴛鴦譜,應該會笑破肚皮吧?

  不想跟兒子繼續亂七八糟的扯下去,只好再度拿出父親的威嚴,「好了,安靜,眼睛閉上。」

  這很遜,他知道,但,這是讓兒子閉嘴唯一的方法。

  正當殷若昂被兒子的連番發問狼狽擊倒的時候,荊幼美還在回公司的路上,突然,一個念頭清晰的湧了出來——

  她不想去尼泊爾了,她不想去參加什麼靈修、淨化心靈了,阿昂一個人要工作又要搞定小恩恩太辛苦了,也許,她可以留下來照顧恩恩。

  沒錯,留下來照顧恩恩!

  回到公司,她口吻堅定的對大衛說:「大衛,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去尼泊爾了,阿昂需要我的幫忙,這七天假期,我決定留在台灣幫他照顧恩恩。」

  原以爲大衛會哇哇叫,畢竟,明天就要出發了,現在改變心意是哪招?可荊幼美等了半天,大衛居然連一句抱怨也沒有,只是托著腮,目不轉睛的瞅著她。

  「幹麼這樣看著我?」大衛的眼神突然變得好犀利,像是隨時就要看穿她似的令人坐立不安。

  挑挑眉,「幼美,你老實說,你對殷醫師——。」

  「我們是好朋友。」她大聲搶白。

  「喔——好朋友啊。」大衛拉長了音,點點頭,話鋒一轉,「幼美啊幼美,你是說得理直氣壯,但你敗在不夠理所當然。

  敗在不夠理所當然?「……什麼意思?」她不懂。

  大衛懶得多費唇舌,口吻慵懶的說:「好吧,你就留在台灣修你的愛情學分,我自己去尼泊爾修我的身心靈。」

  如果真的只是好朋友,犯不著掛在嘴上天天講,這就像一般人不會跟別人說,也就沒有交代的必要。

  「我每天都吸氧氣吐出二氧化碳」是一樣的道理,因爲太理所當然,

  幼美動不動就嚷著「我們是好朋友」,聽在他耳裏,活像是一種自我催眠,催眠自己要謹守好朋友的分際。

  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曖昧。

  瞠目,「什麼愛情學分?!唉,大衛,你不要亂說,更不許亂想•~一」

  現在到底是誰在亂想了?大衛懶得理她,離開座位,扭著身體開會去。

  「什麼?你取消去尼泊爾旅行了?」殷若昂驚訝的望著幫兒子洗完澡,正在幫他穿衣服的荊幼美。

  「對啊」穿好衣服,荊幼美捧著戴靖恩粉喇嫩的小臉蛋,鼻子碰鼻子,親昵的說:「恩恩,明天開始,一個星期的時間,姨姨每天都陪你玩,好不好?」

  「每天?」小家夥瞪大眼睛。

  「唔,正確說是七天。你看喔」拉起他可愛的小手,扳著他的手指,比出七的數字,「一天數一根,連續數七天。」

  「好啊他興奮的猛點頭,撲上前去一把抱住她,「恩恩最喜歡姨姨了。」

  「有多喜歡?」

  歪頭想了想,「有好多好多的喜歡,這麼多一」戴靖恩張開雙手,在空中比劃一個大圓。

  「嘴甜的哩。」荊幼美忍不住又捏捏小臉蛋,繼而轉頭對殷若昂笑說:「阿昂,你兒子的口才比你好太多了,嘴巴甜得不得了,以後肯定跟姜睿明一樣很會把妹。」

  他故作憂愁狀,「你說這些話是要讓我擔心嗎?」

  「哈哈哈哈」

  殷若昂也揚起笑。幼美說的沒錯,雖然才三歲,可恩恩真的很會說話,一嘴不知道去哪裏學來的甜言蜜語,完全令他招架不住,幼美更是無法抵檔,唯獨姜睿明很樂,直說自己終于找到傳人了。

  「好了,去客廳玩吧」他拍拍小家夥的屁股。

  洗完澡神清氣爽的戴靖恩歡呼著跑向客廳,奔向他最愛的小車車。

  荊幼美抖弄著微濕的小浴巾。

  「給我。」殷若昂接過,忍不住問:「爲什麼在出發前一天突然改變心意?這不是你計劃很久的旅行嗎?」

  「善變是女人的專利。」荊幼美調皮說,接著不忘解釋取消旅行的附帶優點,「反正都是休假,沒人說非得出門去玩,而且我在家的話,還可以幫你帶恩恩喔。」

  殷若昂定定的看著她,須臾,「幼美,你取消旅行該不是因爲我吧?」

  心臟心虛一顫,趕緊抹開笑容,「你怎麼會這樣以爲?」露出恍然大悟狀,「因爲我說我可以幫你照顧恩恩,你就以爲我取消旅行是因爲你?」

  殷若昂沒吭聲,默認她的話。因爲,他確實是這樣以爲。

  他聽幼美說過無數次關于尼泊爾的話題,他知道她非常想要去尼泊爾旅行,好不容易有大衛這個旅伴,沒道理突然在出發的前一天放棄不去,所以他強烈懷疑是因爲自己。

  不是說他有多重要,而是幼美太會爲別人設想了,這讓他覺得對她很不好意思,孩子是他自己的責任,可他現在卻連累了自己的好朋友。

  阿昂習慣把自己的情緒藏起來,但有時候真的藏得太深了,荊幼美佯裝不高興的斜視他一眼——

  「喂,你會不會想太多了你,我只是突然懶得出國,加上年紀大,認床的毛病越來越嚴重,我不想跑到尼泊爾連續六個晚上都失眠,所以才決定取消的,照顧恩 恩只是順便,你應該要開始心疼你兒子,因爲他會被我當玩具玩得很慘。」拍拍他的手臂,一把將他拿在手中的浴巾抽回來,丟到一旁的滾筒洗衣機裏,準備待會跟 換下的衣物一塊清洗。

  「幼美——」他突然拉住她。

  被碰觸的瞬間,她敏感的顫了一下,怕被瞧出端倪,她偷偷的深呼吸,定了定神,轉身從容的回望他,「嗯?」

  「謝謝你。」他真的非常感激她。

  「別忘了,我們是好朋友。」黑眸突然閃過一抹狡點,她仰著臉,笑容燦爛的問他,「請問親愛的好朋友阿昂先生,你可以請我吃瑪莉葉的栗子蛋糕嗎?」

  他無聲笑看,胸口隱隱震動,「可以,期限是永遠。」

  「哇,太棒了!」她開心的一把抱住他。

  荊幼美沒有多想,只是單純的因爲開心而擁抱他,然而當身體碰觸的瞬間,殷若昂身上陽剛的氣息竄入她鼻尖,才意識到她抱住的不只是好朋友,而是個男人,一個令她心動的男人。

  怕己的胡思亂想被對方發現,她連忙放開,還往後退了一步,盡管臉上故作泰然,心卻撲通撲通跳得好急促,「我、我去客廳陪恩恩,你也趕快去洗澡吧」

  不敢多看他一眼,轉身開溜。

  望著那落荒而逃的身影,殷若昂表情微怔……

  剛剛是怎麼了?幼美抱住他的時候,他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他們也不是沒有這樣過,學生時代拉拉扯扯推來擠去也是常有的事情,可爲什麼剛剛他卻會有種觸電的錯覺?

  他想不透,殘留在空氣中的一縷馨香,讓他越想越是困惑,雙眉緊緊的聲起。

  早上出門上班前,殷若昂牽著終于賞臉早起的兒子來到隔壁按門鈴。

  直到現在,他還是有點擔心,幼美真的要在家裏幫他照顧恩恩嗎?

  其實,就算她不去尼泊爾旅行,也可以趁這機會一個人好好放松休息,實在不需要把自己寶貴的假期貢獻給他們父子,因爲,他擔心——喔不,應該是肯定,寶貝兒子肯定會把她搞得比上班還累。

  可是看幼美和兒子兩人都期待萬分的樣子,他要是再阻止,就好像成了拆散他們的大惡人。

  荊幼美穿著室內拖鞋啪搭啪搭走來開門,「阿昂早,恩恩小寶貝早。」

  「姨姨早。」戴靖恩立刻飛撲過去。

  一大一小馬上旁若無人的關著對方的鼻子,好不親昵。

  「晤,給你。」荊幼美把水果和早餐交給殷若昂,「恩恩,跟把拔說再見。」

  「把拔再見。」毫不留戀的揮手,轉身就往荊幼美屋裏跑。

  「掰嘍,開車小心!」荊幼美作勢就要關門。

  「等等,幼美!」

  「幹麼?還有什麼事嗎?」

  「那個……如果有問題,隨時打電話給我,我可以把恩恩帶去診所,你不要勉強。」殷若昂不放心的說。

  「你現在是擔心我還擔心你兒子?」她莞爾的望著一臉緊張兮兮的他。

  「我想,都有吧」自我解嘲的笑了。

  「你擔心你自己吧,再不出門,你上班就要來不及了。拜,不、送。」砰的一聲就把門關上。

  一股勁風襲面,殷若昂摸摸鼻子,喊了一句,「有事就打電話給我。」明知道幼美聽不到,走之前還是忍不住叮呤總是要善盡告知的義務。

  屋裏,一大一小早就樂翻天了——

  「姨姨,我們來玩好不好?」

  「小子,你想玩什麼?」

  小家夥歪看腦袋,很認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

  「想不想跟姨姨去公園溜滑梯?」

  「好,我們去溜滑梯,我們去我們去」

  「OK!我們吃完早餐就出發。」

  聽到要去公園玩,戴靖恩很快就把早餐吃個精光,幫他穿上鞋子後,一大一小手牽手出門搭電梯。

  都市的小孩活動空間有限,家裏待不住,就只能往公園移動,一大早,公園裏已經有不少家長帶著小朋友在那兒玩耍做運動。

  戴靖恩興奮極了,歡呼著沖向溜滑梯。

  因爲年紀還小,荊幼美必須看著他,免得發生意外,他玩溜滑梯,她就在下面看著他,小孩的活動力很強,才一會兒,小臉蛋已經紅撲撲的像顆蘋果。

  「你保母當得還不賴嘛。」

  聞聲,荊幼美回過頭,果然看見姜睿明岔看兩條長腿站在她後方。

  「睿叔叔——」戴靖恩也發現他了,興奮的跑過來。

  他一把抱起玩得一頭汗的小家夥,掏出手帕幫他擦擦臉。

  「你今天不用上班嗎?」荊幼美問。

  「要啊,只是太早進去也沒啥事,下午才出庭。」他原本在對面吃早餐,看見幼美跟小恩在公園玩耍,他就過來了。

  「嘖嘖嘖,我強烈懷疑事務所的業績是否真如你所說的蒸蒸日上。」

  「有能力的人忙得從容,沒能力的人才會窮忙。」

  「喔,了不起,拍拍手。」

  「小子,要不要跟我去上班?」他問戴靖恩。

  「不要,我想要跟姨姨玩,玩一整天。」小手一派認真的揮舞。

  「好吧好吧,那就玩一整天,我要去上班了,嗚嗚,爲什麼我不能玩一整天,我也想要跟小恩一樣玩一整天。」姜睿明幼稚的裝哭,果然逗得小家夥哈哈大笑。

  「你兒子喔,跟你長得很像唉」一名推著小孫子出來散步的阿公說。

  「真的嗎?我們兩個長很像?」姜睿明覺得好笑,硬是把臉更往戴靖恩湊近。

  「是啊,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人家說,孩子不能偷生,就是這個原因。」

  阿公一走,姜睿明當場哈哈大笑,「兒子,叫聲爸來聽聽。」

  荊幼美賞他一個大白眼,「你要兒子自己去生一個,亁麼拐人家的兒子叫你爸?」

  「那個阿公說我跟小恩長得很像啊。」

  「像?大象在動物園。恩恩明明就比你可愛一百倍。」

  「我也曾經很可愛啊,只是現在是帥。」

  荊幼美笑到被口水嗆到,「你還真敢講,快去上班啦」

  「小恩,跟叔叔親一個,然後說拜拜。」

  戴靖恩非常配合的往他臉上親一個,用軟軟的噪音說拜拜。

  「多乖啊,搞不好真的是我兒子也說不定。」姜睿明笑嘻嘻的和兩人道別離。

  「有那麼像嗎?」荊幼美捧著小男孩的臉蛋端詳又端詳。

  好吧,可能是因爲雙眼皮的關系,姜睿明有一雙桃花電眼,恩恩的眼睛也很漂亮,除此之外,就沒啦!

  聳聳肩,反正大家都是看圖說故事,看到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小孩,就說男人是小孩的爸,看到一個女人牽著一個小孩,就說女人是小孩的媽,剛剛她不就是被一堆婆婆媽媽當成是恩恩的媽咪了嗎?

  「恩恩,我們去蕩秋千。」

  「嗯,去蕩秋……」

  大手牽小手,開心的蕩秋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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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31 00:06:5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興許是早上在公園玩得太盡興了,回家,吃過荊幼美煮的餛飩麵後,不到中午十二點,強烈的睏意就找上戴靖恩。

  他意識渙散的揉著眼睛,嘟著嘴巴,表情超無辜。

  「恩恩困了是不是?來,姨姨抱你去睡覺。」

  他沒吭聲,一點抵抗也沒有,小小的身子自動自發的軟倒在荊幼美懷裏,尋得一個舒服的位置後,便睡到不省人事。

  「這小家夥……」荊幼美笑了,看著小男孩天使般的睡顔,心裏百般憐愛。

  她從來不知道,過去總是下意識迴避跟小孩打交道的她,原來也有這麼富有母愛的一面,她想,一定是恩恩的可愛感動了她。

  忍不住又偷捏了粉嫩的臉蛋幾把,這才將睡得毫無反擊能力的小家夥抱進房間安頓好。

  好靜,少了恩恩天真童稚的笑語聲,屋裏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到,靜得仿佛世界都被凝結了,真不習慣。

  等等……習慣?!

  不會吧,不過才跟恩恩單獨相處一個上午,她已經這麼依賴小家夥,等七天假期過去,只怕到時候哭著不肯分開的人會是她。

  荊幼美自我解嘲的笑了笑。沒辦法,誰叫恩恩這麼可愛,才會如此輕易的收服了她的心,這點倒是跟他老爸殷若昂一樣,明明也沒做什麼,卻始終霸占她心裏的那個位置這麼多年。

  感情,果然是世界上最沒道理的玩意兒!

  小家夥這一睡,少說會睡上一兩個小時,荊幼美索性拿著筆電來到客廳,著手整理今天早上在公園隨手幫他拍的相片。

  早上在公園玩耍的時候,她發現,很多媽媽們都隨身攜帶專業相機,像瘋狂的狗仔似的,時時刻刻的捕捉自己小孩的一舉一動、一凴一笑,詳實記錄孩子最寶貴的成長時光,畢竟,童年只有一次,錯過就不會再回來。

  所以她想,阿昂已經錯過恩恩成長的頭三年,接下來的日子,可要好好把握每一天才行,阿昂不能親眼看到的,不如就由她透過鏡頭來幫他保留吧i

  念頭一起,她馬上行動——

  手邊臨時沒有相機,她于是拿出智慧型手機,竭盡所能的捕捉恩恩玩耍的可愛身影。

  小恩恩超配合,不斷對鏡頭擠眉弄眼,不僅逗得她哈哈笑,就連一旁的婆婆媽媽們也被他明星架式十足的肢體動作給吸引,紛紛誇他聰明又可愛,儼然是個專業的小模特兒。

  荊幼美將手機裏的相片傳輸到電腦裏,順便上網看看大衛早上搭飛機前mail過來的幾個幼兒課程網站,她打算挑些有趣味性的課程,帶小家夥一起去參加,玩樂之餘,也可以和同年齡的小孩多接觸,學習社交。

  門鈴驀然響起。

  「這種時間會是誰啊?」她納悶的瞥向門口,歪頭思索須臾,放下手邊的事情起身去開門。

  「阿昂?」她訝異的望著站在門外的男人。

  總是淡定從容的臉龐破天荒的漾著一抹不自在,「我、我……今天診所剛好比較不忙我回來拿個資料,順便看看恩恩有沒有給你搗蛋。」他像個傻大個似的搔搔頭,很心虛。

  剛好不忙?依她看,是剛好不放心吧!

  聽了寫著心虛兩字的臉一眼,她黑眸眯成一條細線,故意將雙手環在胸前,噘著嘴,佯裝薄怒的斜睨著杵在門口的高大男人——

  「殷若昂,你就這麼不放心把你兒子交給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

  「你是很擔心,擔心兒子會被我這個壞姨姨欺負,說不定會被啃得屍骨無存,好不可憐?」荊幼美橫眉豎目不夠,鼻子還不斷哼氣,藉以顯示出自己的不悅。

  「幼美,不要鬧我了,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殷若昂趕緊舉手投降。

  他是擔心,但不是擔心兒子會被壞姨姨欺負,幼美有多疼愛恩恩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是擔心活潑的兒子會讓她一個頭兩個大,不得安甯。

  看著他一臉窘樣,荊幼美有種勝利的快感,這才揚起著笑容招手,「進來吧!記得把你手裏的瑪莉葉票子蛋糕留下來。」

  「你唷——」他真是拿她沒轍。

  荊幼美哈哈笑,笑得甜膩無比。「你來得不巧,恩恩已經在睡午覺了。」

  他沒聽錯吧,那個精力旺盛的小家夥居然已經乖乖的在睡午覺?

  「真的假的?」殷若昂瞪大眼睛,覺得不可思議。

  「自己去房間看看啊」她很驕傲的伸手往房間的方向一指。

  殷若昂也不客氣,熟門熟路的直接開門走進布置女性化的溫馨臥室一雙人大床上,果然躺著一只小人,姿勢呈現不設防的四肢大張。

  跟兒子相處的這幾天,光是爲了哄他睡覺,殷若昂就吃足了苦頭,他每次總是要端出一張臭臉兇惡恐嚇加威脅,才能讓那只小野猴子安分片刻,沒想到讓他很頭痛的兒子,現在居然睡得像小天使一樣,嘴巴嘟嘟的,還發出可愛的呼聲。

  他很好奇,幼美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

  「你打昏他?」他挑眉打趣問。

  「我還想打昏你呢」她沒好氣的晚了他一眼,「早上帶他去公園玩,渾身精力都發洩完了,回來自然好吃好睡。」

  殷若昂嘴角微勾,「這小東西,小小一只,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無窮精力,只有睡著的時候,才是安靜的。」又多看了一會,他才帶上門,退出房間。

  「吃午餐了沒?我幫你下碗餛飩麵。」

  「不——」用麻煩了。

  不讓他把拒絕說出口,荊幼美搶白說:「這可是恩恩親自挑選的餛飩,純手工現包,超新鮮,手工面條很有嚼勁,當然,個人的手藝也是不在話下啦,恩恩可是很賞臉的足足吃了兩小碗呢」她豎起兩根手指,表情很驕傲。

  「聽你這麼說,我不品嘗看看就太可惜了。」

  「那是當然,去去去,去客廳坐一下,我保證很快就好。」她將他推往客廳的方向推,自己轉身走向開放式的廚房。

  爲喜歡的男人下廚,對女人來說是很快樂的一件事情,哪怕只是煮碗麵。

  荊幼美同時在煮兩鍋水,一鍋用來燙麵條,一鍋準備煮餛飩當湯底,火焰的暖熱令她感覺自己正被一股微小而其實的幸福感緊緊包圍。

  她不住的回頭偷瞄坐在沙發上的身影,嘴邊掛著淺淺的笑意……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煮東西給阿昂吃,好歹是這麼多年的好朋友,彼此之間什麼爛廚藝沒領教過,只是,以往總還有姜睿明在,這次則是真的只爲他一個人。

  對了,阿昂還沒看過她在公園爲恩恩拍的相片!

  「我今天在公園幫恩恩拍了好多相片喔,你等等,我這就拿給你看。」

  見鍋子裏的水還要好些時候才會沸騰,她暫時放下手中的湯勺,轉身走向在客廳的殷若昂。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可愛,面對鏡頭架式十足,活脫脫就是個小模特兒,簡直就是未來的大明星。」荊幼美不知道,自己與有榮焉的興奮口吻,活像是一個急于和別人分享自己孩于點點滴滴的年輕媽咪。

  因爲迫不及待想要讓阿昂看到相片,她走得又快又急,粗心的她一時忽略自己鋪在客廳沙發區的地毯,腳一滑,摔不及防的她往前撲倒,「啊……

  「小心」

  殷若昂第一時間站起身,試圖接住她,無奈不敵重力加速度,他被撞倒,當他整個人仰躺在沙發上的時候,他想也不想,雙手本能反應的抱住她。

  感覺有一股力量圈上她的腰,荊幼美整個人被拉了過去——

  「晤」她撞上一堵極爲厚實的男性胸膛。

  不知道是被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傻了,還是依靠的胸膛太溫暖,荊幼美腦袋昏沉得厲書,渾身軟綿綿,悶哼之後,她老半天一動也不動。

  「你沒事吧?」殷若昂關心的詢問懷裏的她。

  她的腦袋就埋在他頸側,因爲他抓得牢牢的,兩人一起倒在沙發上,並沒有掉下去。

  聽見來自頭頂上方的焦急嗓音,她恍恍惚惚的擡起頭,當視線迎上面前的深遠黑眸時,她就像是一腳踩入無底深淵,當場墜落。

  她像個傻瓜似的直直看著他,看了好久好久,越看胸口就越古怪,像是有一大群的蝴蝶同時振翅飛舞,形成一股龐大的氣流。

  她臉紅紅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渾身發熱……

  「幼美?幼美?」她嚴重閃神的樣子,讓殷若昂很是擔心,「是不是撞傷哪裏了?要不要送你去醫院?幼美——」

  醫院?!

  原本還恍恍惚惚的腦袋,因爲這兩個字頓時清醒過來,看見他們兩個詭異又親密的姿態,轟的一把火在體內燒了起來,羞如輒得無處躲藏。

  「對不起、對不起……」雙手一陣胡亂推擠掙紮,手忙腳亂的荊幼美總算成功從他身上彈開。

  天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呢?自己真是糗斃了,她僵坐在沙發的另一端,完全不敢亂動,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努力忽略方才她靠在他身上留下的柔軟觸感,殷若昂佯裝鎮定的坐起身來,沉默持續得太長,他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你還好吧?有沒有撞傷哪裏?」

  身子一顫,「好,很好,我好得不能再好了。」荊幼美故作鎮定的擠出笑容,面紅耳赤。

  事實上,她一點都不好,她快嚇死了,心噗通撲通激烈跳個沒完,生怕被阿昂瞧出什麼端倪,搞砸他們這麼多年來的好交情。

  正當兩人之間你漫著一股尷尬時,廚房裏被冷落的兩鍋水不約而同的滾了起來,發出啦啦的熱情聲響,荊幼美如蒙大赦——

  豎起一根食指,「水滾了」她唯的從沙發上跳起來,頭也不回的奔向廚房,壓根兒忘了剛剛說要給殷若昂看相片的事。

  望著倉卒逃走的身影,殷若昂先是噓了一口氣,接著,他舉起左手,表情怔楞的摸向自己左邊的頸側……

  方才意外發生時,幼美埋進他頸窩的瞬間,嘴唇好巧不巧的刷過他的頸側,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在那個當下,他敏感的察覺到一陣酥酥麻麻的電流竄過他的身體,像是觸電。

  然後,他發現自己渾身熱了起來,內心澎辨不已,像是情動一般。

  雖然只是很短的時間,但卻是清清楚楚的發生過,他騙不了自己,即便現在,光是想起那帶看微溫的柔軟唇瓣貼看自己的瞬間,身體裏就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燒,根本無法徹底冷靜。

  這不是第一次,昨天晚上幼美一個不經意的擁抱,也是給他觸電般的感覺。

  他到底是怎麼了,病了嗎?要不,好端端的,他爲什麼會對幼美有如此不尋常的反應?他和幼美是最最最要好的好朋友,他怎麼可以對自己的好朋友,産生如此不當的情緒?

  殷若昂覺得好混亂,完全沒了平日引以爲傲的理智沉穩,不斷的在心裏面質問自己爲什麼。

  他試圖從混亂之中,分析自己——

  不可否認,恩恩的出現,確實讓他有些失了冷靜,慌了手腳,而幼美始終在他身邊扮演情義相挺的角色,會不會是因爲這樣,才讓軟弱的他有了這種不該存在的悸動?

  倘若真是如此,那麼他眼下的混亂,極有可能只是一時的情感投射,並非真的對幼美有非分之想。事實上,也不應該有。

  這個假設,讓殷若昂覺得好過些,不再充滿強烈罪惡感,若是因爲他的一己之私,傷到姜睿明,破壞了這麼多年來鐵三角的友誼,他說什麼都不能原諒自己。

  從現在開始,他應該嚴格管好自己才行,斷不能讓混亂更擴大,免得一發不可收擡。

  冷靜冷靜冷靜……殷若昂不斷的提醒自己。

  同時間,開放式的廚房這邊,背對著客廳的荊幼美則不斷反複的深呼吸,但兩鍋啦啦啦作響的熱水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根本完全無法冷卻下來。

  她試著佯裝鎮定,顫著雙手一邊下麵條,一邊煮餛飩,可心思有泰半都在漫遊。

  阿昂應該沒有發現什麼異狀吧?千萬別發現什麼才好……

  她心神不甯、忐忑不安,一個閃神,打翻了手中的餛褪,一整盒的餛飩下得太多太急又太高,淅哩啪啦的灑出滾燙的熱水,當場灼痛了她的手背。

  「噢——」

  荊幼美,你真是個笨蛋!

  就在她氣惱自己的笨拙時,殷若昂已經迅速來到她身邊,關于什麼冷靜不冷靜的提醒,早在聽見她那一聲吃疼的驚呼時,徹底瓦解。

  「怎麼了?燙到了是不是?」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拉到水龍頭底下用冷水沖,「你平常不是這樣的,今天爲什麼這樣冒冒失失的?是不是早上陪恩恩太累了,所以一直在恍神……痛不痛?都怪我,明知道恩恩已經讓你忙了一個早上,我還讓你……爲我下廚煮麵,結果害你燙到。我……」

  他又氣又急的責怪自己,充滿熱氣的呼吸不住的往荊幼美耳際吹拂撩撥,烘得她腦袋發暈,而他健碩的身軀從身後將她整個牢牢的困在懷裏,要得她渾身發熱.,那雙強勢的手更是牢牢的抓著她的手腕——

  盡管他慌慌張張,叨叨絮絮,一點也不像她印象中那個穩重的殷若昂,可她聽得出來,每一句都是出于對她的擔憂掛懷。

  但他不知道,他的溫柔與關懷快讓她快要招架不住。

  她心慌,怕自己控制不住感情,一度想要掙紮。

  「別動」他霸道的制止。

  他的舉動,令荊幼美眼眶熱得厲害,仿佛有什麼液體正快速的積攢到眸裏,隨時都要潰堤。

  見她沉默不語,殷若昂更擔心了,心急追問:「很疼是不是?你到底是怎麼燙到自己的?」

  許久,始終沉默的荊幼美硬著聲音,無力的喃喃哀求,「阿昂,拜托,不要對我這麼好,不要對我這麼溫柔……」

  因爲他對她好,她就會貪心的想要擁有他.,因爲他對她溫柔,她就會可恥的想要謀奪他的愛,可他們偏偏只是好朋友,能夠談心卻不可以談情的好朋友,每一次在他身邊,每次他呵護她,她都是那麼滿懷罪惡感的快樂著。

  她很煎熬,爲了維持一直以來的發好關系,必須忍耐著和他保持距離,讓她真的真的很煎熬,她覺得自己脆弱得就快要禁不起他對她的好。

  「幼美。」他楞住了,不懂她爲什麼突然這麼說。「……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是啊,我們是好朋友,一直都是好朋友。」但也只能是好朋友,這正是令她最感到傷心的地方。

  既然是好朋友,那他對她好、對她溫柔,都是應該的,不是嗎?「那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他有些生氣的質問。

  「就是那個意思則她低頭不願看他。

  他扳起她的臉,想要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卻意外看到蹙著眉頭、一臉苦笑的她,濕潤的眼眶有著令人心疼的可憐。

  這不是荊幼美,不是他認識的荊幼美,他印象中的幼美總是充滿朝氣,沖勁比火箭還旺盛,這可憐兮兮的樣子,不該屬于他認識多年的好朋友。

  「幼美……」喚了她的名字後,他便再也說不出話來,火燒般的焦灼煩悶充斥胸口,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非常難受,非常非常的難受。

  荊幼美看著他,一個念頭緩緩産生,他很好,對她很好,但如果不能再好,就應該收斂克制,別再好得讓她懷抱一份不可能實現的想望,那只會叫她越來越貪婪。

  一旦她的貪婪不能滿足,終會招來毀滅,連朋友都當不了。所以,她覺得有必要讓阿昂知道,她對他真正的想法。

  「阿昂,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敢跟你說。」

  黑眸眨了眨,「什麼事?」

  荊幼美的眼睛分外明亮,眸光帶著孤注一擲的勇氣——

  「我喜歡你。」

  黑眸睜大了,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腦袋全面的當機,他一動也不動,仿佛連呼吸都停止,整個人像極一尊雕像,老半天都只能怔怔的望著她。

  片刻,微溫在他嘴唇上漫開,帶看些許幽香,殷若昂緩緩低頭,發現是幼美吻上了他。

  ……她吻他?!

  他倏然一把推開她,表情錯愕不敢相信。

  盡管他的舉動刺傷了自己,荊幼美仍沒有說話,只是狼狽的扯開笑容。

  望著她臉上那抹強扯出來,幾近哭泣的笑容,殷若昂頓時覺得,心,好緊、好緊,像是被人一把緊緊抱住似的,好痛、好痛。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可以這樣?他們是朋友,一路走來互相扶持的好朋友啊!

  她怎麼可以在他努力壓抑自己心裏的莫名情愫、努力在混亂擴大之前盡可能的保持冷靜時,這樣自私的摧毀他的努力,將他逼到絕境——

  就用一個吻!

  是,就那麼一個短暫、不合情欲的吻,就令他的理智瓦解了,他的自制粉碎了,他的僞裝被擊碎了……全都是因爲他最要好的好朋友!

  虧他爲她在他身上引起的混亂,想方設法的做出一個合理的假設,她卻這樣頑皮又可惡的撩撥他岌岌可危的理智,那他還冷靜什麼?

  殷若昂看著她,目光森冷,渾身散發著一股驚人的氣勢,像是隨時要啃噬掉眼前這個女人——

  荊幼美被他看得很不安,恨不得拔腿就逃。

  當她嘗試看不動聲色的往後退時,忽地,肩膀被緊緊扣住,然後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揪向他。

  她嚇得說不出話來,心跳加速,以爲自己死定了,但下一秒,他接近她的唇,霸道的覆住,旋即展開熱烈吭吻。

  「晤……」

  他吻得瘋狂熱情,像是掙脫牢籠的野獸,徹底拋卻所有道德禮教,忘情的在她嘴裏放肆探索,恨不得將自己爆裂的情緒都一古腦兒的烙在她口裏。

  一開始,她怕極,軟弱的想逃,可又想,他們之間再壞還能壞到哪裏去?早在她將「我喜歡你」這四個字說出口的時候,他們之間就已經無法回到原點,她除了豁出去的往前,還能怎樣呢?

  她拋棄顧慮,火熱回吻。

  他像是受到鼓舞,拋下文明,吻得更是狂野。

  等胸腔最後一縷氣息被擠壓出,他們才暫時分開,氣喘籲籲……

  他們沒有說話,四只眼睛在寂靜中無言凝視,片刻,他們的嘴唇再度貼上,密合得連一點空隙都沒有,親了又親、吻了又吻,在跨越好朋友的界線之後,是他們對彼此的迫切渴望。

  他們是好朋友,但絕對不只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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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31 00:07:0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晚上八點,原本預約好的最後三位病人,臨時來電取消,殷若昂一反常態的讓助理們提早下班,自己則拿著一本牙醫學會的英文期刊,坐在診所辦公室裏,一副打算認真研讀的樣子。

  可半個小時過去,他眼睛始終停留在文章的第一句,全無進展,倒是握在右手的那支筆,勤奮的不斷書寫、不斷書寫……

  直到水族箱的揚水馬達突然傳來異聲,他才猛地回神過來,發現桌面密密麻麻一片,他納悶定睛一看,驚覺自己居然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幼稚的在桌上寫滿了「荊幼美」!

  他驚訝得一把丟掉手中的筆,暗罵自己到底在幹什麼,怎麼會在這麼失控?!

  事實上,失控的不只他的右手,還有打從中午離開幼美家就沒冷靜過的腦袋。

  腦袋裏幼美的身影一次又一次的跳出來,也把他的思緒攪得一團亂,連基本的思考都不能,滿腦子只剩幼美,只剩那個眼神迷離、臉頰泛紅暈、嘴唇微腫、呼吸淺促,被狠狠吻過的荊幼美。

  是他吻的,他就是那個該死的始作俑者!

  一開始是對她撩撥了他岌岌可危的理智而氣惱,遂帶著反擊的心態強吻她,可之後,他們心裏都明白,所有的反應已經不是反擊兩個字可以解釋的。

  親吻時內心的激昂澎秤,清晰的在他腦中留下記憶,糾纏的唇瓣和諧得沒有絲毫間隙,仿佛他們天生就該這樣熱情的親吻彼此、取悅彼此,一個挑逗一個回應,都完美得像是支經過無數次排練的雙人舞般,進退有度、默契十足。

  若不是助理小梅,突然打來電話詢問工作事務,只怕,接下去的發展將不只是一個吻那麼簡單。

  後悔嗎?懊惱嗎?抱歉嗎?

  不,不,不——

  狠狠吻過之後,那些令他不安猶豫的事物,仿佛煙消雲散,所有的不確定性亦在四片唇瓣熱情貼覆的剎那,塵埃落定。

  然後,他憣然醒悟……

  原來他一直都在欺騙自己,用好朋友的名義,狡猾的潛伏在她身旁,又用好朋友當借口,合理化自己不敢追求的駝烏心態,殊不知,他們早已進駐彼此的心,並都在自己的心裏,神聖的騰出一個獨一無二的空間給對方。

  戴白華離開時,他難過,但並非難以接受,可倘若離去的人是幼美……他發現,光是想象都令他覺得痛徹心扉,足見幼美在他的人生裏已經占據太多太多分量,多到不能失去她。

  而他卻一直在回避這個事實!

  不去正視,不代表沒這回事,哪怕蒙上眼睛、搗住耳朵,也不能否定真相的存在,試問,好朋友會用那麼熱切渴求的方式親吻對方嗎?其那麼愛親,他怎麼不亁脆去親姜睿明算了,他和姜睿明也是好朋友呀!

  答案很簡單,因爲他喜歡的是幼美,也只能和她一個人熱切渴求的親吻彼此,再無他人。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接到診所打來的電話後,他就那樣急勿匆的撇下她一走了之,連話都沒能好好跟她說,幼美心裏肯定很受傷。

  雖然她總是活力四射、生命力比小草還要強,但她終究是個小女人,也有她纖細敏感的那一面,更別說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敢站在他面前說出「我喜歡你」

  四個字——

  殷若昂越想越覺得自己真是混蛋,恨不得痛扁不爭氣的自己一頓。

  靠在椅背上,他捏了捏眉心,長長的時一口氣。

  他是個不及格的好朋友,也是個不及格的男朋友,對于幼美,他心裏除了滿滿的愧疚外,還是滿滿的愧疚,他——

  驀然一怔。等等,他剛剛說自己是什麼?

  不及格的……男朋友。

  殷若昂瞪著眼,候地坐直身體,楞了半晌,他笑了,露出傻裏傻氣的笑容,心口泛暖。

  男朋友……原來,這個稱呼聽起來還挺不賴的,一點都不若想象的那麼令人別扭,當了那麼多年的好朋友,現在進階改當男女朋友,好像也是件挺不錯的事。

  殷若昂覺得豁然開朗,好像,他早就該這麼做了。

  唉,他之前躊躇不前,抗拒面對自己的真實情感,到底是在懦弱什麼?就算是因爲——

  一股無比沉重的感覺壓上胸口,殷若昂濃眉微壁,拱起雙手抵住鼻梁,素來清亮的眼神透著憂慮。

  姜睿明,他和幼美共同的好朋友,他也喜歡幼美,而且是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喜歡她了。

  說來可笑,男人的道義,有時候還真沒有什麼道理可昔日,男人總覺得自己兄弟喜歡的女孩,這輩子打死不能喜歡。

  他心裏也有這樣一道關卡,所以他始終猶豫著不敢走向幼美,不敢正視自己的想法,用好朋友來阻檔自己,甚至就連現在,他還是很掙紮。

  電話鈴聲驀然響起,打斷了殷若昂的沉思。

  他皺眉接起電話,「喂,」

  「阿昂,有戴白華的下落了。」姜睿明的嗓音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

  「找到人了!她在哪裏?」殷若昂激動得聲音都揚高了。

  「台北,這是她的聯絡方式……」姜睿明將征信社回傳的訊息告知死黨,「你不會現在就要去找她吧?阿昂,我建議你應該找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雙方約出來面對面談談,最好那個好時機是我也在場的時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是律師,代表公正的第三者,要處理這種棘手的親子關系,非他不可,他絕對會用自己的專業爲阿昂跟小恩爭取到最好的權益。

  「我明白。」

  和戴白華見面的事情,並沒有那麼困擾他,因爲她已經是離開的人,見面只是爲了孩子的監護權。

  殷若昂的視線落到桌面上,看見了滿滿的「荊幼美」……

  這才是現在令他掛心的人。

  他在乎姜睿明這個朋友,可他更不能失去幼美,他不想放棄她,如果他是她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說來好笑,當初一昧的逃避,到頭來感情還是一發不可收拾,真不知道自己之前在抗拒什麼,白白浪費了時間。幸好,情況不至于糟到不能挽救,任何事情只要願意跨出第一步,就永遠不嫌晚。

  明白自己對幼美的心意後,殷若昂分外的想念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她,想要跟她坦白自己對她的感情。

  但是,在見她之前,他必須先見姜睿明。

  畢竟,他若想跟幼美有進一步的發展,那麼三個人一路走來的發好關系勢必有所改變,他必須謹慎處理這樣的微妙狀況。

  「待會碰個面吧,我在Moon等你。」

  姜睿明爽快答應,「OK,待會見。」

  掛掉電話,殷若昂抓起公事包、車鑰匙,滅掉診所裏最後的亮點,驅車前往Moon。

  他不知道結果是好還是壞,可是基于朋友的道義,他都必須跟姜睿明談談,唯有如此,他才能夠不愧于好友,也才能昂首闊步,筆直的走向幼美,成爲她專屬的守護者。

  殷若昂、姜睿明、荊幼美,三人十七歲那年的夏天——

  盡管期末考還在如火如茶的進行,想到即將到來的署假,就足以讓每個人心情飛揚。

  籃球場上,一群男孩子正在廝殺。

  殷若昂運著球,準備進攻,檔在前方防守他的是他最好的朋友,姜睿明。

  如果他們同在一隊,那會是默契十足的搭檔,可偏偏他們分屬兩隊,對彼此的熟悉可以是助力,也可能是阻力。

  「阿昂,你覺得幼美怎麼樣?」應該竭盡所能防守的姜睿明冷不防開口問。

  殷若昂楞住,差點忘了自己正在運球,他一臉不解的望著姜睿明,覺得他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他和姜睿明幾乎是同一時間認識幼美,他們的發情從小學到現在,少說也有八、九年了,大家又不是不熟,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問起他覺得幼美怎麼樣,更別說幼美本人就坐在不遠處看他們打球。

  「姜睿明,快點把阿昂手中的球抄走」場邊的荊幼美對看姜睿明哇哇叫,接著又對殷若昂大喊,「阿昂,你在睡覺啊,快點找機會投籃啊」

  「說啦,你覺得怎樣?」看了場外的少女一眼,姜睿明回頭又問。

  殷若昂回過神來——

  「幼美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他說得簡單扼要,右手繼續運球,黑眸犀利的左看右看,找尋突破重圍的機會,好將手中的球投進籃框裏。

  「哈,你果然是我的好朋友,因爲我也這麼覺得。」一臉喜孜孜的姜睿明搔搔頭,燦爛的笑容有著難得一見的臨慨,「欸!我跟你說,我好像喜歡上她了。」

  「呢。」隨口一應。

  「你覺得我跟她告白好不好?」

  這時,殷若昂正好覷了個空,毫不遲疑的跳起身投籃,嘲的一聲,是一記漂亮的三分球。

  雙腳落地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他跳躍的瞬間,姜睿明好像說了一句非常重要的話——

  你覺得我跟她告白好不好?

  告白?!

  所以滿腦子都在想著進攻的殷若昂恍然大悟,原來,他的好朋友姜睿明喜歡上他另一個好朋友荊幼美了。

  「怎樣?到底好不好?」姜睿明催促著。

  「喂,阿昂,你跟姜睿明在哈拉什麼啦!快點回防了。」隊友嚷嚷。

  他匆匆應了一聲,「知道了」接著看了殷切期待他回答的姜睿明一眼,「好。」

  拋下這個回答後,他迅速回到自己的區域,和隊發一起防守,但心中始終有股微悶的感覺,他想不透,最後,索性也就不多想了。

  翌日,行動派的姜睿明果真跑去向荊幼美告白。

  殷若昂並沒有見到告白的現場實況,但事後看到姜睿明臉上藏不住的失意,自然也就明白結果爲何,姜睿明爲此整整郁卒了一個暑假。

  他不是不同情姜睿明的,只是,感情的事又哪裏是第三者可以置喙的。

  這樁失敗的告白,隨著開學後,姜睿明被一位視他爲天才的學妹追得幾乎無處躲藏,就漸漸的不了了之,再也沒有誰提起過,而他們也繼續維持牢不可破的最佳鐵三角關系……

  殷若昂坐在Moon吧擡前,思忖著。現在想想,這些年他們能夠一直當好朋友,是因爲沒人逾越好朋友的關系,打壞彼此之間的平衡,然而他待會要說的話,將會成破壞長久以來平衡的兇器。

  除非他永遠不跟幼美在一起,否則該說的還是得說,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殷若昂肩上突然落下重量——

  「真難得,居然只有我們兩個,所以今晚是男人之夜喔」姜睿明搭看他的肩膀,笑嘻嘻的一屁股坐下。

  「喝什麼?我請客。」

  「太好了,有人請客自然要開懷暢飲!先來杯馬丁尼。」姜睿明對酒保點完酒,又問:「幼美在家陪小恩?」

  「對。」殷若昂端起酒杯,一口氣喝了大半杯。

  「唉,喝這麼急做什麼?夜還很慢長哩。」姜睿明笑說:「找我出來喝酒是想說什麼呀,心事重重的殷醫師?」

  殷若昂沒好氣的貌他一眼,但也不得不默認姜睿明說的心事重重。

  見哥兒們一臉煩心,姜睿明直覺是戴白華的緣故,遂開口問:「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處理?你跟戴白華有可能……」

  他還沒說完,殷若昂已經瞪大眼睛一臉古怪的看著他,心想,這家夥該不會以爲他是爲了戴白華而心煩吧?

  「你聽我說,我呢好歹也是你的御用律師,我總得先知道你的想法,才能站在你的立場爲你打仗。所以坦白告訴我,你覺得你們有可能爲了小恩複合嗎?」

  殷若昂這下確定,姜大律師是真的誤會了。

  「姜睿明,我找戴白華是爲了商討恩恩的未來,至于我跟她,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除了她是恩恩的母親外,我對她沒有別的想法。」換言之,沒有複合這回事。

  「那你在心事重重個什麼鬼?如果是擔心小恩的監護權,我倒是抱持樂觀看法,你想,戴白華都可以一不做二不休的把小孩丟給你,我看小恩的監護權她應該也 沒多大興趣,至于說,她想要從你身上撈點什麼……放心,這個交給專業的處理,我會幫你搞定的。所以,這位同學,不要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女人嘛,沒那麼 難搞定。」姜睿明拍拍他肩膀,一副「安啦」的態度。

  「謝謝。」他自然相信姜睿明說的話,相信他一定會在法律上爲他爭取到最好的結果,唉,原以事情很容易處理,真要開口,還真是要命的難。

  「姜睿明……」

  「有什麼想說的就說,今天你都敢點我的台,我就會稱職的當好你的解語花」姜睿明不忘搞笑的眨動他那雙無敵電眼,做出女孩兒的嬌媚神態。

  殷若昂好氣又好笑,搖搖頭,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有什麼事讓你這麼爲難啊?該不是幼美對你告白了吧?」姜睿明時不防說。

  殷若昂當場嗆到,掩嘴直咳,不可思議的瞪著他,滿臉震驚。他、他、他……

  怎麼會知道?l

  「看來真的是這樣。」姜睿明笑了笑,「早該如此了,拖拖拉拉這麼多年還沒個進展,你知不知道我都快看不下去?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殷若昂大驚。姜睿明一直看在眼裏?

  「喂,殷若昂醫師,你當我神經是有多麼粗啊?」他的智商被蠢朋友給侮辱了,果然是當局者迷。

  殷若昂震驚到說不出話。

  「所以,你怎麼回答咱們幼美小姐愛的告白?」

  殷若昂搖頭。

  「喂,殷若昂,搖頭是哪招?你、你、你該不是拒絕她了?」姜睿明一雙黑眸瞬間瞠大至極限。

  再度搖搖頭。

  姜睿明看了一把火都要燒起來,差點就一掌往殷若昂腦袋巴下去,一直搖頭是怎樣,瞌了搖頭丸啊?

  「我沒回答。」回到診所,他才發現,除了吻她,他什麼話都沒對幼美說。

  「你不喜歡幼美?要不爲什麼不回答?還是你牙痛講不出來,嘔,殷若昂,虧你還是牙醫師。」姜睿明悴他。

  頗合深意的眼睛望向好友,「……你不介意嗎?」

  我?!姜睿明歪著腦袋,還在納悶自己幹麼要介意,下一秒,他恍然大悟,接著,一股想要惡作劇的沖動劈哩啪啦的湧上……嘿嘿,讓他邪惡一下。

  斂起笑容,擺出嚴肅神色,「我當然很介意,當初明明就是我先喜歡幼美的!如果我說,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你們兩個在一起,你做得到嗎?」

  殷若昂不是沒有想象過會發生這樣的情形,然而當事情真的發生了,內心還是覺得無比遺憾。他知道事情沒有十全十美,既然無法同時守護他重視的兩個朋友,那他只能選擇自己心裏最想守護的那個人一荊幼美。

  搖頭王子殷若昂再度搖頭。這一次是很堅定的。「睿明,原諒我的自私,我做不到,永遠都做不到。」

  沉穩的黑眸直直的迎上好友的視線,Moon的吧台前,兩個大男人就這樣不發一語默然凝視彼此。

  忽地,姜睿明不可遏制的笑了起來,笑得整個人前俯後仰……

  殷若昂被他的反應搞得很混亂,懷疑某人大受打擊後半瘋狂了。

  「阿昂,你真是個不開竅的二百五哦,你每天補病人的牙,怎麼不順便把自己的腦袋補一補?既然你都知道自己做不到了,你還在這邊婆婆媽媽什麼呢?難道,就因爲我曾經喜歡過幼美?」

  殷若昂的沉默不語,間接證實姜睿明的話。

  這下換姜睿明搖搖頭了,「聽我說,阿昂,如果只是因爲被年少不懂事的我告白過,就失去擁有真正幸福的機會,你讓幼美情何以堪?倘若全天下的男人都跟你 有同樣的想法,那些被我喜歡過的女孩又情何以堪?如果你是想知道我是不是還喜歡幼美,我坦白告訴你,我喜歡她,但是聽清楚,我不愛她,所以不必這麼爲難。

  「如果你是顧慮我的感受,而遲遲不敢有所表示,那也不必了,因爲,你這種迂腐的大男人主義可是會害我被指爲幸福殺手,將來說不定還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我拜托拜托你,高擡貴手,大家朋友一場,你千萬務必絕對不要這樣搞我。」

  姜睿明雙手合十,對著好友鞠躬,一臉虔誠感恩。擡頭,他笑問:「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搖頭王子殷若昂終于點點頭,被惹得啼笑皆非的他忍不住回嘴說:「原來你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好好好,以後他初一十五都去廟裏上香懺悔總行吧?他是在開解他欽!姜睿明腹語,接著挑眉又說:「還坐在這邊幹麼?」

  殷若昂不解的望著他。

  「現在,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一拿出皮夾,丟出兩張大鈔,離開Moon,跳上計程車回家,接著去按幼美的門鈴,然後……自由發揮。」姜睿明說得很樂,但卻 發現某人還坐在椅子上,他受不了了,「你怎麼還在?滾啦! 快去跟幼美把沒說的話一次說清楚,如果你可以讓無敵女金剛荊幼美掉眼淚,到時候結婚禮金我絕對加 碼大放送,去去去。」又推又拉,總算把殷若昂這個溫吞鬼速速送走。

  「呼,總算搞定門姜睿明時了一口氣,坐回吧台前,喝光酒,「再來一杯。」

  酒保在他面前放下第二杯馬丁尼,「你不老說——不作中,不作保,不作媒人三代好,今天怎麼作媒作得這麼起勁?」

  姜睿明瞪大眼睛,「那不算吧?是他們自己在一起,我可沒幫忙喔,這到時候是要包紅包的,我才不會跟自己的口袋過不去。」撇得一亁二淨。

  「你知不知道世界上哪種人最口若懸河、口蜜腹劍、口是心非?」

  他認真思索,「業務員?」

  「錯,是男人跟律師。」

  男人跟律師……靠,全中!「去你的胡說八道。」他拿起酒杯狂飲一大口。

  口若懸河又怎樣?口是心非又怎樣?兩個人幸福,總比沒人幸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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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有一只小毛驢,從來也不騎……」

  自從晚餐時間在電視上看到韓國PSY的江南StyleMV,戴靖恩的騎馬魂頓時被點燃,接下來的時間,三歲的小家夥著迷的唱著他的小毛驢,滿屋子騎馬奔跑,模樣活潑又俏皮。

  「姨姨你看,我的小毛驢可以跑好快喔。」話落,小小的身子又「叩漏叩漏」的跑來跑去,好不歡樂。

  望著那天真不解憂愁的身影,荊幼美一臉羨慕……

  多好,人吶,若能這樣自在天真的過一輩子,簡直爽翻天了,不懂情愛又如何、不懂世事又如何,能夠這樣快樂過一輩子才重要啊!

  可惜,她回不去了,回不去孩童時期的天真,只能在心裏羨慕,羨慕這個在像跌入深海滅頂的她面前,態意展露無敵笑臉的小恩恩。

  忽然,小家夥咚咚咚的跑來,一把抱住她,並往她臉上啄了一下,偎著她,像說小秘密似的壓低嗓音許下承諾——

  「姨姨,等恩恩長大,我要養馬馬,然後騎馬馬帶姨姨去玩耍,只帶姨姨一個人去喔,好不好?」眨看慧點的大眼睛。

  「真的?」

  「真的,因爲恩恩喜歡姨姨。」說完,小家夥自己害羞的掩嘴低笑,旋即又跑回客廳旁的空曠處,繼續騎著他的小毛驢。

  哈,多麼令人開心的告白i荊幼美聽在耳裏,甜入心裏。

  真不知道這對父子的遺傳到底哪裏出了問題,老爸口拙得要命,偏偏兒子嘴甜得要死,這算歹竹出好筍嗎?還是這小子真的準備去當姜睿明的傳人啦?

  就在荊幼美抹開微笑的時候,目光忍不住往牆上的時鐘瞄了一眼——

  時間不早了,他也快下班了吧?待會,見了面要說什麼好呢?他們還能夠若無其事的像過去那樣寒喧哈拉關懷彼此嗎?

  她不知道,她一點把握也沒有,尤其是在阿昂什麼話都沒說的離開後,她就覺得自己的語言能力好像也被他一並帶走了,除了鼻酸心痛,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跟他說什麼,又該說什麼。

  這就是告白的後遺症,但她並不後悔親口對他說出真心話,也許這會搗毀他們之間多年的情誼,甚至是必須對阿昂永遠的死心斷念,她至少沒愧對自己的暗戀。

  「姨姨,把拔怎麼還不回來?」戴靖恩離開他的小毛驢,轉身問她。

  聞聲,荊幼美收回視線,抹開笑容,溫柔的望著眼前的小家夥,「恩恩想把拔啦?」伸手捏捏小臉蛋。

  戴靖恩很用力的點點頭,他已經一整天都沒有看到把拔了,他也想要讓把拔看他騎小毛驢。

  「姨姨,你帶我去找把拔好不好?我沒看到把拔已經好久好久了一」小手努力伸長,試圖用最原始的動作來表現他所謂的好久。

  荊幼美揉揉他軟綿綿的頭發,心中五味雜陳,因爲她的心除了有一股想見到他的沖動外,還有另一股害怕見到他的怯懦,雙方不斷的使勁拉扯她薄弱的意志。

  「來,姨姨抱——」她張開雙手擁抱孩子,讓小小的身子偎在她懷裏,「恩恩乖,姨姨陪你看故事書好不好?我們一邊看一邊等把拔,等恩恩看完故事把拔就下班回來了,然後恩恩就可以講故事給把拔聽喔」

  本來有點沮喪的小臉,聽到可以講故事給把拔聽,頓時燃起希望的光芒,「那我們看《巴布的小花》吧!

  行動派的小家夥一古腦兒的溜出她的懷抱,從一袋幼兒叢書中抽出他最愛的《巴布的小花》,然後回到姨姨懷裏。他要邊看《巴布的小花》邊等待把拔歸來。

  荊幼美抱看他,用軟軟的語調讀出書本裏的文字,不知是聲音太催眠,還是他真的累了,也或許兩者皆有,手中的兒童繪本才翻了幾頁,一個整晚上都在騎小毛驢的小騎士,頭一歪,直接把毛驢騎到周公家去,嘴巴憨憨的張開。

  荊幼美不禁莞爾,起身將孩子抱回房間安頓好,才又一個人回到客廳默默的等待。

  她心不在焉的看著電視,腦中無數次模擬著待會見了阿昂,自己應該要如何從容應對,然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沒多久,她也跟隨小恩恩的腳步,一塊去拜訪周公。

  她半睡半醒,半醒半睡,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門鈴砰然響起——

  「嚇!」

  她驚醒過來,有種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的渾沌,須臾,她頂著昏昏沉沉的腦袋走向玄關,連開了兩道門。

  門外,殷若昂擎天而立。

  好帥……下一秒,荊幼美心中警鈴大響,停!她甩甩頭,努力把渾沌甩出腦袋,然後挪一點空間擺回清醒。

  她直覺想避開他的注視,沒想到目光向下挪移,反而意外落在那張薄棱的唇瓣上,然後,下午兩人在屋裏熱切擁吻的畫面就這樣無預警的跳了出來,像一出微電影,超快速播放,短短幾秒鍾,荊幼美已經呼吸急促、心跳紊亂、面孔漲紅、方寸大亂……

  殷若昂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裏,包括那雙充滿活力的大眼睛,爲了回避任何可能和他視線相對的機會,而竭盡所能東張西望的樣子,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幾不可見的揚起些許弧度。

  心機,不存在荊幼美身上,她個性開朗、主動大方,用太複雜的手段掩飾自己的心思不是她拿手的事情,這樣的她正好方便他逗弄一下。

  誰叫她中午嚇壞他,突然就告白,突然就吻他,突然……就讓他爲她失控。

  「我來帶恩恩回家。」

  沒有多餘的言語,直截了當的表達來意,清冷的嗓音聽起來疏離得緊,仿佛他們之間不再是可以談心的好朋友,而只是臨時保母與雇主的淺薄關系。

  荊幼美很是錯愕,不敢相信的擡起那雙始終不敢看他的黑眸,怔怔的望住他,須臾,她回過神,連忙擠出笑容掩飾,「喔」趕緊讓開,讓他進屋來。

  殷若昂泰然自若的越過她,走進屋,在玄關脫了鞋子,長驅直入來到客廳。

  荊幼美尾隨在後,發現方才的沙盤推演都派不上用場,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想太多,她對著男人英挺的背影沮喪苦笑,心揪緊得厲害,眼眶微微發熱,她想,原本沸騰的情感到了這種時候,也該是要學著冷卻了。

  「恩恩呢?」客廳空蕩蕩,他納悶轉身問。

  「他睡著了,在房間,我現在就去抱他。」

  荊幼美不看他,邁開步伐作勢就要往房間去,才剛跨了第一步,纖細的手腕旋即被一把握住——

  殷若昂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嚇到了,身子猛地顫了一下,說好要學著冷卻的心驀然又沒志氣的熱了起來,一口氣更是梗在喉口,老半天吐不出一句話來。

  她看著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寫滿了驚訝,被握住的小手因爲緊張而不住發抖……

  「我們談談。」他用一種不至于弄痛她,卻也不允許她輕易掙脫的力量,牢牢的握住她。

  他口中的「談談」,聽在荊幼美耳裏,有種像是要再一次對她宣判刑期的味道,令她渾身緊繃不自在,就連腦袋也跟著胡思亂想起來。

  他還想要跟她談什麼?是要說他很抱歉,他只把她當成好朋友,他無法回應她的喜歡,他……

  「幼美,我們需要談談。」殷若昂再次重申。

  她停止胡思亂想。「要、要談什麼?」抓了抓衣角,她一副忐忑不安的樣子,兩只眼睛更是看都不敢看他,只能虛弱擠出苦笑。

  「坐下再說。」他拉看她,全然不給她反對或逃跑的機會,直直將她拉向客廳,近乎強制性的帶她一起往那張淺紫灰的絨面沙發坐下。

  她不安的掙了掙,總算順利把手從他的大掌裏抽回,整個人順勢往旁邊一挪。

  成功拉出距離後,她暗籲了一口氣,卻也忍不住對那個輕易被他影響的自己強烈的感到氣惱。

  他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這下屋裏連最後一丁點的聲音都沒了,這讓荊幼美很不安,好像武裝都被剝奪了似的。

  接下來,他們有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沉默到荊幼美連呼吸都下意識小心翼翼,沉默到一把火都燒了起來!夠了,夠了,他到底還想要怎樣淩遲她的心,這樣不吭一聲是讓不讓人活。

  她正想要開口,他卻先她一步奪走發言權——

  「已經有戴白華的聯絡方式了。」

  心陡然一沉……

  這麼剛好,她白天剛跟他告白,晚上就已經有戴白華的聯絡方式,荊幼美隱隱覺得自己快哭了。

  所以,他接下來應該就是要說他想跟戴白華複合,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至于她,他只能說對不起了。荊幼美淒慘苦笑。

  既然已經不能對她的喜歡有所回應,就不要害怕會傷她的心,因爲任何太過于客套婉轉的說詞對她而言都是殘忍,包括抱歉。

  「幼美,我想——」

  因爲不想被殘忍對待,她沖動搶白道:「我知道,恩恩需要一個完整的家,我們都知道什麼才是最好的結局。我沒事。」她硬是擠出一抹笑容,「如果你擔心我 會因此難過還是怎麼樣的話,大可以放心,我只是把自己的感覺說出來,不代表你就要接受,今天中午的事情我們就當作沒發生,一起徹底忘記吧」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陷下去,所以,她先說的喜歡,也請讓她自己先收回。但荊幼美嘴巴說得輕松,心裏卻是無比沉重。

  「幼美……」

  強忍住滾動的淚水,她故作堅強,「還是好朋友?」

  殷若昂目不轉睛的看看她,「幼美,我們回不去了……」

  這意思是說,他們連好朋友都不用當了?

  荊幼美閉了閉眼睛,稱不上青天霹靂,但這句「我們回不去了」確實讓她的心當場裂出一道縫,淌出鮮血。

  她低下頭,心情苦澀的瞪著自己的腳指頭,越看視線就越模糊……

  「我知道了,恩恩在房間裏,麻煩你自己去抱他可以嗎?」她聲音哽咽得厲害,隨時就要崩潰痛哭。

  他沒有起身,反而往她身邊挪近,伸手握住她的,溫柔又溫暖的包覆住她。

  「放開」她忿忿道。

  她現在非常痛恨他這樣的溫柔,她不要他的憐憫,他的憐憫只是讓她的暗戀變得很可悲,她不要。

  但他不放。

  荊幼美更怒,不住的掙紮。她真的不懂他到底還想怎樣?她想繼續當好朋友,他說他們回不去了,她願意死心放棄了,他卻又這樣牢牢的握住她的手不放。

  可惡,他到底想怎麼樣啦?

  她忍無可忍的擡頭對他咆哮,「殷若昂,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的暗戀搞得這麼可悲?我一」

  「我們一起往前走吧。」他淡淡笑說。

  她楞住了,盯著他,不敢貿然反應,怕自己誤解他話裏的意思。

  「談心不談情的叫好朋友,現在我們連親吻都有了,你想,我們還回得去原本的好朋友關系嗎?幼美,我想,我是喜歡你的,我們一起往前走吧,未來的日子我們當對談心又談情的男女朋友,好不好?」他目光清澈澈,口吻深情,嘴邊淺笑。

  他說,他喜歡她……

  她太震驚,小嘴微張,想笑又想哭,驀然,蓄在眼眶裏的淚液陡地落下,她狼狽抹去,卻越抹越多,「你、你……」她說不出話來。

  他一把將她攬入懷裏,緊緊的摟著。

  靠在強壯的胸膛上,真實的感受到他的氣息和體溫,荊幼美終于放聲大哭。

  「剛剛沒哭,怎麼現在反而哭了?聽到我說喜歡你是有這麼恐怖嗎?」殷若昂啼笑皆非間。

  「這是真的嗎?不是騙我的?」

  「我以爲我的誠信向來良好。」他自我解嘲的說。

  「可是,你……你怎麼可以這樣?一聲不吭的離開,把人家嚇、嚇得半死,細胞都被你害死一堆了啦,現在、現在才說……才說你喜歡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嚇我?」他不知道,整個下午、晚上,乃至于剛剛,他都讓她的心備受煎熬,幾乎快痛死了!

  「誰叫你中午也嚇壞我。」他拍拍她的頭,笑著說:「這樣很公平。」

  「去你的公平啦!這樣整我很開心嗎?你、你是吃到姜睿明的口水啦?」她哇哇大叫,不住的捶打他的胸膛。

  「我只吃你的口水。」他暖昧的在她耳邊說:「因爲,我喜歡你……」他緊緊的摟著她,呼出的熱氣拂過她的耳朵,令她敏感得渾身直發抖。

  正當兩人歡喜的享受這遲來的濃情密意時,荊幼美想起他剛剛說已經有戴白華的聯絡方式,一把推開他——

  「怎麼了?」殷若昂不解。

  「我們一起往前走,那、那……那戴白華怎麼辦?我們幸福了,那屬于恩恩的家庭幸福怎麼辦?」

  「幼美,告訴我,你討厭恩恩嗎?」

  「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討厭恩恩?姑且不說他是你的兒子,他也是個超級可愛的孩子,要我說,會討厭恩恩的人,肯定是心理不正常。」她愛死他了,恨不得這小家夥就是她兒子,她一定會很光榮、很高興有這麼可愛的兒子,絕對舍不得把他丟給其他人照顧,哪怕是孩子的父親。

  「那你願意跟我一起給恩恩幸福嗎?」

  「我可以嗎?」

  「當然。」

  她猛點頭,「我願意,當然願意,我會好好疼愛他。可是,你們不是……」

  她是發自內心喜歡恩恩,可畢竟戴白華才是恩恩的母親,她願意讓其他女人來照顧自己的孩子嗎?

  再說,阿昂剛剛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對她說已經有戴白華的聯絡方式,難道不是因爲他打算跟她複合?

  「我會盡快聯系她,希望這幾天我們就能見面,好好討論恩恩的未來。」似是想起什麼,他挑眉問:「等等,你剛剛霹靂啪啦的說什麼『恩恩需要一個完整的家,我們都知道什麼才是最好的結局』,該不是以爲我要跟戴白華複合吧?」

  被猜中了!荊幼美尷尬撇撇嘴,默認之餘不忘心虛的瞥他一眼,又故作沒事的看向他處。

  殷若昂將她偷瞄他的模樣看得一清二楚,「你喔,一點都沒有變,還是跟以前一樣個性比別人急,想象力也特別豐富,如果我要跟戴白華複合,我還會說我喜歡你嗎?傻瓜。」

  「誰叫你一坐下就說你有戴白華的聯絡方式,又說什麼『我想』,我當然會這樣以爲啊」女人本來就想得多、想得細,荊幼美覺得自己很無辜。

  晴,還理直氣壯咧,他不過是想先跟她分享這個訊息,至于「我想」……他都還沒說,她自己倒是很會聯想,不去當編劇真是可惜了。

  殷若昂握住她的手,又捏又揉,慎重又不失溫柔的說:「你看,當初我跟戴白華分手是因爲覺得我們不適合,如果爲了給恩恩所謂完整的家庭就勉強複合,你以爲這樣的關系能撐多久?每天面對著貌合神離的父母,恩恩就會真的幸福嗎?還有,我跟你的幸福又怎麼辦?」

  我跟你的幸福……我跟你……她害羞的低下頭,覺得好甜喔,原來,光是語言上把兩個人擺在一起,就會讓心甜蜜得像是泡在蜜缸裏。

  她美夢成真了,她告白成功了,她的勇敢終于讓她爭取到屬于自己的幸福,她……她好感動……

  荊幼美緊緊的抱住他,好激動、好快樂,喜極而泣的她眼淚停不住。

  殷若昂雙手捧起她滿布淚痕的臉蛋,看見個性開朗、主動大方的荊幼美,一旦哭起來卻活像個小孩子。

  他喜歡她,喜歡這個外表是大人,哭起來卻像個小孩的荊幼美,甚至是很愛很久……

  「別哭了,一直哭,我怎麼吻你?」

  荊幼美還沒意識到他說了什麼,面前陰影籠罩下來,潤澤飽滿的唇瓣旋即被溫柔吻住。

  他慢條斯理的細細品嘗,柔情似水的纏綿吮吻,不疾不徐的在她柔軟的口腔裏哺喂他的愛。

  荊幼美被吻得暈頭轉向,忍不住發出嚶嚀!殷若昂似是受到鼓舞,吻得更歡。

  她渾身軟綿綿,無法思考,由著他對她索吻愛撫擁抱……爲所欲爲。

  她身上有著沐浴過的香氣,殷若昂隔著薄軟的家居服撫摸她的身體,掌心可以清楚感覺到她的體溫、她的顫動。

  他突然有種快要變成野獸的感覺,渾身血液都因爲眼前這知交多年的女人而熱烈沸騰,大手狂野的罩住她胸前的綿軟,一邊揉握捏弄,一邊暖昧的啃噬著她的頸 脖,放肆得可以,渾然不在意會在她身上留下愛的痕跡,又或者,他其實是蓄意的,想要用這種方式表明她是屬于他一個人的瑰寶。

  「阿昂……」她無力輕喚,不住的喘氣。

  他喜歡她喊他的名字,喜歡她用這種嬌軟無力的口吻低低的喊他的名字。

  正當兩人在客廳沙發上吻得難分難舍,房間裏,孩子的哭聲陡然響起,熱情的兩人瞬間彈開——

  「是恩恩在哭,可能是作惡夢了。」荊幼美跳起來,但腳剛觸地就發軟。

  「你坐著,我去看看。」他將她安置在沙發上,自己則起身快步走向房間。

  打開房門,小家夥坐在床上無助又害怕的狂哭,殷若昂上前抱住他,「恩恩,怎麼哭了?」

  「把拔?把拔、把拔。」他淚眼蒙嚨,可憐兮兮的回抱想念的把拔,「好害怕,恩恩找不到把拔會怕……」

  「好,不怕不怕,把拔陪恩恩睡覺,在恩恩身邊陪你睡,來,眼睛閉上。」他耐心的哄著兒子,大掌輕輕拍著兒子包著尿布的小屁股,感到心安的小家夥總算再度放松下來,緩緩的閉上眼睛。

  荊幼美站在房門口靜靜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內心充滿感動。

  一個心愛的男人,一個可愛的小寶貝,這是多少女人的夢想,而她今天同時擁有了,荊幼美呀荊幼美,勇敢的人還是有所收獲的,瞧,她不是擁有了這大大的幸福嗎?

  她走上前去,跟著爬上床,跪坐在殷若昂身邊,歪頭枕上他的臂膾,「阿昂,這是真的嗎?這樣的幸福是真的嗎?」

  「這是委屈我的性福換來的幸福。」他意有所指的說。

  「色狼」她面孔漲紅,沒好氣的視他一眼。

  以爲睡著的小家夥突然又睜開眼,傻裏傻氣地問:「哪裏有色狼?是小紅帽的大野狼嗎?」

  「喔,你看,你吵醒恩恩了,快把他搞定。」殷若昂將懷裏的小孩往她的手中塞。

  荊幼美狠狠瞪他,還是騰出手抱住孩子,柔聲哄撫,「乖,恩恩快睡喔,明天姨姨帶你去做餅亁,陪你讀小紅帽的故事,我們還要一起唱小毛驢,所以你要趕快睡,睡飽飽才有精神。」

  正當她賣力哄著小孩時,男人從身後伸出雙手抱住她,連同她懷裏的孩子都圈住,「以後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往前走吧。」

  話落,他在她腆淨的頸脖上落下輕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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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31 00:07:3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中午休診時間,殷若昂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握著手機邊滑邊傻笑。

  這幾天,幼美帶恩恩去參加了好多活動,親子律動課程、直排輪、捏粘土、聽故事……今天他們還去參加兒童烘焙課學做講亁。

  多虧幼美這麼努力的拍照,才讓他這個把拔即便待在診所裏工作,也能一起看見兒子的成長。

  瞧,穿看廚師衣服的恩恩好可愛,肥肥嫩嫩的小手在麵團裏架式十足的使勁揉看,因爲想要做餅亁給他吃,恩恩很賣力,連小臉蛋都漲紅了。殷若昂看得甚是感動,淡漠的臉龐綻放出慈父般的光輝。

  因爲太專注在瀏覽幼美傳來的相片、影音檔,他渾然不覺自己也成了診所助理們觀看的目標——

  「你們有沒有覺得殷醫師這幾天很不一樣?」小梅問另外兩位同事。

  「何只很不一樣,是非常不一樣,你們看,他居然在笑耶,我以前還以爲殷醫師臉部肌肉異常僵硬,所以才不笑,原來,他還沒喪失這個功能嘛」她說。

  「他到底用手機在看什麼?裸女圖?色情片?」最資淺的亞亞如是猜想。

  「喂,少亂說了你,殷醫師酷雖酷,爲人還是很正派、很紳士的。」資深助理小梅覺得自己應該跳出來替老闆說句話才行。

  「不然,小梅姊你去問看看。」好奇的亞亞一把將她推了出去。

  小梅踉踉蹌蹌的跌到老闆面前——

  「有什麼事嗎?」擡眸問。

  小梅狠狠的向亞亞瞪了一眼,回頭,戒慎恐懼的望著老闆,婉轉地問:「殷醫師,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錯,是不是手機裏有什麼有趣的訊息?」

  總不能開口問老闆說,你是不是在看裸女圖還是色情片,又不是想被敲頭了。

  原以爲他會一臉冷淡的說沒什麼,沒想到他竟很大方的秀出手機,「我在看我兒子去參加烘焙課的相片。」笑咧嘴巴,他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樣子。

  小梅低頭看了幾張,也忍不住跟著展露笑容,「真的好可愛喔。」

  「還有影音檔,你要不要看?」殷若昂主動問,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個可愛的兒子。

  「好啊。」小梅當然很樂意。

  芳如跟亞亞看到老闆這麼親切,也鼓起勇氣跑來湊熱鬧觀看小恩恩的表現,直到門鈴響起——

  因爲是中午休息時間,診所大門是上鎖的,只能按電鈴通知裏頭的人開門,孰料,三個女孩完全被影片裏的小家夥迷住,推來推去的不肯去應門,殷若昂只好摸摸鼻子,自己去開門。

  「咦,怎麼是你自己來開門?」荊幼美驚訝的問。

  他苦笑,「還不是因爲我兒子太吸引人了,小子,玩得開心嗎?」

  「我不是玩,把拔,我是去學做餅亁給你吃,手酸的哩。」小家夥當場捏起臂膀來,好像真亁了什麼辛苦活似的。

   荊幼美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是,謝謝你喔,這麼辛苦,來,把拔抱一下。」殷若昂抱起兒子,偕同荊幼美走進診所。

  小梅三人一看到戴靖恩出現,都紛紛贊美他可愛又厲害,小小年紀居然還會做餅亁,讓他開心得不得了,「把拔,我可以請姊姊們吃餅亁嗎?」

  「當然可以。」

  聽到把拔的應允,戴靖恩二話不說,慷慨的拿出餅亁,跟這三個說他很可愛又好厲害的漂亮姊姊分享他親手做的餅亁。

  「這裏還有飲料,大家一邊喝飲料一邊吃餅亁。」

  荊幼美拿出飲料分送給小梅她們,也幫恩恩把養樂多童出來插好吸管遞給他。

  看小家夥笑嘻嘻的跟助理們坐在一起吃餅亁喝飲料,殷若昂便拉著荊幼美進了辦公室——

  「吃過了沒?」

  「跟其他帶小朋友去上烘焙課的媽媽們一塊吃過了,恩恩還認識了不少新朋友喔。你呢,早上診所忙不忙?」

  「老樣子。不過……」

  「不過什麼?」她一臉關心的望著他。

  「很想你跟恩恩。」說完,他低頭作勢要吻她。

  「喂,你在做什麼?這裏是診所,你不怕大家隨時進來會看到啊。」她嬌羞閃躲,雙手抵在他胸口,提醒他保持理智。

  「你不知道我人緣不好嗎?除非必要,沒人會進我辦公室,而且她們現在都在外面吃你準備的下午茶,還有恩恩左一句姊姊右一句姊姊的猛灌迷湯,根本沒空注意我們。」不讓她拒絕,他將她的雙手一左一右的箍制在牆上,旋即低頭迫不及待的吻上她。

  被困在高大的他與牆壁之間的荊幼美,柔順回應他的吻。因爲,她也想要被他這樣熱情的吻著,她喜歡他的吻。

  殷若昂覺得自己活像個十七、八歲的毛躁少年,一見到幼美,身體裏的沖動指數就開始瘋狂飆升,熱切的想要與她更加親密,但他一點都不想克制,因爲克制已經讓他們的相愛延誤了好多年。

  難分難舍之際……

  「把拔,你不要欺負姨姨」正義小鬥士突然大吼。

  兩人倏地彈開,至于陪伴戴靖恩進來的小梅則尷尬的趕緊別開臉,雙肩顫抖,強忍住笑,喔喔,大八卦,殷醫師跟幼美姊……

  「姨姨,不要怕,我保護你。」戴靖恩一副絕不向惡勢力低頭的樣子。

  兩個現行犯窘得連頭都快要擡不起來,小梅看不下去,只好對正義小鬥士解釋,「恩恩,把拔是在跟姨姨講悄悄話。」

  「悄悄話?那我也要聽。」

  「咳咳……」殷若昂嗆到,尷尬猛咳。

  「大人的悄悄話小孩子不可以聽,得等恩恩長大了才可以。走,你不是想要餵魚嗎,小梅姊姊陪你,快來快來。」幸虧小梅又拐又騙,小家夥總算笑著餵魚去。

  目擊者一離開,荊幼美想也不想的輕捶了殷若昂胸口一拳,「都是你啦,都跟你說會有人闖進來了,你還……唉,很丟臉耶,我要回去了啦。」

  「跟女朋友接吻也犯法?」他無賴的說。

  「你——討厭啦。」

  跺了跺腳,她作勢要走,卻被他從身後一把抱住,「再給我一點能量,不然要撐到下班很痛苦的。」

  她紅著臉,斜看他,這家夥的嘴巴根本一點都不笨,以前真是太小看他了!

  「都是你啦,害我差點忘了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你說,我聽。」繼續維持著擁抱她的姿勢。

  「剛剛我跟一個媽媽聊了一下,她的小孩年紀跟恩恩差不多大,而她之前一直都是全職媽媽,最近開始積極想要重回職場,原本也是要找保母照顧小孩,但就是 一直找不到滿意的,現在她決定送小朋友去幼稚園,一方面可以讓孩子認識新朋友,跟大家一起玩遊戲、唱唱歌,也比較不會覺得孤單,另一方面小孩子可以學習適 應團體生活。我覺得我們可以帶恩恩去試試看,我可以負責下班過去接他回家,這樣就不需要特地找保母了,你覺得如何?」

  他低頭凝視著靠在他身前的她,忍不住想,這世界上怎麼有心地這麼美的一個女孩?這麼堅定的愛著他,連他的小孩也一並堅定的愛下去。

  不過是個小女人,卻總能給身邊的人帶來正面的力量,在他眼中,幼美是世界上最最最最好的女孩,能夠擁有她的男人是幸運的,而他,正是那個幸運兒。

  他扳過她身子,雙手輕輕捧起她的臉龐,深深凝視……

  他忽然沉默下來令荊幼美有點不安,「爲什麼不說話?是不是覺得這樣不好?喂,你說話嘛……」她可憐兮兮哀求。

  掌心捧著她臉頰,他和她靠得好近,近得足以聞到彼此的氣息。

  「幼美。」充滿磁性的噪音輕喚她的名字,「我有沒有跟你說,我真的很愛你,真的很愛……」

  他感性的摟住她,並在心裏發誓,這輩子都要好好疼愛她,疼愛這個堅定的愛著他的女人。

  荊幼美抱著孩子,神色匆匆的快步奔進公寓,表情嚴肅得仿佛有什麼怪物在她身後追逐不放似的。

  因爲不時回頭查看身後情況,她疏忽了對前方的注意,一個不小心,她直直撞進某人的懷抱——

  「噢,到底是誰這麼用力撞我,我要內傷了啦」

  「呵呵呵,姨姨,我們撞到睿叔叔了。」遇到熟人的戴靖恩一臉笑咪咪,渾然不知他的姨姨神經很緊繃。

  姜睿明逗著小家夥,看了荊幼美一眼,蹙眉,「怎麼了?難得看你走路走得這麼急。」而且臉色還很難看。

  「姨姨說快要下雨了,要快快回家才不會濕答答。」戴靖恩不疑有他的代爲回答。

  荊幼美放下孩子,壓低嗓音對姜睿明說:「有人一直跟著我和恩恩。」

  恩恩想吃炒烏龍面,所以今天晚餐,她特地帶他上館子,想說回來還可以順便去超市買點東西散散步,可就在他們結束晚餐前往超市的路上,她——

  直覺得身後似有人尾隨。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之前好幾次出門回來,她也有這種感覺,加上現在天色又暗,她自然很緊張。

  姜睿明一臉嚴肅,快步走到公寓外左右查看,卻一無所獲,他轉身回到荊幼美身邊,「阿昂知道嗎?」

  她搖搖頭,「我跟管理員調過大樓監視器,沒發現什麼異狀,我怕阿昂擔心,所以就……」

  「好了,別想了,我先送你們上去。」

  「姨姨,糟糕了,我們剛剛忘了買健達出奇蛋」戴靖恩失望大叫。

  她敲敲腦袋,抱歉的望著失望的小家夥,「恩恩,對不起,明天姨姨再帶你去買好不好?」

  「晚一點睿叔叔幫你買回來,現在小恩先跟姨姨回家好不好?」

  「好,謝謝睿叔叔。」戴靖恩乖巧的答。

  姜睿明主動抱起他,拉著臉色依舊蒼白的荊幼美走向電梯搭乘處,準備回他們居住的八樓。

  等待電梯的時候,剛好遇到四樓的一對老夫妻,彼此禮貌的打了招呼,並且搭乘同一部電梯上樓,電梯抵達四樓時,老太太離去前突然笑咪咪的回頭說:「小朋友長得跟爸爸很像喔,你兒子以後一定也是帥哥。」

  你兒子?!

  姜睿明和荊幼美互看一眼——

  「我強烈懷疑我跟阿昂搞不好其實是親兄弟,要不然大家爲什麼都說他兒子跟我很像?」

  「可能是因爲眼睛的關系吧,恩恩跟你都是雙眼皮。」

  「我就說吧,小恩這孩子注定是我姜睿明的傳人,瞧,連我招牌的桃花電眼都臭備了,我改天一定要好好傳授他幾招把妹絕技。」

  「什麼是把妹絕技?」戴靖恩天真問。

  荊幼美趕緊捂住他的小耳朵,沒好氣的瞥了姜睿明一眼,警告說:「請不要污染小孩純潔的心靈。」

  「什麼污染,這是傳承。」

  荊幼美很不屑的噓他。

  電梯抵達八樓,姜睿明親自護送這一大一小進家門——

  「謝謝啦,祝你今天晚上約會愉快」荊幼美說。

  「今天不約會,有要緊事得辦。」

  「喔,什麼事?」

  看了小家夥一眼,確認他專注的玩看玩具,姜睿明才說:「阿昂今天要跟戴白華碰面,我以御用律師的身分陪同出席。」

  荊幼美這才想起來,早上男友確實跟她說過這件事。「姜睿明,你一定要多幫著阿昂些,知道嗎?」她慎重的將重責大任委托于他。

  「放心吧,阿昂是我兄弟,小恩自然就像是我自己的孩子,只要是關系到他們權利的事情,我姜律師絕對不會輕易讓步。對了,你跟小恩在家多小心,在我跟阿昂回來之前不要隨便開門外出,記得有事隨時打電話給我們。」

  「嗯,我知道,你快出發吧。」

  送走姜睿明,荊幼美回到客廳陪孩子一起玩樂高。她有點心不在焉,三方面記掛男友和前女友碰面後的狀況,另一方面則對于有人在她和恩恩身邊窺視、尾隨的事情耿耿于懷——

  那個人究竟是誰?這麼做到底有什麼企圖?

  戴白華優雅的來到殷若昂面前,風情萬種的瞅著多年不見的前男友——

  這個男人,曾經讓自信的她很是挫折,挫折得幾乎懷疑起自己的女性魅力,他重視好朋友更甚于女友,這一點,讓她以前多次與他爭吵。

  他幾乎沒什麼變,若有,也是變得更成熟穩重,變得更出色。

  殷若昂起身,紳士的爲她拉開椅子,服務她入座,接著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和她隔著圓桌面對面。

  「好久不見,我很意外在分手多年後,你居然會這麼迫切的想要跟我見面。

  「我感到的意外不在你之下,至于迫切,是因爲我想盡快將事情安排妥當。

  戴白華挑了挑眉,顯然對他口中的「事情」很是好奇,畢竟,能讓一個男人在分手多年後主動找上前女友,想必那件事情在他心中有一定的分量,只是……到底是什麼事情呢?難道真如她所想象的,是想要跟她複合?

  戴白華並非開玩笑,她是很認真的思考過複合的可能性,因爲她始終無法理解,當年殷若昂怎麼會舍得跟她這麼亮麗搶眼的女人分手,她一直認爲那是個錯誤的決定,他應該要狠狠的後悔才對!

  這些年,她一直都在等著,等著殷若昂後悔,等著他再出現。

  現在,她終亁等到了,雖然晚了幾年,但只要殷若昂知道要後悔,她可以試著原諒,這也就是戴白華今晚爲什麼願意出現的原因。

  姜睿明並沒有跟他們同桌,因爲殷若昂打算自己先單獨跟戴白華談談,如果可以不尋求法律途徑就讓整件事情圓滿落幕,那是最好的,若雙方真無法平和達成共識,屆時他再出面也不晚。

  所以,在好友需要他之前,姜睿明打算先好好吃一頓一反正是阿昂請客,好朋友之間不用客氣。爽!

  戴白華嫣然一笑,「好餓,我們點餐吧則她徑自招來服務生,「我要一客菲力牛排,五分熟,上餐之前先給我一瓶氣泡礦泉水,你呢?」

  打從她出現至今沒聽她問過一句孩子的近況,現在還一副胃口極好打算大吃一頓的樣子,讓殷若昂忍不住皺眉,暗忖,這是一個親生母親該有的樣子嗎?孩子被她隨手一扔就是那麼多天,她怎麼還吃得下?

  同樣都是女人,幼美不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可這些日子以來她把恩恩當成心頭寶似的寵著疼著呵護著,那些畫面他都看在眼裏,身爲生母,戴白華怎能不感到羞愧?

  「你吃吧,我不餓。」他神情清冷的對服務生說:「一杯咖啡。」

  點完餐後,服務生安靜退下。

  戴白華優雅的撥了撥她那頭浪慢的波浪長發,」女點得無懈可擊的美眸撒向殷若昂,「待會吃完晚餐,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我好久沒進電影院了,難得今天有空,我們——」

  他凝聲打斷,「白華,我今天不是來跟你吃飯看電影的,我說了,我是想盡快將事情安排妥當,我們就省略那些不必要的對話,直接說重點吧」

  什麼意思,難道他不是來跟她複合的?戴白華覺得自己像是被撥了一桶冷水,感覺很糗,臉上無光,她撞著眉,冷聲問:「到底是什麼事?」

  「我要恩恩的監護權。」

  「監護權?」戴白華不自覺的提高嗓音。

  「對,監護權,雖然我不能理解你爲什麼會生下孩子,卻又在三年後無情的把他扔下,不過那都不重要,我的想法很簡單,如果你已經不想繼續照顧他,那麼我願意負起父親的責任,但是,我要孩子的監護權。」殷若昂非常清楚且堅定的表達來意。

  「等等,你說什麼?什麼孩子不孩子的,什麼監護權?我不懂。」戴白華一臉莫名其妙。

  「沒有什麼好不懂的,你不想要繼續照顧恩恩沒關系,我可以照顧他,我只要求你把恩恩的監護權讓給我,我願意獨力照顧他,這樣夠清楚了吧?」只要她不要故意裝不懂的話。

  「你越說我越糊塗了……」她捏了捏額際,試圖釐清狀況,「你說的到底是誰的孩子?」

  殷若昂覺得不可思議,「天啊不過才幾天光景,你居然連自己的兒子都忘得一亁二淨?戴白華,你真是令我大開眼界」殷若昂覺得胸口有一把火燒了起來。

  戴白華也不高興了,臉色倏地沉了下來,壓低嗓音狠狠罵道:「殷若昂,你這個混蛋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們幾時有孩子了?我是跟你交往過,但我可沒跟你有孩子,也不可能有孩子」

  「爲什麼不可能?你不要告訴我說你忘記那個晚上了——」殷若昂一改平日清冷的音調,咬牙切齒很激動。

  他不曾對誰提過那個晚上,連他的兩個麻吉都不知道,對殷若昂來說,那是一個錯誤的晚上!

  記得當時他和戴白華的感情已經岌岌可危,然而心高氣傲的她卻不能接受感情破局的結果,居然灌醉他,和他上床,以爲兩人發生關系後,她就可以藉此逼他負責,殊不知,正是因爲這樣的心機,讓他再也無法信任她,毅然決然和她分手。

  「我沒忘,但那個晚上我跟你什麼都沒發生過,我怎麼可能懷有你的孩子?」

  戴白華怒極反駁。

  「你說什麼?」

  「我說,那晚,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你喝醉後睡了一晚,我則是在房間看DVD熬了一夜,我又不是笨蛋,幹麼白白陪一個不愛我的男人上床?我那麼做只是想要阻止你跟我分手,可是……總之,我是幹了蠢事,但沒有你以爲的那麼蠢。」她沒好氣的說。

  「所以我們是清白的?你沒有懷孕生子,也沒有把孩子扔到我住的地方,恩恩不是始跟我的孩子——」殷若昂不可置信的喃喃說道。

  「要扔我也是扔炸彈」她要氣死了,又不是吃飽撐著,她怎麼可能幫殷若昂這種沒心肝的男人生小孩?她戴白華有需要這麼卑微嗎?

  「那恩恩會是誰的孩子?」

  「問你自己啊,這種事情難道需要我幫你厘清嗎?你什麼時候跟哪個女人在哪裏上床是有來向我報告嗎?問我咧,莫名其妙。」戴白華覺得自己今天來赴約真是蠢得可以,也不管晚餐還沒吃,拿著包包霍然起身,「殷若昂,你給我聽清楚,從今以後,不準你再打電話給我。」她受夠了!

  撂下這句話後,盡管面孔漲紅,怒火中燒,她仍不忘用優雅高傲的姿態離開。

  殷若昂傻了,腦袋足足當機了好幾秒鍾,呆坐在座位上遲遲沒有反應,應該說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他一直以爲恩恩是他和戴白華的孩子,可現在得知兩人之問什麼都沒發生,根本不可能有小孩,那麼,現在住在他家裏的恩恩,究竟會是誰的小孩?

  殷若昂感覺自己腦袋要爆炸了。

  「阿昂,談得怎麼樣?戴白華不肯是不是?」姜睿明走來關切。

  他一臉灰敗的擡頭望著好友,半晌才說:「姜睿明,恩恩不是我的小孩。」

  「啥?」

  這下換姜睿明像被雷打到,僵硬了。

  客廳裏,好友三人各據一方,讓他們頭痛不已的對象正一派天真的坐在小車車上,假裝自己正在開車,自得其樂的模樣,讓三人越看心情越複雜,越看就越沉默。

  先是被母親扔下,現在又找不到親生父親,想到恩恩很有可能就要變成棄兒,殷若昂很難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回顧恩恩出現後的這些日子,他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後來•慢慢的適應彼此,並且發自內心的去疼愛他,享受到爲人父的幸福,雖然只是短短的日子,可是感情已經投入太多太多,突然說恩恩不是他的孩子,他根本不能接受。

  「把拔,抱我,把拔,抱恩恩。」小家夥突然撒嬌的跑向他,頑皮的在他懷裏蹭啊蹭的,可愛的模樣讓殷若昂鼻頭發酸,眼眶都有些熱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一把抱起孩子,將他滿是奶香的身子緊緊的抱著,把握這所剩無幾的父子情深。

  荊幼美也覺得舍不得,很想哭。這些日子的生活點滴,已經讓她和恩恩培養出家人般的濃厚感情,她怎麼舍得讓他離開……

  「我們不能領養他嗎?」她小聲的哽咽問。

  搖搖頭,「很難。我們三個都不符合領養條件,再說,全台想領養孩子的夫妻又那麼多,根本輪不到我們,倘若遲遲找不到他的雙親,最壞的情況就是把他交給社福單位。」姜睿明無奈說。

  他向來跟小孩不對盤,從不讓那種沒有理性的小生物靠近他身邊,人生截至目前爲止,只有小恩成功達陣,左一句睿叔叔右一句睿叔叔,喊得他心都軟了,可是很快的,這小家夥也要害他心痛了。

  可惡,早知道就不要靠近這種危險的小生物,這樣就不會心痛了……

  「不能讓他真的變成棄兒!他明明就有媽媽有爸爸,揪也要把這兩個人給揪出來。」荊幼美說完,候地起身大步走向男友,抱過他懷裏的孩子——

  「幼美,你想做什麼?」

  沒回答,她把小家夥放在地上後,蹲下去和他四目交會,「恩恩,姨姨問你,你要乖乖回答。」

  他笑咪咪的點頭,不疑有他。

  「恩恩,你知道媽咪在哪裏嗎?」

  他笑容斂去,睜大眼睛望著她,須臾,他別開視線,嘟嘴不說。

  「恩恩,告訴姨姨好不好,媽咪在哪裏?」她把聲音放得更柔了。

  戴靖恩皺眉看了她一眼,搖搖頭,「不能說,媽咪說不能說,說了把拔就不會要恩恩了,恩恩喜歡把拔,我想要跟把拔在一起。」

  殷若昂聽了好心酸,因爲不管恩恩說不說,他都不是他的把拔,在一起的願望,恐怕要變成奢望了。

  「姨姨知道恩恩喜歡把拔,可是恩恩不喜歡媽咪嗎?」荊幼美又問。

  「喜歡啊」

  「那你想不想媽咪?恩恩想不想見到媽咪?如果姨姨一天沒有見到恩恩,姨姨就會很想你,媽咪也是,媽咪也會很想念恩恩,恩恩不要媽咪嗎?」

  扁嘴不說,眼眶卻開始泛紅,下一秒,小家夥放聲大哭,「我沒有不要媽咪,恩恩想媽咪,可是恩恩也喜歡把拔,爲什麼不可以有把拔也有媽咪……嗚嗚,姨姨壞壞,姨姨壞……」他跺腳,傷心哭泣。

  他的眼淚讓荊幼美心好痛,她一把抱住大哭的戴靖恩,自己也忍不住跟著哭了起來。

  「現在怎麼辦?」姜睿明,憂心的問。

  「保持原狀吧,也許再過幾天,恩恩會願意說也不一定,就讓他繼續留下來好了,真的不行了,再想別的辦法。」殷若昂歎了口氣。

  至于別的什麼辦法,老實說,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舍不得讓恩恩離開,真的舍不得……這個晚上,三個大人一個小孩都難受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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