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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珈 -【帥妹很難追(男人本色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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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珈 - 帥妹很難追(男人本色之四)

身為知名女性內衣設計師,藍斯洛對女人可是十分了解。
加上他有著如泰迪熊般的無辜表情、陽光笑臉,
簡直姥姥疼、媽媽愛、女人想抱抱,對他可是完全不設防,
不過,他常去的那家書店裡的帥妹白雪,卻賞他排頭吃,
才提出交往,她立刻說No,害他好挫折!他決定加足火力再上……
白雪可不會忘記藍斯洛第一眼看見她時分不清她是男是女,
但一開口卻又讚美她如花似玉很漂亮,他的直接令她印象深刻。
而他也是第一個可以如此貼近她、教她不想抗拒的男人,
他吻她時,她是那麼的迷醉,也確知自己真的心動了,
但她不想這麼快就答應跟他交往,她還想多考驗一下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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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1 00:06: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手機鈴響,藍司洛邊走路邊對手機說話──

  「我正準備要去公司開會,怎麼樣?」

  電話是藍司洛擔任造型師妹妹Shine打來的。「我前幾天訂了幾本書,剛剛書店通知書到了,你去幫我拿好不好?」

  「哪家書店?」藍司洛皺眉問道。「王子?王子麵那個『王子』?」

  「就是那個『王子』!我等下傳地址給你,你進書店找一個瘦瘦高高的女生,跟她說要拿Shine訂的書,你今天一定要去拿喔!」

  按照簡訊指示,藍司洛將車停在金華街199巷外邊,徒步走進巷內。正當他左眺右望四處搜尋書店招牌同時,一道黑影突然快速奔來。

  藍司洛反射神經好,人影未到他己側身讓出大半道路。這傢伙在趕什麼——他皺眉多看了對方兩眼。

  西裝筆挺的男子連停下腳步回頭的動作也無,一逕埋頭往前衝。

  「給我站住!」

  一聲嬌叱自藍司洛後方傳來,他回頭,只見一名頭髮削薄,身形瘦弱的俊美「男子」追來。藍司洛看著「他」伸手一抓,竟把剛才閃身跑過的西裝男拉退好幾步。

  「要走可以,先把欠的錢還來。」

  「什、什麼錢?」被逮著的西裝男叫喊掙扎。

  從藍司洛的方向剛好可以看見西裝男臉頰被打腫了一邊。

  「還不承認!」白雪反剪男人手臂回頭叫:「小萌,把妳之前借給她的錢加一加,總共多少?」

  藍司洛好奇轉頭,看見一名個頭嬌小的年輕女孩抹著眼淚走來。「三萬塊--」女孩哀怨吐露。「他老說他沒錢繳房租跟手機費,要我先幫他墊,收據我都還保留著……」

  「錢拿來。」白雪伸手。

  「我身上哪有那麼多現金——」西裝男皮皮地將臉別開。

  「他騙人!昨天我朋友看到他在PUB喝酒泡美眉,出手全是大鈔,怎麼可能沒錢!」

  「沒有就是沒有,妳到底要我講幾次……」

  藍司洛終於弄懂眼前三人關係——西裝男跟那個叫小萌的女生大概之前是男女朋友,分手後女生希望男方還錢,男方卻抵死不從,無法可想,女生只好托請好個長相俊美的瘦弱男代為討回。

  藍司洛向來最討厭沒骨氣、敢做不敢當的傢伙,這種人根本不配當男人!本著見義勇為心態,不需他人邀請,藍司洛主動介入。

  「沒錢沒關係——」藍司洛轉頭衝著白雪一笑。「我幫你搜搜這傢伙口袋裡還有什麼東西?」

  白雪看著藍司洛,眼前男子有張看不出年紀的娃娃臉,穿著黑色襯衫長褲的他遠比她高上半顆頭,身高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白雪沒印象見過他,他想幹麼?

  就見藍司洛從西裝男口袋搜出手機,嘖嘖嘆道:「Nokia N95,市價少說也要兩萬——再加他身上這套西裝,拿去當鋪應該可以當個一萬五、一萬六……雖然離三萬還有點距離,總比連一塊錢都拿不到的好!」

  他說完朝白雪眨了下眼睛,白雪心領神會,伸手拉扯西裝男上衣。「聽到沒有?還不快點脫!」

  「啊……等等,不要脫我衣服——我還、我還——」西裝男狼狽求饒,衣服被脫光教他拿什麼臉見人啊!「但你們要帶我去提款機領,我身上真的沒有現金。」

  這還不簡單!白雪與藍司洛相互交換一眼,不囉嗦,兩人一左一右架著西裝男領錢去。

  兩分鐘後——

  「吶,三萬。」西裝男將一迭千元鈔塞進白雪手心。「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當然還不行!白雪貼在西裝男面前一字一句慢慢說:「聽清楚了,你最好不要再讓我聽到你跟哪個女生借錢不還,這世界超乎你想像的小,只要讓我知道你死性不改,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樣會揪你出來還錢。」

  西裝男甩開白雪手臂,直到退離五公尺遠,才敢虛張聲勢辱罵她。「妳這臭男人婆,我詛咒妳一輩子嫁不出去!」

  「有膽在我面前說啊!」白雪一作勢要追,西裝男嚇得落荒而逃。

  她是女的?!藍司洛腦筋一下轉不過來,他瞪著白雪筆挺襯衫下的內衣痕跡,還有她玲瓏纖細的腰與細瘦手臂——他真不懂自己剛是被什麼東西糊住眼睛,竟然看不出身旁人兒是位美嬌娃?

  「沒種!」白雪罵了一句後轉頭注視著藍司洛,正想開口謝他見義勇為,卻不意瞄見他驚豔的眼神。

  「你在看什麼?」她直覺抱胸警戒。

  「我沒有。」藍司洛急忙表示。

  白雪一見他愣直的眼,忍不住「呵」地笑出聲。

  沒仔細看她還沒發現,這男人眼睛還真是漂亮——眼瞳純黑深邃,睫毛又長又翹,她幾乎可在他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我只是隨口問問幹麼慌成這樣——謝謝你的幫忙。」她搖搖手上紙鈔。「都怪那傢伙太惡劣,你看他隨便一領就有三萬。卻還動不動跟我朋友借錢!」

  藍司洛點頭。「我也猜是這樣,才會主動插手。」兩人照原路回走。「不過剛才真危險,妳一個女生對付一個比妳還壯的男人!」

  他知道她是女的?白雪一臉驚訝。「很少人第一眼就看出我是女人。」

  白雪聲音比一般女生低沉,一百七十身高加上一身褲裝打扮,幾乎所有人乍見都以為她是男人。

  藍司洛挲著鼻子傻笑。「我承認我一開始沒細看,真的很抱歉,一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女生在我面前,我竟然瞎到沒發現!」

  白雪倏地停下腳步。「你沒說錯吧,我如花似玉?」她指著自己鼻頭。

  「當然!」見她一臉驚訝,藍司洛直覺想要證實自己沒說錯。「妳自己看。」他左右轉頭找著一扇可以映照出人影的不銹鋼大門,硬拉白雪過來看仔細。「我哪有說錯?妳自己瞧瞧妳的眉眼五官,妳的皮膚,妳的腿,哪點輸外國模特兒——」

  「夠了!」白雪掙開他手臂,被一個陌生男人勾著手稱讚漂亮的感覺,實在太奇怪,即使這人剛才曾經幫過她。「我的店就在前面,我該走了。」

  藍司洛對著她背影追問:「我說錯話了?」

  這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壹!白雪停步轉頭。「你忘了剛才那傢伙罵我什麼?」

  男人婆。藍司洛嘴上辯駁:「問題妳又不是,妳骨架纖細,從頭到腳就是女孩模樣。」對女人胸腰臀曲線,藍司洛敢說全天下沒有男人比他更清楚——因為他的頭銜之一,正是知名內衣品牌特約設計師。

  現在是什麼情況?白雪都搞混了,她為什麼非得站在大街上跟一個陌生人解釋--她看起來像男或女?

  「我是女人又怎麼樣?第一,我打得贏他;第二,我大哥在市警局工作,他敢碰我一下試試看。」

  「我知道妳拳腳厲害。」藍司洛指指自己右臉頰。「我看見他臉上瘀青了。」

  「我才沒那麼暴力!」白雪急忙解釋。「是他硬纏著小萌,我生氣推他一把,怎知他會跌倒撞上桌腳。」

  「原來是間接傷害。」藍司洛恍然大悟。

  白雪一聽笑了。這男的講話還滿好玩的。

  一見她笑容嫣然,藍司洛突然有些閃神。

  「不跟你多聊了,我得快點把錢拿去還我朋友——對了,忘了請教你怎麼稱呼?」

  「我姓藍。」

  白雪點點頭。「再一次謝謝你,再見。」

  見她轉身要走,藍司洛急忙留人。「剛好妳在這附近,問一下,據說這巷子裡有家書店叫『王子』,就白馬王子那個王子,我一直沒看見。」

  白雪看著他愣了幾秒。

  「妳知道那家店嗎?」藍司洛又問。

  「跟我來——」她帶著他往前走了幾步,指指店招牌。「你說的是這個『王子』?」

  「對!」藍司洛道謝。「妳幫了我大忙!」

  「沒有。」白雪搖頭。「因為它剛好就是我的店。」

  「原來你是幫Shine拿書--」白雪邊點頭邊指著玄關旁的鞋櫃。「記得脫鞋。」剛才她就是多花了時間穿鞋,才給了那傢伙偷跑時間。

  白雪一進書店,小萌馬上跑來抱住她。

  藍司洛瞧見兩人抱得抵死纏綿,要不是早知道白雪真實性別,他還真會當眼前人是對情侶。

  「『王子』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好了、好了、沒事,別哭了……」

  趁白雪安撫小萌,藍司洛出於習慣打量書店陳設——深色木頭地板,十多座頂天立地書架靠牆站立,一方方矮桌堆迭書冊橫亙店中,牆邊還有一堆柔軟的米色抱枕——藍司洛彎腰往木頭地板上一坐,轉頭,正好看見窗臺上擱了一只插著孤挺花與翠菊的粉色花瓶。

  難怪剛才Shine會在簡訊裡特別提醒,這家「王子書店」非常特別,他進門千萬別大驚小怪丟她臉。

  不久,破涕而笑的小萌拿著三萬塊開心離開書店,不見她身影後白雪將手放下,暗轉脖子嘆氣,真累。她身後突然傳來問話——

  「脖子不舒服?」藍司洛看著她問。

  白雪這才想起店裡還有別人。「沒有,我去拿Shine訂的書,你等我一下。」她立刻收起倦容,面帶微笑。

  要死了,白雪輕拍臉頰要求自己振作,她怎麼會那麼大意,忘了店裡還有客人——中性外表,再添上倔強好打抱不平的個性,自高中開始,她不知不覺中成為友人口中「強而有力的靠山」、「不讓鬚眉的大姐頭」。颯爽瀟灑個性幾乎讓人忘了她的女兒身分,至今幾乎沒人瞧過她脆弱、嬌柔的一面——「幾乎」,這兩個字就代表事有例外。白雪不自覺想起早己分手多年的初戀男友,心情陡然變差。

  五年了,跟「那個人」的恩怨己經過那麼久,為什麼至今還會想起他?白雪拍拍腦袋要求自己快點忘掉,就在這時,藍司洛朝櫃檯走來。

  「這書店是誰設計的?」

  聽見他聲音,白雪倏地回過神來。「書架是我老闆原有的,至於其他部分都是我挑的,有什麼問題嗎?」

  「我只是覺得這裡的擺設陳列非常舒服——」藍司洛碰碰洗手間前的亞麻布簾,發現上頭竟繡著玫瑰花紋,好細膩的佈置。他回頭一笑。「與其說是書店,感覺更像自家書房,很能吸引人坐下來看書。」

  真的感謝他轉移了自己注意力,白雪笑著將書裝進紙袋裡。「謝謝,Shine訂的書在這,她錢己經付過。」

  本以為藍司洛拿了書就會走,怎知他腳步突然停在一片書架前。

  「這裡竟然有這麼多「STEIDL」(史泰德)的書!」藍司洛驚嘆。

  STEIDL——這家位於德國的出版社向來以質精量稀聞名,一本書動輒七、八百上千元,藍司洛沒想到這兒竟然擺了整架,而且全無封膜,任君取閱!

  這個,可是外頭書店絕不敢做的大手筆。

  一見藍司洛瞠直的黑眼珠,白雪驀地覺得眼熟,感覺她好像在哪見過這雙眼睛似——啊,她眼神倏地一亮,家裡的泰迪熊娃娃!

  「妳表情好奇怪。」藍司洛回頭,一與他目光相對,白雪忍不住笑——泰迪熊!難怪她乍見他時會覺得眼熟,那個鼓鼓的臉頰——她真想伸手捏個兩把。

  「有什麼好笑?!」

  「沒有,沒事。」白雪不敢告訴他她剛在想什麼。「你說的STELDL的書是我老闆的收藏,你現在站的地方,原本是他的私人書庫。」

  「妳老闆拿他的私人藏書出來販售?」

  「不,你身後那一櫃是非賣品。我乾脆解釋一下我們書店來由算了。我老闆很忙,但非常愛書,買了書沒時間整理,甚至沒時間一一讀完,所以他妻子建議他開書店,順便把他的藏書拿出來分享。」

  原來如此──藍司洛點點頭。「妳說這些是非賣品,那麼如果我真的很想買呢?」

  「只能請你多來王子,坐著把它看完,我們歡迎客人待在這看書。」

  藍司洛驚詫。「開書店卻不希望客人把書買回家?這樣的書店怎麼賺錢?」

  白雪聳聳肩。「我老闆本來就不是為了賺錢才開這家店。」

  這書店果真像Shine說的一樣怪——藍司洛接過白雪手中提袋,突然想起自己曾記了幾本書在口袋PDA裡。

  「我剛好有幾本書想買,說不定妳這有。」

  白雪借出紙筆供藍司洛抄書名,同時她按照紙條上的名字搜尋店裡庫存。「——店裡是有兩本書,不過這兩本書都是非賣品——這樣好不好,我待會兒發mail詢問國外出版社還有沒有庫存,有的話就幫你訂,沒有,只好請你抽空到店裡看書了。」

  「那就麻煩妳。」藍司洛本是想有空上amazon.com(亞馬遜網路書店)碰運氣,她提議代勞,他自然樂得輕鬆。「我留電話給妳,看怎麼樣跟我聯絡。」

  白雪點頭。「好。」

  不久後藍司洛拎著紙袋離開「王子」書店,上車時他才想到,竟然忘了問那小姐貴姓芳名。

  ※※※※

  藍司洛再進「王子」己是五天後的事。

  說也碰巧,藍司洛才剛在想那個書店小姐怎麼這麼久沒跟他聯絡,才過半小時就接到她電話,說他想看的書己到店,有空可以來拿。

  擇日不如撞日,藍司洛一查發現下午沒事,車開著就到王子書店。

  推門走進,發現店裡除了白雪之外,還有一個紮著兩根麻花辮的小女孩。

  白雪回頭,發現竟然是他。「我還以為你明後天才會到。」

  「剛好下午沒事。」藍司洛說道:「我的書在哪?」

  「啊——」白雪正要說話,坐她身旁,等著聽故事的小女孩卻不耐煩地催促。

  「快點,巧巧要聽皮諾丘怎麼了。」

  白雪摸摸小女孩頭發軟聲要求。「讓阿姨跟叔叔說幾句話就好——」她抬頭看著藍司洛。「抱歉,我先幫她把小木偶故事說完,再幫你拿書?」

  「我不急。」

  白雪一笑,低頭繼續念故事。「然後啊,皮諾丘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頭上,竟然長了兩隻驢耳朵——巧巧知道驢耳朵有多長嗎?」

  藍司洛自架上取了一本STEIDL出版的攝影集,找了個不遠也不近,剛好可以聽見白雪聲音的位子坐下。

  「這麼長?」小女孩往自己頭上比了個高度。

  「太短了,真正的驢耳朵,有這麼長喔!」白雪將巧巧頭側的小辮子往上一拉。

  「這麼長!」巧巧驚訝一呼。

  小女孩雙眼圓瞠的表情好可愛,不只白雪,連坐在一旁聆聽的藍司洛也笑了。

  「然後呢?」

  「然後皮諾丘就哭啦,他嚇壞了,想說自己怎麼會長出驢耳朵,以後怎麼見人吶——」白雪做了一個揉眼睛哭泣的動作。「後來他想了個辦法——」

  後來白雪說到皮諾丘怎麼被鯨魚吸進脖子裡,藍司洛發現自己一直沒辦法集中注意力,眼睛老是不自覺會往白雪身上瞟。過了一會兒,他索性放下書,著迷地看著她生動的表情。

  藍司洛突然對白雪產生好奇——同一個身軀,怎麼會擁有這麼多不同的樣貌?

  頭一次遇見,她不讓鬚眉揪著男人衣領理論,隨後又搖身成為稱職的書店店員,而今天她則又化身成溫柔保母跟說故事高手——藍司洛凝視白雪揮舞的手,驀地想起先前有人罵過她是男人婆——那傢伙真該來看看她現在表情,瞧她現在表情多溫柔、笑容多甜蜜!藍司洛半瞇著眼循著故事情節前進,彷彿自己己變成皮諾丘,竟在鯨魚肚子裡找著他最親愛的爸爸——

  「睡著了?」

  藍司洛聽見聲音,張眼,只見白雪巧笑倩兮地瞅著他。往她身後一看,剛才還興致勃勃聽故事的小女孩早己歪身睡倒,一條薄被掩住小女孩半個身體。

  「妳真是個說故事高手。」藍司洛拍拍被自己丟在一旁的書。「我原本打算邊看邊聽,沒想到最後腦子裡全是皮諾丘的故事。」

  被他一誇,白雪害羞摸頭。「我不知道你會這麼早到,不然就會晚點再說故事給巧巧聽。」

  「小女孩是?」

  「樓上鄰居的小孩,常會到店裡找我玩。剛才她外婆不小心摔跤,她媽媽急著送她外婆去醫院,所以托我照顧。」

  她真好心,藍司洛心裡又幫她多加了一分。「她外婆沒事吧?」

  白雪搖頭。「不知道,救護車來的時候我忙著安撫巧巧,沒看見。」

  「妳好像很習慣安慰人。那妳自己呢?妳疲倦難過的時候,有人會借妳肩膀給妳安慰嗎?」

  白雪愣了一下。「你到底想問什麼?」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他問題有那麼一點窺探她隱私的感覺在。

  「沒有。」藍司洛一臉無辜。「我只是想到上一次妳目送那個小萌離開的表情,很累很疲倦的樣子。」

  「你想太多了。」白雪打斷他的形容,俊秀臉龐籠罩寒霜。「我拿你訂的書給你。」

  「妳不習慣跟人討論妳?」藍司洛的好奇心早己被她挑起,見她轉身,他也跟著追問,只想跟她多聊一些。

  「你這個人真——」白雪回頭想叫藍司洛閉嘴,可沒想到他竟然跟在自己身後。藍司洛冷不防撞上。「噯!」

  「小心!」藍司洛趕忙抱住她。「妳沒事吧?」

  一發現兩人呈現什麼姿態,白雪兩頰倏地熱紅。「放開我!」

  「對不起。」他忙將兩手鬆開。「我不是故意撞妳,我只是想多瞭解妳,我很少遇上女人像妳一樣,獨立又溫柔,知性又有才華……」

  白雪再次打斷他。「我不懂你一而再稱讚我有什麼用意,但我可以告訴你,我不喜歡。」太肉麻了,她惱怒地看著他。這種話說給一般小女生聽,大概會聽得樂陶陶,但她——不必了!

  「妳不相信我說的?」

  廢話!白雪緊抿住嘴懶得說。孔老夫子說得好,巧言令色鮮矣仁!她才不肯讓這些好聽話停駐心頭太久,只見她彎下腰自櫃檯抱出紙箱。

  見箱子沉重,藍司洛欲伸手代勞,她卻扭身不讓他靠近。「我可以自己來。」

  她取出刀片劃開膠帶,望著她變得嚴肅的表情,藍司洛知道自己搞砸了。他只是好奇,想多瞭解她一點,為什麼這麼不順利?

  憑著親切溫暖的個性,再加上彷彿具有療愈能力的陽光笑臉,藍司洛在人際相處上可說是無往不利,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只要給他一點時間他定能跟對方混熟。但這能力用在白雪身上,似乎沒用?

  藍司洛暗嘆了口氣。

  好久了,三年有吧。自與前女友Susanna分手,他一直沒再跟其他女性交往。並非對Susanna餘情未了也缺女性示好,但他總是感覺少了那麼一點探究的渴望——直到遇上她!藍司洛注視眼前白瓷般細緻的臉龐,多希望自己有那能耐,能瞬間軟化她高高豎起的警戒高牆。

  「幹嗎那樣看我?」白雪下意識摸摸胸口,確認襯衫扣子沒突然間少了一顆。她不喜歡他看她的眼神,她又不是什麼教人垂涎的冰淇淋還是糖果,他幹麼這麼目不轉睛!

  藍司洛倏地回神,直覺知道她不會喜歡他此刻想法,他得說點別的。

  他憨憨一笑。「我突然想到,到現在還不知道妳名字,我總不能一直叫妳『書店小姐』?」

  「我不介意。」白雪答得多快,擺明不想跟他廢話太多。

  「啊?!」藍司洛一愣。「我惹妳生氣了?」

  白雪這人就是吃軟不吃硬,一見藍司洛無辜的眼,她暗暗地責備自己反應過度——這傢伙跟她不過第二次見面,怎麼可能知道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我只是不喜歡人家莫名其妙稱讚我。」她嘆口氣取出他訂的書。「算了,剛才的事我也有錯,我不應該對你那麼凶。」

  見她表情和緩,藍司洛暗鬆了口氣。「只要妳不生我氣,怎樣都好。」

  白雪正想說話,睡得正香的巧巧突然發出哀鳴。「嗚——」

  她立刻拋下藍司洛輕拍小女孩肩膀。「巧巧怎麼了?別哭別哭,什麼事跟白阿姨說。」

  「我夢見外婆摔倒了……」巧巧在她懷裡啜泣,突然又說:「肚子餓餓……」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念頭乍起乍落,完全沒點邏輯。白雪摸摸巧巧頭髮。「白阿姨冰箱有吐司,我去幫妳烤一烤塗上厚厚草莓果醬好不好?」

  巧巧開心點頭,白雪一進茶水間,巧巧目光馬上落在藍司洛身上。

  「妳在做什麼?」巧巧眨巴著大眼問道。

  藍司洛微微一笑,指指旁邊位子要她自己來瞧。巧巧難敵藍司洛魅力,一、兩分鐘時間己開始藍叔叔長藍叔叔短。

  白雪看見就這一幕——小女孩坐在藍司洛懷中,大眼亮晶晶注視他手中鉛筆。兩人表情專心,就連她端著吐司跟阿華田出現也沒發現。

  「還有人要吃草莓吐司嗎?」

  「白阿姨快過來!」巧巧獻寶招手。「藍叔叔畫的,有兩根辮子的是我,旁邊這個是妳!」

  白雪一瞧,忍不住多看了藍司洛一眼。

  紙上有著她剛才摟著巧巧說故事時的速寫,簡單幾筆便將小女孩圓圓臉蛋與她纖細身形完全表現,還有她臉上的笑——白雪有些尷尬地放下手中托盤,一邊納悶,她剛表情是這樣嗎?笑得如此溫柔?

  「吐司!」巧巧歡叫過來,白雪拿了張小椅墊高托盤,軟聲提醒她阿華田燙,要小口小口喝。

  「謝謝你幫忙照顧巧巧。」她目光自巧巧歡愉的小臉上挪開。藍司洛著迷地看著她,他好喜歡她現在的眼神,既溫柔又放鬆。

  「等等。」他突然抬手觸碰她頭髮。

  白雪嚇了一跳,身體倏地往後彈。好在藍司洛及時拉住她,她才沒撞上在她身後吃吐司的巧巧。

  「妳頭上有麵包屑。」他拿到她面前證明。

  「——謝謝。」她面紅耳赤地挲著頭髮,為自己的笨手笨腳感到不好意思。

  巧巧瞧瞧白雪又看著藍司洛,不太明瞭兩人怎麼會突然抱在一起又分開。她猛然想起,電視連續劇好像也有類似動作。「喔,你們兩個在談戀愛!」

  「妳在的說什麼?!」白雪嚇了一跳。「什麼談戀愛!」

  「電視上都這麼演啊!」巧巧人小鬼大。「男生女生抱在一起,然後就啾……」她做了一個親嘴的動作。「就是戀愛了啊!」

  小孩感覺真是敏銳,完全瞞不了他們。藍司洛一臉佩服。

  「我哪有跟他——」白雪回頭一瞪藍司洛,見他不說話猛笑,惱了。「你快解釋清楚啊!」

  「解釋什麼?」

  他竟然說這種話!「你這個人——」白雪張口欲罵,卻突然記起自己不應該在巧巧面前生氣。「算了!」她惱怒起身不想再理藍司洛,他卻突然抓她腳卻不讓她走。

  「我叫藍司洛。」

  「我管你叫什麼名字——」白雪直覺回嘴,不過再一想他名字,好像在哪聽過?她回頭朝臨旁書櫃看了一眼,驀地記起自己曾在哪見過這名。「圓桌武士Lancelot(蘭斯洛特)?」

  藍司洛嘆氣。「答對。」就猜她應該會知道他全名典故。

  白雪俯視藍司洛,這會兒換她笑到肚子痛。一個有著泰迪熊眼睛的男人叫蘭斯洛特——天吶,終於被她找到一個跟她名字一樣經典的人!

  也莫怪白雪反應如此誇張,蘭斯洛特可是中世紀亞瑟王傳說中,最勇猛多情的圓桌武士,但眼前的男人——白雪瞪著藍司洛圓圓黑眼,腦裡再次想起那名字,泰迪熊。

  一個擁有武士名字氣質卻像泰迪熊的男人——白雪又一次大笑。

  「換妳了。」

  「什麼?」白雪揩去眼角笑淚。

  「妳名字啊。」

  她看他一眼,她什麼時候答應要告訴他名字了?

  見她仍不回答,藍司洛突然向吃著吐司的巧巧發問:「巧巧,藍叔叔問妳,巧巧的媽媽是不是有教妳,人家問妳名字的時候要大方、清楚的說出來?」

  「對啊。」小女孩點頭附和。「巧巧每次上臺都會很大聲告訴台下小朋友,我叫林巧巧。」

  「那妳說,白阿姨聽見我問她名字她卻不說,該怎麼辦?」

  「不可以這樣喔!」巧巧煞有其事地搖著手指頭。「媽媽常跟爸爸說,大人要以身作則。」

  「大人要以身作則。」藍司洛強調,笑得好不無辜。「聽見了沒白阿姨?」

  這傢伙還真聰明,料定她不可能在巧巧面前耍賴——白雪深吸口氣,豁出去。「我姓白,單名一個字,雪。」她垂低頭等待即將到來的大笑。

  「白雪。」藍司洛反復念著得來不易的名字。他之前問過妹妹Shine,沒想到連她也只知道她綽號叫「王子」。好美的名字——這名字真適合她!

  「你不覺得好笑?」白雪驚訝地看著藍司洛。幾乎所有人聽見她名字,都會來上一次誇張的爆笑,他竟然沒取笑她?

  「哪裡好笑?」藍司洛一臉不解。

  白雪沒想到自己還得提醒他注意?!「就……我的名字跟我本人……」

  「很適合啊。」他理所當然點頭。「妳皮膚白,五官精緻又秀氣,白雪這名字活脫就是妳給人的感覺。」

  她瞠目結舌。這男人品味真的很特殊——他竟然會覺得她跟她名字很搭配!她自小學畢業後就沒再聽人這麼提起過。「我投降,我真的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麼。」

  「沒人這麼說過?」藍司洛一臉驚訝。

  「廢話!」白雪起身要他看仔細一點。「想想上次那傢伙叫我什麼,還有我的綽號,你應該聽過Shine提過,『王子』,你認為別人為什麼會這麼喊?」

  「大概是因為他們只見過妳幫朋友伸張正義的那一面。」藍司洛微笑。「像妳剛摟著巧巧說故事,還有上回目送朋友離開的表情,都非常有女人味啊。」

  「巧巧看過白阿姨哭哭喔!」巧巧突然插話,從她表情,八成是誤會現在是在比誰比較瞭解她的白阿姨。「上次大毛死的時候。」

  「大毛是誰?」藍司洛問。

  「巧巧……」白雪捂臉呻吟,她們不是約好了嗎?她不會告訴任何人這件事,怎麼這麼容易就洩露了呢?

  「大毛是貓咪。」巧巧童言童語地說著,橘子色的大毛是野貓,常常在書店討食,前一陣被車撞死,白阿姨哭得多傷心的事……「我也哭了……」巧巧說著眼眶也紅了,藍司洛摸摸她頭安慰。

  「巧巧真的很喜歡白阿姨喔!」

  何止!巧巧挺起胸膛宣佈:「巧巧長大要跟白阿姨結婚,還要賺很多很多錢買書給她,還要帶她去坐馬馬……」

  藍司洛腦子立刻浮現手長腳長的白雪擠在小孩坐的電動「馬馬」上,忍不住笑。

  「噓。」白雪警告一瞪。

  藍司洛趕忙收起笑容。「我知道,不能傷她心,對吧?」

  「什麼?」巧巧一臉不解。

  藍司洛正要回答,突然感覺胸前口袋一陣震動。是手機。他掏出一看,輕輕皺了下眉頭。「巧巧對不起,我接一下電話。」

  白雪與巧巧看著藍司洛拿著手機走到門外,巧巧停了幾秒扯扯白雪衣袖。

  「白阿姨。」她臉頰紅撲撲。「藍叔叔好帥喔,妳等一下可不可以幫巧巧問,巧巧長大可不可以跟他結婚?」

  白雪覺得好氣又好笑,這小傢伙,剛才還信誓旦旦說要賺錢幫她買書,才多久就變心了。

  她摸摸巧巧臉蛋。「這個問題妳應該自己問比較有誠意吧?」

  對喔!巧巧臉色大亮,一待藍司洛講完電話再進門,她一骨碌撲進他懷裡。「藍叔叔,我有問題要問你……」

  藍司洛輕鬆抱起巧巧,依她示意將耳朵靠近。

  「可以嗎?」說完巧巧企盼地看著他。

  藍司洛看了白雪一眼,她一聳肩要他自己處理。

  「但妳剛不是才說要跟白阿姨結婚?」

  「是跟白阿姨結完婚再跟你結婚啊!」小妮子答得多理所當然。

  「可是我記得警察伯伯有規定,一個人一次只能跟一個人結婚,也就是妳有了白阿姨就不能再跟我結婚——」

  是這樣嗎?巧巧轉頭望向白雪,白雪點點頭。

  她大驚失色,眼淚當場滾下。「那這樣子,我以後也不能跟爸爸、媽媽結婚嘍?!」

  「巧巧別難過,藍叔叔有一個很好的法子。」他抱著她走來白雪身邊。「只要我跟白阿姨結婚,就像妳爸爸媽媽一樣,妳不就可以同時跟我們在一起了?」

  沒錯!巧巧破涕而笑。「藍叔叔好聰明!」

  但白雪卻不喜歡他這主意。「你在胡說什麼?」什麼她跟他結婚,小孩童言無忌他也跟著胡言亂語!

  藍司洛與巧巧兩人互相對看。「妳白阿姨好像不喜歡這主意?」

  「你再胡說。」白雪是真動了氣,她認為他的話己超過玩笑程度。「以後就別再來了。」

  糟糕,弄巧成拙!藍司洛暗想。看她表情似乎很不喜歡他剛才那有所意圖的探問。「好,我不說。」他轉頭跟巧巧說話。「巧巧對不起,藍叔叔公司打電話來,說有急事要我回去處理,我得先走了。」

  「你還會來跟我玩嗎?」巧巧抱著他不放。

  他瞅瞅白雪,她臉上還殘有一絲壓抑的不悅。他摸摸巧巧腦袋。「如果妳白阿姨還歡迎我過來……」

  巧巧回頭扯著白雪衣袖央求同意,不知不覺她竟成了兩人的小邱比特。

  奸詐,竟然利用小孩說項。白雪瞪著藍司洛。「如果妳藍叔叔答應,下次不會再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就不反對。」

  「耶,白阿姨說你可以再來找我玩!」小傢伙才不管前頭叭啦叭啦一堆但書,她只聽她想聽的部分。「打勾勾,藍叔叔一定要再來喔,我們約好了!」

  「當然。」藍司洛摸摸巧巧的頭,直起身望著白雪說道:「我會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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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1 00:06: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晚上,白雪與大學好友芹相約見面。芹三天前剛從法國旅遊回來,買了點禮物要給白雪。

  兩人來到一家名叫「Moon」(月亮)的咖啡館,才不過半小時,芹男友阿凱已連打了四通電話要她速速返家。

  阿凱非常忌諱女友與白雪私下見面,只要知道芹又去找白雪,他一定找盡藉口要芹馬上回家。俗話說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阿凱擺明就是懷疑白雪性向。

  誰要她長得這麼俊美,連男人都比不上!

  見芹講電話表情越來越不耐煩,白雪比了個離開的手勢。「我也該走了,明天還得上班。」

  「討厭!」芹惱怒地合上手機。「屁股還沒坐熱就要走,改天我上班時間去找妳,看阿凱怎麼攔我!」

  她喝光杯裡的桔茶站起身,本要掏錢結帳,白雪表示她付就好。

  芹給了白雪一個臨別擁抱,忍不住抱怨。「要是我家阿凱有妳這麼體貼就好。」

  「謝謝妳的禮物,快點回去吧,路上小心。」

  望著好友匆匆離去的背影,白雪心頭過驀地湧上一股淡淡寂寥感受,尤其一想到芹稱呼男友的方式——「我家阿凱」,多親暱,自己在這世上活了二十五年,還不曾當著誰的面這麼說過……

  想到哪去了!白雪一拍額頭要自己別胡思亂想,拎著包包走來櫃檯。

  「先生,你的東西。」女服務生好心送來紙袋。

  「我是女的。」白雪回頭道謝,不忘提醒她。

  「對不起!」女服務生窘得臉通紅。白雪搖搖頭表示沒關係。

  早就習慣了。白雪推門走出咖啡館,不知怎麼搞的,拂來的晚風讓她眼睛有些酸,她停下腳步深吸口氣,低頭翻找車鑰匙準備離開。

  突然——

  「白雪?!」

  一道似曾相識嗓音自身後傳來,白雪轉頭,不意撞見她這輩子最不想再遇見的男人,她大學時代學長,也是她初戀男友——柯樺青。

  她臉上血色倏褪,忍不住覷瞧左右搜尋逃跑空間。這個時候,她多想擁有一身飛天遁地的功夫,眨眼消失地球表面。

  「好久不見,妳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

  相對于柯樺青的驚喜,白雪表情分外冷淡。

  人常說時間可以讓人忘記很多事,但看著柯樺青淡色的眼眸,白雪心頭從未徹底痊癒的傷口仍汩汩沁著紅血。

  塵封已久的回憶,排山倒海湧來。

  「阿青,別光顧著說話,不介紹一下這位帥哥怎麼稱呼?」柯樺青身旁男子插話。「你好,我是阿青的朋友,他們習慣叫我阿碰。」

  柯樺青轉頭瞪。「我剛說話你沒聽見,她是女的,名字叫白雪。」

  男子瞪大眼打量白雪全身,隨後大笑。「哇,我第一次看見長得這麼man的白雪——公主——哇哈哈哈——」

  「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不等柯樺青友人笑完,白雪說完回轉身就走。

  「等一等,」柯樺青急忙留人。「我還有話要說……」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白雪側身閃過他伸來的手臂。

  柯樺青不死心再攔,白雪惱怒一瞪。「你再伸手別怪我不客氣。」

  「妳到現在還不能原諒我?」柯樺青皺眉看著白雪。沒錯,當初是他不對,他不該接受同學打賭試驗她愛男或女。「我承認我當年的確傷了妳的心,但事後我道歉過了不是嗎?」

  白雪不可思議地瞪著柯樺青。他怎麼會以為初戀夢碎的心痛,是簡單幾句「對不起」就能彌補的?!他知道他女友曾經找了一群人包圍譏嘲她嗎?他知道她當時是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去向同學打聽那場賭局?他可以想像當她發現事情真相時的震撼嗎?最殘忍的是,她最後還得強打精神去聽前幾晚承諾會保護她一輩子的男人說——「對不起,我只是跟人打賭才會找上妳。」

  白雪自尊多強,受的傷害就多大!她愕然地發現那些親吻,那些承諾,全都只是一場賭局——事實上柯樺青根本不喜歡她!

  她緊閉雙眼告訴自己不要哭,她沒必要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再三心碎。

  「既然你問心無愧,還留我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柯樺青討好地笑。「或許是我一直忘不了妳吧。」

  太可笑了!白雪轉身走人。

  「噯!」柯樺青一時情急抓著白雪手腕,她還來不及喊他放手,一隻手突然介入,頂開柯樺青。

  白雪抬頭,驚訝發現竟是藍司洛。

  說來也真是巧,白雪與芹相約的「Moon」咖啡館,正好是藍司洛所有。他剛開完會打算進「Moon」巡視一趟再回家休息,怎知會在門口撞見白雪與柯樺青。

  不是故意偷聽,但藍司洛就是忍不住關心。他站柱子後邊等了半晌,最後忍不住插手。

  「你是誰?」柯樺青後退一步打量藍司洛。見白雪看他表情,兩人似乎認識。

  「我姓藍,藍司洛,我是——」說到這他稍停了下,看著白雪輕輕眨了下眼睛。「小雪的男友。」

  白雪愕然。她今天在走什麼爛桃花運,接二連三跟男人糾纏不休?!

  趁柯樺青還在消化他剛才宣言,藍司洛接近白雪,嘴貼向她臉彷彿要送上一個吻。

  「如果妳想早點走人,就配合一下吧。」他以第三人聽不著的音量小聲說。

  白雪斜眸看他。

  藍司洛又說:「我只是想幫忙。」

  「原來妳已經有了交往對象——」柯樺青一摸自己頭髮,表情失落帶著一點不甘願,他心頭還清楚地記著白雪當年對他的百依百順。「我本來以為……」

  不等柯樺青說完,白雪一拉藍司洛手臂。「我好累,我想回去休息了。」

  一見她要走,柯樺青又說:「白雪,留個聯絡電話給我好嗎?難得在這裡遇上——」

  這人怎麼這麼糾纏?白雪正要開罵,藍司洛扯她衣袖搖頭。

  交給我——他的嘴無聲表示。

  白雪不想管了,她一翻白眼閉上嘴。她現在只想早點回家休息,被柯樺青這麼一攪亂,她頭都痛了。

  「你再靠近一步,別怪我不客氣。」藍司洛轉身擋住柯樺青。兩人四目相對,氣氛瞬間緊繃。

  最後柯樺青死心退開。

  「我們走。」藍司洛領著白雪通過馬路,他車就停在這。

  「他還在嗎?」白雪問。藍司洛回頭,點頭。

  「看他的表情,不等妳走他不會死心的。」藍司洛打開副駕駛座門。「先上車吧,看妳好像很累的樣子。」

  沒錯,她的確很累。白雪揉揉額角上了藍司洛的車。Range Rover(越野路華)車寬椅軟,隨著車子行進,白雪繃緊的神經頓時放鬆不少。

  「沒想到會在那裡遇到你。」她轉頭注視藍司洛。

  「「Moon」(月亮)是我的店。」藍司洛瞥她一眼。

  白雪訝異,這麼巧。

  「我一共經營三家店,一就是妳剛看到的『Moon』,第二是『荷塘』,第三是開在台中的『月色』。」

  只要對臺灣餐飲業不陌生,一定聽過他剛提起的三家店名——想不到他竟然是老闆。

  「你早就知道我人在你店裡?」她眉頭一皺。

  「我哪那麼神!」藍司洛笑。「從妳店裡離開後我就進公司忙到剛才,怎知那麼巧我正打算回家前進『Moon』看看,沒想到會在門口遇上妳。」

  原來是這樣。白雪點頭,忽然想到地說:「啊,忘了跟你說,謝謝你幫忙。」

  一般有錢人鮮少像他一樣,這麼樂於助人,白雪想起兩人頭次見面。明明他大可裝作沒看見,但他卻還是義不容辭主動幫忙。

  「我本來還擔心妳會嫌我多事,」他沒忘下午她曾嚴詞提醒他「不要胡說」。「但剛看妳表情好像快哭了一樣。」

  白雪看他一眼,眼裡儘是驚訝。還以為剛才自己掩飾得很好——她摸摸臉頰,不太懂為什麼柯樺青沒察覺到的情緒,他卻發現了?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累了,想早點回家休息。」白雪佯裝沒事微笑。

  「是嗎?」他突然觸碰她眼角。「那這是什麼?」

  白雪一瞧,他指尖上凝著一顆眼淚,她倉皇摸臉,全然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淚流滿面了?

  「想哭就哭吧,沒人會笑妳。」藍司洛輕挲她頭髮。他體貼的低語彷彿咒語,一說,白雪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滂沱落下。

  濡濕臉頰的淚勾出她心頭許多回憶。

  白雪從小就比一般女生高,再加上遺傳自爸爸的俊美長相,比一般女生略低的嗓音,在她自己還沒意識到之前,其他人已經因她外表把歸類進堅強、可靠,不敏感脆弱的框架裡頭。

  除了上回被巧巧撞見她因大毛的死而哭,白雪前一次在人前落淚距至今已快十年。十年前,她哭同樣是因為小動物。學校校工養的雜種狗被車撞斷一條腿,心疼至極的她抱著狗狗渾身血污的身子飛奔去獸醫院。回來卻聽見同班同學嘀咕,說她長得這麼冷靜,卻為了一條狗受傷落淚,感覺很像在演戲、好假。

  外表中性的她偏生了一副敏感心腸,大概是從那時開始,白雪慢慢學會壓抑情緒。不管在外頭遇上再傷心難過的事,她總足忍著、忍著,就連自個兒家人也沒見她哭過幾回。總非得要等到她獨自一人,才敢洩漏情緒。

  可現在,她卻因為一個僅有三面之緣的男人幾句話,哭得跟個孩子一樣——多愚蠢吶白雪!她一邊嘲笑自己邊淚如雨下,她也搞不懂自己幹麼掉眼淚?不過只是遇見不想再見的初戀情人,想起一些陳年舊事罷了——想想柯樺青剛剛是怎麼說的,他說他忘不了她,他要跟她要電話,多年前拋棄她的男人再度對她感興趣,她應該高興,怎麼會哭個不停呢?

  白雪雖是這麼想,但她的眼淚卻掉得越凶,她在為五年前那個傻傻相信愛情的女孩哀悼,同時覺得憤怒與不值。當年她的付出被視為糟蹋,五年後同一個男人卻依戀不捨地告訴她,他忘不了她——她真搞不懂柯樺青那傢伙腦子在想些什麼?他到底當她什麼,還有,她這五年的傷心又算什麼?

  一盒面紙輕輕放在她腿上,白雪沒吭氣抽了幾張擦著眼淚鼻水,眼淚依舊控制不住。藍司洛始終沒說話,一徑沉默開車,半個小時過去,她慢慢控制住情緒了。

  她抽了張面巾紙捂住眼鼻看看左右,才發現藍司洛將車開到一個她以前沒來過的地方,眼前黑抹抹連盞燈也沒有,只能隱約覷見鐵絲網豎立。

  「這裡是哪裡?」

  「我心情不好最喜歡來的地方。」藍司洛閃動左邊方向燈靠邊停車。「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藍司洛下車朝一間小屋跑去。白雪看見一老婦走出,老婦輕拍藍司洛手臂,然後轉身拿了什麼東西給他。

  藍司洛回來打開副駕駛座車門。「下車吧。」

  「這裡到底是——」白雪一臉狐疑。

  「妳看就知道。」藍司洛帶路,直到這會兒她才發現他手裡拿著一串鑰匙。兩人經過小屋,藍司洛揚聲喚:「婆婆,可以開燈了。」

  「啪、啪、啪」三聲響,白花花光線逼得白雪瞇起眼睛,幾秒後她才認出眼前場地——網球場?!她轉頭看著藍司洛,只見他從鑰匙串中找出一把鑰匙,一會兒便將圈圍住的鐵絲網門打開。

  脫去身上西裝,藍司洛解開襯衫袖扣隨意卷上,邊問:「打過網球嗎?」

  白雪回答:「基本動作會,但技術不算好。」

  她看著藍司洛走進休息室取出網球拍跟一籃草黃色網球。「你帶我來的目的就是打網球?」

  「心情越不好越是要動動身體。」藍司洛自褲子口袋掏出粉筆,直直走到塗著綠油漆的牆面大大畫了兩個圓。「這邊給妳這邊給我,我今天下午也在公司裡受了一肚子氣,一個大豬頭不經我同意隨意更動我的設計,他一直以為他比我高明,哼——」

  他在他這邊圓中寫下三個字——高錦亮。

  「你不是餐廳老闆?」

  「我是,但我也還有其他工作。」藍司洛本想解釋,但一想到時間已晚,他朝白雪笑了笑。「下回去妳店裡再告訴妳,現在辦正事要緊——我示範一次。」

  藍司洛推著網球籃子來到牆前十二公尺處,彎腰抓幾顆塞口袋。站定,將球上拋,奮力往牆上人名一擊。「高錦這你這個王八蛋——」球撞壁回彈,他旋身又一個反手拍。「竟敢亂改我設計!」

  「就這樣。」藍司洛指著前方牆壁。「重點是打他,把妳對他的不滿全部傾洩,球回彈接得到就打,接不到就重發,來回打個三、四十球,保證妳今晚好睡。」

  白雪抱著網球拍想了一會兒,伸手。「粉筆給我。」

  藍司洛給她,她走向前在圓裡寫下三個大字——柯樺青,然後走回原位,彎腰撿了一顆網球在手心掂掂。

  她猛地將網球上拋,重重揮擊。「你這個大笨蛋!」球「啪」地一聲打在柯字上頭,一個反彈過高,網球往球場遠方墜去。

  「再來。」藍司洛鼓勵,同時跟著揮拍。「高錦這,你這個王八蛋——你以為——你比我強——從一開始就不斷扯我後腿——王八蛋——」

  隨著網球每次彈回,藍司洛打一次,就是一句罵,沒幾分鐘熱汗沁滿他額際,他身旁的白雪也一樣。

  「大笨蛋柯樺青——你以為你勾勾手指——我就會拜倒在你褲管底下——你當我什麼——揮之即去——招之即來——當我白癡——」

  一直以來,白雪不曾跟人提過她與柯樺青的過去。怨不得其他同學瞎起哄打賭,是她被愛情沖昏頭要喜歡那種男人,還癡癡為了那種傢伙傷心五年——五年!一個女人有多少個五年可以浪費?

  她停下動作注視已被她打得模糊的柯樺青三字,一咬牙再往牆壁走去。

  藍司洛轉頭看見,急忙停止拍擊,見她在牆上補上自個兒名字。藍司洛吃驚問:「為什麼?」

  「我也是個混蛋。」白雪走回原位發球。

  藍司洛趕一步衝向前去,被他擋下的網球往旁邊彈開,偌大網球場倏地安靜下來。

  白雪瞪著他問:「你做什麼?」

  「我不准妳打她。」他站在圓圈前面護衛。

  「我的名字我要做什麼你管得著?」白雪覺得他好好笑。

  「當然管得著。」藍司洛豁出去說了。「這是我喜歡的女人的名字,我當然要好好保護。」

  他剛說什麼?白雪皺緊眉頭,他喜歡的女人?她一哼。「你現在開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妳看著我。」他朝她走來。「妳覺得我表情像在開玩笑?」

  不像。她審視藍司洛汗津津的娃娃臉。他表情認真極了,就跟他剛才宣告他是她男友一樣,十足十的佔有慾——但,怎麼可能?

  「讓開。」

  「妳不相信我喜歡妳,對不對?」

  「你要我怎麼相信?」白雪發噱。「你跟我見過幾次面?三次!你懂我什麼?憑什麼說你喜歡我?」

  他在她面前站定。「我懂妳倔強,懂妳好打抱不平,我懂妳也有脆弱的時候,我懂妳對小貓小孩的溫柔,我懂妳喜歡妳的書店,我懂妳中性帥氣外表下,藏著一顆柔弱善感的心。」

  「那又怎麼樣?」白雪瞪視他,眼淚已在眼眶中打轉。

  「不怎麼樣。」藍司洛認真地看著她。「我只是希望妳給我機會接近妳,照顧妳。」

  這種話,之前早有人說過了——白雪擦去臉頰上的眼淚。結果呢?不過只是個騙局。

  「不管你怎麼說,我是不會相信的。」

  「因為柯樺青?」藍司洛一針見血。「他到底做了什麼讓妳緊閉心門?」

  「那是我的事。」白雪掏出球推開他。「讓開,我要打球。」

  「那不只是妳的事。」藍司洛不肯移動。「也跟我有關,因為我喜歡妳。」

  「但我並沒說我喜歡你。」白雪瞪著他大叫。但一見他驚愕的眼,才驚覺自己多壞,她怎麼可以說出這麼傷人的話?即使她不喜歡他,也不應該隨意傷他的心?……

  她剛才表現得就像當年的柯樺青,當她抖著聲音告訴他她喜歡他,他卻煩躁地大叫——「但我不喜歡妳!」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怎麼了?」話沒說完她已坐倒在地,抱頭痛哭。

  見白雪哭得聲嘶力竭,藍司洛走向休息室拿了條大毛巾,將她從頭蒙住,只露出她腳上兩隻帆船鞋。

  「我不怪妳,是我把妳逼得太緊。」他在她身旁坐下。

  「你這討厭鬼!」毛巾裡傳出她哽咽的抱怨。「我已經好久好久——沒在任何人面前哭得這麼狼狽了——」

  藍司洛往地板上一躺,說話:「妳知道我剛在『Moon』前面見妳跟柯樺青站在一起,我心裡有多急?我好怕我還沒想出辦法接近妳以前,已經有人佔住妳的心,後來聽見妳跟他對話,我一方面慶幸一方面生氣,我生氣那傢伙比我早認識妳,不知珍惜卻傷害妳!」

  「你偷聽。」大毛巾底下傳來她的指控。

  「對不起。」藍司洛知道他的舉動的確不夠光明正大。「但我沒有辦法,我一看見妳跟他站在一起說話,我整個人就慌了,再也顧不了什麼紳士風度騎士風範——」

  藏在毛巾底下的嘴撇撇一勾,不知不覺她眼淚停下,注意力全被他話引開。

  「我想知道事情經過。」

  蓋在浴巾底下頭一低。「知道那個做什麼?」

  「我想確認妳心底傷口多深——這樣我才知道我需要努力到什麼程度,才能讓妳忘記傷痛接納我的存在。」

  「不需要。」她冷情拒絕。「我的傷痛我會自己努力治癒。」

  藍司洛看了眼縮得像座小山的白雪,心裡疼惜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讓她理解接受。突然,網球場中傳來一陣怪響。

  「什麼聲音?」他轉頭張望。「妳有聽見嗎?」

  她怎麼可能沒聽見?白雪紅著臉起身,同時拉下頭上的浴巾。「那是我肚子餓的聲音。」

  她晚上六點吃的便當,經過剛才激烈運動,早就消化光了。

  藍司洛好喜歡她此時帶著一點害羞的靦腆表情。「妳等我,我去打個電話。」

  白雪看著他奔進休息室,邊穿西裝邊拿著手機說話。

  「聯絡好了,」他朝她走來。「剛好『荷塘』的廚師還沒走,我請他就冰箱裡的材料弄幾道簡單料理,來吧。」他撿起地上網球往球籃一丟。「一起撿球,收拾好過去,剛好吃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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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1 00:07: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半個小時過,藍司洛將車開進「荷塘」停車場。白雪瞧瞧左右,十點快半,偌大空間只有員工停車處還留有零星幾輛摩托車與轎車。

  「『荷塘』平常幾點打烊?」白雪開門下車。

  「九點,」藍司洛邊說話邊將車門鎖上。「但客人離開後工作人員得留下來整理環境。」

  說到環境——白雪眺向眼前半藏在夜色裡的偌大建築,她先前曾與家人來「荷塘」用過餐,印象最深的就是眼前植滿扶疏花木的庭院,在濃蔭襯托下,「荷塘」更顯雅致。兩人步上紅磚步道,白雪興味地注視石座上的宮燈,這兒不管再來幾次,都能緊緊擄獲她的心。

  「可不可以透露『荷塘』是誰設計的?」

  藍司洛指指自己。

  「你?」白雪驚奇。

  「對啊,我的專業是設計,經營餐廳是家族事業,當初我一接手就大刀闊斧把三間餐廳打掉重蓋——」

  看他表情,好像他做的事不過是到街角早餐店點了份燒餅油條——白雪摸摸年代久遠的木頭框門,停下腳步。「方便吐露嗎?你多大年紀?」

  「二十八,怎麼突然好奇我年紀?」

  他只大她三歲,她歪歪頭露出不可思議表情。「我好像把你瞧扁了,第一眼見你,只覺得你很年輕,舉止有些奇怪,說話挺有趣,現在才發現你是真人不露相。」

  一般人要花好久時間吸收,才能展現的品味與風格,在他身上竟然渾然天成,彷彿不費吹灰之力。

  「原來我給妳的第一印象這麼糟……」藍司洛搔頭嘟嚷。「我還以為我很能卸除人心防,沒想到不是?」

  兩人一前一後跨進店裡,服務生分立兩排朝兩人鞠躬致意。

  藍司洛先領著白雪來到吧台坐下。「我去跟大廚說一聲,馬上回來。」

  白雪見他拍拍手要服務生跟他一道走,不久,餐廳裡邊突然傳來一陣笑聲,隱約可聽見藍司洛說話聲音。

  「好了好了,你們明天還得工作,大夥換換衣服就回家休息,其他我自己來就行。」

  藍司洛手端著托盤自準備室走出,白雪示意要幫,他卻壓下她要她坐著等就好。「妳是客人,客人要做的事就是坐著等待。」

  在藍司洛擺放湯匙碗筷的同時,大廚與服務生紛紛出來和他點頭道別。他笑容可掬要大家「路上小心」,再三保證他定會「收拾善後」,眉宇間全沒一點老闆架子。

  白雪頗欣賞他這一點。

  「你常跑來『荷塘』吃宵夜?」

  「不常。」藍司洛送上大廚準備的料理——兩人份XO醬炒飯跟無花果鴨肝生菜拼盤,再關上餐廳大半電燈,只留吧台這角落燈亮。「『荷塘』生意很好,忙了一晚上大家差不多都累壞了,我盡可能不多麻煩他們。」

  「那你為什麼——」

  「我們一直沒機會多聊,」藍司洛幫忙盛了一碗炒飯在白雪面前。XO醬拌炒的炒飯散發誘人香氣,她忍不住大吸幾口。「才想帶妳來我餐廳,可以借機讓妳多認識我一些。」

  她轉頭看他,直到這時她才發現,他剛在網球場說的那些是真的,他真的打算追求她。

  「開動了!」他一屁股坐在高腳椅上,端起小碗大口便嚼。一會兒發現白雪一直沒動筷,忍不住問:「怎麼了,妳剛才肚子不是很餓?」

  「我覺得很不好意思。」白雪壓著肚子搖頭。「我不打算接受你的感情,卻神經大條跟你撒嬌,還讓你費心準備了這些……」她知道挑吃飯時間說這種話不知趣,但她就是不想佔他便宜。

  「妳也把我看得太沒品味。」藍司洛硬將筷子塞入她手中。「妳忘了我剛怎麼說,我要大廚用冰箱剩菜煮一點東西,換作是妳,妳好意思跟妳喜歡的人說,眼前這幾道菜是我追求妳的手段?」

  被他這麼一說,眼前香氣四溢的炒飯頓時成了剩菜殘羹——白雪明白他心意,他不想讓她壓力太重。

  他真是個好人——白雪輕輕地一嘆。「你不要再詆毀你家大廚的傑作,我吃就是。」

  她舀一口嘗,登時被滿溢嘴裡的鮮美香氣降服。這麼好吃的料理——什麼冰箱剩菜,都可以端上桌賣了!

  「這個也好吃。」望著白雪驚豔表情,藍司洛將無花果鴨肝的盤子轉向她。「試試。」

  「如果這是剩菜料理——」白雪吞下鴨肝讚美。「我很難想像我平常吃的東西,會被你叫做什麼?」

  「豬吃的餿水?」藍司洛淘氣接話。

  「喂!」她瞪他一眼。那些全是平民百姓賴以為生的主食,他竟然這麼說!

  「對不起對不起。」藍司洛邊笑邊喝了口水。「其實一般餐廳料理也不差,只是我對我們家大廚手藝很有信心,他擁有一項其他料理人很容易忘記的東西。」

  白雪看著他。

  藍司洛點點自己心窩。「希望料理美味,客人吃得開心的心意。雖然我電話裡要他隨意弄弄,但他還是泡了幾顆干貝,加一點XO醬。鴨肝也仔仔細細切成一口大小,分別一塊一塊淋上醬汁——」

  被他形容的,白雪幾乎可以在腦中描繪出大廚烹調的動作和神情,這麼一想後再吃菜,每一口又多了幾分感動與溫暖。

  白雪發現,藍司洛很會挖掘常人容易忽略的小細節——所以他才會看出她的疲累,知道她心裡難過,適時伸手安慰或者幫助她。

  難怪初見時她會覺得他很怪,因為他一開始看她的角度就不太一樣,她突然有些好奇,從他眼裡看見的她,到底是什麼模樣?

  「妳有話想問我?」他看著不說話的白雪。他發現只要她擰緊眉頭不說話,就是心底有疑問,衡量該不該把話說出口。

  「你怎麼知道?」

  「很明顯,」他伸手點點她眉間。「妳五官中這個部分最藏不住情緒,一有什麼苦惱它就會緊緊皺起。」

  瞎掰的吧他——她摸摸額頭懷疑,根本沒發現自己有這習慣動作……白雪看著他想了一下,決定把話說開,她認為這樣對兩人都好,以後見面省得尷尬。

  「乾脆跟你說清楚,你是個好人,也很有趣、很溫柔,但短期間內我不打算與任何男人有超過友誼程度的交往,所以你要當我朋友,可以;但如果要追我——」她搖搖頭說道。「很抱歉。」

  他朝高腳椅背一靠。「妳不喜歡我?」他說話時表情頗為痛苦,而她,最最捨不得見人痛苦。

  坦白說,她不知道答案。白雪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直視藍司洛清澈的眼眸。

  「這裡氣氛會讓人想喝點酒精飲料——」她摸摸空空如也的高腳杯,先前盛的水已被她喝光。「可以嗎?」

  「當然。」藍司洛走進吧台,看著酒櫃打量。「喝這個吧,法國Chateau Guiraud波爾多Sauternes(索甸)甜白酒——」他取下一透明瓶身的貴腐(noble-rot)甜酒,倒了一半進白雪的高腳杯。「先說好淺嘗,我不希望把妳灌醉。」

  金黃略帶濃稠的甜白酒散發高雅香氣,白雪一嗅,發現藍司洛已把瓶塞塞上,並沒幫自己倒酒。「你不喝?」

  「妳忘了我還得開車送妳。」他離開吧台回到原座。「慢點喝,雖然這酒香甜可口,但酒精濃度不低。」

  白雪喝了一口,藍司洛說對了,這酒非但不嗆,還有一絲蜂蜜與蘋果香氣。她咽下酒液輕嘆了聲。「好喝。」

  「這也是我最喜歡的酒——雖然我平常不太喝。」

  趁著幾分酒膽,白雪說了她平常清醒時不太可能說出口的話——

  「噯,我突然想到,你明明有機會把我灌醉,但卻只願意給我一杯?」她頻頻喝酒。「把我灌醉抓到床上擺平,不是簡單許多?」

  藍司洛搖頭,毫不考慮這種事。「我不喜歡做這種乘人之危、乘機揩油的事。」

  「敬正人君子藍司洛。」她朝他空空如也的水杯一敲,又喝。

  「妳自己想,把妳灌醉乘機擺平妳有什麼意義——妳會因此愛上我?我覺得不可能。」

  「說不定喔——」她搖搖手指頭。「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我認識很多女生遲遲不肯跟壞男友分手,就是因為他是她第一個男人。」

  藍司洛皺了皺眉,十幾歲就到外國念書的他,不知道現今女生還會有此等「處女情結」。「是嗎?妳呢?妳也會嗎?」

  「我?」白雪指著自己,一笑,仰頭喝光杯裡的酒。「不告訴你。」

  「好,我們聊點別的。」他凝視她側臉繼續問。「可以告訴我,柯樺青在妳心裡還殘留多少分量?」

  白雪笑容突然消失——他沒事提起那傢伙幹麼?「煩死了你。」她將手中空杯往他面前一放。「我還要一杯。」

  「不行,妳會喝醉。來吧,該送妳回家休息了。」他話才剛說完,腳還沒跨下高腳椅,白雪已經擺起臭臉瞪他。

  「我不要回去!」她嘟起嘴耍賴,表情又委屈又倔強。「回去還不是一個人,我總是一個人。」

  完蛋,沒想到她一杯酒就醉!藍司洛一嘆。

  「你再說一句回去我馬上生氣!」她眼一瞟仍擱吧臺上的酒瓶。好想再喝一杯——酒這東西就是麻煩,不喝,人還挺正常沒事,但幾杯酒下肚——結局會變怎麼樣,誰敢確定?!

  怎麼才能支開他拿到酒瓶?白雪壓根兒忘了先前兩人曾約定,她淺嘗半杯就好。瞅瞅藍司洛,她心生一計。

  「噯,你去放點什麼音樂來聽好不好?放你喜歡的音樂。」

  他看著她問:「聽了就讓我送妳回家?」

  囉嗦!白雪推他肩膀要他快走。「要播你喜歡的喔!」

  藍司洛不疑有他,可一等他放好音樂回來,馬上發現自己中了計。

  他人一離開,白雪馬上幫自己倒了半杯酒,這會兒正一臉幸福地喝著。

  「小雪!」

  藍司洛動手要搶,她眼明手快轉身,一口氣喝光杯裡殘液。「來不及了。」她反轉酒杯證明杯裡已空,還得意地看著他傻笑。

  「妳明明答應我只喝一點……」

  「有嗎?」她張著醉眼耍賴。「哎喲,計較那麼多幹麼,喝一杯跟喝兩杯——不都一樣是喝?」她拍拍他肩膀安撫道:「放心啦,我沒醉。」

  每個喝醉酒的人都這麼說——算了,藍司洛放棄。喝都喝了。「妳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送妳回去——」

  這一次白雪倒沒抗議,因她注意力早被回蕩在餐廳裡的歌聲拉走。「噯,」她敲敲吧台桌面,指指天花板。「這誰的聲音?不錯耶。」

  「小田和正,」藍司洛邊收拾邊問:「聽過他名字嗎?」

  白雪想了一下。「沒有,我平常很少聽日文歌。」

  「他聲音很棒,我很喜歡他。」藍司洛說完倒了杯水來。「喝一點,感覺會比較舒服。」

  她低頭瞄瞄手裡的水杯。「你都習慣對女生這麼好嗎?」瞧他整個晚上一直不斷忙進忙出又是收盤又是端水,儼然是時下新好男人表率。

  「妳是問妳,還是問其他女生?」

  「你對我會比較特別嗎?」

  「當然。」他抬頭一笑。「幫自己喜歡的人做事很有成就感,即使只是收碟擺碗這些小事。」

  「那——要是我一直都沒喜歡上你呢?」她說話時藍司洛正在吧台裡邊洗手,只見他緩緩關上水龍頭。白雪繼續問:「你還會對我這麼好嗎?」

  「會。」他點頭。

  白雪沉默了。她將水杯往吧台一擱。久久,才見她開口。「你好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何苦?」

  藍司洛離開吧台朝她走來。

  「這就是喜歡一個人,你喜歡她,就會情不自禁想對她好,想逗她笑,想瞭解什麼事會讓她難過,什麼事會讓她開心……即使她一直沒有回應。」

  他眼神柔情似水,有如海浪,白雪恍惚覺得自己將會溺斃在他的溫柔裡。「笨蛋!」她推開他,掙扎想離開座位,卻一個重心不穩差點跌下。

  「小心!」藍司洛急忙抱住她。

  偎在他懷裡,鼻腔滿是他清爽的古龍水香氣,白雪心裡一暖,這種被人結實抱住的感覺,其實不賴——摸著良心說。

  「腳沒怎麼樣吧?」

  他退開欲察看,白雪卻伸出兩手抱住他,不讓他走。

  他不是在作夢吧?藍司洛整個人僵住。白雪抱他?

  「這種感覺真好——」她臉貼在他肩膀,紅撲撲臉頰更添嬌豔。若不是喝酒,打死她也不可能這麼坦率。

  藍可洛微微一笑。「我可是大吃一驚,我記得上回我做出這種舉動,妳反應不是這樣。」

  笨蛋!她睨他一眼。「你難道看不出我是在害羞嗎?」

  藍司洛一愣。說真話,還真是看不出來。「所以我下回可以大膽一點,一覷著機會,就伸手抱妳、碰妳?」藍司洛問。

  「沒錯。」白雪信口胡說,完全不知道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回想跟柯樺青交往那一段時間,唯一會讓我懷念的,就是被他緊緊抱著,其他普普通通——噯,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她拉拉他西裝領口。

  「說清楚點。」藍司洛不敢亂猜。

  「笨蛋,我是說做愛!」她呵呵笑了。「這種話被他聽到他一定氣死,不過管他的!他還以為我對他餘情未了,還說什麼他忘不了我,笑死人!」

  他低頭俯視懷中人兒,她剛那話是在暗示他,她對柯樺青已經沒感覺了?是嗎?

  「不過說真的,我一直搞不懂做愛有什麼好的,痛死了。」白雪神智不清,說話內容也同樣紊亂,前一句還在提初戀,下一句就扯到藍司洛身上。「噯,你呢?你喜歡跟女生做愛嗎?」她盯著他眼執意要他作答。「快點回答,喜不喜歡?!」

  「喜歡。」他不願意對她說謊。

  「所以不管對方是誰,你都可以?」

  「我不是那麼隨便的人,我只會跟我喜歡的女人做愛。」

  「那萬一剛好就是沒有喜歡的對象——」比方她之前五年都沒談戀愛。「怎麼辦?」

  「自行處理。」藍司洛表情坦然,他認為沒什麼好忌諱。

  白雪歪頭瞧瞧他下半身,突然一笑,「那我呢?你在心裡偷偷幻想過我——你想跟我做愛嗎?」

  一聽見她問題,藍司洛額頭當場冒出兩滴汗。「小雪,我真的覺得我該送妳回家了。」

  「誰理你。」她不停拉扯他領帶逼問:「誠實作答,你到底幻想過我沒有?」

  「好好好,我答,妳先放開我!」白雪手一離開,藍司洛馬上扯下領帶往口袋一塞,剛才差點沒把她給勒死。「有,我幻想過。」

  「怎麼想,我要聽。」白雪雙眼興奮亮起。

  藍司洛呆了一下,搖頭。「不行。」

  「小氣。」她不悅地搥他胸口。

  「不是小氣,」他一嘆,要跟酒醉的人講道理,還真是難。「是不合宜,今天我們角色對換,我要妳在我面前說妳對我的幻想,妳會選擇說還是不說?」

  這問題讓白雪想了很久。「但是我就是想聽。」酒醉的人最大,誰敢說不行!

  藍司洛又嘆。「我不說。」

  「說嘛。」她嘴裡冒出貓叫似的一聲呻吟,撒嬌地戳著他。

  「撒嬌也一樣,不行。」

  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她抿嘴瞪他一會兒。「那如果我給你一個實現幻想的機會,你會怎麼做?」

  「妳在說什麼——」天吶!藍司洛呻吟。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她再次搥他肩膀。「我現在腦子非常清醒……既然你不好意思說,那用做的,我有沒有很聰明?想出這麼好的法子——」她放開他西裝前襟,手勾他脖子哄誘。「來嘛!」

  藍司洛屏息看著她嬌豔的臉,腦子頓成一片空白。他的理智,他素來奉行不悖的騎士精神,已在岌岌可危邊緣。

  「不知道跟你接吻的感覺——好不好——」

  她撫摸他臉頰,紅豔的唇就貼在他臉前一寸喃喃。藍司洛再三提醒自己注意,她喝醉了,事後她若知道他們做了什麼,一定會後悔,甚至氣惱他沒有及時阻止她,但是眼前這樣子——她臉貼著他磨蹭,纖細身子在他懷中不停扭動。藍司洛一嘆,原諒他如此禁不起考驗,他真的——盡力了。

  「小雪。」

  藍司洛一喚,隨後吻上她嘴,以白雪從未感受過的細膩輕輕吻著,好似要讓她熟悉他的碰觸,廝磨、輕啄,咬住她薄軟下唇輕吮,白雪只覺得自己靈魂快被他吸走,雙腿發軟。

  「藍司洛——」

  「阿洛,叫我阿洛……」他親吻她下顎,濕滑的舌舔過她肌膚的感覺如此親暱,她閉眼虛弱地嘆息。

  「你的——接吻技術——好好——」

  溫柔、炙熱的吻移下她頸脖,白雪迷迷糊糊聽見他說:「這是最初階的,我腦子裡想對妳做的,遠比這火熱百倍……」

  是嗎?她身體一陣顫抖,手指攀住他肩膀搜索他唇,她還想多感覺他一些。「你的嘴……」

  「好了,至此為止。」藍司洛逼自己放開她。在失去理智之前,他得快點送她回家,他不能放任自己隨意觸碰她——

  因為她還沒愛上他。

  「為什麼?」她下唇微噘發問,表情可愛至極。「難得我喜歡你的吻……我從來沒被這樣吻過……我不知道,原來跟人嘴對嘴接吻——這麼迷人!」

  說完,她又要將嘴唇貼上,藍司洛趕忙別開頭。

  「我真的不能再碰妳了,小雪,我不希望妳明天醒來後悔。」

  「我哪時說過我會後悔?!我不會!」她拉扯著他的前襟抗議。

  「妳會,我保證妳一定會,因為妳喝醉了——妳不夠清醒,但不代表我可以因此佔妳便宜!」他手輕撫她前額劉海。「乖,聽話,讓我送妳回去,妳還可以走嗎?」

  「我不要回去。」她踉蹌後退,差點被身後高腳椅絆倒。藍司洛抱住她,結果她手又像八爪章魚似地黏住他,企圖強吻。

  「小雪!」他再次將頭別開。

  「你騙我!」白雪惱怒跺腳,雙手胡亂拍打他胸口。「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如果你真喜歡我為什麼我要你吻我你卻不要——你一定嫌棄我不夠有女人味對不對?你說啊你說啊你說啊!」

  藍司洛百口莫辯。剛才一吻造成的影響至今仍深深折磨著他,為了逼迫自己離開她,他西裝底下身體全都是汗,他忍得這麼辛苦卻被她誤解沒性趣?!「我怎麼可能覺得妳不夠有女人味?」

  「那就吻我啊!」

  「不行。」

  又是這一句!白雪氣了。「我就說你不喜歡我嘛!」她突然推開他踉踉蹌蹌前進,嘴裡還一邊說道:「沒關係,你不要,我就去找別人——」

  「小雪。」藍司洛展臂抱住她,白雪氣憤扭動身體。

  「放開我,你放開我……」

  「夠了!」他一喝,重重的將她壓制在牆上。「妳再胡鬧我可是會生氣!」

  「原來你這麼討厭我!」她嘴一癟,眼淚噗咚滾落。「寧可生氣也不吻我。」

  「妳這是在玩火。」他臉靠在她臉前低語。

  但酒醉的白雪哪裡明白他是為她好,她現在滿腦袋全是剛才的吻,她就是想要他的吻,好想好想!

  「真的要我吻妳?」他最後一次問,兩人的唇只差幾公釐便能觸上。

  白雪的答案是——主動將唇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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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1 00:07: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這一次的吻和剛才不同,藍司洛不再克制,他唇貼著她,舔咬細吮她柔軟唇瓣,直到她喘不過氣張嘴呼吸。他靈活的舌趁隙滑入她嘴,吮啜她帶著甜蜜酒香的舌尖。

  白雪抓亂他頭髮,在他口中低低呻吟。

  「我腳軟。」當藍司洛嘴唇移到她耳畔流連,白雪半瞇著眼睛呢喃。

  他喘著氣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打橫將她抱起。

  白雪低呼一聲。她一直以為自己很重,但看他表情,卻感覺她很輕似的,一點都不勉強。

  「想不到你力氣這麼大……」她嘴貼在他頸邊喃喃,一時興起,還張嘴親吻舔他的脖子。藍司洛呼吸變得沉重急促,手貼在他胸上的白雪發現了,淘氣一笑。「原來我的吻比我的體重,還讓你承受不了……」

  「真拿妳沒辦法……」他將她放在大門與餐廳中間的等候處,那裡擱了座米色雙人布沙發,藍司洛原意是想讓她坐在這休息,他入內關燈後再想辦法帶她上車,送她回家,怎知她硬是勾著他脖子不放。「小雪……」

  「你坐好。」她不依地瞪著他。

  藍司洛一嘆,落坐。

  她反應敏捷地爬上他身體,兩腿橫跨他大腿兩側,主動扒他襯衫。

  「喂!」他抓住她手,白雪吻他。藍司洛注意力一被引開,她雙手馬上動作,邪惡低笑。

  「我要檢查你的身體——」

  花了點時間她才解開整排衣扣,藍司洛放棄掙扎,料想她應該不會做出多離譜舉動。白雪繼續拉扯,不一會兒連襯衫下襬也被她拉出。

  她著迷地注視他瘦削但結實的胸肌,手指自他筋肉浮凸的頸脖一路下撫,最後停在他隱約可見六塊肌的肚皮。「這是打網球的關係?」

  「對。」藍司洛喘氣點頭。

  「那腿呢?」她手指在他褲子皮帶上畫圈。「我覺得網球選手的腿最漂亮,結實有力的大腿肌肉、小腿肌肉——」她閉眼想像那畫面,張眼看著他問:「你也有嗎?」

  他該怎麼答?「差不多吧。」藍司洛猛咽口水。

  「我要看。」她爬下他腿順道拉起他。

  聽見她的話藍司洛頭都暈了,打死他也料不到有這麼一天——他竟然會在自己店裡被人扒光!

  「小雪……」

  「我要看!」她拉扯他皮帶。

  眼見她手指就快扯下他褲子拉煉,藍司洛趕忙抓住她手。

  她瞪著他警告:「你再阻止我,我可要生氣嘍!」

  「我不是要阻止,我是覺得不公平。」藍司洛要她瞧瞧自己。「妳看妳自己,頭髮沒亂衣服也很整齊,我卻被妳脫得——」

  他期待她會同意讓他穿好衣服,但白雪卻想歪了。

  她瞇起被酒精染亮的眼瞳,問:「你也想檢查我身體?」

  藍司洛重嘆口氣。「我的意思是——」

  「好啊,來啊。」她拉起他手往胸口一壓,但卻發現他的手跟木頭一樣,擺著就不動了。「怎麼了?你不是也想檢查我身體?」

  藍司洛全身冒汗,早已分不清自己到底置身於天堂還是地獄。喜歡的女人就站在自個兒面前,還大方表示願意裸裎相見,但他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順應心意,觸碰她身體?!

  「喔,我知道了,你不好意思對不對?」她歪頭看著他脹紅的臉。

  藍司洛沒喝酒,但臉卻紅得跟關公一樣。

  白雪呵呵笑摸他臉頰,然後拿開他手。她啊,決定自己來!

  「公平——沒錯——做人要公平!」她先拉出她襯衫下襬——白雪習慣穿襯衫、長褲在店裡工作,方便搬書整理——再一個一個解開扣子。解自己扣子比解他人扣子快上許多——熟悉嘛,當衣襬鬆散垂落她身體兩側,白雪聽見藍司洛沉重的呼吸聲,她抬頭,大方微笑。「現在公平了吧?」

  藍司洛沒辦法移開視線,他注視她若隱若現的身體,收裹在雪白蕾絲裡的胸脯如此美麗,令人垂涎。他的手像有意識般地伸向前去,堪堪觸及前猛地收回。

  不行。他閉眼大口呼吸,他不該、不可以,他一定要想辦法控制他的慾望,他不能放任自己——但白雪只做了一個動作,輕而易舉擊潰他腦中種種提醒。

  「你不想碰我?」她抓起他手擱在她胸脯上方。藍司洛張眼,看見她眼裡滿是疑惑。「一般男人看見自己喜歡的女人,不是都會忍不住想碰觸,為什麼就你不一樣?還是因為——你不夠喜歡我?」

  白雪雖僅跟柯樺青交往過,但她身邊那麼多女性朋友,早聽她們說過男人種種「真實」樣貌——一有機會就會對我動手動腳,像野獸一樣,動不動就想跟我嘿咻……諸如此類抱怨。白雪腦子雖然有些混濁,但這些話她可記得一清二楚。

  她到現在還在試探藍司洛對她的渴望程度,她腦子裡只想著這個——她不只想聽他口頭說喜歡她,她還要看他如何證明。

  「妳真的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嗎?當我真的伸手碰妳,我就沒有辦法半路喊停,妳確定?」

  她雙手勾住他肩膀,誘惑一笑。「只要你能保證你接下來做的,會跟你的吻一樣舒服——」

  藍司洛防禦瓦解了,他幾乎可聽見自己理智碎裂的聲音,再也沒人能阻止他,就連白雪喊停,他也不可能收手了。

  「過來。」他拉著她手倒向沙發,依她先前姿勢讓她雙腳跨坐在他大腿上。他的唇急切地親吻她,敏捷脫去她上衣,解開她內衣背扣。34B,燙熱的掌罩在她胸脯衡量,愉快地以兩指挾住挺立的乳尖,隨後覆唇親吻。

  「噢……」白雪一聲低喊,手指鑽進他髮間將他頭髮抓得更亂。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棒的感覺?天吶──酒精強化她敏感的神經,她感覺一陣酥麻直竄腿間,發源處是他不住舔動的舌。

  「妳好香……」白雪平時低調抹在胸上的玫瑰香水發揮了效用,雖然剛才流了汗,但仍掩不去深入皮膚裡層的香氣。藍司洛以鼻以唇揉蹭她乳房,白雪不由自主扭動起臀部,感覺自己會突然間融化在他懷裡。

  「妳是在折磨我……」他倒抽口氣感覺她私處隔著衣服磨蹭他疼痛的硬挺。他忍不住想像那濕滑神秘開口,會怎麼裹著他的男性,甜美地抽搐──天吶,天吶,他在心裡不斷呻吟,失去控制的雙手撫過她背脊,隔著觸感滑細布料揉捏她臀,她忍不住撐高大腿配合他。

  「好舒服……」她頭靠在他肩側呢喃。當他拉開她褲子拉鏈,手指滑進她內褲裡邊捧住她臀,白雪頭都暈了。「噢,你的手……」她全身冒汗,注意力集中在他落至她女性秘處的手指上。

  為什麼同樣是男人,柯樺青做不到的,他卻可以——白雪一邊呻吟腦子一邊朦朧思考,柯樺青從來沒給她如此火熱感受,如今依稀留在她腦裡的印象就只有痛跟勉強——他說愛他就該毫無保留,所以她交出自己,但是舒服還是快感之類感覺,很抱歉,她全都感覺不到。

  聽見她的呻吟,藍司洛略略暫停。「會痛嗎,我這樣碰妳?」

  「不會……不會……」她焦躁地扭動腰肢要他繼續,而當他手指尋到那開口,開始細撫那越來越濕潤處,白雪忍不住抱緊他,無助地呼喚他名。「阿洛……阿洛……」

  他親吻她脖子安撫低哼,同時毫不猶豫逗弄她,給予她未曾有過的極致快感。白雪大汗淋漓,口中低吟不斷,纖細腰臀不自覺配合他探索輕擺,直到他手指全數沒進。

  「噢。」她挺起腰發出一聲驚喘,他手指在她體內感覺是如此私密、親暱,她以往貧瘠經驗根本不能相比擬——白雪突然覺得傷心,為什麼頭一個給她這種感覺的男人,會是眼前這個才沒見過幾次面的藍司洛?

  「你討厭……」她手環住他肩膀輕敲,身體自顧自地追逐著快樂,可嘴裡卻在抗議。「你討厭……你怎麼可以……」讓我這麼舒服!她發怒似地啃齧他脖子,慾望加上酒精,早已讓她不能思考吐露任何有意義詞句。「噢好舒服——阿洛——」

  他空出手細挲她發汗的頸脖,她茫然地索求他的吻。兩人唇舌交纏,他手指仍在她體內移動,靜謐廳堂中混雜嬌豔的喘氣呻吟聲,她在他腿上無助扭動,手指摳進他肩膀肌肉,突然間她整個人撐在他懷中,再也沒法移動,她感覺自己正在融化,意識消蝕潰散。

  他親吻她臉頰,緩緩抽出手指,她張嘴用力喘氣,不一會兒沉重跌坐他懷裡。

  「好舒服──阿洛──好舒服──」她嘴裡無意識地呢喃,睏倦的眼再也無力張開。

  藍司洛將她放倒在沙發上,梳攏她凌亂的發絲,眼看著她呼吸自急遽平靜——然後她睡去,正如他所料。做得好。藍司洛心裡贊許自己,在最後關卡選擇滿足她,而不是自己——他閉上眼朝椅背一靠,久久才見他轉頭注視身旁的她。

  「妳啊,我真的被妳打敗——」

  白雪毫無防備地熟睡,雪白臉頰仍舊殘有一絲激烈運動過的美麗霞色,他忍不住親親她。白雪唇角一勾,嘴裡不知所云地喃喃。

  他心想,不知她明早醒來,是否記得剛才的事?如果記得,又會用哪種表情反應面對他?

  但不管答案是什麼,他心裡清楚,他這一輩子,絕對不可能忘得了。

  ※※※※

  自馬路傳來的行車聲傳進白雪耳朵,半夢半醒的她縮進被窩躲開噪音,過一會兒她才發覺不對勁——家在七樓的她,哪裡聽得見車子行駛聲?

  白雪猛地坐起,首先進入眼簾的是映在前方白牆上的虹影。外頭陽光透過白色百葉窗打在窗前水晶燈上,以鋼線串起的水晶珠有如美人魚眼淚,顆顆反射紅黃綠三色光,美妙的光影變化教她一時看傻了眼。

  這裡是哪裡?仍未清醒的腦子緩了幾拍才意識到這裡不是自己房間。她捂著額張望四周,一件隨手披在深色木椅上的西裝驀地喚起她的記憶。

  有些人喝了酒會忘了自己喝酒時做了什麼,不過看來白雪沒這麼幸運,只稍一回想,她馬上記起昨晚自己曾跟藍司洛一起——做了什麼!

  「天吶。」她呻吟著躺回床上,但又倏地坐起身——這會兒她才發現自己身上仍穿著衣服,怎麼回事?!白雪抱頭回想。她明明記得昨晚她自行解開襯衫扣子,還逼藍司洛脫給她看——她腦裡記憶快速倒轉,再一口氣播放。

  她還記得藍司洛的吻,灼燙如火的吻讓她雙腿發軟、腦袋暈眩,她也記得他是怎麼撫摸她胸脯、舔著她喉嚨鎖骨,甚至還解開她褲扣把手指滑進內褲裡邊——白雪倏地躺回床上藏住自己通紅的臉。天吶天吶,她昨晚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舉動?!

  雖說她酒量不算好,但她從來沒像昨晚那樣,喝醉酒就掛在男人身上廝磨,還扒了人家衣服褲子——白雪難以相信昨晚那個任性熱情的女人會是自己,她之前明明不會這樣啊?

  她突然想到--她昨晚喝的酒該不被摻了藥?!回溯記憶,她想起那酒可是自己提議要喝,藍司洛只是被動配合,而且還當她面打開新酒──完全推卸不了責任,白雪蒙眼嘆氣。她現在很清楚自己昨晚是怎麼喝醉,之後又是怎麼爬上藍司洛身體——

  唯一能怪他的就是他的技巧太好!白雪重搥床鋪發洩怒氣,那個討厭鬼沒事那麼會接吻會愛撫人幹麼?害她一爬上他身體就忘了自個兒姓名,腦袋只想著要把他扒光吃掉!

  這麼一想她大概瞭解自己為什麼會衣裳整齊了,一定是藍司洛帶她離開時幫她穿上——昨晚她高潮後人就暈了,之後藍司洛是怎麼帶她離開「荷塘」,又怎麼來到這屋子睡在這床上,她完全沒印象。

  「臭藍司洛!」白雪喃喃罵道。她都已經決定不跟任何男人深入交往,他偏偏選在這時候出來攪局——老天爺,這樣叫我拿什麼臉見他?!

  白雪哀嚎一陣,一股趁他還沒現身時偷溜的念頭自她腦海閃過——越想越是個好主意。她掀開棉被正要下床,卻聽見外頭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一想會是誰來,白雪忙鑽進被窩裡裝睡——她也很驚訝自己會有這麼孬的一天!先是想偷溜,接著是裝睡,心裡連丁點讓藍司洛知道她已醒來的勇氣也沒。

  裝睡能裝到幾時?白雪不斷責備自己,她應該大方告訴藍司洛昨晚只是一場突發插曲,就像電視上演的一夜情,One Night Stand,醒來各分東西,船過水無痕,誰也不必對誰有任何愧疚或責任感受——

  雖然心裡理由藉口說得這麼好,她還是一樣直挺挺躺在床上,佯裝睡得正香。

  對,她就是沒膽!

  腳步聲在靠近她後停下,接著藍司洛的喃喃自語。「還在睡──八點半──是現在叫她起床還是讓她再睡一會兒?」

  白雪暗自祈禱他快點離開,他光站在她身邊都會讓她覺得全身不對勁。她心想——只要你離開,我一定二話不說馬上下床。

  「記得『王子』營業時間是十點,好吧,就讓她多睡十分鐘。」

  白雪本以為藍司洛會先離開十分鐘再進來,怎知他非但不走,還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邊!他到底想幹麼?

  白雪心驚肉跳,好不容易才抑下斜眼偷瞄的衝動。

  答案很快揭曉,藍司洛湊近身輕撫她劉海跟臉頰。白雪捏緊拳頭提醒自己還不准動——好在被子還嚴實地蓋在身上,不然鐵定穿幫!

  「等妳醒來,不知道妳還記不記得昨晚?」藍司洛輕嘆。「我希望妳記得,至少記得我昨晚跟妳說的——至少記得我的告白。」

  白雪怎麼可能忘記?昨晚他說了不止一次,只是她也沒忘記自己原先打算——在這一刻白雪做出決定,裝作什麼事也不記得,她打算忘了昨晚上發生的事,她不記得他說過他喜歡她,更不記得兩人曾在「荷塘」沙發上,做了什麼臉紅心跳的事。

  藍司洛的手還在她臉頰耳朵邊流連,白雪刻意移動身體,嘴裡發出即將醒來的呻吟。藍司洛剛剛將手收回,白雪同時張開眼睛。

  「妳醒了。」

  很難忽略藍司洛此時的表情,他那雙眼睛一直不斷向白雪發出試探,活似收到聖誕禮物的小孩,懷著緊張不安的心情想知道禮物盒裡到底放了什麼。

  她心裡說著——抱歉,這回要讓你失望了。

  「這裡是哪裡?」她佯裝頭痛似地看了看左右。白雪發現自己還真有演戲細胞,表情自然得連她自己都快以為她真的才剛醒來。

  藍司洛連忙倒了杯水來。

  「謝謝。」她接過杯子喝了一口。

  「妳昨天在我店裡喝醉,我不知道妳住哪,只好先把妳帶回我家。」

  「你是說我們昨晚睡在一起?」白雪一副嚇到似地看著他。

  「我昨晚睡書房。」藍司洛心想,經過昨晚,他怎麼可能熬得住跟她睡在一塊而不出手要了她,他又不是柳下惠轉世。「妳頭會痛嗎?看妳表情好像不太舒服?」

  重點來了。白雪裝出疑惑的表情看著他。「我只是想不起來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我昨天應該沒有做出……太麻煩你的事吧?」

  她忘記了。昨晚的事她全記不得了?!藍司洛臉色倏地發白。

  「有嗎?」她還在假。

  他表情活似一口氣吞了幾十根針似的痛苦。「……沒有。妳昨天喝醉酒,然後……就睡著了,對,一點都不麻煩。」

  見他失了魂似的反應,白雪突然覺得自己好壞,明明記得卻要假裝忘記,明明聽見他的期盼卻要狠心傷害他,她想起自己向來最厭惡人睜眼說瞎話,小萌前男友就是這樣惹惱她,柯樺青也是——她怎麼可以做出這麼差勁的事?

  不行,白雪心想。不管她感覺再難堪,她都不應該騙他。「藍司洛——」白雪正要全盤托出,沒想到她這一喚,卻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擊碎他心頭最後一丁點希望。

  只見他像被人揍了一拳似地緊閉眼。

  藍司洛——她已經忘了昨晚是怎麼叫他,剛才他還在想至少讓她記得這件事,但事與願違,看樣子昨晚就像他作的一場美夢,隨著天亮美夢消失,連點痕跡也沒留下。

  他表情好怪?白雪忍不住問:「你沒事吧?」

  藍司洛苦澀一笑。「沒有,我沒事,妳想跟我說什麼?」

  「那個——」就因多想了這麼一會兒,白雪心中驟起的勇氣也跟著消失不見。「沒事。」她別開頭不敢直視他眼,一邊在心裡責備自己差勁、沒品、敢做不敢當、她是騙子!

  「那我去準備早餐。妳出這個門就是浴室,裡面有個櫃子放著沒用過的牙刷牙膏跟毛巾,有事喊我一聲,我就在廚房。」

  「噢!不用了。」白雪急忙拒絕。沒辦法說實話已夠讓她愧疚不安,她哪還好意思吃他煮的早餐。她轉頭張望,在床頭櫃上瞧見一只鬧鐘,八點四十五分。「時間不早,我習慣提早進『王子』準備,所以我該走了。」

  「連一起吃個早餐的時間也沒有?」

  她尷尬點頭。「我……習慣自己一個人吃早餐。」

  「好吧,我去開車。」藍司洛沒再堅持。

  「噯——不用!」她急忙留人。「我自己搭計程車就好。我車還放在『Moon』停車場,得去開回來,還有,我也想回家洗個澡——」

  洗澡——這個略帶曖昧氣味的字眼一從她嘴裡吐出,兩人不約而同想起昨晚兩人在「荷塘」沙發上的纏綿。藍司洛背轉過身不敢直視她的眼,至於白雪呢,則是偷偷捧著燙紅的臉不知所措。

  兩人心裡出現同樣的疑惑——該不會以後只要一想到洗澡、沙發、襯衫、脫衣等等字眼,腦子就會自動浮現昨晚的纏綿?

  「我要回去了。」白雪小小聲說,接著在房裡轉了一圈沒看見自個兒的包包。「我的包包——」

  「在客廳,我拿給妳。」藍司洛說完隨即逃出門外。

  至於白雪則停在原地靜待心跳平穩後才離開。一路行經浴室、書房、餐廳,她目光不由自主被門廳風味十足的擺設吸引——臥房跟浴室是藍司洛家中唯一設有門的房間,其他空間則是以木頭雕花屏風或者陳舊木櫃為區隔,混雜東方傢俱與現代桌椅、燈飾的空間感覺如此搭配,中西合璧,她腦裡浮現這一句成語。

  她腳步突然停在書房牆邊。這裡有幅畫,畫面非常簡單——一道矮矮灰牆搭配筆直的路燈與一片由黃漸綠的天空,白雪著迷地注視畫裡層次濃豔的綠。

  「妳的包包,還有紙袋——」藍司洛幫她把東西拎來,見她手支著顎專心看著畫,他驀地閉上嘴巴。

  「這幅畫是你畫的,對吧?」白雪指著畫面左方若有似無的簽名——lct問道。藍司洛點頭。

  「兩、三年前的畫的,妳喜歡?」

  「我喜歡綠色。」她看著畫聳聳肩膀。「這片天空的色調真美,看久了像會把人吸進去似的。」

  藍司洛本想把畫送她,可是一想這畫尺寸——比一張四人方桌還大上一點的畫作不容易找到安置的地方。他想起自己還有一幅同樣以綠色為主題,但尺寸較小的油畫——記得好像收在工作室哪個鐵櫃子裡,他心裡盤算,等會兒就去找,找出來裱框之後再送她。

  「好了,」白雪毅然決然轉身。「我該回去了,我的東西呢?」

  「在這。」藍司洛交給她,另外還多塞了一個環保布袋在她手上。

  「這什麼?」她一掂,還挺沉的。

  「早餐,土司加火腿蛋跟剛榨好的柳橙汁,裝在玻璃瓶打開就可以喝。」見白雪表情猶豫,他又補充:「我一早起來就弄了兩人份,不讓妳帶回去我也只能丟掉。」

  「謝謝。」他真的很體貼,白雪嘆氣。

  「不客氣。」他回道。只是一見她打開包包掏出手機要叫計程車,他忍不住再次建議。「讓我送妳。」

  「不用了,怎麼好意思打擾你一夜又拿你早餐,現在又要你當司機——」白雪心裡想的是,跟他同坐一密閉空間的感覺太奇怪了,她直覺想跟他多保持點距離。

  「一點都不麻煩,」他再三強調。「為妳做事我非常開心,比妳留我一個人在家吃早餐還要開心很多,真的。」

  看著他那雙烏溜溜的眼睛,再一想自己剛才撒的謊,愧疚加上心軟,白雪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

  「拜託!」他請求。

  她暗嘆一聲。「好吧」

  藍司洛開心地接走她手中袋子。「我這就去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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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1 00:07: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兩人一上車,藍司洛連連慫恿白雪打開環保袋一看。

  白雪皺皺眉,裡頭是擺了什麼他一直催?

  拗不過他的央求,白雪取出餐盒打開,一個大大笑臉衝著她而來。

  這個——她轉頭一瞧他,心裡有股說不出的奇妙感覺。他真的對她太好了,好到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了。

  「喜歡嗎?」藍司洛笑容燦爛。

  「喜歡。」原本這就是他再三催促她看原因。他怕晚了烤吐司吸了火腿蛋水氣受潮,笑臉就不生動迷人了。「怎麼弄的?」

  「瓦斯火槍,先用其他吐司切出想要圖形,放在上面再用火熗小心烤過——」

  「你費這麼多功夫弄這個,等會兒我吃了不就沒了。」

  「只要它能讓妳開心一秒,要我花再多時間準備也值得。」

  白雪被他溢於言表的感情弄得煩躁不安,明明跟他說過她不想跟任何男人深入交往,他卻還是堅持付出。

  如果這時再提醒他一次,會不會太傷他的心?早知道剛就不騙他了!白雪轉頭望向窗外,暗自煩惱不知該如何應對。

  「怎麼了?愁眉不展的?」藍司洛非常注意白雪神色,她眉頭一皺他馬上察覺不對。

  白雪嘆氣。「你讓我覺得壓力很大,你不需要對我這麼好——」

  藍司洛朝窗外看了眼,刻意打斷她。「吶,外頭有情侶吵架。」

  什麼?白雪注意力被外頭情侶的舉動拉去,隨著車子往前開動,她看見女孩從面無表情到蒙眼掉淚,男孩則是搥著摩托車椅墊發洩。

  她心裡納悶。什麼事這麼嚴重?還讓女生當街落淚——等等,她驀地想起她話還沒說完!

  「你少轉移話題!」

  被發現了,藍司洛苦笑。「我只是不想聽妳拒絕我。」他瞄她一眼。「我沒有辦法回頭了,我現在的感情不是妳開口要求『只當朋友』,就能壓抑得了的。」

  為什麼當不了朋友?這問題答案白雪隱約知道,定是昨晚兩人在「荷塘」沙發有過的纏綿。一想起那件事,車廂氣氛變得曖味不已……

  她偷覷藍司洛表情,猜想他八成也在回憶同樣一件事——

  換話題換話題——白雪胡亂抓起腦中閃過的頭個問題。「你曾經跟女朋友吵過架嗎?」

  藍司洛想都不用想地就答:「鬥嘴辯論會,但動氣吵架不曾。」

  怎麼可能?!白雪驚訝看著他。「都沒有遇上很生氣的時候?比方——你非要做某件事不可,但她就是不同意?」

  嗯?話出口後白雪歪了下頭,她怎麼覺得她問的問題跟他倆處境有一點——異曲同工?!

  她偷瞄藍司洛一眼,暗暗祈禱希望他別發現——但老天爺總是愛跟人唱反調。

  「妳是在問我跟妳嗎?」

  白雪臉一紅。「我……只是在問假設性問題……」

  「假設也好,刻意想知道也好,我答案只會有一個,想辦法說服她,直到她接受。」

  他分明是在借機表白心意。白雪咬了咬唇,突然截斷他的話。「為什麼是她接受,而不是你改變主意?」要玩話中話就來啊!怕他咧?

  「如果這件事對我很重要,我不做不行,放棄它必定會讓我痛苦不已,我就會堅持說服她。」

  她回嘴。「那萬一她也覺得不讓你做這件事對她非常重要,你的堅持只會增加她的苦惱呢?」

  藍司洛突然將車靠邊停下,白雪嚇了一跳。「你——」

  原來他停車是想問清楚,藍司洛看著她問:「這就是妳的感覺?我讓妳苦惱?」

  他痛苦的眼神勾出白雪的愧疚感。「你幹麼那麼認真?!我剛也說啦,這只是假設性問題……」

  藍司洛一嘆。她到現在還不明白,只要跟她有關的事,對他而言就非常重要,絕對不可能是「假設」。

  「我爸有句名言,我一直覺得他說得很對——男人的責任就是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開心。」

  白雪一開始不懂藍司洛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但後來聽他解釋,她明白了。

  他停了兩秒鐘後又接著說道:「如果,不對,應該這麼說,一旦妳開始覺得我的感情讓妳覺得不舒服不愉快、苦惱,請妳務必告訴我。就算這麼做會讓我非常痛苦,我還是會控制自己不要再接近妳。」

  白雪看著他難過的表情,心裡忍不住疼痛了起來。她真那麼不喜歡他?她捫心自問。他對她的好真已造成她的壓力?還是說,她的拒絕只是她用來逃避自己的說法,因為再次打開心口的感覺會讓她自覺脆弱,沒有安全感,才希望他離她離得遠遠?

  她搞不懂自己心裡真正想要什麼,又不想看他一臉失落,只好挑選一個安全話題,試圖打破僵局。

  「你爸爸真特別,我很少聽男人會這麼教自己孩子。」

  藍司洛一笑。「我爸名言還有很多,另一句他也常掛嘴邊的——讓女人哭泣的男人,根本沒當男人的資格。」

  好酷的老爸!白雪連連點頭。「他都有做到?」

  「有。我爸我媽感情非常好,雖然外頭誘惑不斷,他仍保持專一,三十年不變。」

  白雪突然懂了,這就是藍司洛言行舉止思維如此特別的原因——擁有一對思維觀念同樣特別的父母。

  「聽你口氣,感覺你爸好像長得很帥?他跟你長得像嗎?」

  說起這藍司洛就悶。「我唯一像到我爸的就身高,其他全遺傳自我媽。」

  「你越說我對你爸越好奇,他今年幾歲?」

  「六十。」

  「都六十歲了,外頭還有很多誘惑?」

  藍司洛點頭。「他受女生歡迎程度大概是我的兩倍至三倍。」

  這真挑起了白雪的好奇。六十歲男人能有多帥?「有什麼機會可以讓我看看他?還是你有照片——」

  「不行。」藍司洛毫不猶豫拒絕。

  「為什麼?」白雪瞪大眼。

  「因為妳還沒愛上我。」

  不會吧!他竟然在擔心她會看上他爸?白雪大笑。「你也太杞人憂天,我怎麼可能光憑一張照片,就決定愛不愛一個人?」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藍司洛憂鬱地想,萬一真的那麼剛好,他老爸正是白雪喜歡的那類型怎麼辦?他才不會笨到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表情好逗。看著他圓圓的眼,白雪腦裡再次浮現泰迪熊無辜的表情,這麼一聯想,她再也控制不住笑聲。

  「笑什麼?」「泰迪熊」皺眉瞪她。

  白雪揩去笑出眼角的眼淚。「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瞪眼晴看人的表情——很像泰迪熊?」

  藍司洛一愣。「泰迪?妳說Teddy Bear?我?」他手指著自己鼻子。

  一見他不可置信表情,白雪又是大笑。

  他竟然被自己心儀的女人說長得像泰迪熊,藍司洛心裡百味雜陳,雖然他也明白自己外表的確少了一點男人霸氣,但像泰迪熊也太……

  「噯。」白雪突然想到。「你小時候跟你現在像嗎?」

  藍司洛瞄她一眼,點頭。「像。」

  「借我看你小時候照片。」光在腦裡想像他小時候的模樣,白雪就覺得「凍未條」。她啊,從小就對那種圓圓軟軟的小東西沒撤!雖然她從沒跟任何人說過。

  藍司洛不太願意,不過念頭一轉,拿照片借她看——不是再見她的最好理由?

  見他不說話,白雪還以為他不想出借相片。「拜託。」她雙手合十央求。「一個晚上就好,我看完馬上還你!」

  「好啦。」他點頭。「晚上我拿給妳。」

  白雪一愣,她剛才做了什麼?不是說不跟他深入交往,怎麼又跟他約起見面時間了?

  眼見就快抵達「Moon」停車場,藍司洛突然說道:「妳晚上幾點下班?要不要一塊吃飯?」

  「不不不……」白雪警覺地搖搖頭。「我習慣在店裡吃便當——」

  「那我晚上帶便當過去,還有照片。」

  白雪本想拒絕,不過一聽見他後來說的話,到嘴的拒絕突然消失不見。

  真是!

  下了車白雪連連責備自己,明明決定不要太接近他的,她怎麼會忘了呢!

  ※※※※

  九點快五十,白雪開著愛車Panda(音「胖達」,意指熊貓)來到「王子」,才出駕駛座,馬上看見門上掛了一束白玫瑰。她走近捧起一瞧,裡頭沒有署名卡片。

  誰送的花?她下意識回頭,靜謐巷弄只見幾輛摩托車騎過,沒任何異常表現。

  白雪滿腹疑問地帶花這店裡,她認識的人裡邊沒幾個會買花送人,尤其還是買來送她——想到這,她腦中突然浮現兩顆圓眼睛,該不會是藍司洛?

  但兩人三十分鐘前才剛說了再見——白雪邊打開店裡電燈窗戶邊想。半個小時從「Moon」趕到書店好像太勉強,況且他中途還得去花店買花——

  誰說送花的人一定是他!她心裡一個聲音反駁,說不定是黑宇大哥老婆送的!妳忘了上回生日,她親自送了束百合過來?

  但那是百合,不是白玫瑰。白雪很確定自己沒跟任何人提過她喜歡白玫瑰,就連好友芹也不知道——她不死心又翻找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花束裡沒任何送花者留下的線索。

  算了,她煩躁地一攏頭髮,反正送花者總有一天會自己承認,她在這想破頭也沒用——白雪轉頭,窗臺上擱了兩天的孤挺花剛好謝去,正好拿它換上。

  進茶水間洗瓶換水,十朵白玫瑰剛插進瓶裡,電話突然大響,嚇了她一跳。

  送花人打來的嗎?

  懷著一絲期待的心情她接起電話,不過一聽對方聲音,她緊繃的心情驀地放鬆。原來是芹。白雪看了牆上時鐘一眼。「這麼早打電話來?」

  「要跟妳說我中午帶飯過去妳店裡,妳想吃什麼?」

  白雪摸摸肚皮,藍司洛給她的早餐分量十足,直到現在還很飽。「我吃不下,妳帶妳想吃的東西就好——對了芹,妳應該不會叫人送花到我店裡來吧?」

  「我吃飽太閒啊!」芹在電話裡笑道:「噯等等,妳說有人送妳花?誰送的?」

  「就是不知道才問是不是妳,算了不管它,說不定只是惡作劇……」

  聊一會兒後白雪收線,望著白玫瑰細緻嬌豔的姿態,她忍不住湊臉嗅聞它淡雅的芳香。

  不管花是誰送的,也不管送花者的目的為何,都掩蓋不了一件事——他挑對花了。

  白雪真的很開心。

  「妳要的照片。」

  晚上六點半,藍司洛拎著一只大食盒走進王子書店。

  看見他,整日魂不守舍的白雪才突然有種回過神來的感覺。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麼搞的,工作不專心,看書也不投入,只要店裡一沒客人,她腦子就開始胡思亂想,大半天時間都在回憶昨晚他倆在「荷塘」裡做的色色舉動……

  白雪接過他遞來的紙袋,兩人手指不經意碰觸,白雪像被燙著似地急忙抽手。她在緊張什麼?她低頭偷瞄他骨節略突的手掌,腦子突然浮現他手罩著她胸脯輕揉的畫面。

  白雪心晨尖叫——夠了!不要再想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在想什麼?跟妳說話都沒聽見?」

  「什麼?」瞪著藍司洛突然湊近的臉,白雪雙眼圓瞠。

  「我在問妳的便當。」他敲敲食盒提醒。「先吃晚餐再看照片,免得飯冷了不好吃。」

  白雪乖乖將手上紙袋往旁一放,取出她剛買回來的餐盒,簡單的炸排骨,白飯配上三道青菜。藍司洛瞄了眼後打開自己的餐盒蓋。

  「我用燉牛腩跟妳換炸排骨?」

  「等一下!」她還沒看清楚他裡頭菜色,一見大驚。「你這便當哪買的,菜這麼棒?」不但有燉牛腩,鹽酥草蝦和什錦青菜,米飯還是燉得黃黃豔豔的西班牙海鮮飯!

  「荷塘。」

  瞧她這腦袋!就光會記些他的手怎麼揉她的胸,其他事全忘光了!

  「試試。」藍司洛不知白雪心頭懊惱,自動舀了一大瓢給她。「就不知合不合妳口味?」

  什麼合口味,這料理再挑嘴的人也挑不出毛病來吧!她邊吃心裡邊想。

  不知不覺,白雪的排骨便當移到藍司洛手上,而她則是幸福地品嘗荷塘主廚的拿手菜。直到手中食盒見底,她才猛地想起不對!

  「怎麼會是我在吃啊!」白雪瞪著清光食盒驚嚷:「那你——」

  「我也吃飽了。」藍司洛展示手裡便當盒,裡頭只見一根根啃光的骨頭。

  「別不好意思,它本來就是帶給妳吃的,妳太瘦了,可以再吃胖點。」見她仍舊芥蒂,藍司洛只好解釋他刻意從荷塘帶食盒來的原因。

  「你又沒看過——」白雪直覺回嘴,只是一見他的表情,她猛然記起,什麼沒看過,他明明昨晚才親手碰過。

  她臉倏地脹紅。

  「怎麼了,臉這麼紅?」藍司洛一察覺她表情不對,馬上伸手要摸她額頭檢查。

  白雪急忙跳起。「我去泡茶請你!」彷彿被賊人追趕,她匆匆躲進茶水間。

  一進茶水間,她背貼著牆直喘,拚命要自己腦子別再想起昨晚,別再!

  藍司洛邊收拾桌面邊想她剛才表情,為什麼她臉會紅成那樣?該不會——她記得昨晚?他停下動作思考這可能性。如果她記得,為什麼一早卻要假裝她什麼事都不知道?

  想到這他罵自己笨,這麼簡單的道理他竟然花了這麼久時間才發現,她是在害羞啊,你這豬腦!試想一個女人醒來發覺自己昨晚做了什麼,不裝作忘記,難不成他還想聽她說她很快樂,謝謝他昨晚給她那麼美好的記憶?!

  這麼一想她很多反應都想得通了,藍司洛在書店裡踱步思考。然後呢?他該怎麼應對?

  藍司洛昨晚沒喝酒,腦子清楚得很,白雪說的每一字他全都記在腦子裡,他知道她沒打算接受他的感情,但他更清楚她不討厭,甚至可說喜歡他的碰觸——昨晚就是最好的證明。

  或許這會是改變兩人關係的重要關鍵!他表情一亮。沒錯,想想他的確佔有優勢。

  現在,他得先弄清楚他心頭瑞測到底正不正確!

  藍司洛一轉身走向茶水間,輕巧掀開亞麻布簾,看見她瞪著一只呼呼冒著熱氣的鐵壺不知在想什麼,水滾了都沒發現。

  茶水間空間不大,擺上冰箱瓦斯爐具後僅容兩人貼身站立。藍司洛幫忙關上爐火。白雪被那個聲音嚇醒。

  「誰——」她一轉身欲察看是誰闖入茶水間,沒意料轉身,竟一頭撞上藍司洛胸口。

  「小心燙著。」藍司洛攬住她,要她留心身後水壺。

  白雪個兒高,藍司洛嘴巴正好在她耳朵高度。熱熱的呼吸吹拂上她的肌膚,恍若電流般竄進白雪心窩,教她的心跳不自覺狂亂。

  她迷惑地抬眼。昨晚陶醉在他懷中勉強可以歸咎喝醉、她意識不清;可她現在沒喝酒、人不累、身體也沒問題,感覺卻依舊相同,這意謂什麼?

  雖說她談過戀愛,但畢竟是五年前短短兩個月就夭折的初戀,她對男女情事的熟稔程度只比十七、八歲懵懂少女高明一點點,她怎麼可能知道此刻在她體內流竄的刺麻感覺,正是身體產生慾望的徵兆。

  「我看妳動也不動,一直站著發愣,所以才幫妳關瓦斯。」藍司洛撥開她劉海解釋。

  「我、我該出去看店……」白雪被他親暱舉動弄得全身麻癢,控制不住想往外跑。

  藍司洛卻不讓她走。「妳今天反應很奇怪,我在猜妳是不是瞞了我什麼,才一直不敢正眼看我。」

  「你——在胡說什麼——我聽不懂——」跟他單獨窩在小房間裡有礙身體健康!白雪從不知道自己心臟可以跳得如此飛快,活似剛跑完百米競賽的奧運選手。

  「妳一定懂。」他臉湊近盯著她,那眼神彷彿能望進她身體深處。

  白雪顫抖地別開頭,急了!「你到底要不要讓我出去?!」

  「茶呢?妳不是說要泡茶給我喝?」

  她忘了!白雪這才想起自己進來的目的。她臉倏地脹紅,嬌豔猶若三月櫻紅。

  藍司洛見她手忙腳亂拿出紅茶罐與瓷壺,正要伸手抬舉鐵壺注水,趁隙環住她腰。

  她昨晚自己提議的,要他逮住機會就抱她碰她,她會喜歡這動作。

  他——想做什麼?白雪全身汗毛直豎,一口氣梗在胸口。

  「妳身上有玫瑰香氣。」他鼻子貼在她頸邊輕嗅。

  白雪想起自己習慣將香水噴在胸口,急忙伸手捂住。

  藍司洛移頭輕碰她耳朵,見她縮起脖子,他笑著將兩手放開。

  「你……」她轉身正要罵他沒規矩,誰准他可以隨便抱她!怎知藍司洛卻在她張口之前偷親她臉,她倒抽口氣,突然忘了自己要說的話。

  「小心開水涼了。」他在她耳邊提醒。

  白雪驚呼一聲回頭張羅,藍司洛一臉滿足地離開茶水間。

  答案很清楚,她記得昨晚,八成是因為害羞,才刻意佯裝失憶。藍司洛開始思考接下來動作,他該用什麼方法一舉攻佔她的心。

  不一會兒,白雪怒氣沖沖地端著托盤追出。

  「你給我說清楚!」她將托盤往收拾好的櫃檯上一放。「是誰准你對我做那種事——」

  藍司洛逕自注視托盤上的花茶杯,突然插話:「我猜我用的杯子是白色這只?」

  白雪看著他端起白色杯子喝著,一時說不出話來。她請過不少人喝茶,但從來沒人發現——每個人都以為她不適合或不喜歡細緻秀氣的東西,比方這只杯緣繪上雅致玫瑰花紋的米色花茶杯,客人直覺以為這是為他們準備的。

  只有他拿對了茶杯——這事情雖然很小,但,仍令她震驚地說不出話。

  「為什麼你會知道?」她眨眼忘了剛才的惱怒,現在她只想知道,他是怎麼發現的?!

  他一臉理所當然。「這屋子到處暗藏玫瑰花紋,門口踏墊、茶水間布簾、花瓶、妳用的紙袋、妳身上香味到妳——呃……」他一副說溜嘴表情。「總之就是這個樣子。」

  他那表情實在詭異,更勾起白雪好奇。「話為什麼只說一半?你本來想說什麼?」

  「不。」藍司洛搖頭。「我想妳還是不要追問比較好。」

  「說!」他越這麼說她越想聽。

  「我怕妳聽了會尷尬。」

  白雪瞪他。

  「好吧,既然妳堅持——」他輕輕一嘆。「我本來想說的是,妳的內衣。」

  白雪反應相當精彩,怔愕幾秒過後,臉頰先是脹紅,再來變白,她雙手揪著襯衫領口窘了一陣,突然氣惱起來。「你——你這個大色狼!」她隨手抓起拍紙簿就是一陣痛打。

  「噯噯,是妳自己要聽,還生我氣。」藍司洛連連格擋。

  「我當然生氣!」她邊打邊罵。「女人內衣是可以隨便拿出來舉例的啊!」

  「妳敢說妳現在沒穿著玫瑰圖樣的內衣?」覷著她揮打的空擋,藍司洛一把搶走她手上拍紙簿。白雪下手毫不留情,挨起來可痛哩!

  聽他這麼搶白,她倏地閉嘴。沒辦法反駁,因為她所有內衣的確全部是玫瑰圖樣。她愛死玫瑰!

  「我說對了吧!」藍司洛將拍紙簿往櫃檯一放,端起茶杯灌了一口,鬧了這一陣,口好渴。

  白雪看著他動作,忍不住問:「白玫瑰是你送的?」

  藍司洛差點嗆著,忙放下手裡杯子捂嘴輕咳。

  「幹麼喝得那麼猛……」白雪忍不住幫他拍背。

  藍司洛邊咳邊笑,他喜歡她現在的表情,掩藏不住的關心。

  直到他恢復正常,白雪才又說話。「玫瑰是你送的,我沒猜錯,對不對?」

  「為什麼猜我?」他看著她問。

  關於這個問題,她沒馬上回答。

  藍司洛看著她將懷裡的茶慢慢喝光,杯子放下,雙眼直視他。

  「從來沒人發現我喜歡玫瑰花。」

  那是因為從來沒有人真正打開眼晴看她,藍司洛想。

  「中午我朋友過來看見那束花一直笑,說送花的人鐵定是跑錯家,她覺得玫瑰跟我一點也不搭。」白雪隱藏沒說,中午聽見芹的笑語時,她心裡有多難過。

  「妳朋友猜錯了,大錯特錯,我可以跟妳保證送花的人沒有跑錯家,而他之所以選送白玫瑰也不是隨意指定,而是他閉眼想像妳,腦中自會浮現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這種話——白雪別開頭,實在太甜美、太虛幻、太不真實了;如果她外表長得嬌弱一點,個頭再嬌小一點,說不定她會相信——但現實是,她不是。

  「妳不相信我,對吧?」藍司洛審視她的表情。

  「你要我怎相信?」白雪凝視他的眼。「從小大家都是這麼想的,我長得像男人,男生喜歡的東西比較適合我……」

  「妳有沒有想過,他們到底是因為什麼認定妳適合什麼,不適合什麼?是基於對妳的瞭解,或者只是因為外表?」

  外表。白雪抿著嘴吐了口氣。雖然她沒說出答案,但心裡可是清楚得很。

  「妳今天早上說我像泰迪熊,那我是不是只適合泰迪熊喜歡的東西?不適合跟泰迪熊擺在一起的,我全都不能碰,因為多數人認為『那比較適合我』?」

  「這怎麼能相提並論?!」她抗議。「我外表不夠女人,這點只要有眼睛就看得到,你知道我每次看到那些嬌小的女生多羨慕?跟她們一比。我根本就是隻大象!」

  藍司洛笑了。

  「你還笑!」她都快哭了。

  「我是在笑妳當局者迷,妳有沒有問過那些被妳羨慕的女生最羨慕什麼?就是妳的身高。她們哪個不夢想像妳一樣,有一雙跟外國模特兒一樣修長的腿,成天穿著十幾公分高的鞋子,目的就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更高一些,比例更好一點……」

  明明是男人卻對女生想法這麼瞭解——她瞪他一眼。「說得你好像跟女生很熟似的……」

  聽白雪的口氣有點酸,藍司洛瞧瞧她臉,心想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她有沒有吃醋這事先擺一旁。他繼續說道:「這事妳也要負點責任,因為妳一直沒有鼓起勇氣讓大家看見真正的妳,妳明明知道多數人沒有用這裡的眼睛——」他指指自己心口。「仔細看妳,妳卻還是坐視他們用他們隨意的歸類來傷害妳。」

  白雪想不出反駁的話,因為他說的話非常正確。

  「我曾經試過,真的,全不被人接受的感覺——真的好恐怖。」白雪遮掩自己流淚的臉。

  「我知道。」他伸手環住她肩膀安慰她。「我相信妳一定努力過,也被傷害過,才慢慢變得低調——」滿屋子暗藏的玫瑰花紋是一種呼喚,她心裡一定暗自期待哪天有個人,會打開心眼看見真正的她。

  「遇上妳我覺得好不可思議,像妳這麼美好溫柔的女人,身邊為什麼沒有追求者?」藍司洛端起她臉直視她。

  他眼晴是那麼溫柔,專注,看久了真的會忘記自己姓名。

  「我的感覺很複雜,一方面慶幸,一方在又忍不住生氣。我知道是因為妳身旁男人的忽略才保有我現在的機會,但我心疼妳曾經過上的挫折,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傷害妳——」

  這是夢嗎?聽著他的話語,白雪卻忍不住懷疑這只是一場白日夢。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仙境」——一個能看見她內心渴望,並欣賞認同她的男人,帶著愛情與玫瑰出現了……

  她應該相信他嗎?這是真的嗎?

  望著藍司洛認真的眼眸,她平靜已久的心湖,慢慢、泛起了那麼一點漣漪。

  ※※※※

  「我該打烊了。」

  八點準時,白雪走來提醒藍司洛。

  「真的不考慮跟我一道去晃晃?」藍司洛再一次邀請。

  白雪回答依舊。「我想早點回家休息。」心裡想著他會用什麼理由說服她出門,之前幾次都是這樣,沒想到他只是將頭一點,失落但平靜地接受了她的拒絕。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妳路上小心。」

  藍司洛這麼簡單就放棄,白雪反而覺得奇怪——看著他身影逐漸被夜色吞沒,白雪懷著一股不知怎麼形容的心情開車回家。

  人剛進她位於廈門街七樓的租屋,電話正好響起。

  是白媽打電話來要她星期日回家吃飯。

  「好,我會打電話跟大哥約時間。」白雪以肩耳挾住話筒,一邊說話一邊解著襯衫鈕扣。「嗯,幫我跟爸說一聲,晚安。」

  話筒掛上,白雪直行走入臥室換上T恤跟牛仔短褲。她一人獨居的公寓是她的秘密寶地,所有他人認為不適合她的女性化玩意兒,屋裡通通都有。

  屋裡到處掛滿古董蕾絲,沙發上的包枕,雜物櫃上的桌墊,乃至懸在落地窗的窗簾。白雪從客廳沙發抓了個抱枕坐在陽臺椅子上,從這兒往前眺,隱約可見蜿蜒流過臺北縣市的大河,新店溪。

  這兒的靜謐向來很能放鬆她神經,白雪閉眼吐了口氣,耳邊彷彿可以聽見藍司洛的呢喃——

  「不是要妳馬上給我答復,我只希望妳把這件事放在心底——我說的「我喜歡妳」,絕對出自真心。」

  她還記得他當時的笑容,溫柔中帶一點酸楚——她知道她至今仍不願正視他感情這事,頗傷他心,雖然嘴裡老說「沒關係」、「我不急」,但眸裡失落卻在說明了他心情。

  白雪埋進抱枕呻吟。她真是壞!嘴裡說不談戀愛,可卻又沒有辦法狠下心拒絕他的好意。白雪想著他今天送來的東西,花束餐盒還有照片——照片!

  白雪突然跳起奔入屋子,差點忘了照片在她包包裡。

  打開臥室電燈,白雪一屁股坐上床沿翻著藍司洛的照片本。頭一張是他出生不知幾個月大拍的照片,一見他圓滾滾眼睛胖呼呼的臉蛋,她頓時笑岔了氣——真人版泰迪!她邊笑邊往後翻,這時他更大了些,會走路了,穿著小襯衫藍短褲的他歪頭無辜地看著鏡頭,可愛模樣令白雪忍不住大叫。

  好想帶回家養!這麼可愛的小傢伙——白雪邊嘆邊翻完其他照片,再大一點藍司洛已能看出現在模樣,肉呼呼臉蛋逐漸拉長,身子長高,不變的是他圓圓眼晴還有頭髮,老是凌亂蓬鬆彷彿被強風吹過似的。本子看完她又翻回前頭第二張,小藍司洛穿著白襯衫短褲那張,白雪愛不釋手左右瞧看,決定拿相機拍下。

  喜孜孜拿出相機拍了幾張,然後又抓來陪睡的泰迪一同入照,太可愛了。白雪拍好照片坐回床上,雙手捧著相片本嘆氣。

  「這麼可愛的小東西,真想生一個來玩……」

  照片裡那雙圓眼晴好似會說話,不斷引誘白雪——

  喜歡就生啊!只要跟我交往,就能生出跟我一樣可愛的小孩噢!

  「不要用那種眼神誘惑我!」她將相本往胸口一擱,連連搖頭。再繼續看下去,會害她控制不住內心衝動的。

  妳早控制不住了!被丟在床邊的泰迪熊好像知道什麼似地看她。

  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妳昨晚做了什麼呦!「荷塘」吧台邊的親吻,沙發上的纏錦,還有誰跨在誰身上一直呻吟說她「好舒服」、「我還要」——

  「討厭!」白雪嬌嗔一聲中斷腦裡的胡思亂想。她將泰迪布偶熊轉了個面,看著它眼晴老會讓她想起某人,接著就是一堆奇奇怪怪念頭。

  「面壁思過!」她戳戳泰迪熊後背。「等我洗好澡再放你去睡覺——誰叫你沒事長得這麼像藍司洛!」說完她也覺得好笑,熊熊根本什麼也沒做,卻莫名其妙遭受處罰。

  「對不起喔。」她將它抱回懷中在它鼻上親一下,然後看著它圓滾滾的眼睛自言自語:「我到底該拿他怎麼辦?我不想喜歡男人,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很好很平靜,可是如果我要他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她在腦中想像他失落表情,心裡一陣酸疼。

  他說過,他會非常痛苦地接受,如果這麼做能讓她快樂,那他願意忍受。

  問題就出在這——傷害他,她不但不快樂,甚至還會覺得心痛。但這種捨不得的情緒就叫「喜歡」嗎?白雪反問自己。如果那感覺不叫「喜歡」,又會是什麼呢?

  白雪將臉貼在泰迪熊身上呻吟,忍不住埋怨起藍司洛,沒事來招惹她幹麼?!

  「好煩喔……算了,不想了。」

  白雪將泰迪熊往枕邊一擱,自床邊椅子抓起睡衣浴巾準備去洗澡。正要脫下身上T恤時,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動作驀地停下。

  藍司洛好像從沒說過他目前有沒有女友喔……

  天吶!白雪臉色發白。這麼重要的事,她竟然一直忘了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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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1 00:07: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翌日傍晚六點半,藍司洛一樣拎著「荷塘」的餐盒走進王子書店,進門剛拉開椅子坐下,白雪已迫不及待問他有沒有女友。

  「女友?」藍司洛笑著將餐盒打開。「妳算嗎?」

  「你再嘻皮笑臉我要生氣了!」她一瞪他。

  「不氣不氣,我說就是。」

  此刻想起Susanna,藍司洛眼裡仍舊滿滿笑意。「Susanna跟我分開三年,她是個好女孩,有自己的理想跟抱負,但我要回臺灣之前我們坦誠聊過,她認為她沒有辦法配合我,所以決定分手。」

  看他說得這麼平靜——白雪垂下眼睫小聲問:「不難過嗎?你當時。」

  「當然難過。」他坦承。「但我知道決定分手對我跟Susanna都好,Susanna很有才華,她留在英國會有很好的發展,事實也證明我們當初的決定是對的,她現在已經是頗有名氣的傢俱設計師。」

  「你跟Susanna還有聯絡?」

  「偶爾,上一回我跟她見面是她到東京參展,她飛來臺灣住了兩天,我請她到『荷塘』吃了兩次飯。」

  分手三年感情還這麼好——白雪醋意微生。她瞟他一眼,這是不是意謂他對她或者她對他餘情未了?「如果,這只是一個假設——如果有天Susanna回頭說要跟你在一起,你會答應嗎?」

  不知怎麼搞的,在問題問完等他回答的短短幾秒間,白雪突然覺得全身不對勁,心裡悶得難受。

  「不可能了。」藍司洛表情很確定。「因為我心裡有妳,容納不下其他女人了。」

  白雪心底整個爽,雖然她明白自己這種反應不太應該,何況是她自己說不跟男人深入交往的,但,嘴角笑意就是壓抑不住。

  「高興就笑出來,小心憋壞。」藍司洛點她鼻頭調侃。

  「胡說,我哪有高興。」白雪嗔他。

  「對,妳沒高興,妳只是眼底眉梢不自覺流露喜色——好了,我問題回答完了,可以吃飯了吧?」

  白雪打開她買的雞腿便當,照慣例兩人仍舊交換著菜吃。兩人吃聊了一陣,白雪突然問:「所以你平常的工作,就是管理那三家餐廳?」

  藍司洛挾菜的動作乍停。

  「怎麼了?」白雪察覺不對勁。「你表情怪怪的?」

  「管理『荷塘』它們的確是我的工作——之一,唉,這有些難解釋,」他挲挲下顎。「其實我還有份工作,花我最多時間的反而是它。」

  她放下筷子提醒:「你慢慢解釋,時間還有很多。」

  「好吧。」他直說算了,藍司洛嘆氣。「我另外一份工作是設計內衣,女人穿的內衣。」

  白雪眨了下眼睛,忍不住想了想自己有沒有聽錯。「你說你幫女人……設計內衣?」

  他點頭。

  好特別的工作。她低頭朝自己胸部看了眼,連忙遮掩,「你該不會可以用眼晴看出女生胸部尺寸?」

  藍司洛大笑。「妳是想問我有沒有辦法猜中妳內衣尺碼?」

  她還沒說話,他已自行作答。

  「34B——但我得承認,我不是看外表猜測的。」他曖昧地一眨眼睛。

  白雪脹紅臉,可又沒辦法說他不對。

  那的確是她的胸部尺寸。

  「妳不是很愛我講清楚,這一次怎麼不問我怎麼發現?」

  瞪著藍司洛閃亮亮的黑眼珠,白雪氣得拿橡皮擦丟他。「討厭啦你!」

  他大笑不止。「好,算我不對,是我思想太齷齪下流,讓妳聽了尷尬……」

  「你再說!」她作勢拿筆丟。

  藍司洛連忙叫停。開玩笑,依兩人距離,他根本沒有閃躲空間。「好好,我不說,我吃飯。」

  算他識相——白雪瞪他一眼,重新拿起筷子吃飯。

  「說真的,我想不出來內衣設計師平常得做什麼,得常常跟女生相處嗎?我的意思是——」

  藍司洛接話:「看女生胸部?」

  幹麼把話說這麼白!她一筷子戳進鹵得滑嫩爽口的東坡肉,沒好氣地答:「對啦。」

  「妳想太多了。」藍司洛將自己餐盒移動白雪面前。「試試這個,這上海菜飯是我特別央大廚準備的。」

  白雪舀一口進嘴,連連點頭。「好吃——你繼續說。」

  「女性胸部尺寸業務部門會收集,至於我的工作就是研究布料,設計款式,當然模特兒試穿時我會在,因為我得親自確認我的設計是不是會讓女人變得更漂亮。」

  「你怎麼會想去當內衣設計師?尤其你還得管理三家餐廳。」

  「只能說是陰錯陽差。」藍司洛大概解釋三年前畢業展上發生的事。當時提議製作內衣的人是Susanna,但後來她因故退出。

  「你設計內衣多久了?」

  藍司洛邊嚼著雞腿邊伸出兩根指頭。「兩年,我現在擔任亞洲部門的設計總監,底下還有十二名設計師。」

  白雪一愣。「這樣工作量會不會太大?你平常不是還得管理餐廳?」

  「餐廳有大廚,帳本有會計師,我最忙大概就過年跟耶誕節前一個月,得應景替三間餐廳換點不一樣的風貌。」

  「好特別的經營方法!」白雪一臉奇妙。「我很少看企業這麼信任他底下員工。」

  「我的經營理念前兩個,第一疑人不用,第二知人善任。我回來第一年花了很多時間才找來目前的三位大廚,我菜又煮不過他們,當然這方面就交由他們全權負責。我的工作就只有一項,努力維持一個舒適、吸引人的用餐環境。」

  「事實證明你是對的,我每次去『荷塘』每次都有驚喜——你看。」白雪指指自己面前食盒。「就連一般餐廳最容易忽略的外帶餐盒,也一樣精緻美味。」

  「別淨誇我,妳也不賴。」他回頭張望整間書店。「妳把這理佈置得這麼舒服,又專業又有耐性,就算來的客人再難纏再討厭,妳還是一樣和顏悅色——當然,小萌前男友是例外。」

  說起小萌前男友,白雪就想起兩人頭次偶見,還有之後他拉著她手讚美她,說她五官身材不輸外國模特兒的事情。

  當時她以為他腦筋有問題,是胡說八道,但深入相處一陣後發現,他才是真正的「識貨人」。

  「噯藍司洛,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曾說過,你給我的第一印象不好?」

  當然記得。他點頭。「知道這點還讓我失落了好一陣。」

  「其實沒有。」她突然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你給我的第一印象不是不好,而是太敏銳,你讓我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

  「為什麼突然說這個?」藍司洛放下筷子認真地看著她。

  她想了一下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或許是怕不說清楚你會難過。」她一聳肩。「我知道你很在乎我對你的看法。」

  「妳開始會擔心我難過——」他突然將臉湊近。「是不是意謂妳越來越在乎我?」

  「不予置評。」白雪脹紅臉。

  「好,不逼妳——啊,差點忘了!」他突然跳起來。「妳等我一下,我帶了個驚喜要送妳。」

  她還來不及問他什麼東西,眨眼間藍司洛已奔到門外穿鞋,望著他身影被窗外夜色吞沒,白雪轉頭注視櫃檯上的白玫瑰——這是今早她在店前收到的禮物,一枝白玫瑰跟一只珍珠灰色窄門花瓶,正好讓她擺在櫃檯上欣賞。

  她伸手碰觸粉嫩花苞,眉眼儘是甜蜜。

  藍司洛進門來。

  「眼晴先閉上。」他以背擋住禮物不讓她看。「我說好妳才可以張開眼。」

  白雪皺了下眉。「你該不會送我你設計的內衣吧!」

  「我有這麼不識趣?」藍司洛沒好氣。

  也對,白雪心想,乖乖按照他要求閉上眼晴。

  一陣窸窣聲響起,白雪拉長耳朵辨識聲音來源,忍不住想要偷看一眼時,藍司洛又說話了。

  「好了,眼晴可以張開了。」

  她一定神,一幅黃綠點點交錯繪成的抽象畫就放在她面前。「這是——送我的?」

  「對。」他將畫交給她。「要不要猜猜它是看著什麼畫出來的?」

  這問題有點難,她瞇眼注視眼前約莫四開紙大小的畫作。「它給我一種……森林的氣息,就像人站在森林裡抬頭望向天空,對嗎?」

  好厲害!藍司洛湊頭偷親她臉頰,誇道:「聰明,答對了。」

  「你!」白雪驚嚇地捂著臉。

  「獎勵。」藍司洛得了便宜還賣乖。「我送畫去裱框時就想,如果是妳,應該能夠看出我在畫什麼。」

  對她還真是有信心!白雪瞟他一眼,又低頭注視手裡畫作。「你畫畫的時候情緒很好對不對?」

  「看得出來?」他一臉好奇。

  「嗯。」白雪眼晴仍舊黏在畫上。「黑宇大哥說過,每幅畫、每本書都是一面鏡子,它可以映照出創作者創作時的心境,沒有例外。」她背出黑宇大哥說過的話。

  「誰是黑宇大哥?」

  白雪抬眼,正好瞧見藍司洛一臉醋意,忍不住取笑。「黑宇大哥就是我老闆,人家婚姻生活幸福,你別沒事亂打翻醋桶。」

  只見他不情願地癟嘴抱怨:「妳從來沒用剛剛那種表情說我——」

  「哪種表情?」

  「覺得我很神、很厲害。」

  傻男人,白雪忍俊不禁,竟然會為了這種無聊事吃醋。「對不起,我忘了補充,你很神很厲害,開心了嗎?」

  「開心,妳要是因此喜歡上我,我會更開心。」

  油嘴滑舌!她瞪他一眼。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你這麼神這麼厲害,感情生活怎麼可能一路空白三年?這段時間不可能沒有女生對你示好!」

  「示好女生不少。」他承認。「但一直沒人能勾起我探索的慾望,妳是第一個。」

  「Susanna呢?」她實在很在乎他的前女友,動不動就會想拿她出來聊。「你當初喜歡上她,也是因為同樣原因,她讓你覺得好奇?」

  藍司洛看著白雪,不難看出她對Susanna的存在有多介意——她這麼堅持打破沙鍋問到底,會不會是因為她比想像中更在乎他?

  「幹麼不說話?」

  「我在想形容詞,應該這麼說,我跟她比較像Partner(夥伴)。一進大學我跟她就被派成一組,每天相處超過十八小時,久而久之就交往了。」

  白雪知道自己這麼在意Susanna很無聊,她又不是藍司洛的女友,只不過是他想追求的女人罷了,但——心底疙瘩不散,她也沒辦法控制。

  藍司洛審視白雪表情,敏感如他,怎麼看不出她腦子念頭。「我忘了告訴妳,Susanna早就有新的男朋友了。」

  被看穿了!白雪臉倏地脹紅。「我又沒問你這個!」她嬌嗔。

  「是,算我多嘴。」藍司洛笑著將畫移到旁邊。「快點吃飯,聊了這麼久,菜都涼了。」

  ※※※※

  「掰掰,有空再過來。」

  準時八點,最後一名客人拎著剛買的書離開王子書店。關上外頭電燈,白雪走向一直窩在角落看書的藍司洛。

  「這位設計大師,小店即將打烊,你該識趣走人了。」

  藍司洛合起書笑。「我還是不死心想再提一次,一道到外頭走走?」

  白雪低頭想了下。「先說要去哪。」

  Yes!藍司洛心裡歡呼。

  「有家PUB我一直想去瞧瞧。放心,等會兒不點酒,我只是想去看看,隨意喝點東西,保證十點前送妳回家休息。」

  既然不喝酒又不待久——白雪困惑地看著他。「為什麼一定要我去?你說那方式你一個人也行。」

  傻丫頭,到現在還不懂他心情——藍司洛拉著她手微笑。「我只是想跟妳在一起,即使多個一分一秒也好。」

  她就是沒辦法抗拒他這種表情。

  臺北停車不易,兩人決定只開一輛車。白雪先將車開回公寓,再搭藍司洛車到他剛說的,位於中山北路巷子裡的PUB——Hanabi(音「哈那比」,意指煙火)。

  「你也想跟進開PUB?」白雪問。

  「沒有。」他邊看著前方車況說話。「我是對他們幕後老闆有興趣,那家日本商社在臺灣開了四家餐廳,地點料理跟內部裝潢一直維持中上水準。說到日本。」他轉頭瞟他一眼。「大概明年農曆年過,我想到日本京都住個十天半個月,有沒有興趣一道去?」

  她臉露嚮往神色,然後皺眉。「那『王子』怎麼辦?」

  「我可以幫妳找代班。」

  「我不知道。」要她現在就決定半年後的事,好像太早了一點。「過一陣子再說。」至少等她厘清對他的感覺以後——

  「好。」雖沒得到肯定答復,但藍司洛表情仍舊開心。白雪沒一口拒絕,在他認為,這已經是非常大的進展。

  二十分鐘車程,兩人來到位於中山北路二段的Hanabi店前。一塊和「王子」同樣低調的招牌掛在紅杉木牆柱上,兩人停步眺看。

  「怎麼樣?」藍司洛問。

  「還不錯。」白雪答。「但我還是比較喜歡『荷塘』跟『Moon』。」

  「因為這裡缺少濃蔭?」

  白雪笑了。他還真是瞭解她。

  「進去吧。」藍司洛拉開門。接近九點,店裡還有一半位子沒坐滿,兩人很容易找了個區隔較大的圓桌坐下。

  店裡雇有歌手彈琴演唱,服務生遞來menu,藍司洛不害羞地點了兩杯可樂跟一份「紅酒洋梨佐冰淇淋」——純粹湊足最低消費。

  藍司洛起身。「我去上一下洗手間。」

  「好。」白雪點頭,隨意打量環境打發時間。一陣清脆琴音傳進她耳,白雪注視臺上歌手。

  正在唱的這首歌她有印象。

  「我的生活如此泛味,生命像花一樣枯萎……」長相頗似日本偶象中島美嘉的女歌手輕輕唱:「幾次真的想讓自己醉,讓自己遠離那許多恩怨是非,讓隱藏已久的渴望隨風飛,喔忘了我是誰……」

  意有所指的歌詞撞擊白雪心房,就連女服務生送來飲料跟冰淇淋也渾然未覺。

  「哇噻,妳眼睫毛好長喔!」

  「什麼?」聽聞聲音,白雪愣了一下抬頭,只見女服務生一臉驚豔。

  「我說妳長得好漂亮。」女服務生眼睛仍黏在白雪臉上。「妳平常是怎麼保養,皮膚怎麼會這麼好?」

  這女孩看得出她是女的?白雪忍不住追問:「妳不覺得我看起來……有點像男人?!」

  或許是因為白雪坐著,女服務生沒看見她優於常人的身高,才沒立刻發現真相。只見女服務生震驚地瞪著她。「拜託!妳長這樣像男人,那我怎麼辦?」

  眼前這個年紀小她幾歲的女孩表情逗趣,白雪忍不住笑。

  「還需要加點什麼嗎?沒有我去忙嘍!」

  女服務生走了後,白雪望向舞臺,女歌手仍在唱——

  女人若沒人愛多可悲,

  就算是有人聽我的歌會流淚,

  我還是真的期待有人追,

  何必在乎我是誰……

          ——林憶蓮<不必在乎我是誰>

  被歌詞觸動的寂寥在心底發酵,白雪突然很想喝點——刺激性的飲料。她招手對服務生說:「可以幫我介紹酒精濃度比較低的調酒嗎?」

  「沒問題。」

  酒送上後藍司洛才姍姍回坐。「對不起,我這麼晚才回來。」他坐下就把手機往桌子上丟,表情不怎麼開心。

  「怎麼了?」白雪注意到他的異樣,關心地探問。

  「剛公司接到電話,總公司的創意總監下下禮拜要來臺灣參觀,打算包『荷塘』辦歡迎會。」他抓抓頭,將一頭本就不怎麼整齊的頭髮搔得更亂。

  「有case進來應該高興,你反而不開心?」

  「有什麼好高興。」他嘟嘴抱怨。「我討厭參加宴會,即使是在我餐廳舉辦也一樣。」

  他現在表情好可愛,好像小孩。她忍不住摸摸他的頭髮。

  藍司洛皺皺鼻,奇怪,怎麼在她鼻息裡聞到一點酒精氣味?「妳喝酒?」

  「嗯。」她笑著將喝了一半的調酒移到他面前。「這酒裡頭有加牛奶,很好喝,你要不要喝一點?」

  「不行,我得開車。」但他仍端起酒杯嗅了下。「酒精濃度高不高?妳可不要喝醉了。」

  她眨了下眼睛。「萬一我喝醉,你會不理我嗎?」

  「什麼傻話!」藍司洛將酒杯放回她面前。「我是怕妳身體不舒服,妳酒量又不好。」

  這麼關心她?她拿起湯匙舀了一口冰。「我很好奇,你跟你前女友在一起,也都是這麼體貼、溫柔、噓寒問暖?」

  「體貼自己喜歡的女人有什麼不對?」他反問。

  「沒什麼不對。」白雪答得飛快,可是表情就是不開心。

  喝了酒,教向來壓抑不愛展露真性情的她自製力異常鬆垮,也只有在這時候,她比較願意誠實地面對自己。一想到藍司洛的溫柔,那個Susanna全都享受過,而且還知道那麼多他年輕時代的事,她就覺得不爽,非常。

  白雪沒發覺自己竟然嫉妒起Susanna——這意味什麼?答案已經很清楚,只是她還沒發覺罷了。

  「妳表情不對。」藍司洛撥開她劉海直視她眼。

  白雪也不問他吃不吃冰,逕自舀口塞進他嘴巴。

  「我在想你說你喜歡我的事。」她突然想聊這話題。「為什麼你可以這麼肯定,而我,卻一直弄不清楚——」

  這話題超切合藍司洛心意,他老早就想搞清楚這原因——他一笑,從襯衫口袋掏出小筆記本跟紙。

  「既然連妳本人也不清楚,那我們來做個分析吧。」

  她看著他在紙上寫下「討厭」兩字。「妳討厭我嗎?看著我的時候,會覺得不愉快、彆扭、不想再看到我?」

  她舔舔湯匙上的冰淇淋認真思考,全然不知此刻她表情動作多麼誘人。「不愉快不會,也不會不想再見你,彆扭就有那麼一點……」

  藍司洛呆住了似地瞪著她忽隱忽視的粉紅舌尖。

  「你不是要做分析?」她一推他手催促。「繼續啊。」

  他猛地將視線拉回,邊抓頭邊責備自己不夠鎮定——他怎麼可以一見小雪的舌頭就開始興奮,不可以這樣!

  「是害羞還是彆扭?」他勉強將注意力拉回手邊筆記本。

  「比較像害羞。」她難得坦率。

  「為什麼害羞?」他在筆記本添了幾個圈圈。「是我看妳的眼神太熱烈?還是我舉動太熱情?還是妳一看見我……就是忍不住會臉紅?」

  這問題花了她比較久時間,白雪過了好一陣才答了一句。「三個都有。」

  他心底一陣雀躍,答案越來越導向他渴望的方向。「所以妳意思是,在我太熱烈、太熱情看妳、對妳,同時妳一見我就會忍不住臉紅的情況下,妳還是希望我常出現?」

  「……對。」這個結綸她真的沒辦法否認。

  「那我知道了。」藍司洛大功告成地將小筆記本收起。

  「什麼?」

  「注意聽了。」他將臉湊近,一個字一個字加重語氣。「妳、喜、歡、我。」

  幾個字在腦中組合成形後,白雪倏地往後一彈。「怎麼會?」

  「不然妳告訴我,一個女人看見一個男人會害羞,但又不討厭他看她的眼神,不討厭跟他說話——甚至還隱約期待他常常出現,這不叫喜歡叫什麼?」

  哪有!她本想這麼說,只是腦子不知怎麼回事,竟然想起她每天早上收到白玫瑰時的喜悅心情。討厭!她表情微惱地將臉別開,找不到藉口否認,只好頻頻喝酒裝忙。

  咕嚕最後一口,矮杯見底。「我累了。」她將杯子放下,身體朝沙發椅背一靠,這角度剛好可以看見臺上的女歌手。

  女歌手正唱著一首粵語歌,調子似曾相識,白雪卻記不得誰曾唱過,但她聲音裡的渴盼仍舊教她心房一陣悸動。

  「妳還好吧?」藍司洛摸摸她臉頰,一臉關心。

  她要他注意臺上女歌手。「她長得很漂亮,對不對?」

  進PUB到現在,藍司洛頭一回將目光移開白雪臉龐。他回頭匆匆瞄了女歌手一眼,聳肩。「會嗎?我覺得妳比她漂亮多了。」

  他黑眼睛閃閃發亮,即使在燈光不太明亮的PUB裡,依舊能清楚看見他眸裡的情意。

  白雪心裡好甜、好甜,整個人就像氣球一樣,快樂地像快飛上天去——她柔柔一笑,撐起身子偎進他懷裡。

  她想他說得沒錯,她閉上眼嗅著藍司洛身上氣味,八成,她是喜歡上他了。

  「來吧,我送妳回家休息。」藍司洛在她額上吻了一記,攙扶她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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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1 00:08: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白雪被藍司洛安置在放倒的副駕駛座上,帶著幾分酒意的她隔著長睫覷看他的側臉,心情極好地哼了段旋律。

  「聽過嗎?」她張眼瞅著他問。

  他很認真思索。「沒有。」林憶蓮走紅時藍司洛還在英國,自然對她沒什麼印象。

  「剛在Hanabi聽見的,有一段時間的歌。」她繼續哼。「我剛聽到時真的好驚訝,我竟然被一首超過十年的歌說中心事——」

  他猛地轉頭看她。「我要聽,唱給我聽。」

  「不要。」她昂起下巴搖頭。「想知道就自己去找。」

  「妳的意思是只要我聽了歌,我就可以知道妳在想什麼?」

  「或許。」她還是一樣頑皮,不肯正面作答。

  瞧她一臉得意,藍司洛忍不住輕擰她鼻頭。「妳喲,什麼都不說光要我猜,至少也再哼一次曲調。」

  才不!她淘氣吐舌。

  藍司洛嘆氣,但表情非常開心。

  車子駛進廈門街,遠遠可見她白色Panda車影,藍司洛在公寓附近找了個停車位停下。小小震動驚醒白雪,一見周圍熟悉景物,她掙扎坐起。

  「先別動。」他拍拍她,繞過車子打開她旁邊車門。「來吧。」

  她瞪著他手問:「做什麼?」

  「抱妳上樓。」他一臉理所當然。

  拜託,她又不是沒腳走路。「我自己可以……」白雪手攙住車框坐起,但兩隻腳才剛下地,頭便覺得暈眩。「噢……」

  「妳看吧。」藍司洛穩穩將她抱起,帥氣地的將車門關好鎖上。「這一棟沒錯吧,門鑰匙?」

  「我開。」白雪自包包裡拿出鑰匙,一邊看著他問:「我住七樓,你真的確定你能一路抱我上去?」雖說她人不胖,但個子較高,秤秤也有五十二公斤。

  「打個賭?」他自信一笑。「如果我可以安然無恙把妳抱上七樓,妳就給我一個晚安吻?」

  白雪皺了下臉。「如果你不小心把我摔著了?」

  「妳要什麼隨妳開口。」

  這麼有把握?!「好啊。」白雪點頭。賭就賭,誰怕誰。

  五分鐘後,藍司洛平安將白雪抱上七樓。

  「好厲害……」看他表情只比剛才喘了些,白雪一臉佩服。

  藍司洛將她放下。「我大學曾是網球社的種子球員,練過好幾年腿力腰力,我的教練一心想帶我進溫布頓打公開賽,但後來我一看賽程決定放棄,我還是比較喜歡畫畫跟設計東西。」

  原來他還是學校的風雲人物——知道這點,白雪忍不住又嫉妒起Susanna。當時他網球得勝,她定會很開心地抱著他跟他一道慶祝吧!

  「打賭我贏了,該妳了。」他點點自己臉頰湊近。

  白雪一瞟隔壁鄰居大門。她住的公寓一層樓兩戶人家,雖然乍看沒什麼動靜,但誰能保證鄰居會不會突然開門出來!

  「不行在這。」她想了一下決定讓藍司洛進門。

  她對他的控制力有信心,只要自己不胡亂誘惑他的話——想起前次對他做了什麼,白雪忍不住臉紅。

  「進來吧。」她借著開門動作掩飾燙紅的臉頰。「要脫鞋。」

  藍司洛依言照做,只是待要穿上白雪拎來的室內拖鞋,才發現他腳大塞不下。

  「由此可見妳家沒什麼客人。」藍司洛揮揮手直接穿著襪子踩進門裡,出於慣性打量裡頭佈置。「感覺不錯,很『白雪』。」他環視一屋子深深淺淺的綠與暗色木料,彷彿置身森林。

  白雪臉一紅,知道他說的是隨處可見的綠色與古董蕾絲,她最愛之二。

  她走進廚房倒水,藍司洛跟著進來洗手。

  「讓你看我最喜歡的地方。」

  白雪要他跟著她走。藍司洛一出陽臺,眼睛立刻亮起。

  「真漂亮。」他手支著陽臺欄柵凝視前方夜景,隔了些許距離,俗麗的霓虹燈與招牌幽幽散發迷離光彩。「這裡會讓我有畫畫衝動。」

  「畫啊。」白雪坐在椅子上喝水。「只是畫好記得給我看。」

  藍司洛回頭。夜色中,穿著白襯衫的她彷彿會發亮似的,周身被淡淡光暈籠罩,半遮臉的劉海輕飄。他渴望地注視她微染上醉意的眉眼,兩人目光相接,白雪輕輕一笑。

  「讓我猜猜你在想什麼——」她放下杯子起身,手指輕撫他身上白底細條襯衫。「你想吻我,對不對?」

  「對。」藍司洛斂眸凝望她嘴,深吸一口氣。

  她手指爬上他嘴,誘惑一笑。「為什麼不行動?」

  他低頭靠近她嘴,貼上輕輕一吻,又一吻。白雪陶醉一嘆,藍司洛的吻還是一樣甜蜜,遠比她剛吃的冰淇淋更香更甜。她手指撫摸他頸上髮絲朝他倚去,本以為他會主動加深這個吻,卻沒想到他竟選擇退去。

  「不可以。」他勉強轉身說話。「再吻妳,我怕我會控制不了自己。」

  「不管。」或許是明白藍司洛不可能傷害她,喝了酒的白雪格外任性。她整個人偎在他懷中扭動,全然不顧他一臉無奈與煎熬。「我還要你的吻……」

  「小雪,妳真的知道妳在要求什麼?」

  「我當然知道。」她手指撥弄他襯衫紐扣,目光落在他連連吞咽起伏的喉結上。她移動手指觸摸,隨後伸舌輕舐。「鹹鹹的。」

  「小雪……妳再這樣挑逗我……」藍司洛閉眼一嘆。

  「吻我。」她眼神迷濛嫵媚,小嘴誘惑地勾起。

  「不行。」他抓住她肩膀推開她,對著黝黯的夜空用力喘氣。「我對自己發過誓,絕對不會再一次在妳意識不清的時候碰妳。」

  「你又知道我意識不清。」白雪嘟嘴。

  「妳忘了我剛一提起女生胸部,妳就罵我色狼,但現在妳卻摟著我要我吻妳?才多久時間妳就有這麼大的轉變?」

  那是因為之前她還沒發現她喜歡他啊。白雪鼓起雙頰瞪他。「總之你不吻我就對了?」

  「今晚不行。」他留戀地撫過她嫣紅的臉頰。「等明天妳酒醒了,再摟我要我吻妳,我絕對不說二話。」

  討厭!她一搥他胸口洩忿。她就是清醒的時候不敢做出這麼大膽的舉動,才會喝酒壯膽啊,不解風情!

  白雪旋身走向陽臺椅子坐下,把水當成酒般,仰頭一口飲盡。心裡直抱怨,討厭鬼,沒事當什麼正人君子——她抬頭一瞪,等明天後天他找出那首歌詞看了,鐵定嘔死他!

  「別氣了。」他走來坐在她旁邊抱著她。

  「不吻我抱我幹麼!」她負氣扭頭要他放手,可藍司洛仍舊抱得牢牢,怎樣就是不放開他懷抱。他早知道白雪喝了酒脾氣會變,所以表情特別溫柔。

  「我很想吻妳,是真的,打從傍晚進妳店開始,我腦子有一角一直不斷地想,我該找什麼藉口把妳叫進茶水間吻妳。進了PUB更煎熬,妳好像覺得不夠刺激我,一邊吃冰淇淋還邊用舌頭舔……」他嘴貼在她頭側磨蹭。

  白雪可以感覺他熱熱的呼吸拂過她耳朵,脖子,激起她身體一陣陶醉顫慄。

  「妳知道妳那時表情多色情?我光回想身體都會有反應……」

  是嗎?半閉著眼睛的白雪倏地張開眼睛。

  一見她躍躍欲試的表情,藍司洛心裡暗暗呻吟,糟了,他說錯話勾起她興趣了!

  「你說我舔冰淇淋的動作很色情?」白雪仗著幾分酒意大膽行動,她拉來他手指輕舔。甚至還吮進嘴裡以舌兜轉了一圈。「這樣嗎?」她一邊齧著他手指邊問。只見藍司洛吃力地喘氣,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著她唇舌的動作。

  看著他著迷的表情,一陣快意湧上白雪身體。啊!她真的好喜歡支配他、欺負他的感覺——

  「小惡魔。」他抽回他手吻住她。在她面前,他想來自傲的自製完全起不了作用。他唇舌噬輕咬她唇瓣、舌尖,啜飲她嘴裡甜蜜,直到她喘不過氣偎倒在他懷裡呻吟。

  「阿洛……」

  她一聲低喚傳進他耳,他身體一陣顫慄。「妳剛叫我什麼?」他鬆開懷抱俯頭看她。

  「你不是愛聽我叫你阿洛?」白雪嬌媚一笑。

  他是,但——「妳記得那一晚對不對?我猜得沒錯,對不對?」

  望著他期盼的眼,她淘氣一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這個——小魔鬼!見她一臉得意,藍司洛心裡又愛又憐。

  任性也好,猶豫也好,不管是撒嬌的她,害羞的她,仗義執言的她,喝醉酒的她——所有的她,每一個他都好喜歡,好喜歡。

  「好了,睡覺時間到了。」她雙臂搭著他脖子主動在他臉頰獻上一吻,搖搖欲墜起身。

  藍司洛怕她摔著,趕忙從後將她抱起。

  白雪安心地靠在他懷中,手指戀戀地畫過他鼻頭跟臉頰嘆息。「Lancelot(蘭斯洛特),你真的是我心目中第一騎士,允文允武,又勇敢,又深情,又有才華……」

  他左腳膝蓋支在床鋪上,輕輕將她放倒,兩人四目相對。

  「愛上我了?」他問。

  「你說呢?」她手指輕點他鼻頭催促。「快去找找我說的那首歌吧。」

  因為,他想知道的答案,就藏在那首歌裡。

  ※※※※

  藍司洛一離開白雪家,立刻翻出Hanabi名片打電話聯絡。駐唱的女歌手給了他九點到十點間所有唱過的歌名,藍司洛一回家馬上上網搜索,一個小時後,他依著白雪哼的那幾段曲調找出林憶蓮的《不必在乎我是誰》。

  正如白雪所想,他一見裡頭歌詞,當真想殺死自己。

  天吶,天啊!藍司洛抱頭呻吟,他剛在裝什麼正人君子?!小雪明明暗示得那麼清楚,他卻蠢到錯失良機——

  現在時間將近一點——太晚了,他失望大叫。小雪還得上班,他這時再去她家鐵定打擾她休息,但要他忍到明早九點十點才見她——長長十個小時,每分每秒,度日如年啊!

  藍司洛悲慘地躺倒在床上。

  他好想好想見小雪。現在,馬上!

  和徹夜難眠的藍司洛處境全然不同白雪不但一覺到天亮,起床時還能進浴室洗個香香的澡,為自己做頓豐盛早餐。九點半多一些,白雪開著她的小車轉進199巷,遠遠就見到藍司洛銀灰色Range Rover(越野路華)停在路邊。

  「這麼早——」白雪車還沒停好,藍司洛已大步朝她走來。

  「大門遙控器給我,快一點。」

  他從來沒用過這種命令,急迫的口氣跟她說話。白雪皺眉將遙控器交出,藍司洛對著鐵門按下開啟,隨後打開門抱起她。

  「等等,我車鑰匙還沒拔——」

  他代勞,抽出車鑰匙把車上鎖後,藍司洛一路將她抱進店裡。

  「你在幹麼——」

  藍司洛不說話,壓抑整夜的情慾終於見到她之後猛烈爆發,他此刻滿腦袋只想著,吻她、吻她、吻她。

  鐵門「咿呀」一聲再度落下,藍司洛放下她讓她背抵著書架站立。借著逐漸消失在鐵門外的光線,她看見他,表情如此專注渴望,黝黑眼瞳隱隱散發光芒,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

  白雪身體不由自主顫抖、覺得疑惑,眼前男人當真是她以往認識,那個有著無辜眼眸的娃娃臉男人?

  妳早該知道他絕不如他外表那般無害純真——她腦裡一個聲音小聲說著,想想他的車,足以橫渡沙漠原野的Range Rover(越野路華);想想他抱妳的力量,想想他撫摸妳的熟稔,想想他拒絕妳誘惑時的明確——這個男人體內其實藏了一頭野獸。

  她顫慄地望著他俯來的臉,身體感覺到他陣陣熱度。他先前壓抑只因他想給予她時間準備,而今他已明白她感情動向,他再也沒有理由約束自己不去碰她。

  藍司洛嘴覆上她,探索地輕咬她軟嫩的下唇,哄誘揉蹭她香軟的舌。白雪雙手勾著他肩膀感受他毫不保留的熱情。什麼無害,天真——老天爺,她眼前這男人熱得像團火球。

  藍司洛手指沿著她背脊一路往下,最後罩住她臀部,讓她身體毫無間隙地貼住他。

  長長勃起頂在兩人中間,白雪臉紅心跳地感覺他的臀正抵著她腿間輕移,模仿男女之間特有的律動,她手指抓住他肩膀,目眩神迷。

  「妳這小惡魔——」他嘴貼在她頸邊輕咬,一邊痛苦呢喃:「明明改變主意卻不肯直說,妳知道我昨晚多難熬,凌晨兩、三點還在房子裡亂走,我幾乎整個晚上都沒睡——」

  難怪他今早會像餓了很久的野獸,一見面就撲上。

  「我害羞……」她紅著臉喃喃:「對不起……」

  「來不及了。」他略略抽開身體俯視她的眼,沙啞地宣示。「我要妳,現在妳說什麼都阻止不了我了。」

  閃電般的快感直接刺中白雪心窩,她全身泛起一股愉悅的顫抖。她半瞇著眼感覺他唇舌舔吻過她頸脖鎖骨,強壯的胸膛擠壓磨蹭她胸部。白雪呻吟地貼緊他,感覺他手指悄悄滑至她臀部下方,隔著長褲輕壓她兩腿中央。

  「不行……」她嘴裡說著拒絕但手卻緊緊攀住他的肩。好舒服,她頭倚在他肩膀上嬌聲喘氣,手探進他濃密髮間輕挲,覺得自己身體火熱得像要爆裂了般。

  最後是電話鈴聲響阻止了兩人,藍司洛極其勉強地退後一步,白雪手捂著胸口不住輕喘,幾秒過後才踉蹌走向櫃檯。

  她的聲音在幽暗中響起。「王子書店……黑宇大哥!好,我晚一點會去收電子郵件……今晚會幫你送過去……」

  藍司洛雙手抓著書架隔板喘氣,一邊聽白雪說話。當聽見她吐露今晚等等話語,他忍不住回頭。

  「好,出發前我會先打電話通知,嗯,晚上見。」

  掛上電話抬頭,藍司洛已走到她身邊。

  一感覺到他的體熱,她臉頰整個通紅。

  不敢想像,剛才黑宇大哥若沒打電話過來,他們倆會在店裡做出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妳晚上跟人有約?」他急著問清楚。

  「黑宇大哥要我送書過去他家,順便帶他看完的書過來店裡——」一聽見他挫敗的呻吟,白雪撫摸他臉。「傻瓜,送書收書又不花時間,頂多一個小時。」

  「那我送妳去。」

  「不要。」她心知被黑宇大哥看見藍司洛,他不打破沙鍋問個徹底才有鬼。還有,黑宇大哥一定也會跟大哥他們報訊。大哥又傳到二哥、爸媽他們耳朵——喔,沒完沒了。

  她才不想七早八早就被全家人押著講清楚說明白!

  「先聽我解釋嘛!」一感覺他緊繃的肌肉,她就知道他誤會了。「不讓你送我是為了我們兩個好,黑宇大哥把我當妹妹照顧,你想,一個做大哥的看見妹妹帶著男人出現,他怎麼可能不想弄清楚我們的關係?」

  有什麼好擔心!藍司洛嘟嘴喃喃:「我又不怕人知道我喜歡妳。」

  她好喜歡聽他這麼說,白雪甜甜一笑。

  「我知道,但這麼一來,我們今天晚上就得耗在黑宇大哥家接受他的拷問——」她靠近藍司洛挲他下巴。「你願意嗎?」

  開什麼玩笑,他當然不願意!

  「我要妳——」他手環住她腰,嘴貼在她耳邊呢喃:「我想跟妳做愛,想吻遍妳身體,想聽妳在我耳邊喘氣,想看妳羞怯又陶醉的表情……」

  好色!她在他懷中一扭,粉頰忍不住脹紅。

  「妳不是很愛聽我怎麼幻想妳?」他調侃她。

  白雪不知他偷下了一個餌,還傻傻回應。「那次是我喝醉了!」

  哦喔!他連點了兩下頭。

  白雪急忙捂嘴。她不小心洩漏了!

  「我就說妳記得那晚……噢,妳這頑皮鬼很會演嘛。還問我妳有沒有做出什麼太麻煩我的事——原來,妳在給我裝傻!」

  白雪不敢抬頭,她知道她錯了,她後來也是想承認啊,但就是——就是——

  「人家(妳)害羞嘛!」

  兩人異口同聲喊出,白雪一楞抬頭。她以為他應該會因為她騙他而生氣。沒想到他並沒有。

  「你沒生氣?」

  藍司洛輕擰她鼻頭。「我怎麼不知道妳個性,妳內心要是真像妳外表表現那麼大剌剌不在乎,我也不會那麼喜歡妳。」

  她心頭一甜,可嘴巴仍舊想抱怨。「說得我好象多表裡不一似的……」

  「不是表裡不一,是不好意思展露。」他抬起她下顎凝視她眼。「從今以後妳不必再壓抑自己了,不管妳是什麼樣子,愛撒嬌小女人的妳也好,會揪著男人衣領揮舞拳頭的妳也好,每個我都喜歡。」

  她知道。白雪臉貼在他肩上,柔柔笑著。她的身體比她聰明,早在遇上他的當時,她身體已經知道,眼前男人,將會欣賞珍惜她每個表情,所以從不曾在他人面前失態的她,才會全無戒心的在他面前大哭流淚,甚至酩酊大醉。

  白雪感覺他的吻落在她額際髮間,她一吸鼻子撐起身子。「給我遙控器跟車鑰匙。」

  她有個禮物要給他。

  開了門後白雪匆匆跑到她車子旁邊,沒一會見她帶著包包進門,手還藏在包包裡。「手伸出來。」她說。

  藍司洛照做,白雪一笑,在他掌心放了一個金屬物品。

  藍司洛低頭。

  「備份鑰匙,我家的。」藍司洛停在她三步遠前看著她,瞧瞧手中鑰匙,又驚又喜。

  他到現在還有一點——像在做夢般不夠真實的感覺。

  一見藍司洛想朝她走來,白雪急忙後退,手伸直要他別動。「等等,你站那裡就好,我有話要說。」她面紅耳赤看著他。也該是她鼓起勇氣承認自己感情的時候了。

  「我一直覺得很抱歉,雖然我從沒提過……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該裝做我忘了那一夜,我知道我當時的舉動讓你難過了。」

  「這是補償?」他搖搖手中鑰匙。

  她搖頭深吸口氣,雖然她此刻心跳快得活似要從胸口躍出一般,但她仍勉強自己把話說完。「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接受你,我喜歡你。」

  這種感覺——藍司洛捂著額笑了又笑,內心充滿一股想衝到門外跟每個經過的路人擁抱、大叫的衝動。他雙手無意識比劃一陣,最後扶著胸口吐了口氣,強抑下愉悅心情走到白雪面前。

  「我沒有辦法形容我有多開心,雖然我昨天已經猜到這答案,但親耳聽到感覺仍舊是那麼——無與倫比。」他用力緊握手中鑰匙,再放入口袋。

  「看著我。」

  她捂臉低嚷:「我臉好紅。」

  「不管。」他堅持移開她手。

  白雪呻吟著瞥他一眼,又匆匆將臉埋進他胸口。「我會害羞……」

  「現在就不敢抬頭,那晚上怎辦?蒙面具跟我做愛?」

  討厭!她輕打他胸膛。竟敢糗她!

  「乖,讓我看妳——」他拂開她散落的劉海直視她緋紅臉頰,心滿意足一吻。「妳臉紅的樣子好美,我真想吧妳抱上車帶回家,關妳個三天三夜——」

  「光會說傻話!」白雪嗔他,哪能讓他那麼做。他才不想讓警察以綁架的罪名逮捕他——尤其逮捕他的人,或許還會是她在市警局擔任小隊長的大哥。

  「好了,時間不早,我該開門營業。你也該去工作了。」

  藍司洛嘆氣,工作,他這會兒最最不想聽的就這兩個字。但他知道,白雪不可能答應跟他一塊蹺班。這小妮子責任感特重。尤其她晚上還跟那個什麼黑宇大哥有約——「好吧,我晚上再過來。對了,晚餐我準備。」

  沒想到她竟然拒絕。

  「我希望你今天晚上,不,應該說今天整天你都不要再過來店裡。」

  他一愣,「為什麼?」

  「兩個原因,我今天會提前打烊送書到黑宇大哥家;第二個原因,我需要多一點時間準備。畢竟我們今天…….你知道的。」她害羞一聳肩。「所以我想跟你直接約在我家見面。」

  原來如此。藍司洛親吻她額頭。

  「既然妳都這麼說了——好吧。一餐不能一起吃還在我忍受範圍內。」

  瞧他說的!白雪笑睨他。「你要忍受的還有呢,我答應我媽明天晚上回家吃飯。」

  不會吧!藍司洛一臉震驚。他得連著兩晚自己一個人吃飯?!

  「只不過兩個晚上遲一點見面,幹麼這種表情?」

  「妳自己說的,遲一點見面,妳明天吃完飯回家一定得打電話給我!」

  「好啦。」她一頂他手臂要他快快去工作。

  他又在她嘴上偷了一個吻,才依依不捨開門離開。「晚上見。」

  「路上小心。」

  白雪站在門口目送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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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1 00:08:2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最近發生什麼好事?瞧妳氣色好的!」

  晚上八點白雪將書送來黑家大宅,黑宇一見她劈頭就問。

  白雪將一袋書拎下車。「哪有什麼好事——吶,你要的書。」

  黑宇接過瞧了眼,隨口說起:「前幾天妳哥打電話給我,問我公司裡有沒有什麼青年才俊可以介紹妳認識,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黑宇大哥與白雪大哥白祥自小就認識,雖然黑家有錢白家平凡,但無損於他倆交情,連帶黑宇也把白雪當成自個兒妹妹照顧著。

  「不勞你們費心,我的事情我會自己處理。」白雪毫不猶豫拒絕。

  介紹男友這事黑宇大哥不知說過多少次了,她之前沒興趣,現在有了阿洛,她更不可能答應。

  她自傭人手中接過另一袋書,放好後道別:「不跟你聊了,我晚上還有約。」

  黑宇一瞟腕上手錶。「這種時間還跟人有約——男朋友?」

  沒想到真被他瞎猜蒙中,白雪俏皮一眨眼。「不告訴你,掰啦。」

  她一揮手後將車開走,留下黑宇一人兀自納悶——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女人味?還會跟他眨眼睛!該不會真像他剛猜的,有了男朋友了?

  他得要打個電話跟白祥聯絡一下——黑宇挲挲下顎,嗯,現在就打。

  回家途中,白雪還在三個地方停了一下,一是家飾用品店,二是洋酒門市,第三是7-11——尤其是7-11花的時間最久,她在車上等了將近半個小時,直到店裡再沒有其他閒晃的客人,她才像賊似的拎著購物袋進去買了牛奶和——保險套,並且在心裡發誓,那家店她不會再去第二次。

  在公眾場所買保險套的感覺真糗——出了7-11大門白雪活似身後有惡鬼追趕,腳步劈哩啪啦一路往車方向衝。自下午起,她一直在考慮該不該準備保險套,沒辦法,跟男人交往的經驗就那麼一回,她實在不清楚「現今趨勢」到底是女人準備還是男人準備,她又不好意思打電話問芹或者藍司洛——她就是沒辦法主動提起這種私密事。

  她很彆扭,這點她比誰都清楚——折騰了整個下午,結論就是她得硬著頭皮去買,短短不過一分鐘的購物經驗,她卻覺得比工作整天還累上五百倍。

  車停在租屋樓下,白雪看見她七樓房間窗戶微微發亮,她手按胸口沉沉吁了口氣,緊張又擔心,好在她事先準備了——一瓶酒,白雪抓住身旁座位上的購物袋鼓勵自己,萬事俱備,今晚應該不會有問題。

  但如此信心卻隨著腳步一層一層上移,越顯搖搖欲墜——最後她停在六樓與七樓樓梯間對牆壁發呆,她該進去嗎?還是……過幾天再說?

  突然——

  「妳要在那站多久?」

  白雪愣了一下抬頭,看見藍司洛站在門前對她笑著。他什麼時候出來的,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來吧。」他主動伸手。

  在這節骨眼她再反悔好像有點說不過去——白雪表情僵硬地走完最後幾階,他一手牽住她一手接過購物袋,略沉的重量讓他忍不住好奇。「妳買了什麼?」

  「就牛奶跟——」她左手無意識地一揮,突然惱了。「你不會自己看!」

  「妳現在表情好可愛,」藍司洛以額輕觸白雪頭,她臉紅紅地將頭低下。「進來吧。」他以肩推開虛掩的門,她走進後立刻瞠大眼睛。

  長長短短,一下數不清到底幾根蠟燭瑩瑩發亮,她轉頭一瞟藍司洛,他手一拉把她帶進自個兒家。

  一把超過二十朵白玫瑰被安置在客廳花瓶裡。「我還以為你忘了。」白雪驚喜地看著花。

  「我早上真的忘了,一心趕著早點見妳,回公司我才想到我竟然忘了帶上。」藍司洛邊說邊拿出購物袋的東西,一瓶家庭號牛奶、一瓶酒、一雙男人尺寸的室內拖鞋跟——三入一盒的保險套。

  「哇,」他將黑色小盒拿在手上輕搖。「我想不到妳會鼓起勇氣去買這個。」這東西他剛也買了一盒放在他公事包裡面。

  「別說了。」她剛差點沒糗死在自個兒車上。白雪將肩上包包褪下丟在沙發上,回頭看見他放在地板的拖鞋。「試試看合不合你的腳,我特別挑大了。」

  「謝謝。」他將穿著襪子的腳放進拖鞋中,剛剛好。「在妳家擁有一雙我的拖鞋——」他點頭。「我喜歡這種感覺。」

  「我先把牛奶拿去廚房……」她走了兩步突然回頭。「還是要先喝點酒?」

  「今晚不喝酒。」藍司洛擺高她剛買回來的咖啡香甜酒。「我要妳非常清醒地跟我做愛。」

  但是……她面露遲疑。「我有點擔心……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能像之前一樣……」

  「妳會的。」他拉著她手走向廚房。「渴嗎?我幫妳倒杯水。」

  「我比較想喝酒。」她老實說。

  「不行。」他笑著將水杯塞進她手裡。

  白雪緊張地喝了幾口,放下。「現在呢?」

  瞧她一副如臨大敵表情,藍司洛心裡又愛又憐。

  「不用這麼緊張……」他撥開她額上劉海,親吻她臉頰嘴唇。接觸到他身體,白雪表情放鬆了些。

  「我沒有辦法控制……」她側頭半瞇著眼感覺他唇貼著她脖子移動,一邊呢喃吐露她心情。「明明是我約你來,明明我也覺得你的吻好舒服,可是一想到我們待會兒就會……我好怕我會出糗。」

  「我也會怕。」他停下親吻動作看著她承認。

  她搖搖頭表示不相信。想起他前幾次撫摸她的動作,是那麼遊刃有餘,感覺就像情場老手,不管發生什麼狀況他都能處理得很好。

  想到這,她突然想起——藍司洛技巧所以如此熟稔,該不會之前是跟Susanna時常練習……

  「在想什麼?瞧妳眉頭皺的。」藍司洛打量著她表情。

  她將臉埋進他肩頭。「我好嫉妒Susanna,感覺她擁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你,年輕時代的你……」

  「我也一樣好嫉妒柯樺青。」他手撥開她垂耳的髮綹,邊低語邊親吻她柔軟的耳垂。「我偶爾會想,如果我高中沒出國念書,或許我就可以在柯樺青還沒出現之前,先讓妳愛上我,這樣妳這五年就不會寂寞了。」

  「你真的好溫柔。」她手輕撫他微刺的下巴。「我沒辦法理解Susanna當初為什麼選擇跟你分手,你條件這麼好,幾乎沒有瑕疵……」

  「妳會覺得我好,是因為我正好符合妳想要的。」他微笑看著她。「我得承認我並不是Susanna心目中理想對象,她總希望我更強勢、更霸道一點,她不喜歡我老是要跟她溝通,老是要她回答可不可以、喜不喜歡。」

  難以理解。她看著他搖頭。「不過,好在她『不想要』你——」她縮脖子一笑。「不然我們現在也遇不著。」

  是啊,藍司洛嘆氣。緣分就是這麼奇妙,早幾個月他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然間愛上一個女人,而且還愛得這麼深這麼濃,光是這樣摟著她看著她,他就覺得自己無比幸福,當下即是天堂。

  「對了,我帶來妳先前出的課題——」

  他拉著她進到臥房,白雪臥房書架上擺了台手提音響。他按下播放,正是林憶蓮的《不必在乎我是誰》。

  藍司洛貼著她背摟著她聆聽,白雪幾乎可以在那清亮幽傷歌聲中發現自己的寂寞和渴望,一顆眼淚滑落她臉龐,藍司洛心疼揩去。

  「很傻吧,只不過是一首歌……」她羞澀地低頭。

  他指壓在她唇上,阻止她嘲笑自己。「我覺得脆弱的妳很美,惹人心憐。」

  也只有他會這麼說——白雪笑。不過全世界她也只想聽他這麼說。她轉身勾住他肩膀,燦亮亮眼眸反射閃閃的燭光。是的,就連廚房跟臥房、桌上、流理臺上也一樣擺著許多蠟燭。

  「我喜歡聽你說那些珍惜我的話,一直以來我都是扮演保護人的角色,扮演得好累,從來沒有人發現我也想被人捧在手心呵護,也想當個被玫瑰與燭光環繞的公主。」

  「那我今天佈置太寒酸了!」他表情懊惱。「我剛應該多帶一點閃亮亮的銀器,或者直接跟飯店訂間總統套房——」

  她搖頭。「我喜歡這裡勝過總統套房。我剛發現很重要的一點,我的確不是公主。」

  「但是——」

  「聽我說完——」她捂住他的嘴。「我猜老天爺安排我倆遇上是想要讓我明白,雖然我只能是『王子』,但是我擁有全世界公主絕對遇不上、世上最忠誠的騎士的愛。」

  藍司洛臉紅了。他明白她的用意,她是想彌補她頭一次聽見他名字時失禮的笑聲。

  多麼溫柔的女人——他以手背輕挲她線條秀美的下顎,兩人四目相對,白雪屏住呼吸看著他低下頭親吻她頰畔、唇角……最後移至她嘴。兩人氣息交纏,他舔她柔軟下唇與舌尖,白雪嘴裡吐出一聲愉悅呻吟,感覺他手掌滑過她背脊、腰臀,突然一個彎腰抱起她。

  「一起洗澡。」

  「不……」

  「要。」他吻去她嘴裡的拒絕,下一瞬間,兩人已面對面站在窄小的浴室裡。

  浴室裡同樣點著數根蠟燭,但外頭多了玻璃燈罩。白雪不敢看他,可低頭一望,風景更窘,他修長的指正解去她顆顆襯衫鈕扣。白雪伸出一手欲掩住通紅的臉,卻被他拂開將之擱在他胸口。

  「我幫妳,妳幫我。」

  「我沒辦法……」她連連搖頭,沒喝酒腦袋清醒的她做不出這麼大膽舉動。

  「等會兒就別說我不公平——」他在她耳邊低喃,眨眼就將她的襯衫解開下襬拉出褲腰。白雪吃驚欲擋,他卻轉移目標拉她褲子拉鏈。

  「藍司洛!」她手忙腳亂前擋後拉,卻難敵他俐落的手腳。

  「阿洛。」他提醒。

  「阿洛……等一下啦!」

  來不及了。他隨手一扯,長褲滑落。白雪環抱胸想遮掩半裸的身體,他卻伸手頑皮拉扯她內褲鬆緊帶,惹得她驚叫連連。

  「這回不能依妳。」他拉開她雙手讓她背抵牆壁站立。

  「阿洛——」白雪羞赧看著他的頭在她衣領間遊移,感覺他牙齒隔著內衣輕咬她乳房。

  他回到她臉龐親吻她嘴。「害羞眼睛閉上。」

  白雪顫抖照做,只是沒意料看不見竟會讓她身體更加敏銳,她彷彿可以感覺他指尖每一個游移,他解她內衣背釦,扯下她底褲,最後是襯衫。當他輕推著堅持不張開眼睛的她離開底下衣堆,才明白他剛才為何提醒她不得抗議——

  老天爺,她被他脫得全身光溜溜,但他卻衣衫整齊,連一顆鈕扣也沒動!

  她倏地張眼,卻不意瞧見他心醉神迷表情。

  一根手指自她白皙臉頰下滑、脖子、鎖骨、胸脯、肚臍……留下一道如岩漿滾過般火熱感受。「好美——」他用著一種喘不過氣似的聲音喃喃。

  白雪著迷地看著他朦朧深幽的眼瞳,倏地明白他內心絕不像他外表平靜。

  她驀地想起自己也曾逼得他失去控制,一股得意感充斥全身,她突然極渴望再看一次——他那亢奮燃燒的表情。

  「阿洛——」白雪動動仍被他高高舉起的手腕,他抬頭凝視她,在她暗示下鬆開右手箝制。

  她一推他胸膛,換他背貼牆壁。

  「妳……」對她突來的主動,他有些會意不來。

  「別動。」她臉上紅赧依舊,但眼神卻顯得大膽而堅定。「我發現讓自己不要害羞最好的方法,不是眼睛閉上。」她微微一笑。「而是主動攻擊,對不對?」

  一字「對」梗在藍司洛喉頭說不出來,他雙手握拳凝視白雪動作。這回和上次不同,滴酒未沾的她快而流暢地解開他襯衫鈕扣。他低低呻吟,感覺她手指停在他皮帶上方,以折磨人速度緩慢打開皮帶,拉下拉鏈——

  白雪輕吻他頸側一邊回憶:「我記得我上次曾經要求要看你的腿,但我記得最後我並沒看見。」

  藍司洛啞著聲音回答:「對,妳沒有。」

  正好。她退開同時褪下他長褲,首先進入她眼簾的並非是他結實的腿,而是挺立在他黑色內褲裡的勃起。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把眼睛擺哪,藍司洛伸出手臂將她拉進。

  「摸我。」他嘴貼在她耳邊呢喃,移動她手教她如何愛撫它。「對,就是這樣──」他親吻她耳垂、臉頰,同時呢喃她手讓他多舒服。

  白雪第一次發現原來愛撫人也可以讓自己如此興奮。她嘴唇移向他,兩人親吻、品嚐對方,直到他呻吟著移開她手。

  「其他等到床上再繼續。」他火熱的眸掃過她全身,激起她一陣興奮的疙瘩。藍司洛脫去內褲與襪子,然後轉開水籠頭調整水溫。

  他做事時白雪一直盯著他不放。不著片縷的他遠比穿衣服時更顯結實修長,充滿男子氣概,麥色肌肉在燭光下閃閃發亮。

  「你身體真是強壯——」她著迷地觸碰他微微起伏的背肌,藍司洛拉她一同進入熱水底下,他挺立的男性阻隔在兩人之間,她害羞地調開目光,他湊向前親吻她。

  「又害羞起來了。」他調侃道。

  白雪羞赧一睨。

  藍司洛大笑,取來沐浴乳抹她身體。

  「我自己可以……」

  「妳忘了妳剛說的,讓自己不害羞最好的方式就是主動攻擊。」他撥開她遮掩的雙手塗抺她胸脯手臂,用眼神挑戰她。

  白雪猛吸口氣,勉強壓了些許沐浴乳在手,藍司洛自動打開雙手配合。她自他的肩膀開始洗起,再來是肌肉浮凸的手臂、胸膛、腰腹……最後停在他仍舊硬挺直立的男性上方。

  「知道我為什麼堅持一起洗澡?」他嘴貼在她頭頂低語:「妳眼前看到這一怍,這雙手,這胸膛,乃至妳現在猶豫要不要碰觸的地方,都是妳的,妳大可放心碰觸──」他將她手壓靠在他勃起上。「它絕對不會失控傷害妳。」

  被他猜到了,她心裡的確有些害怕。白雪鼓起勇氣觸摸它。「隔著內褲感覺還好,可是直接看見……這麼長跟粗……」她實在懷疑自己能否接納。

  「妳一覺得不對我們就停止。」他在她耳邊說,她驚訝看著他。

  「但男人興奮以後不是──」

  「妳忘了我們第一次也沒做到最後?」他提醒她。

  對喔!她看著他。「那……你那次是怎麼……」

  「最重要的是妳,不用替我擔心。我想給妳一次舒服又美好的性愛,取代柯樺青留下的笨拙記憶──」他親親她臉頰直視她眼。「好嗎?」

  她頭輕輕一點,臉頰緋紅似火。

  他幫她全身抹上泡泡,白雪也一樣,之後他取下蓮蓬頭沖去兩人殘留的泡沫,她安靜立在他身前,直到他抱起她離開浴室。

  她手輕撫因抱她而鼓起的肌肉,就像他剛才說的,這雙手是她的——白雪心頭陰影不再,進而渴望碰觸熟悉他身體每一寸。

  「教我怎麼碰你。」他將她放在床上時她突然說。

  藍司洛瞧她一眼,抓來她手壓在他胸口。「還記得我之前怎麼碰妳?」

  「你是說──」她往他平滑的乳頭一瞄。

  他頭一點。「男人女人身體差異沒妳想像中大,妳覺得舒服的部位我也一樣舒服。」

  真的嗎?她躍躍欲試地打量他全身,僅在他勃起的男性上多停了一秒,她深吸口氣。「我開始嘍!」

  她雙手壓上他胸口兩側,帶著狂熱與決心、依著記憶輕撚他胸前兩點。

  藍司洛顫抖吸氣,半瞇著眼注視她俯頭接近,俏皮地舔他乳首。他重重一喘,伸平在兩側的手握緊又放鬆,竭力壓抑跳起撲倒她的衝動。

  然後呢?她目光往下移動,藍司洛猛吞唾液,實在不確定他這害羞又大膽兼俱的情人會嘗試到什麼程度。她依他先前動作僅用一根手指滑過他身側,先在他濃密毛林挲弄了會兒後,再握住他挺立的男性。

  藍司洛閉眼呻吟,理智,他的理智──

  「它好硬。」她纖細的指滑過她圓形頂端,得意地注視他腰腹肌肉一陣抽緊。「我喜歡你的腿,真的跟我想的一樣,強壯又結實。」她手畫過他鼓起的腿部肌肉一邊讚美。

  「我也喜歡妳的腿。」他移動手將她往懷中一帶,順勢含住她挺立的乳尖,白雪抱著他頭喘息,大腿岔開坐在他腿上。

  「我還沒摸夠──」她拍打他肩膀抗議。

  「妳已經讓我太興奮了……」他親吻她嘴,白雪在他眼中看見高昂的慾火與自制,知道他多認真看待與她的約定,眼淚突然自她眼中滾落。

  「別哭,我的小雪。」他一邊吻去她眼淚邊哄道:「別哭……」

  「這是幸福的眼淚。」她捧住他臉頰親吻他。「我好高興能遇上你,我真的好高興,我拒絕你那麼多次,你仍舊堅持不放棄。」

  他以鼻磨蹭她臉龐。「因為我沒有辦法不喜歡妳,從第一眼看到妳,妳那熠熠發亮的眼眸就擄獲我的心,我沒有辦法想像往後沒有妳的日子,所以我只能緊追不捨,即使妳一再拒絕……」

  「不會了,」她滿懷歉意地親吻他臉頰、嘴角。「我永遠不會再把你推開了。」

  「剛那句話是妳自個兒說的,說到就要做到,我可不許妳日後反悔!」他目光緊鎖住她。

  「我發誓。」她重重點頭。

  「我相信妳。」他奬勵一吻,突然一推她的臀部,讓她的雙膝抵住床墊。「還記不記得這姿勢?」

  她眼一眨。「你是說上次……」

  「自那天晚上開始,我眼睛閉上,腦子就會浮現妳抱著我喘息的表情──」他沿著她臉頰一路吻下,沿著她脖子來到她挺起的胸脯。

  他手指自她背脊下移,白雪終於明白他目的──他想從上回中斷處繼續。

  「妳猜對了。」他盯著她羞紅的臉頰呢喃:「所以我首先要做的,就是讓妳像上回一樣興奮──」

  他大手罩住她臀部揉捏,吻生猛而熱烈,彷彿想將她一口吞進肚子裡。白雪呻吟,尤其當他手直接滑進她敞開的腿間,她只能閉著眼貼在他肩上喘息。

  他手指逗弄她,在她潮濕腿間徘徊流連,卻不肯像上回一樣直接觸摸她給予她刺激。白雪臂部輕搖催促,他發出沙啞笑聲。

  「你好壞!」她惱怒一瞪。

  「壞的我妳還要嗎?」他眼盯著她問。白雪臉紅得連脖子胸脯全是一片粉紅。

  討厭,故意拖延!她拉扯他頭髮。

  「好、好……」藍司洛親親她臉頰安撫,他好喜歡對他撒潑驕蠻的她——這是全世界其他男人,包括柯樺青——也看不到的她。他手指愛撫擴張,直到她變得又濕又熱。

  白雪貼在他的肩上輕搖,身體因愉悅發熱,顫抖不休。

  「阿洛、阿洛──」她焦急地咬囓他肩膀肌肉,當他手指開始細膩抽動,拇指同時壓住她敏感前端輕揉,一陣如火般炙熱快感讓她全身冒汗,藍司洛舔去滾落在她雪白乳房上的汗,同時吮吸她早已凝成尖點的乳峰。

  好舒服--太舒服--白雪抱著他掙扎想要攀上高潮,藍司洛卻選在此刻更換姿勢。他放倒她將她壓在床上,手指抽離,白雪苦惱哀求:「不要……阿洛……我要……」

  「我知道……」他親親她臉要她稍安勿躁,隨後滑低身體來到她腿間。

  白雪吃驚地看著他捧著她臀輕輕吹氣。他想做什麼?白雪抓著他手臂眼睛冒出疑問,他輕輕一笑,將嘴貼住她濕潤的縫隙,白雪驚叫。

  「阿洛。」她無法相信他對她做的──沒錯,如此私密的動作她的確曾在一些書上見過,但她從沒想過自己有天會親身體驗──太驚人了,這感覺……白雪隱約瞭解阿洛為什麼要讓她臥躺在床,她不相信自己還有那氣力撐坐在他腿上不軟癱成泥。

  他撥開羞澀花蕊往深處舔去,白雪雙手揪住頭上枕頭不住低叫--或許隔壁鄰居聽得見她聲音?!獨住這麼久從沒擔心過牆壁厚薄的她第一次想到這問題,慌張地拍起床鋪要他暫停。「阿洛,等等……我怕……」

  「什麼?」他猛地停嘴。

  「隔壁──」她手往左牆一指,酥麻得連話也說不清。「我聲音太大──」

  「妳怕鄰居聽見?」

  她窘極點頭。「你這樣……太刺激……我沒有辦法……」她意思是他再繼舔她,她恐怕會控制不了她的呻吟音量。

  老天爺,她這點多慮實在可愛至極!藍司洛一嘆。「我明白了。」他放開她微微發抖的腿回到她身上,她很久不見他似的緊緊抱住他脖子。

  兩人嘴再次貼合,白雪羞赧地從他嘴上嚐到自己的味道。「好怪。」她皺眉分辨口中奇怪氣味,他再次吻她,直到她忘了剛才思緒。

  「腿勾住我。」他邊吻她耳朵呢喃,她柔順抬腿。他將自己安置在她腿間細縫前,以圓厚的鈍端磨蹭她濕滑開口,她瞬間緊繃起來,還以為他即將進入她體內。「還沒,」藍司洛舔著她耳朵喃喃。「只是小小的試驗。」

  她困惑眨眼同時感覺他緩慢的輕推,只進去一點點--或許半公分也不到就退出,然後再重複一次,進去一點點,又退出,白雪可以感覺她體內柔嫩被撐開,接著又放鬆的奇異感受。並不痛,而且慢慢開始讓她覺得意猶未盡──她手撫過他肌肉緊繃背脊,呻吟著想像他完全沒入她身體的滋味。

  「不要。」當他不知第幾次輕推再滑出,她突然壓著他臀部不讓他往外退,每一次肉體磨著肉體發出的細碎水聲,是她已準備好的最好證明。她在他身下扭動,身體每一寸都呼喊著解放。「我要你。」她看著他眼哀求,此時她早已顧不得什麼理智、羞怯,就是想要他。「拜託,給我上次的感覺……我身體覺得好怪……」

  「給我二十秒,我會補償妳。」藍司洛重重一吻後跳起,飛奔出臥房拿回她買來的保險套,迅速般快速扯開膠膜戴上。

  「阿洛……」她半張開眼喚他。

  此時的她多美——雪白的嬌軀橫陳,乳尖挺立繃緊,腿根秘處猶然閃爍愛慾痕跡。他焦渴掃視她身體,然後爬上床,嘴唇柔柔地親吻她眼、鼻、唇,最後彎起她膝蓋,開始磨人的推進。

  「再多一點……」她長腿夾住他結實臀側,急切看著他。

  藍司洛全身肌肉抽搐,理智已在崩潰邊緣,他得再三喘氣才能勉強說出他原本用意。「我只是想給妳多點時間──適應──」

  但白雪不領情,她弓起背將自己抵向他,突然低呼一聲。

  「痛嗎?」藍司洛不敢亂動,此時他已滿頭大汗活似剛跑完百米競賽。

  白雪搖頭,她只是被他滑進時的愉悅感嚇住,並不是痛。

  「好舒服——」她無意識地抓揉他頭髮。

  藍司洛沙啞一笑,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錯意。

  「快點──」她扭動身體催促,他低頭向她嘴親吻,開始規律移動,輕輕抽出一點,再緩緩探進,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強烈。白雪在狂喜中勾住他脖子呼喊,這會兒她早已忘記先前怕被鄰居聽見的困擾,在他身上發出從未有過的呻吟。

  這女人外表是冰,但內在是火——如此領悟伴隨肉體歡愉浮現,他半閉著眼感覺自己將會被她熱度融化;他甘願——藍司洛咬囓她頸邊肌膚一邊喃喃自語,他近乎貪婪地注視她每個細微表情,品嚐她體內每個微小的抽搐。

  白雪根本聽不見他說話,她只知道自己即將,攀上那一點——

  然後,她被徹底的歡愉淹沒。

  猛烈降臨的高潮令她無法言語,只能緊緊攀著藍司洛肩膀喘氣。

  他咬牙感覺她甜美的抽搐,激情控制不住爆發。

  氣息稍平,他退離她下床丟棄保險套,隨後馬上回來摟住她。中間過程白雪一直沒力氣張眼,她累壞了。他拉來棉被掩住她身體邊凝視她臉,無法用言語形容他此刻的滿足與幸福。

  「噢……」不知過了多久,才見她合起的長睫微微一眨。

  「噢……」他模仿她的聲音,手指撥開她汗濕的劉海。「舒服嗎,剛才的做愛?」

  「豈止舒服……你看。」她張開眼當他面略略抬手,只見她手臂微微發抖,一副不勝負荷模樣。「我是連骨頭都酥了,你好可怕……」她心想,他那些做愛技巧到底從哪學來?Susanna教的嗎?

  「坦白說,我剛老早就控制不住了。」他滿足地親吻她臉頰。

  「有嗎?」

  他點頭。「剛試探妳的時候,那早已經超過我忍耐極限,每一次退出我身體都在尖叫,是我對妳說的那句承諾,讓我一次次在最後一刻忍住、退出——」因為先前他向她保證,如果她一覺得不對,就會停止。

  她甜蜜一笑。「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傻的男人,又傻又可愛。」她手挲他臉頰,他湊上前吻她。

  「渴嗎?要不要我幫妳倒杯水?」

  「我想喝酒。」她手搭在他肩膀上。「我們從來沒一起喝過酒,我想看你喝酒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嚇她。「萬一我變成大野狼?」

  白雪噗哧一笑。「這句話是我說才對吧!」她刮他臉頰。「我已經連接兩次喝了酒就對你上下其手,尤其現在又讓我知道跟你做愛感覺那麼好——」

  「那就來啊,能被妳這麼美味可口的大野狼吃,做鬼也風流。」

  「取笑我。」她輕頂他手臂嗔道。

  藍司洛連同被子將她抱出客廳。

  「一比一比例沒錯吧?」他取來牛奶、咖啡香甜酒與矮杯一只,調好後問:「在哪喝?」

  「陽臺可以嗎?」

  當然可以。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陽臺,白雪先坐下,藍司洛再鑽進被子裡摟著她共飲。

  白雪滿臉幸福地凝視前方燈河,輕輕一嘆。「好難想像才幾個禮拜前,我還一個人坐在這對夜景發呆——」

  「說到夜景,」他側頭看她。「下下禮拜跟我一道出席『荷塘』」的歡迎會?」

  「你說你公司那個?」

  他點頭。

  「我跟你公司的人又不熟,我去幹麼?」她遲疑地看著他。

  「陪我啊。」他朝她耳朵輕吹口氣。「晚宴七點半開始,妳也知道外國人吃飯慢得跟在幹麼一樣,至少也要花上兩、三個小時。妳要我兩、三個小時陪著那群人,身邊沒有妳,乾脆殺了我吧。」

  「哪那麼離譜。」她嗔道。

  「那只是第一原因。」他又說。「第二個,我希望讓全公司上下員工知道,我藍某人已經名草有主。」

  「公司裡有人在對你示好?」她驚訝瞠眸。

  「不是有人,是一些,大概——」他算了一下。「七個吧!」

  「這麼多?!」白雪差點被酒噎著。

  「但我先說,我從來沒有跟她們約過會,連私底下一對一吃飯都沒有。」

  「好啦,我又沒說我不相信你。」她一睨他。

  「所以嘍,陪我一塊去。」

  「但是——」她現在遲疑的是另外一項。「我沒有可以參加晚宴的衣服,自高中畢業我就沒再買過裙子……」

  「這還不簡單。」他一拍胸膛。「妳只要點頭同意願意出席,妳全身上下包括內衣跟鞋子,全都包在我身上。」

  「誰跟你提內衣了!」她瞪他。

  「真的不要?」他貼在她耳邊誘惑:「我帶了幾套非常漂亮的內衣,全部都是玫瑰紋路蕾絲——」

  「我要看!」一聽到玫瑰跟蕾絲,她雙眼倏地發亮。

  就知道她會上鉤。藍司洛推她進客廳,打開他帶來的紙盒,三套黑、白、淺褐色內衣安置在內——還附上同顏色吊襪帶,款式極其性感。

  「試一套讓我看。」

  他取出其中黑色深V內衣,頷首要她轉過身,由他幫忙穿。白雪臉倏地脹紅,但一見他火熱的眼神,一股想要讓他更加神魂顛倒的情緒突然擄獲她。

  「給我一分鐘。」

  她手抓著薄被走進臥房,藍司洛赤裸著站在客廳等待。不一會兒她再次現身。他深吸口氣,看見她修長腿上穿了雙黑色大腿襪,而且,胸脯正中還塗了一滴玫瑰香水。

  「來吧。」她大方展臂,這回反而換藍司洛手指微顫。他手橫過她胸幫她穿上胸衣內褲,最後勾住吊襪帶鉤扣。

  白雪回頭,看見他原已放鬆的男性再次挺立,雄赳氣昂。

  「噯呀!」她故作清純地捂嘴看它。「我們該拿它怎麼辦?睡一覺可以讓它消退一點嗎?」

  這個魔女!

  藍司洛低吼一聲,再度將她抱回臥房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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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1 00:08: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星期日這晚,白雪不到六點半即關上鐵門回廈門街租屋處,洗好澡下樓,白家大哥的車也剛好抵達。

  白雪家住板橋,每次回家總是由她在市警局工作的大哥白祥接送。

  白雪上車白祥就直盯著她看——黑宇打電話報訊時他還不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妹妹真比他倆前一次見面時,多添了幾分女人味。

  而女人變得嫵媚只有一個可能——戀愛。

  白祥沒頭沒尾問了句:「妳交男朋友了?」

  「什麼?」白雪嚇了一跳。

  「黑宇說妳感覺變了,我還以為他在說笑——」白家男人性格向來粗枝大葉,大概遺傳自爸爸。

  白雪是家中異類,從小什麼委屈都往心裡藏,就連當初被柯樺青欺負了也沒告訴家人一聲,就怕衝動的大哥二哥會殺去學校找柯樺青算帳。

  「我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就是睡覺,哪有什麼男朋友。」白雪說著善意的謊言。不是不想介紹藍司洛給家人認識,她只是想多享受一陣兩人卿卿我我的甜蜜熱戀。大哥二哥太保護她,要被他們知道她現在有男友,鐵定囉嗦一堆。

  「但連黑宇都說妳變得比以前漂亮——」

  「大概是我最近睡得比較好吧。」白雪隨意找了藉口。「對了,瑪格呢,今天怎麼沒帶她一起過來?」她一瞧大哥表情。「又吵架了?」

  瑪格是白祥女友,分分合合也交往了三年。白祥長長一嘆。「我們已經一個禮拜沒講話,她前幾天生日約我一起慶祝,局裡剛好有事走不開,她氣得咧!」

  白雪想了一下。「那等會兒我幫你打電話給她,看她心情怎樣,如果不錯的話,說不定她會願意出來逛逛。」

  「就知道妳會幫我!」白祥用力一拍白雪背脊笑道。

  白雪望著大哥絲毫不當她是女人的大剌剌動作,怪他也不是,誰叫白家男人腦子裡向來少了根細膩神經。

  瞪著大哥英勇有餘溫雅不足的笑臉,白雪輕輕一嘆,她好想阿洛。

  這個時間——她看著車上時鐘,不知道他下班了沒?

  九點不到,白雪、白祥已吃完晚餐,這會兒正火速趕往微風廣場——白雪剛在電話中約瑪格九點微風大門見。

  白雪耳提面命。「等會兒你先去旁邊花店買束花,買好等一下,至少給我十分鐘聽她抱怨,記清楚了嗎?」

  「還得買花?!」白祥一臉大便。一個大男人去花店買花,感覺很糗耶!

  「你不準備我就不幫你了。」

  「好啦好啦!」白祥嘴裡嘀咕。女人真麻煩!動不動就要買花送禮物的,以為他時間多啊!

  為了不讓瑪格太早看見大哥,車還沒到微風大門白雪決定下車步行。一身尼泊爾打扮的瑪格,一見她來眼淚立刻落下。不出她所料,她那個笨大哥上回失約後就一直「忘了」補送人家生日禮物——

  「妳說他是不是很過分?」

  「沒錯,大哥他的確太粗心,瑪格別哭,我知道委屈妳了——」白雪拍著瑪格背脊安慰。

  一見白雪溫柔表情瑪格哭得更凶。「妳哥要是有妳一半溫柔,我們就不會這麼常吵架,白雪,為什麼妳不是男人?如果妳是男的,我一定馬上跟妳在一起!」

  這句話她不知聽她說過幾百次了,白雪第N次回答:「若我是男人,大概只害妳哭得更凶!」她幫她擦去眼淚。「想想我哥雖然粗心了點,但他也從來沒有花心讓妳失望過,換作我可不一定。」

  「這麼一想,笨祥也還有那麼一個優點。」瑪格破涕而笑。

  「原諒他了?」

  「除非他補送我禮物!」瑪格嘟嘴。

  話剛說完,白祥已抱了束粉紅玫瑰站在白雪前方,白雪搖搖瑪格手臂要她回頭,一見白祥與他手裡的花,瑪格喜出望外。

  「對不起,妳生日那天我不該失約……」

  望著抱在一塊的大哥與瑪格,白雪搖頭嘆氣,該是她這個和事佬功成身退的時候了。她距離稍遠後發了個簡訊給大哥,說她會自己搭計程車回家。

  其實啊,女人要的非常簡單,她只是希望喜歡的男人明白表現,他心裡確實有她——白雪一邊想著,突然動念想聽聽藍司洛聲音,說不定他人剛好在微風附近,這樣她就可以搭他車一塊回家去。

  白雪停在一家舶來精品店前,拿出手機按下發送。

  電話接通,白雪邊看著櫥窗擺設一邊等他接聽,一陣耳熟的手機鈴響自遠而近傳來,白雪好奇張望,然後——

  她看見了,藍司洛那麼恰巧就站在精品店裡頭,而他身邊陪著一個美麗的女子——是Shine!

  白雪臉色慘變。

  「小雪……小雪?!」藍司洛接起電話喚了兩聲。怎麼沒人說話?他皺眉中止通話按下回撥,妹妹Shine同時拎了兩套長洋裝過來。

  「這兩件怎麼樣?噯!」Shine發現櫥窗外的白雪。「『王子』也來了?」

  藍司洛聞言抬頭,一見白雪蒼白失色的臉龐他望向身旁的妹妹,暗叫聲糟!小雪鐵定誤會他了!

  「小雪!」藍司洛丟下妹妹奔出精品店。

  不給他解釋機會,白雪拔腿就跑。

  天吶!白雪緊握著手機快速地跑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在一家店前看見自己男友跟其他女人約會?這是怎麼回事?

  「小雪等等——妳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不聽!越是聽他這麼大叫,白雪越害怕面對現實,心裡亂糟糟的,震驚與失敗徹底擊碎她自信。

  難道她一輩子永遠逃脫不了被男人捉弄的宿命?白雪心想。這回阿洛又跟誰打賭,Shine嗎?打賭他有沒有那能耐讓她愛上他?她突然想起,他第一次進她店裡就是幫Shine拿書的,她早該想到他們關係匪淺……

  白雪淚如雨下,行經馬路時她也沒看清楚路況,身邊一有人動她就跟著往前衝。

  「小雪等等!」

  慢了她幾步的藍司洛被紅燈擋下,他焦灼急迫地注視兩旁車來,半分鐘紅燈已將兩人拉出一條街口距離。不管了!藍司洛覷了個無車空隙衝過斑馬線,「吱」地煞車聲急響。

  「你瞎了眼啊,沒看見紅燈啊!」

  「對不起,對不起!」藍司洛舉高右手致歉,待回頭,往來行人中已經不見白雪身影,他忙抓來路人詢問:「請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個子很高,穿著白襯衫長褲短頭髮的女人跑過去?」

  行人往身後一指,藍司洛道謝後又匆匆快跑。「小雪。」他手圈在嘴邊大喊,邊焦急地搜尋她身影。「小雪。」

  遠處,白雪踢中人行道上石塊,狼狽撲地。

  好痛!心痛加上腳痛再次逼出她眼中淚水,她無力站起,只能坐在人來人往的地上痛哭。她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德行?白雪蒙著臉不敢相信自己也會有在人前落淚的一天,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面前?阿洛之前是怎麼跟她說的?會讓女人哭泣的男人,根本沒當男人的資格。但他剛才又做了什麼?跟Shine一塊逛街?白雪一邊哭一邊笑。她怎麼會那麼笨,又再一次相信男人——

  「妳真是個大白癡!」她抱頭痛罵自己,淚流滿面。

  「小雪……」藍司洛追來,喘著氣注視跌坐在地的她。

  他彎腰欲攙起她,她卻不領情地揮開。

  「不要碰我!」

  「妳誤會我了!」

  「什麼誤會?!」她抬起哭濕的臉質問:「我親眼看見你跟Shine約會,還會有錯嗎?」

  「當然有錯!」藍司洛抓著她肩膀搖晃。「Shine是我妹妹,她本名叫藍語嫣,妳聽見沒有?Shine是我妹妹!」

  白雪突然忘了哭泣。他剛說什麼?Shine是他的誰?

  「Shine是我妹妹。」藍司洛再次說:「她是我同父同母所生的妹妹,我剛看妳表情不對就想妳一定誤會了,妳怎麼可以不問青紅皂白就誤會我?」

  「但是——」她手朝後方一指,他跟Shine長得一點都不像——

  「Shine像我爸。」藍司洛好氣又好笑。「天吶,妳怎麼會誤會我跟Shine是一對?!」

  「她好漂亮。」Shine穿了一件白色小禮服式洋裝,外罩黑色短擺外套,個頭不到藍司洛耳朵高度的她嬌小秀氣,還有他倆對話表情如此親暱,她一看到就——理智全失了!

  一見她愧疚的臉,藍司洛只能嘆氣。「這事我也有不對,我一直以為妳知道我跟Shine的關係——」他攙起她,卻見她腳一拐。「怎麼了?」

  「扭到了。」她淚眼汪汪。

  「我看看。」藍司洛將她抱至路旁花台,脫去她腳上帆船鞋。「這樣會痛嗎?」他看著她問,白雪點頭。「晚上熱敷後我幫妳推推,應該明後天就沒事了。」

  她側頭一瞄他,咬了咬嘴唇,說:「對不起。」

  「妳也知道錯了!」

  她抱歉地點頭。「我不應該還沒聽你解釋就胡亂誤會你。」

  「看在妳哭得這麼慘的分上。」他抬手抹去她頰上淚痕。「這次原諒妳,妳下次再這樣,看我怎麼處罰妳!」

  白雪窘困地傻笑。「好糗噢!我怎樣也沒想到Shine會是你妹妹,我竟然在吃你跟Shine的醋……」

  「我看我還是提早安排妳跟我家人見面,免得下次妳看見我陪我媽逛街,又像現在一樣,咻地不見蹤影!」

  討厭!白雪輕打他。「我哪有那麼離譜!」

  「難說!」他擰她鼻頭,隨後幫她套上鞋子。「來吧,我揹妳走回去。」

  白雪害羞地爬上他背,藍司洛挺腰一撐,安步當車往前走。

  「妳自己說,剛才是不是把我跟柯樺青想成一路去了?」

  貼在他背上的頭輕點。「我還以為我這輩子注定得被男人捉弄了。」

  撐在臀上的手掌一拍。白雪低叫。

  「看妳下次還敢不敢隨便誤會我!」

  「不敢了。」她口氣滿是愧疚。「不過……我剛真的很難過,比發現柯樺青騙我那時傷心五百陪。」

  藍司洛轉頭瞟她一眼,眼裡全是得意。「那是因為妳喜歡我,比喜歡他多五百倍。」

  沒錯。白雪甜蜜地貼在他背上輕磨。「我保證再也不會——對了,Shine怎麼有空逛街?我記得她之前說要忙好一陣子。」

  他反問:「妳忘了下下禮拜我們要去哪?」

  所以說——「Shine剛挑的衣服是要給我的?!」

  「對。」他點頭。Shine是業界有名的造型師,打從白雪答應一道出席晚宴,藍司洛就馬上聯絡妹妹幫忙。

  「她明天要飛韓國工作,連她自己也沒辦法確定她兩個禮拜後人在哪裡,我才要她提前準備。」

  兩人回到精品店,Shine一發現白雪快跑的理由,笑到眼角全是淚。「我快不行了——天吶,妳竟然會誤會我跟阿洛有一腿!」

  白雪窘得說不出話來。

  良久,才見爆笑不已的Shine平靜下來。

  「不過說真的,我比較喜歡現在的妳。」Shine抬起白雪通紅的臉瞧看。「之前只覺得妳長得好帥,但現在,臉頰紅撲撲的妳真的好漂亮。」她轉頭看了哥哥一眼。「對不對?」

  藍司洛搖頭。「在我眼裡,小雪一直都是最漂亮的。」

  Shine受不了地挲挲雙臂。「夠了夠了,你們要肉麻回家再說,先來辦正事,我剛挑了幾套長洋裝妳穿穿看,看有沒有哪需要調整。」

  白雪正要站起,藍司洛卻阻止她。「我抱妳。」他一邊跟身後店員還有Shine解釋。「她腳剛扭到——」

  Shine與店員互看一眼,店員忍不住問:「妳大哥之前就這麼溫柔?」

  Shine皺鼻子想了下。「如果把阿洛對人的態度分成一到十,妳大概是一,我是五,至於白雪嘛——」

  當然是十。

  「看他們倆感覺,會讓人忍不住想戀愛呢!」

  Shine嘆口氣。

  是啊,真是讓人嫉妒的一對!

  ※※※※

  兩個禮拜後 藍家

  「Shine好了沒?再四十分鐘晚宴要開始了……」藍司洛輕敲臥房門一邊喊道。

  「好了啦好了啦,一直催催催……」Shine邊喊邊將一朵用米色古董蕾絲做成的玫瑰花頭飾安插在白雪頭側,再退一步檢查。「好了,站起來。」

  白雪乖乖起身,在Shine的指示下轉了個身。

  「好看嗎?」她問。

  Shine豎起大拇指。「美呆了,我保證等會兒晚宴裡最漂亮的女人一定是妳。」

  也太誇張了!白雪笑著搖頭,藍司洛房間沒擺鏡子,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她這身打扮多美,多適合她。

  「我要開門嘍!」Shine在裡頭喊道:「阿洛,我勸你抽幾張面紙在手上。」

  「幹麼?」

  「擦口水啊!」Shine大笑,同時打開臥房門。

  原來環胸等待的藍司洛一見白雪現身,他雙眼頓時瞠大。

  我的天啊!這個簡直是──希臘女神降臨!

  「幹麼這樣看我?」白雪摸摸自己裸露的肩膀,一臉不解。

  「好漂亮,Shine把妳的優點完全展現出來……」藍司洛拉著她轉圈,米白緞面洋裝如瀑般順著她S形曲線瀉地,抓縐領口略高的腰線將她身形襯托得更加纖細,還有頭上畫龍點睛的玫瑰頭飾。Shine為了與之搭配,特別把白雪的劉海梳了一個卷度貼在頭側,帶著一點八0年代復古風味的打扮實在太、太適合她。

  臥房門打開就跑得不見蹤影的Shine,打了面直立鏡現身。「妳自個兒看我剛說的話對不對?!」

  白雪一瞧見鏡裡的自己,當真嚇了好大一跳。她碰碰自己臉頰耳朵,看見裡頭人也跟她做出一樣動作,鏡子裡的人──真的是她啊!

  「還有。」好像覺得白雪承受的驚奇還不夠,藍司洛自西裝口袋取出一只珠寶盒,打開,拿出裡頭耳環幫她戴上。

  「先前決定妳要穿這套禮服時,我就開始在找可以搭配的首飾,看來看去還是珍珠適合妳。」

  白雪臉頰圓潤而長,最適合長型耳環。藍司洛幫她戴上兩只下方旋鑲著珍珠的耳環後,再取出一枚以南洋粉紅珠為主角的鑽戒,輕輕套進她左手無名指。

  「這戒指名叫『月牙』,下回妳對我的心再有疑問的時候,就低頭看看它。」

  白雪看著手上溫潤美麗的月牙鑽戒,一時說不出話來。

  Shine探頭打岔。「這算是求婚嗎?」

  藍司洛搔搔頭,剛才梳好的頭髮一下又被他弄亂。「如果小雪願意……」

  「你看你,像個小孩子似的。」白雪笑著幫他梳理頭髮。

  「別顧左右而言他。」典型皇帝不急急死太監,Shine不停敲邊鼓催促。「快點回答啊!」

  白雪一看藍司洛期待的臉,再低頭瞅瞅手上戒指,她害羞一地笑。「明天晚上──我帶你去見我爸媽。」

  「她答應了!」Shine開心抱住哥哥大叫。「恭喜恭喜,以後我要改口叫小雪大嫂了,哇!太棒了──」

  在Shine連連道別聲中,藍司洛牽起白雪的手。「走了?」

  她點頭尾隨上他的車,車子外邊,臺北街頭依舊繁忙,行人腳步匆匆,可她心情卻是如此滿足、快樂。

  「我覺得我好幸福。」她望著身旁的藍司洛說。

  他一笑,趁停紅燈輕輕一吻她唇角。「相信我,妳會一直一直幸福下去。」

  白雪和他十指交纏,點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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