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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格格當差(格格兼差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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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02:3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陽光晴子 - 格格當差(格格兼差之二)

吼,都是那秦莫將軍惹的禍,沒事幹麼入了潑辣格格的眼,
嚇得他爹娘用恩情逼她好姊妹與他成親,以擋住惡勢力!
但好朋友是做什麼用的?
她晨懿格格什麼沒有,就是膽子比人家大了一咪咪,
除了慫恿好姊妹落跑找人嫁的「義舉」之外,
還親自扮成黑不溜丟又髒又臭的小乞兒遠赴邊關軍營,
打算混進去當差,趁機「勸降」他不娶,以斷好友的後禍,
不過她差點就壯志未酬快餓掛了,好在大鬍子恩人相救,
聽她屁了堆當差夢,果真把「娘娘腔」的她送進營中,
一進城門,才知恩人就是那將軍,她急著「要事」相告,
他偏偏派她這菜鳥小兵去當柴夫、當伙夫、當守酒窖的,
就是避之不談,那就別怪她逼急了壞他召妓的「好事」!
而且,誰說只有女人會招蜂引蝶的?
她就不懂,那長得跟熊似的男人哪值得這麼多女人青睞?!
尤其在識破她的女兒身之後,還準備抓她當擋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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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03:4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奇怪,這條路對嗎

  晨懿坐在船首,困惑的看著這寂靜但絕對是人間美景的山水風光。

  「晨懿格格,先喝杯茶吧。」

  杜天元端上一杯香噴噴的茶到晨懿的面前,那張俊秀的臉上有著無法掩飾的心動。

  晨懿有一張傾國傾城之貌,粉雕玉琢、唇紅齒白,膚如凝脂,尤其是一雙靈活迷人的黑眸如黑夜中的星辰般璀亮,輕而易舉的就攫取了他的一顆心。

  只可惜,女扮男裝的晨懿另有心思,對這張俊臉上的含情脈脈毫無所覺。

  她皺著柳眉,望著行駛過的兩岸景致,腦海裡則有一張地圖在勾畫著,但不管怎麼拐彎怎麼走,好像一直都是往南方啊。

  她會走這一趟全是為了好朋友恩頤格格,江湖好友杜天元說他有門路,能安排她混進邊塞的軍營,好接近秦莫將軍,可是,她現在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在誑她了。

  「天元哥,走這條水路對嗎?」

  「呃——當然。」他先是一愣,隨即眼神閃爍的逃避她質問的目光。

  「說謊!」

  杜天元臉色立變,「什麼?」

  她盯著他的臉,「說實話,這不是往北而是往南的路吧?」

  既然被發現了,他點點頭,「是,但我這是為了格格好,軍營是什麼地方?何況,恩頤格格與你約定的時間早過了,這代表她出事了,你又何必為了她的婚事前去邊塞?」

  「你說何必」她火冒三丈的瞪著他,「她是為了不讓我去軍營才鼓起勇氣離家出走的,因為是我說了除非她離家出走,找一個看得順眼且心儀的男人嫁了,生了孩子,才能回到浚王府,只有這麼做,我才不會千里迢迢的去找秦莫將軍!你懂了嗎?」

  恩恩及貼身丫鬟小毓已從人間消失三個多月了,說來,真的是她的錯,恩恩天生溫柔婉約,哪會做這種驚世駭俗的事呢!

  但恩恩做了,原因全是太過善良,就擔心她這個好朋友長途跋涉混進軍營會出事,不想要她去冒險。

  想到這裡,晨懿真是恨死自己。她應該默默的去做就好了!

  她就是見不得恩恩成了犧牲品,好好一個琴棋書畫皆優的美人兒,為什麼偏偏倒大楣的成為刁蠻潑辣的寧格格的眼中釘?又為什麼必須嫁給長年駐守在邊關,且跟個軍妓廝混的男人

  這些事,她已經夠不平、夠氣的了,如今這個相交多年的江湖摯友,竟然帶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跑

  杜天元著迷的看著杏眼圓睜的她,再看著這兩旁氣勢磅礡的綠色山脈,四周不見人煙,在這靜寂雅致的畫舫上又只有他們兩人,他深吸一口氣,真情流露的凝睇著眼前的美人,「晨懿,你知道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愛上你了……」

  她一愣,「什麼?」

  他緩緩低頭靠近她,在她脖頸間輕柔的磨蹭,低聲呢喃,「把你自己交給我,我保證我會愛你、疼你。」

  「你想幹什麼」她被他突兀的動作嚇到了,直覺的伸手推開他。

  他踉蹌的倒退一步,「你知道我的功夫比你好,在這裡,你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所以你要霸王硬上弓?」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身子不著痕跡的往後退。

  杜天元神情略顯困窘,「從你請我幫忙安排這一趟旅程開始,我就一直在找尋一個可以讓你瞭解我的心、我的感情的地方,我也安排好了,可沒想到才走了兩天,你就發覺不對勁。」他忍不住埋怨起來。

  晨懿受不了的仰頭一翻白眼,「感情是不可以勉強的,而且,你也不是差勁的會強迫——」

  他用力的搖頭,「不!我會!我們的身份太懸殊了,只有生米煮成熟飯,我才有機會擁有你,請你原諒!」

  話語一歇,他突然疾行上前,就要點她的穴道,她勉強閃過,再擊出一掌,但立即被他壓制倒地,下一瞬間,她的膝蓋用力往他胯下一頂——

  「噢?」痛呼聲陡起,他臉色一白,雙手摀著胯下倒在甲板上痛苦呻吟。

  晨懿則毫不猶豫的轉身,「撲通」一聲跳下水。

  「等等……等……噢……」杜天元痛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擔心她會溺水,可是他那兒真的太痛了,讓他無法起身去追她。

  等她又不是白癡!晨懿拚了命的振臂泅游。剛剛那一下,她可是使盡了吃奶的力氣,不然她哪有時間逃啊。

  只是好累哦,她快沒力了。好不容易爬上岸邊,氣喘如牛的遠遠望去,杜天元仍躺在船板上呻吟,她心裡終於平衡多了。

  她低頭檢查身上的貼身物品,銀票、解藥全安好的在她的百寶囊裡,她安心的吐了口長氣。沒事兒,她可以繼續上路了。

  秦莫將軍,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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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04: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雨淅瀝嘩啦的下個不停。

  在這條杳無人跡的山路上,不是奇巖怪石,就是一片黃沙大漠,原本的乾涸蕭瑟,熱氣襲人,經過這場傾盆大雨一下,倒是消了些暑氣。

  轟隆隆的雷雨中,一名披著黑色斗篷的騎士驅策著胯下的悍馬,在泥濘的黃土路上奔馳,當瞥見閃動著紅色火光的山洞時,騎士立即策轉馬兒奔向該處——

  一衝進洞口,一股惡臭立即撲鼻而來,他濃眉一皺,頓時看到惡臭的來源,就是那名癱在火堆旁,渾身髒到看不清楚五官的乞兒身上發出來的。

  此時,熟睡中的晨懿也迷迷糊糊的醒來,她似乎聽到了馬蹄聲。

  她張開了惺忪睡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矗立黑色巨影,她倒抽了口涼氣,嚇得急急的從地上爬起來,「你是誰?」

  「一個過路人而已,小乞兒。」

  男人低沉的嗓音陡起。

  晨懿眨了眨眼,看著該名男子翻身下了馬背,脫下身上的罩頭斗篷,順手就丟在一旁的石頭上,再從馬背上的袋子裡抽出了一條乾淨的毛被,但令她錯愕的是,他並非是把那條毛被拿來自己用,而是拿來擦拭馬兒身上的雨水,在拍拍馬兒的頭後,這才將毛被披到一旁的石頭上,接著,很大方的坐在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升起來的火堆旁。

  這男人是熊嗎?除了濃眉大眼外,只看得見一臉鬍髯,整個人看來冷酷而剽悍,一襲灰色的陳舊衣袍看似穿了幾十年,看來比她這從格格落魄成乞丐的天之驕女也沒好到什麼地方去。

  男子不是沒看到那雙圓亮黑眸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只是小乞兒一身黑漆漆、髒兮兮的,他完全看不出是男是女。

  思緒間,他從袋子裡拿出幾顆饅頭,不意外的看到小乞兒的眼睛登時一亮。

  「拿去吧。」他丟給她一顆,看她像個餓死鬼的大口大口的吃,濃眉一皺的提醒,「別噎住——」

  話還沒說完,就見她猛搥自己的胸口,他連忙拿了水袋丟給她。

  晨懿急著接過手,一邊仰頭灌水一邊用力搥胸,好半晌,她才吐了口長氣,眼泛淚光的把水袋交給他,「謝謝。」

  男子瞥她一眼,再看了看這個寬敞陰涼的山洞,並無其它馬匹。離這個山洞最近的城鎮也有百里之遠,再往前,就是最接近前線駐軍營地的邊城……

  「你很好奇我為什麼一個人落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嗎?」

  晨懿瞧見他那雙深邃冷峻的黑眸中的思索,不難猜測他在想些什麼。因為她這一路上能遇到的人有限,他們對她都有同樣的疑問,要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乞討過活,不餓死才怪!

  「人各有志。」男子淡漠回答,不想搭理的態度明顯。

  看他炯炯有神的黑眸裡跳躍著態熊烈火,她卻有一種置身在冰天雪地裡的感覺,就連周圍的空氣也因他而為之凍結。

  晨懿打了個冷顫,不由自主的搓搓冒出雞皮疙瘩的手臂,只是他是這七天來,她好不容易才遇到的同類,她還是忍不住的更湊近火堆,在劈哩啦的熊熊柴火聲中與他交談。

  「壯士打算往哪兒走?」

  她一雙骨碌碌的黑眸瞄向那匹乖乖站立在洞口的黑色駿馬,開始思索著是要趁這個男人熟睡後,偷馬走人,還是有良心一點,卑微一點,拜託他載她一程?

  這一路北行路程比她想像的遠太多,銀票全花完了,接下來只能靠她這雙腿兒,雖然她已是腳痛腿麻了,但為了幫好友,她也心甘情願,而如今既然有匹馬兒在眼前了……

  他沉默不語,連帶的也讓這山洞裡出現凝滯的窒息感,害她不舒服了起來,於是主動的打破了僵局,「嘿,相逢即是有緣。何況,這山洞是我先占的,火也是我升的——」

  一錠銀兩在眨眼間突然落到她的腳邊,她身子前傾的拿起,瞪著那男人以手當枕的躺下小憩,大為不滿。「你真把我當乞丐了」

  他只是睜開黑眸冷冷的瞟她一眼,便又闔上眼睛小憩。

  他這一路在北京及邊塞來回奔馳,不知跟多少陰狠的江湖人士動手,光從一個人的眼神,他便能看出是否帶有敵意,而這個小乞兒那雙黑眸太過率直,不是什麼心狠手辣之徒。

  「你——」晨懿氣得咬牙。這一趟從江南落水後,她一路獨自往北,實在看了太多男人的嘴臉,是美人,就色迷迷的好生伺候,在她刻意把自己全身行頭跟個小乞丐交換後,男人見著她便摀住口鼻的閃人。

  她可是個理性的人,還不至於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所以,基於這一趟遠行的災難全始於那個沒擔當的秦莫將軍,這個像熊般的男人,她是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他要是再不把握,她便決定偷了他的馬閃人!

  「咳咳!」她輕咳兩聲,看著仍然闔眼休息的男人,「其實我現在的確是一人飽,全家飽——」

  「看得出來,也沒志氣。」他眼睛未張的打斷她的話,「所以,閉嘴就好。」

  眨眼間,一小袋碎銀子又丟到她面前。

  她明白,這是嫌她吵,要她閉口的施捨錢,可是——「你少看不起人!我要上軍營去呢。」出門在外,銀子不嫌多的,所以,她還是將碎銀子揣進懷裡的百寶袋裡。

  此路前去就只有一處軍營……男子濃眉一擰,緩緩睜開眼睛,細細打量那一頭糾結髒亂的黑髮,一身粗布破洞棉衣,一雙同樣陳舊的布鞋。髒兮兮的臉上也看不出歲數,但若是往軍營去,必是男兒無誤。

  「你上那兒做什麼?」

  「當差啊。」她沒好氣的睨他一眼,幹麼一臉瞧不起人的樣子!

  「我不知一個乞兒能當什麼差?」這小子未免太過天真了!

  晨懿瞪眼氣怒的斥道:「狗眼看人低的傢伙!我這叫偽裝,否則怎能一路平安的混過來嘛!」

  「為什麼要偽裝?」他不得不承認這引起他更大的好奇,本以為只是名乞兒,但說到「偽裝」,這便事關邊陲安全。

  「因為我長得太美了嘛!」她脫口而出,但一見他好不容易睜開的黑眸又再次閉上,她明白他是懶得再跟她廢話下去,於是急急的拍胸解釋,「呃,我的意思是我長得比女人還像女人啦,一些登徒子想輕薄我,所以我才搞得混身惡臭、髒兮兮的,那些人才不敢亂來。」

  這一席話有一半真一半假,一路女扮男裝的她的確是因為那張皮相太漂亮了,招致不少輕薄,但真相該說是她所托非人啦,差點讓人給非禮了!原本事先安排好的計劃,也全毀了。

  「那些登徒子大概全瞎了。」

  男子並非刻薄之人,但就他眼前所看到的,這個乳臭未乾的乞兒嗓音略尖,還以「美」來自我形容,就一個男子漢來說,他無法忍受。

  「你——你——」晨懿咬牙指著他的臉,卻氣到說不下去。

  好,這麼污蔑她,那就別怪她將他丟下,反正他看來壯得跟頭牛一樣,餓個幾頓看來也不會怎麼樣!

  她倏地起身,「哼,道不同不相為謀,就算乞丐也有自尊的,我不屑跟你同處在這洞穴裡!」

  晨懿快步的越過他身邊,但左手已從袖子裡拿出一包藥粉,一個刻意的踉蹌,她雙腳打結的跪跌在他身邊,左手往他的口鼻摀去,可沒想到這名粗獷男子動作極快,一手迅速扣住她的左手。

  「痛?」她低呼一聲,連忙放掉手上的藥粉,這一招男人可沒有料到了,當那些白色粉末落下,他臉色一凜,猛地放手揮拂,但仍有粉末吸入口鼻。

  「你——」一股暈眩襲來,男子一臉不敢相信的瞪著那雙黑眸透出狡黠之光,「該死!」他太輕敵了!瞬間,黑暗立即吞噬了他。

  「呼!」晨懿眨眨驚惶的眼,大大的吐了口長氣,搓搓被他扣得發疼的左手。這男人的手勁還真大,反應也夠快,不過,這包可是她交友滿天下才得來的好貨,只要讓人吸上一點點就會昏……

  她柳眉突地一皺。等等,慘了!她忘了先吞一顆解藥,這會兒連自己也昏昏欲睡,完了,完了!她身子緊接著一晃,她忍著暈眩,急著要從懷裡掏出解藥來,但來不及了,下一秒,她立即昏厥過去,而且,還好巧不巧的就倒臥在這名粗獷的男人身上。

  雨停了,繁密的葉子隨風輕顫,落下了更多的雨滴,但放晴的天空早已被一大片瑰麗的霞光渲染,已是黃昏時分。

  男人皺眉醒來,深吸一口氣——

  好臭!他難以置信的瞪著靠在他下巴,頭髮糾結骯髒的小頭。這小子!

  他黑眸半瞇,大手往小乞兒的衣領一抓,將對方從身上拎起,丟到早已熄滅的火堆旁,看著那些散落在身上及地上的粉末,他不敢再大意,屏住氣息的拍去,再退到上風處,不意外的,那個自作自受的小乞兒也在此時悠然轉醒。

  「噢?」晨懿皺著眉頭,撫著發疼的後腦勺。怎麼這兒會疼呢?

  她傻愣愣的坐起身,下意識的看著後面。原來剛剛是枕在一塊小石頭上,難怪會疼。

  「嚇!」她猛地嚇了一跳,瞪著端坐在對面的男人,然後想起一切,她想也沒想的就起身要逃,但才跑一步,男人大腳惡意的一伸,她便跌了個狗吃屎,趴在地上,痛得呻吟。

  真是的,她跟他顯然犯沖,才遇著沒一天,她就這兒疼、那兒疼的!

  「你迷昏我想劫財?」男子冷冷的問。

  「我、我想要你的馬,我說了我要去軍營嘛。」她揉著額頭跟鼻子,真疼。

  他一挑濃眉,「從軍前先大撈一筆?」

  「我才不是去從軍的,哎呀,反正,我就算想當偷馬賊也當不成,迷昏你是迷成了,還白癡的連自己也一起弄昏了,我就是什麼都做不好!」

  晨懿邊說邊偷瞄他,但他只是冷冷一瞥,毋需言語,就足以令人屏住呼吸。這個男人真的很冷酷耶!

  她低著頭,稍稍以手指按壓眼角,讓眼泛淚光後,這才可憐兮兮的抬頭看他,「但我能怪誰呢?從小就是個孤兒,從有記憶開始就在乞討跟流浪,沒上過學堂,也沒讀過書。」

  「你的口氣用字聽起來不像文盲。」

  「那當然,有句話不是叫做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走了何止萬里,什麼樣的人沒看過,什麼樣的話又沒聽過,我天資聰穎——」

  「卻不思上進!」

  「不思上進我……」她哽咽,突然全身抽搐、嘴唇顫抖,眼眶裡迅速的盈滿了淚水,「你以為我愛弄得髒兮兮?以為我愛讓人施捨,以為我愛偷人家的東西,被抓到時讓人又罵又打,全身傷痕纍纍……嗚嗚嗚……

  「為什麼我乞討了碎銀子,不是拿來填飽肚子,而是去買迷藥,還不是因為會被當成女人欺負,那種天地間只有自己一個人,被遺棄還被糟蹋的感覺,像你這種長得又高又壯,一看就是吃得飽飽、穿得暖暖的人是不會懂的!」

  晨懿環抱著自己,把頭埋在膝蓋上,抽動著肩膀,淚水鼻涕直流,這種戲碼對她而言太簡單了。

  「你——」他眉頭深鎖。

  「嗚嗚嗚……你走吧,反正一個連自己幾歲都不知道的人,連老天爺都放棄的人,我還在乎一個人嗎?你快走!」

  她仍趴伏在膝上,頭也不抬的朝他揮揮手,卻在心中暗暗嘀咕——

  快走!別跟我計算我用迷藥迷昏你、偷你馬兒的事就好!

  他面無表情的瞠視著,「我走?你迷昏我想偷走馬兒一事就這麼算了?」

  她一愣,低低嗚咽,「你、你連點惻隱之心都沒有嗎?我已經這麼可憐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像你好手好腳卻做些偷雞摸狗之事!」他口氣極為不屑。

  「才不是呢,我不是說要上軍營了嗎?」她受不了的抬頭叫了出來,「那你是想怎樣?把我逮到衙門嗎?」她演得好累啊,這傢伙怎麼這麼愛訓人。

  「這是個好建議。」

  晨懿一愣,傻眼,「不、不會吧」

  格格進衙門,這很丟臉耶!而且還是這一身落魄狀。

  她想也沒想的就跪下求饒,「英雄饒命啊,不要鬧這麼大吧?可憐我已經無父無母,可憐我好不容易才要像個男子漢到邊關當兵,嗚嗚嗚……什麼壯志未酬……什麼先死的?嗚嗚嗚……我只要進了衙門還能活嗎?爹……娘……我乾脆——」

  「夠了!一個男人哭得像個娘兒們,簡直可恥!」他冷聲斥責。

  她扁起嘴兒,眼淚還是撲簌簌的掉,但髒兮兮的臉上像是有油、有炭似的,仍沒半點兒乾淨,她用袖子輕拭,就是故意不擦乾淨自個兒的臉,「我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現在不哭,還有機會哭嗎?嗚嗚嗚……」

  他煩躁的抿起唇,「好,我給你機會。」他從懷裡掏出另一包碎銀子丟給她,「這一次饒了你,但別再被我逮到。」

  晨懿呆呆的拿著碎銀子,看他起身往馬兒走去,她急急的跳起身來,奔上前的抓住他的手臂,求道:「要把我丟下可以,但別丟在這兒成不成?讓我上馬。」

  他冷冷瞟了眼她的手,再冷硬的看著她,「你到底是愚蠢,還是貪婪——」

  「都不是!我是腳酸了,下個鎮在哪裡我連點方向都沒有,你給我銀子,我要是走岔了路,這銀子能填飽肚子嗎?」

  他半瞇起黑眸。這小子是在埋怨嗎

  「我保證絕不使壞,真的,我身上的迷藥也只剩剛剛那一點了,沒了,現在就剩這包解藥而已。」她空著的另一手先是從懷裡掏出一包解藥丟在地上,再高舉起手發誓,而另一手因怕他落跑仍緊抓不放,「如果我還不識好人心的做出下三濫的事,必遭天打雷劈。」

  他冷冷盯視她,似在思索。

  怕他信不過她,一人落跑,晨懿急著又道:「我再發誓,若是所言不實,那就喝水嗆死、吃饅頭噎死——」

  「可以了。」

  聽一個男人像個女子碎碎念的,他終究被逼得開口,但那張臉可臭得很。

  他沉默的收妥毛被,放入袋子,再將斗篷披上繫好後,翻身上馬,面無表情的伸手給她,「上來。」

  晨懿連忙抓住他的手,利落的上了馬背,坐在他的後面。

  「你不怕我從後面暗算你?」他膽子頗大的嘛。

  他頭也不回的冷聲應道:「你是在建議我把你丟下去」

  她一愣,吐舌,「當然不是!我閉嘴,閉嘴。可是,我又臭又髒你不介意——啊?」

  他突然策轉馬頭,奔出洞外,她整個人往後仰,差點沒摔下馬背,好在她及時抓住他的斗篷,整個人撞上他硬邦邦的背。

  痛啊!她皺著眉、喘著氣兒,雙手緊緊揪住斗篷。這個男人,到下個城鎮,她絕對要離他遠一點兒,他根本就是災星轉世,能離多遠就離多遠。

  不過,晨懿想是這麼想,但她的恩人顯然另有打算,在快馬奔馳約莫兩個時辰後,他們便抵達一處熱鬧的城鎮,雖然入夜了,但鎮裡仍是燈火通明,只見他先行下了馬,到一家綢緞莊裡,她不解的跟著下了馬背,只見他不一會兒就走出來,手上多了一袋東西。

  男人把那袋東西丟給她,「到對面客棧去。」

  她抱著這袋東西,低頭打開一看,眉頭一皺,竟然是一套男裝,「那個……不如我們就此別過,我可以自己去邊關——」

  他冷聲一喝,「快走!」隨即拉著馬兒往對面客棧走去。

  晨懿雙肩一垮。這男人怎麼陰陽怪氣的?先前是她拜託他載她,這會兒他不是該樂得甩下她嗎?怎麼還這麼多事

  男人拉著馬兒一到客棧門口,站在門前的店小二立即哈腰走出來招呼,「客倌,請進。小瑞,把馬兒牽到後面的馬廄去。」

  一名叫小瑞的幫手立即跑出來,接過男人手上的韁繩,拉著馬兒往另一邊去。

  這時,店小二笑咪咪的迎接這名粗獷挺拔的客人入內,只是一看到跟在他身後的小乞兒,眉頭隨即一皺,半掩著鼻子,便揮手趕人,「快走——」

  「他是跟我一起的,店小二,先給他一間房,備個水給他沐浴。」

  男人的腳步一停,頭也不回的交代。

  「呃?哈哈,是,客倌。」乾笑兩聲,店小二困窘的哈腰。

  「等等,你幹麼?」晨懿著急的走到男人面前,看著他不怒而威的臉龐,「真的不可以只到這裡就行了嗎?我可以自己去——」

  他眼神陡地一冷,嚇得她後面的話全卡在喉間出不來。

  「送佛送上天,你說要到軍營,我就把你帶到軍營。」

  他想過了,目前軍隊並無徵兵,就他所知,也無任何職缺,與其讓這個乞兒不知如何的混進軍營,倒不如把他安插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看他到底要搞什麼鬼。

  她瞪大了眼。那怎麼成她是要混進去的啊,可沒打算真的去從軍。

  「恩人其實不必費心,真的,你——」吞嚥了口口水,看他愈形嚴峻的臉龐,她壓根說不出話來了。

  「聽好,我這輩子最討厭欺騙我的人,你最好乖乖的照做,不然,我照樣會把你送進——」

  「知道了,知道了啦!」

  天啊,她是招誰惹誰了?晨懿苦著一張臉兒跟著店小二的身後走,而旁邊幾桌的客人都因為她身上的異味不是皺眉就是掩鼻,恨不得她快快通過,可她不僅走得慢,還走沒幾步便回頭,眼巴巴的看著他,彷彿希望他能改變心意。

  見他無動於衷,她終於死心的對他說:「我把話先說在前面,我洗乾淨後,長得有點兒像女人,但絕對不是女人。」

  敢情這名跟乞兒沒兩樣的流浪漢,對自己的外表還很有自信?眾人啼笑皆非,僅以一種可笑的眼神睨著她。

  晨懿可沒心思管那些人,她一見男人那雙黑眸閃動著犀利冷光,立刻便道:「好好好,廢話少說,把自己弄乾淨是吧!」

  「知道就好。」

  她歎了一聲,看著店小二,「走吧。」

  「呃,請往這裡走。」店小二帶路,往二樓廂房上走。

  一進廂房,店小二立即退出門去。

  晨懿吐了口長氣,坐在床緣,不一會兒,店小二就跟兩名小廝扛進了一個浴桶,再注滿了水後,趕緊退出去,這一室氣味著實太難聞了。

  把門關好,窗戶也緊閉,她正要脫衣時,門卻晃了一下,像是有人要開門卻進不來。

  門外的人在發覺房門被閂上後,立即冷聲道:「開門!」

  她嚥了口口水,心不甘情不願的去開門,沒想到他卻大剌剌的走進來。

  「呃?你——我要洗澡!」

  「我要睡覺。」為了趕回軍營,他已披星戴月連趕好幾天的路,現在既然下榻客棧,他當然要好好睡上一覺。

  晨懿瞠目結舌的看著他脫掉鞋襪就上了床,「那、那個——」

  「你洗你的,我睡我的。」丟了這句話,他將被子拉起蓋好。

  「可是——」

  「你是不是男人」

  「當、當然是啊!」

  「那就別廢話。」

  「可是,我不習慣有人在時——你你你幹什麼?」瞧他突然氣呼呼的起身走向她,她嚇得揪著領子往後退兩步,就怕他會亂來。

  「你以為進軍營後,你一人住、一人洗,以為你是主帥、還是將軍?」

  「我知道了啦,但讓我有個心理準備一下嘛,我、我不習慣洗澡,成了吧!」真是的,她是上輩子忘了燒香嗎?怎麼會遇到這號人物啊!

  他眼內冒火,「我警告你,你再像個女人一樣拖拖拉拉的,為了可以好好睡上一覺,我毫不介意把你剝光了,丟進浴桶裡!」

  「行了,行了,那你背對著我睡成吧,就這條件,我馬上洗。」她又氣又急。

  他抿抿唇,這才重回床上躺下,轉身背對著囉唆的小乞兒。

  晨懿狠狠的瞪他一眼,這才小心翼翼的把隨身的布包拿下,從裡面拿出一卷乾淨的布條,一邊偷偷看著床上男人,再小心的貼靠在浴桶,把手伸進衣服裡,解開那纏胸布又放進布包內後,她看著桌上的油燈,深吸口氣後,用力的把它吹熄了。

  「我、我這樣比較習慣啦,我都在黑暗中洗澡的,乞丐嘛,哪來奢侈的油燈可用。」她急急解釋,就怕他又跳下床來教訓人。

  好在,靜寂黑暗中,沒有傳來任何聲響,她大大的鬆了口氣,這才窸窸窣窣的脫了衣服跳進浴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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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04: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靜寂的黑暗中,男人抿緊了薄唇,強忍著那讓人煩躁的穿衣聲。事實上,從稍早的脫衣聲、洗澡聲,這小乞兒的磨蹭功力已到令他受不了的地步,明明個兒那麼小,身子那麼瘦弱,到底有幾兩肉可以搓揉的?

  煩擾聲繼續入耳,他再也受不住的猝然起身,大步走到桌邊,迅速適應黑暗的眼眸找到桌上火摺子的點燃油燈後——

  「啊!」突如其來的光亮,令背對著床、正好把自己打點妥當的晨懿,嚇得忍不住尖叫出聲。

  居然像女人一樣的尖叫!他氣得咬牙切齒的怒斥,「真是夠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火冒三丈的話語在他猛地抓住小乞兒的手臂,硬是用力揪過來面對他時頓住。

  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在柔和燭火下的美麗容顏——

  柳眉鳳目,肌膚賽雪,一張紅艷菱唇,若非眉宇間有一股率直的英氣,活脫脫就是一名下凡仙子。

  他是見過不少美人,尤其是投懷送抱的女人,她們皆有國色天香之貌,溫柔婉約的氣質,但他卻不得不承認眼前這有著一張芙蓉面的少年郎,比她們都還來得吸引他!

  晨懿屏息看著他驚艷的神情,一面慶幸他是在此時點燃燭火。

  她深吸口氣,搶先說:「恩……恩公,我像女人吧?可我真的是男子漢,你別像看女人一樣的看著我,我可是會再去要點煤球把自己的臉塗髒的。」

  他蹙眉,仍因這張美人臉蛋而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她抿緊了唇,不悅的伸手向他打出一拳,「你再看下去就是污蔑我了,我是男人!」

  沒想到小乞兒會武功,若非他的武功高強,這突如其來的一舉他還真避不過!

  一個錯身,他一手扣住晨懿的手臂,沒想到她竟然回身狠狠的踢了他一腳,他濃眉一皺,不客氣的一拳過去,這一拳挾著雷霆之力,虎虎掌風令她心一驚,急著想逃,連忙又朝他揮來一掌,但他的動作更快,扣著她的手臂,一個使力轉身——

  「噢!」晨懿痛呼一聲,瞪著在瞬間就將她壓制在地,還將半個身子壓在她身上的粗蠻大漢,「你你你幹什麼?快放開我!」

  他壯碩的身軀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雖然她已綁好胸部,但卻不敢掙扎,就怕被他發覺自己與男人不同的地方。

  他濃眉一攏,「你臉紅什麼?」

  她粗重的喘息著,「我……我不、不習慣被男人壓著,成嗎?」

  「那就安份點。」他邊說邊起身,而她更是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

  「你知道我必須進軍營的理由了吧?外表像女人,就連動作、甚至神情也都會被誤認為女人,不得不將自己弄得臭氣沖天,連個正經點的工作也不敢去找。」

  聰穎的她腦袋一轉,立即眼眶泛紅的又說出自己的苦處,「所以我希望到軍營受訓,添點陽剛氣,要不,這張臉惹來太多麻煩了,我真的想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再怎麼樣也比這流浪乞討的日子要好。」

  他抿緊了唇瓣,瞧小乞兒那雙比女人還漂亮的眸子閃動著淚光,就覺得挺不舒服的,「別哭。」

  「你要去見秦莫將軍?為什麼?」男人的黑眸閃過一道訝異之光。

  為什麼?恩恩的事兒哪能跟這個外人說!她眼兒一轉,「傳聞秦莫將軍是男人中的男人,文武全才,征戰無數,戰績傲人,這一次前去,我定要請他讓我在他麾下做事,這可是我此生最大的美夢跟願望啊!」

  為了強調,她還雙手握拳的振臂,「所以,恩公可以去做自己的事,現在就是幾百匹馬兒來拉我都拉不走,我是正想要進去的!」

  晨懿說得鏗鏘有力,無非是要讓他明白,他們可以分道揚鑣,他不必當她的奶媽押著她上軍營。

  這一席話說來真的挺讓男子感動的。易地而處,自己若長得像他這等模樣,要蛻變成一個雄赳赳、氣昂昂的男子的確很難,難怪他寧將乞討來的錢買迷香隨身攜帶,想必曾吃過暗虧,不得不以那種東西來保護自己。

  相逢即是有緣,也許冥冥之中,上天讓他在山洞遇上他,也是希望他能助他一臂之力吧!

  他突然看向她,害她的心兒猛地怦怦狂跳起來。怎麼這雙深邃如海的黑眸直直盯著她不放,難不成他發現他女扮男裝了?

  他驟然轉身走到床畔坐下,將鞋襪套上,「準備上路了。」

  晨懿一愣,「啥?」上路?他們不是才剛要休息嗎?

  他快步的起身,走到她身邊,「你不知道自己幾歲,總有個名字吧?」

  「呃——」她又是一愣。扯到名字要做啥?

  但這人顯然沒什麼耐性。「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喝斥聲響起,她嚇得急急搖頭,「大家不是叫我小乞兒就是乞丐。」

  沒想到他連名字都沒有,他的眼中閃過一道不忍之光。

  「那我替你取個名字叫秦曦,你無父無母,便跟著我姓,曦是晨曦的曦,代表新的開始,新的人生。」

  她眨眨眼兒,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副說了就算的男人。這個男人怎麼如此霸道,誰要用他的姓?她有沒要他替她取名字,開什麼玩笑?

  「走。」他拿起包袱,率先出了房門,往樓下走。

  她怔怔的瞪著他的背影——

  男子聽到身後沒腳步聲,冷聲一喝,「秦曦。」

  「呃?是。」

  晨懿連忙快步的走下樓去,看著他向掌櫃另外買了水跟饅頭,付了銀兩後,步出客棧。

  而怔怔的瞪著她的店小二,還是在掌櫃的喊叫聲中才回了魂,急急的走了出去,到馬廄拉出客人的坐騎。

  這名比女人還要俊美的小公子,竟是傍晚時入住的小乞兒?

  她才沒空理會仍呆呆對著她直瞧、只差沒流口水的店小二,「其實,今晚在這兒睡一晚不好嗎?」她才有機會落跑啊。

  「這一段路你走了很久不是?何必再浪費時間。」他仍是冷言冷語。

  也是,可她真的不想多個同路人嘛,尤其是跟他!

  見他翻身上了馬背,她只能乖乖的跟著坐上去。既然注定得走在一塊兒了,那他……咦,他姓秦?她突地一愣。跟秦莫將軍同姓?

  她小臉兒陡地揪成一團。他跟秦莫將軍沒有任何關係吧?

  不過,天下何其大,姓秦者何其多,怎麼可能她隨便就能撞見一名將軍?更何況,他不也知道她是為了秦莫將軍而來,沒理由跟秦莫將軍有關係還隱瞞嘛,她別自己嚇自己了。

  「恩公給我一個名字,可恩公的名字又叫什麼?」她還是好奇的問了。

  「到軍營後,我再告訴你。」

  賣什麼關子?哇!她撇撇嘴角,在他背後做起大鬼臉。

  哼,等到了軍營,我再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包準嚇死你!她在心中直嘀咕。

  經過兩天跋涉,一路餐風宿露,總算來到邊城要塞。

  晨懿搖搖晃晃的坐在馬上,她快累死,屁股也快痛死了!一路顛簸、啃饅頭配水,以大地為床、黑夜為被,本以為她可以趁多管閒事的男人呼呼大睡之際,找機會落跑,哪知,她一躺下就去夢周公,天才泛著魚肚白,就被他冷颼颼的叫起床,且因睡在凹凸不平的地上,她渾身上下酸疼不已。

  「坐好!」

  男人按捺著性子命令。他強烈懷疑秦曦身上即使在洗淨後仍長了蟲子,要不,怎麼一路上老是在馬背上扭來移去的?人沒摔下去,還真是神奇!

  「是。」

  她只能無奈的挺直腰桿,看著就在前方的城門,然後,她注意到守城門的士兵眼神突地一亮——

  「秦莫將軍回來了!秦莫將軍回來了!」

  城門隨即一開,眾人的歡呼聲立即竄起。

  秦莫這一趟離城,是得到軍情,偵查邊疆藩屬有人起了異心並與京城高官勾結,打算裡應外合的攻打大清,因事態重大,所以,他親自前去京城面聖,由皇上親自下令查辦此事,並將一干叛黨全數緝拿歸案。

  而先前在前往京城的路上,派了不少殺手行刺,所以此時看到他平安歸來,眾人都歡喜不已。

  秦莫微笑的策馬入城,而身後的晨懿卻因為這響徹雲霄的歡呼聲,尤其是那一句又一句的「秦莫將軍」,震得她差點沒從馬背上摔下來。

  幸好他眼明手快,一回身便揪住了她手臂,才免了她跌得狗吃屎的糗樣,得以有驚無險的站立在馬兒旁,而他自己也很優雅的下了馬背。

  晨懿個兒嬌小,秦莫像座小山似的坐在她身前時,歡迎將軍歸來的人潮原本沒人注意到她,可她這一摔,不僅眾人全靜了下來,個個目光也全盯在這比女人還漂亮的少年身上。

  尤其那白裡透紅的凝脂肌膚,在眾人看來,簡直比女子更為細緻,甭說那英氣勃發的神采,單單那漂亮的五官,就足令眾人驚艷得呆若木雞。

  但晨懿何嘗不是被嚇傻了,她食指直指那張冷峻的容顏抖啊抖的,「你、你、你竟然就是秦莫將軍?」

  她一臉的難以置信,但下一秒便火冒三丈。他簡直是浪費她的生命、浪費她的時間嘛!這兩天的相處,就夠她把話說清楚,然後拍拍屁股走人了說。

  「夢想成真,是不?」他拍拍她的肩膀。

  「什麼夢,你幹啥要賣關子?」她簡直要氣炸了。

  秦莫淡然一笑。他哪是賣關子,而是他千里迢迢要找的人就是他,他可不希望一路上這小子把他當成英雄崇拜,徒增困擾。

  但他沒空再閒聊,幾名急著向他報告這半個月來大小事的副將,已簇著他前往將軍營帳。

  晨懿愣了一下,急著也想跟進去,「等等。」

  秦莫腳步一停,回身看她一眼,再吩咐身邊的副將凱絡,「他叫秦曦,先給他一個差事做。」

  外表俊秀的凱絡點頭回應,「是。你跟我來。」他還是頭一回看到這麼漂亮的男孩,而且,竟然還能跟他最崇拜的將軍同騎一馬,真令他羨慕。

  但晨懿哪肯走,她硬是擠過其他人,來到秦莫面前,「等等,將軍,我有事跟你談啊。」

  「我知道。」他並沒有忘記他說的願望及美夢。「那得先看你的表現然後再說!」

  「可是,我要說的事很重……等等,你幹麼?你幹麼抓我?你把我當什麼了?」她氣呼呼的抗議,因為秦莫像在拎貓狗似的,抓起她的衣領順手就將她丟出營帳外,讓她硬是滾了好幾下才坐起身,咬牙切齒的瞪著那大營裡傳出的大笑聲。

  「可惡!」

  她氣呼呼的又要衝進去,但一臉笑容的凱絡隨即攔住了她,「將軍交代了,你太瘦小,所以,你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自己變高變壯,才不會讓他那麼輕易的扔出來。」

  「我很謝謝將軍的良心建議,但事實上,有教養的人都不會用這樣的方式把人趕走!」她沒好氣的冒火駁斥。

  他一愣,「沒想到你長這麼漂亮,脾氣這麼……呃,我的意思——」

  晨懿受不了的撇撇嘴,「甭說了,他要我做什麼,我就去做,一做完,我就見他!」

  「呃——是!」

  是他眼花嗎?怎麼這小子一扳起臉孔,剎那間竟有股尊貴氣質顯現,令他不由自主的就要拱手稱是?

  凱絡搖搖頭,帶著她往伙房去。

  將軍營帳裡,四方桌上有一壺酒,幾樣小菜,秦莫的好友兼軍師何予威,帶著一種饒富興味的眸光看著這名比自己小了五歲,但個性比自己嚴謹,辦事果決,在戰事上總能洞悉先機的將軍。

  「我聽說那個孩子很漂亮。」

  秦莫明白他指的是秦曦,「是很漂亮。」

  「不過,這不像是你的作風。」他還是點了出來,他出軍營不過幾天,一回來就聽到凱絡跟他提秦曦的事,若非時間晚了,他會先去看看那個孩子。

  「我承認。」秦莫沒有隱瞞好友他跟秦曦相遇的經過。

  秦曦那孩子的確可憐,而好友又有一顆柔軟心,他明白,只是——「你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什麼麻煩?」秦莫挑眉問。

  「皇上連提都沒提?」

  聞言秦莫便明白了,「婚姻大事,皇上知道強迫我也沒用。」

  「但是還有皇太后。」她才是最難纏的人,他不相信好友不知情。

  秦莫替自己倒了杯酒,啜了一口,這才平靜的道:「那她得先說服皇上,才能強迫我娶妻。」

  「你已二十八了。

  「我不喜歡女人。」對這個話題明顯沒興趣,他起身,「我去看看秦曦。」

  何予威揚唇一笑,「我把話說在前面,你可以不喜歡女人,但別喜歡上他!」

  秦莫腳步陡地一停,回頭冷問:「你說什麼?」

  他倒是好整以暇,「沒什麼意思,只是你對他的關心及待遇都超乎尋常,剛好你又說了不喜歡女人——」

  「何予威,我沒有斷袖之癖,如果你要說的是這個!」他冷冷的瞪他一眼,這才轉身走出營帳。

  這一路經過站崗的士兵,他很清楚身為主帥,他出入自由,而在這幾天內,已有幾次想繞過崗哨衝進他營帳的秦曦,則一再的被隔阻在外。

  就他所知,秦曦被安排到伙房去幫忙,挑水、劈柴,先建其體魄,難不成他來找他是因為吃不了苦,想求他讓他做些輕鬆的活?

  他邊想邊走到最後方的小營帳,他相信何予威指的「差別待遇」,也包括這一樣吧。

  他破例讓秦曦擁有一個一人住的小營帳,這是出外野營時所搭的帳篷,裡面空間極小,一張以被褥鋪疊成的小床外,所有的衣物用品只能塞在角落,連油燈也只能斜掛在帳上,連長桌椅也放不下。

  但能一人一帳,的確是差別待遇了。

  至於他的這份私心,連他都不是很清楚原因何在。

  他只知道這傢伙太在乎自己那張女人臉了,做事拖拖拉拉,個性也扭扭捏捏,而隊上士兵雖然重軍紀,也知道他的嚴厲,但他仍不免擔心有些不正經的士兵會對他嘲弄甚至輕薄,為了避免這樣的事發生,他才給他這個特別待遇,讓那些士兵們不敢造次。

  此時,他拉開帳門步入,斜掛在上方的油燈已快熄滅,過於嬌小的秦曦緊抱著一條厚被子蜷縮著,正沉沉的熟睡。

  那張完美無瑕的睡容看來純真而無辜,他專注的凝睇著,說不出是什麼撩撥了他一向平靜的心湖,進而挑動了他的惻隱之心,把他帶到這裡來。

  「秦莫,你這臭傢伙。」

  竟然連在夢中都罵他!秦莫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秦莫,我警告你,我身價不凡喔,疼我的人更是一大堆,我有爹、娘,我有大哥、姐姐、爺爺、奶奶,還有一大群的好朋友,你敢欺侮我,你死定了……我打你一拳,對,哥,你也打他一拳,呵呵呵……」

  睡夢中的晨懿還真的拳打腳踢起來,甚至勾起嘴角一笑,而那傾城一笑莫名的勾動了秦莫的心弦,他陡然一驚。不!他不可能對男人有感覺!

  只是秦曦莫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明明是個沒名沒姓,沒有親友的乞兒,連作夢也渴望自己身處在一個大家庭裡?一股憐憫之情再次湧上心坎。

  他對秦曦的確多了一份難以理解的心思,但不知怎的,有股他無法克制的保護欲在他心中竄起,到底是為什麼?

  自找麻煩,或許是秦莫得到的第一個答案。

  一連數日,不管是凱絡,還是特意去接近秦曦的何予威都給了他一樣的訊息。

  「秦曦要變成一個男人,可能得日出西方、鐵樹開花。」

  「要他肩挑扁擔去挑水,他只能挑回一口水。」

  「手不能挑,先讓他劈柴,訓練臂力,但慘不忍睹。」

  「看來,這些訓練完全不適合他,可能得從別處著手。」

  秦莫聽了,只得抽空前往看看秦曦的近況,不過他並沒有接近伙房,而是特意策馬至山坡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伙房的動靜。

  但映入眼中的那一幕,甚至是那幾如殺豬的哀叫聲,讓他的臉都要綠了。

  「啊啊啊!」晨懿拿著重重的斧頭明明是對準前方的木材要看下去,沒想到,她一高舉,反而被斧頭的重量往後帶,整個人也被迫往後退、退、退!

  然後,狼狽不堪的跌坐地上,斧頭則砍入泥地裡。

  果真是慘不忍睹。秦莫將那糗狀全看在眼底,對秦曦的表現很是失望。

  「將軍都看到了,秦曦不僅外貌像女子,也跟男人一樣手無搏雞之力。」

  說話的是他的得力助手凱絡,這段日子,他已特別關照秦曦了,但這小子顯然是一塊朽木。

  「秦曦對我安排的事都是這樣無法順利完成,不過,他會一直碎碎念著要見將軍,還千拜託萬拜託,說他真的有重要的事跟將軍談。」

  秦莫抿緊薄唇,炯炯有神的黑眸則定視在起身拍了拍屁股的人身上,「我知道他想在我的手下做事,你跟他說,我不要一個笨手笨腳的小廝,如果他想在我身邊當差,那他最好先學習如何做好你交代他的事。」

  「是,將軍。那……手下想將他調往酒窖?」

  凱絡的眼神也定在那個彎下腰伸手要拔斧頭的人身上。

  那傢伙在幹什麼?一心二用的秦莫蹙眉問:「酒窖?」

  「是,那是比較不費力的差事。」

  凱絡看著晨懿那瘦如竹竿的手臂,跟那把斧頭的木桿部分相比還差了一截。

  秦曦要是拿得出來,天也會下紅雨了!

  天吶!竟然連把斧頭也拿不起來,他的差事的確得找省力點的!秦莫看著他努力的拔、努力的拉、努力的揪,但那把斧頭太重了,又有一大截嵌入土中,瞧他氣喘吁吁仍無進展時,不禁咬了咬牙,強忍住想朝他狂吼的衝動。

  他一邊回應凱絡,「他可能不會寫不會讀,而酒的進出要記錄……」

  「這一點,將軍不必擔心,秦曦說他雖然沒上過學堂,但天資聰穎,靠著這些年來乞討流浪的生活,他認了不少字,也自學了不少字。」

  是嗎?他蹙眉看著晨懿一再拔不起斧頭後,竟火冒三丈的踢了斧頭一腳,又哎叫一聲,抱著痛腳跳啊跳的,還對著不會說話的斧頭嘰裡呱啦的猛罵。

  「噗!」身旁的凱絡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但又連忙咳了一聲忍住笑意。

  秦莫堅毅的下顎抽動,只有一種被打敗的感覺,他撫著發疼的額際,搖搖頭,「就照你的安排吧。」他隨即策轉馬兒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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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04: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唉,這是第幾天了?

  晨懿坐在這個依天然屏障形成的一個小山洞的洞穴門口,張開十指數著。十天了,若再加上之前在伙房的日子,她在這個軍營裡也有一個月了啊。

  「秦曦,兩甕酒。」

  何予威將手上的酒單交給這名愈看愈美的少年郎,一邊回頭以眼神示意,在他身後的兩名士兵立即上前,跟著晨懿步下階梯,到酒窖裡搬出兩甕酒先行離開。

  晨懿則回到桌前,拿了毛筆隨便的在那本被她撇得跟鬼畫符沒兩樣的冊子上寫了兩筆,再請何予威簽字。

  若沒到軍營,她還真的不知道這酒還得管制。

  何予威將毛筆放回桌上,「將軍還是不見你?」

  「是啊。」她很不平,「凱絡跟我說,將軍不要一個笨手笨腳的小廝,如果我想在他身邊當差,就要做好差事,我這幾天還不夠安分嗎?」

  他瞟了一眼那本被畫得黑漆抹烏的冊子。「夠安分但是不及格。」

  這娃兒不知道每天都有士兵會將那本記錄進出的冊子送給秦莫過目,從她鬼畫符的字跡觀來,秦莫一定覺得她不夠認真。

  不及格?晨懿看著這名斯文俊逸、但多了抹難言狡點的男人。從他第一次主動來找她攀談時,他便表明身份,是秦莫的好友,也是他的最佳戰友,但他卻拒絕帶她去見他一面。

  而這個處處都設有崗哨的軍營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但她就是接近不了將軍的營帳!

  「再努力吧。」何予威笑笑的轉身就走,不過走了兩步,他突然又開口,「這幾年,秦莫的生活都被軍中的大小事填滿了,但有些事根本不需要他親自做——」

  「軍爺想說什麼?」她聽得出來他話中有話。

  「依我那好友的性子,我想你要再安分下去,可能得再呆上一年,才有機會見到他。」丟下這句話,他笑著離開。

  到底葫蘆裡賣什麼藥啊?

  再安分下去……難道是在暗示她,她可以擾亂秦莫的生活,讓他的生活不只有軍中的大小雜事?

  不對啊,她在他眼中是男的吧?一個男子去擾亂將軍的生活對他有什麼好處?

  還是……他看出她是女的?

  她的心猛地漏跳一拍,失速狂奔。不可能!不會的!她別著急嚇自己了。

  她若真再待上一年,別說弄不清失蹤的恩恩主僕倆有沒有回到浚王府,她的親友肯定會傾巢而出的四處尋她,屆時,額娘跟阿瑪就算再寵她,也會把她罵到臭頭的!

  那——她得作怪嘍。

  不過,認真說來,能管理酒窖是一件極幸福的事,除了伙房需要酒來佐料外,僅有特殊日子,例如戰勝日或高階將士的生辰,或是特殊慶典才能前來領酒,所以,她在這裡工作是單調卻輕鬆的。

  而前三天,酒窖裡又進了不少酒,因為六月中旬,這邊依例會舉辦祭天儀式,以祈求邊塞和平無戰事,而邊塞的藩屬為表達支持,也會派員前來參加祭祀,維持和平。

  傳聞這幾年有不少邊族公主也會參加,原因全是看上了俊美又嚴謹的秦莫將軍!

  想到這裡,晨懿的柳眉就皺了起來。這男人的搶手程度真是令天下男人眼紅啊,但她就不懂,那長得跟大熊一樣的男人,哪裡值得這麼多女人青睞?

  「真好的差事,這兒涼,還可以聞酒香,不像我們,大太陽下,還得去田里上工!」

  「人家是將軍帶來的,待遇自然不同,走了走了,田里要灑水,快要收成了,至少可以休息一段時間。」

  兩名經過的士兵雙手提著水桶,講話酸不溜丟的,晨懿認出他們是在伙房裡做事的士兵,沒想到他們也要種田。

  種田?一抹笑意突地浮現她的嘴角。她知道要怎麼做了!

  ********************************************

  「啟稟將軍,秦曦拿了酒去田里灑水,不過一夜,原本可以收成的菜葉全都枯萎了!」

  凱絡走進將軍營帳,一臉莫可奈何的將一早就衝來向他告狀、氣得差點沒跳腳的負責西區田地的士兵所說的話轉告。

  秦莫放下手上的兵書,抬頭看著他,「他人呢?」

  「我叫他留在田邊,好好看看自己做了什麼好事。」他不敢對他嚴懲,畢竟是將軍帶來的人啊。

  秦莫抿緊了薄唇。他不相信秦曦會無知到用酒來灌溉,這是在逼他出面!

  看來,他不得不去見他了。

  他起身,「你下去吧,我會去處理。」

  「是。」凱絡立即行禮退下。

  片刻之後,秦莫已策馬來到西區的一塊農田,也很快的看到晨懿過於纖細瘦小的身子就杵在田埂上,他立即策馬趨近。

  「自從你進軍營之後,我聽到的都是你這事做不好、那事做不好的耳語一直在荼毒我的耳朵,乾脆你來告訴我,你到底能做什麼差事?」

  炎熱的大太陽底下,一片乾枯的田地飄著酒香,晨懿蹲在田埂上懺悔,但懺悔當然是假的,她在等,等的就是這個聲音的主人。

  只是,一抬頭。怎麼——她眨眨眼,緩緩的站起身來,看著這名陌生的男人,再看看四周。沒有,這片田地裡,除了他跟她之外,沒有其他人了,可是——

  「幾天沒見,就忘了我長什麼模樣?」一見她一副生疏的神情,秦莫眼神一冷,又是冷冷的喝斥。

  真、真的是他!「你的、你的大鬍子不見了!」根本成了另一個人嘛,她瞠視著他,視線完全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他的五官深邃俊雅,挺直的鼻樑下,有一張堅毅的薄唇,全身上下在自然的散發著一股震懾威嚴的氣勢,身形挺拔頎長,穿著一身盔甲,黑色皮靴,此時的他看來一點也不像熊,而是一名雄霸一方又俊美過人的大將軍。

  她不清楚是這張沒了鬍子的俊臉,還是此時他這一身如天神下凡的威武氣勢影響所致,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莫名的加速,怦怦直跳的撞擊著她的胸口,這實在太詭異了!

  「鬍子不見了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秦莫簡直快被他氣死了,他咬咬牙,「我只想知道,你不是要當個男人嗎?為什麼沒有一件事做得來的?」

  怎麼不值得大驚小怪,見到熊跟見到人有差吧!她仍在心中嘀咕,但也不忘回答,「我是要當男人啊,可又不是來當伙夫、柴夫,還有管酒的——」

  「你需要磨練。」他直接打斷她的抱怨。

  「那不是磨練,那只是要我做雜務。」何況,她是女孩耶,她可不希望變得跟他一樣壯啊!

  但秦莫怎會明白她心思,他臉色一沉,「你想一步登天?」

  「不是,我只想跟你談『重要的事』,如果你可以仁慈的撥空讓我——」

  「我對一個無心想做好事的人永遠都沒有時間。」

  晨懿瞠視他嚴峻的臉孔,那雙黑眸中一閃而過的怒火,令她的聲帶像癱瘓似的的發不出聲音來。

  而在他昂然的策馬離去後,一直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恍然回神。天啊,她在幹什麼?怎麼錯失了這個跟他講清楚、說明白的好機會?

  但能怪她嗎?瞧他以那副「沒志氣」的輕蔑眼神頂著自己時,她氣到不行了嘛,這——

  她瞪著她故意以酒澆水的田地。沒志氣嗎?

  但她來這兒,無非是因為要見他一面是極為困難的事,以為自己得混些時日才能找到機會見他,哪知道他們在半途就遇上了。

  不過,事實上,要見他一面也的確很難,他的營帳就位居營區的中央位置,其他營帳分為三區,一區一區的以他為中心點紮營,最外圍就是他們這種菜鳥小兵,第二區則是老兵的營帳,最接近將軍營帳的則是副將、執行宮等高階將士,這讓她在老兵的營區前就被喝止,根本進不了秦莫的身。

  聽聞他天天巡視城牆、聽去軍報,甚至在東面的一處操訓平地操兵,忙得不可開交,自然是沒空見她這個小兵了。

  好,對小兵沒空見,對格格總有空了吧!再怎麼說,她是皇親國戚,是皇上最倚重的賢臣定王爺的么女!

  晨懿豁出去了,她怒氣沖沖的再朝營地挺身過去,但馬上又哨兵阻攔。

  「沒有令牌,不可以通過。」

  她深吸一口氣,下顎一抬高,「你給我聽清楚了,我是——」

  後續的話突然被一名從一處帳篷裡步出的美婦給打住了,只見那女人身著薄紗肚兜,臉兒嬌媚,一雙美眸這兒溜那兒轉的,突然朝他們喊了一聲,「要來喔。」

  什麼?晨懿不解的看著那名美婦上了一輛馬車離去。

  「那是管軍妓的杜娘,她以前當過老鴇,但曾洗劫過客人,被判到邊疆來做老本行,她每個月會來一次,拿走這段日子登記的名單——」

  「什麼名單?」她不解的看著這個熱心講解的士兵。

  「你不知道?」

  晨懿搖頭。

  他於是說道,因為來這兒駐軍的多是血氣方剛的單身漢,就算有妻子的,也是相隔千萬里,所以,軍妓就是為了滿足男人的需求而設的,只要有需要的士兵,都可以去登記。

  現在因為邊關無戰事,所以即便天天操練,男人的天性需求仍減不掉,去的人可不少。

  食色性也,她能瞭解,只是……「就在營地裡進行嗎?」

  「不,我們會到離營地約五里遠的軍妓院。當然,只有將軍不一樣,他有需求時,女人是直接送進他營帳的,身份不同嘛,給他的貨色聽說也是最好的。」

  「那今晚他也?」她的胸口頓時有一把無名火燒了上來。他不是很忙嗎?忙得沒空理她這個「無心做好事情的人」,卻有空跟妓女在床上翻來滾去的?

  「對啊。聽說將軍的需求很大,而且那些女人都是在半夜時來,天亮前走,為了維持將軍的威嚴吧,連魚水之歡都這麼低調的享受,但軍營裡的人都知道,因為進出都有管制,咦?人呢?」

  士兵不解的東看西瞧,但晨懿早已不見人影。

  她根本聽不下去了,急著去找秦莫,但沒有令牌的她,往哪兒走都跟碰壁沒兩樣!就在她氣得要罵人時,何予威正好帶著簡單的行囊步出,似要出遠門,而另一邊則有士兵拉著一匹馬走向他,她想也沒想的立即衝上前去。

  「將軍在哪裡?」

  何予威拍拍馬兒,卻答非所問,「你怎麼不在酒窖那裡?」

  「我不管了,我有事要找將軍說清楚,很重要的事。」她的眼睛瞄向他掛在腰間的令牌。

  他一挑眉,「我可以知道嗎?」

  「暫時不行,但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你放心。」

  「我相信你也沒有對他怎麼樣的能力。」他調侃一笑。

  晨懿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怎麼這裡專門出產瞧不起她的男人?

  見狀,何予威忍不住搖頭。真不知道這軍營裡近千名的男人是怎麼了,是雄是雌都分不清楚!他還是因為家中女眷無數,除了有七名姐妹,還有一堆姑嫂親戚,再加上女人不少,才能在第一眼就洞悉了秦曦並非男兒身。

  當然,她太過纖細,不見豐腴,但那張粉雕玉琢的俏皮神韻,隱隱中就有女子的嬌態,最重要的是,她有膽識潛入這都是男子漢的軍營裡,光這等勇氣要匹配對她特別照顧的秦莫便綽綽有餘。

  他將腰間的令牌交給她。

  她一愣,但隨即接過手,「謝謝。」

  「這個時間他應該在練箭場,往這邊直走到底,你就看得到。」

  「為什麼願意幫我?」

  「暫時用不到它,而且,我等著看好戲。」他說得率直,眸中儘是笑意,「快去吧!」只不過,這場好戲,得等他從江南探視身體微恙的雙親回來後才看得著了。

  晨懿雖困惑不解,但還是拿了令牌,通行無阻的經過先前她根本無法通過的地方,走了好半晌,終於來到一處可見山巒綠蔭的練箭場,也看到正一人單獨拉弓射箭的秦莫,她繃著小臉兒走到一旁。

  秦莫看到她時,黑眸迅速閃過一道驚愕之光,但在瞟到她放在腰間的令牌上面有個「威」字,便清楚是誰給的了。但為什麼?

  不過,這個答案暫時無法問到解答,何予威應該已經離營了。

  晨懿看到他明明瞧見了她,卻視而不見的樣子,一股怒火更沸騰了。就算她已經站在他身旁了,他還是沒空理她?

  「怎麼?大將軍今晚召妓,所以要把跟我說話的力氣省下來好玩女人嗎?」心口莫名的妒火也不知從何燒來,但死瞪著他這如神祇般的俊美容顏,腦海便想起晚上他跟妓女——可惡!她就是不高興!

  聞言,秦莫只是緩緩的瞥她一眼,繼續拉滿弓。

  她用力的深吸一口氣,「為什麼不說話?」

  「就算是又與你何干?」他終於開了口。

  她被問得語塞。對啊,他召妓干她何事?

  可是這心裡就是不痛快啊!一個率領士兵的大將軍保家衛國是他的責任跟本分,可是女人——那個女人,從初見他到現在,她打從心裡就覺得他不該也不會是個召妓的男人嘛,雖然她早已查過,他會長年駐守在這裡,完全是為了一名軍妓……可是,那是在她未見到他之前的事了。

  「別愣在這裡,去做你該做的事。」他冷冷的開口,接著「咻」的一聲,他手中的箭飛射而出,正中標靶紅心。

  晨懿看了一眼標靶,再看著他俊逸的側臉,「聽說將軍常年駐守在邊陲,也是因為一名軍妓——」一道肅殺的冷光射過來,她很自動的閉上嘴巴。

  「走。」

  「是。」她小臉一垂。

  真是的,說一下會怎麼樣?小氣鬼!

  她現在問,有了答案,晚上就不會去打擾他的好事嘛,既然這麼吝於分享,那她當然要偷偷的去瞧上一瞧!

  也不知怎的?她愈來愈好奇是什麼樣的女子,可以讓這個冷酷無情卻又俊美得過份的男人甘心駐守在這裡?

  *************************************

  這是頭一回,晨懿覺得等待的時間真的好漫長。

  夜色如墨的四更天,她拿著令牌過了幾個崗哨後,原本還擔心這麼晚會被阻擋在將軍營帳外,但很幸運的,在接近將軍營帳的幾處守衛哨兵,或許是仗勢著在他們之前還有許多崗哨,不是不見人,就是在打瞌睡,讓她得以躡手躡腳的溜到了這一看就是駐地裡最大的營帳中。

  只是……她眨眨眼。怎麼除了帳門外掛著兩盞燈外,裡面全黑漆漆的?

  難道完事了?秦莫正跟美人兒相擁而眠?

  帶著一肚子的疑惑,她輕輕的拉開簾子,小心翼翼的進入營帳,卻發現這個營帳別有洞天啊,藉著營帳外的燈火,她看出這不是睡覺的地方,有長桌椅、有書籍櫃子,空間不小,可能是他運籌帷幄之處,她小心的摸黑再往裡走。完了,一片漆黑,根本什麼也瞧不見。

  說來,還是她的功夫太差勁,要不,內力好的人是可以在黑暗中視物的。她又拉開了一道簾子,往前走,好像敲到了什麼,手往前一碰——

  是床!

  驀地,床上的人矯捷而起,朝她擊出一掌,即便在黑暗中,她的身體仍反射的閃開,但第二張又擊向她,她只能大叫,」將軍饒命啊!「

  她很清楚自己技不如人,而他的拳頭更不可能認得她,萬一挨了一拳,倒大霉的可是她!

  瞬間,營帳裡亮了起來,秦莫雙手環胸的站在桌子旁,她則趴跌在他的大床上,重點是,他衣著整齊,而床上除了她之外,也沒有女人。

  「你半夜潛入我的營帳,想做什麼?」黑眸中有著危險寒芒,「我就算錯手殺了你,也是你活該,你知不知道?」

  晨懿臉色刷地一白,知道他並沒有在嚇唬她,她一臉尷尬的挪著身子下了床,低頭站好。

  「那個,我……我好奇嘛!」她忍不住再瞟了床上一眼,這才注意到連被子都擂得好好的,這麼晚他還沒睡?

  「好奇什麼?妓女長什麼模樣?還是怎麼做那檔子事?」

  怎麼他說話這麼粗俗啊?雖然的確跟她的心思不謀而合,但怎麼能承認呢?她吞吞吐吐道:「那個——我……我也是男人,所以……」

  「你也想召妓?」他難以置信。

  誰想召妓啊!「怎樣?將軍行,我就不行?」

  「乳臭未乾,連毛都沒長齊就想玩女人!」他以一種輕蔑的眼神冷睨著她。

  「食色性也,將軍也太污辱人了!」

  「除了耍嘴皮之外,你還會什麼?」

  「我……至少我的功夫也不算太差啊,將軍你是知道的。」她勉強擠出一件事來,當然,她還沒有傻到把用迷香迷昏他的事拿出來炫耀。

  「不過是花拳繡腿。」秦莫還是很瞧不起她。

  晨懿咬咬牙,反駁道:「什麼花拳繡腿?不錯了,至少能自保,輕功也了得,閃得快。」

  他嗤之以鼻,「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想當男人?」

  「我本來就是男人!」這時候,不這樣強調也不成了。

  沒想到,她這怒聲抗議的話,竟讓這個冷酷的男人笑了,她腦袋突然空白,癡傻的看著這張在瞬間突然亮了起來的俊顏。真的很吸引人!尤其那張乾淨的俊顏,在過了一晚,堅毅的下顎冒出了不少鬍渣,更有一股粗獷的陽剛氣息。

  他走到床邊,開始解開身上的外衣,「你這麼說就也還有救。那好吧,我來訓練你,只要吃不了苦,你就要離開,這是我的條件。」

  訓練?是要她知難而退嗎?因為她什麼事都做不好?

  這小傢伙又在恍神了!秦莫撇撇嘴角,將外衣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我會把你訓練成一個真正的男人,你會武,但不夠精,我教你練一套拳,很辛苦,但絕對可以把自己練壯點。」他拍拍他僅著白色單衣,但仍堅硬的臂膀。

  晨懿眨眨眼,左手也自覺的去拍拍她纖細的右手臂。練壯一點?

  「怕了?」他一臉不屑。

  「什、什麼?練拳?誰怕誰啊?哼!」幹啥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她最禁不起人家激了!

  「明日晨懿乍現時,到後山林去,逾時不候。」

  「好啊。可是——」

  「回去睡了。」

  「叮——」

  冷眼一瞪,她只得乖乖的出去。可是,她還是很想問:真的有那名讓他甘願駐守在這裡的軍妓嗎?

  可為什麼這麼在乎這答案,連她自己也不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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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二天清晨,晨懿在啁啾的鳥鳴聲中抵達翠綠森林。空氣中滿是清新的氣息,湛藍的青天,和煦的晨光,遠方如潑墨似的綿延山巒,真美。

  張開雙手,她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沁涼的空氣頓入肺腑,好舒服啊。

  只是那張小臉兒像想到什麼似的,頓時又皺了起來。

  她到底在幹什麼?又想做什麼呢?這兩個問題,從她昨晚回到營帳後,就問了自己不下數百遍。

  她會來到這裡,完全是因為備受皇太后恩寵的寧格格看上秦莫,要求皇太后賜婚,幸而皇上英明,深知寧格格個性蠻橫潑辣,遂駁了這件婚事。

  然而,秦莫將軍的爹娘卻趁此機會,想搶在皇太后說服皇上之前,先訂下恩頤格格這個媳婦。

  只是,就她所得到的消息,寧格格對看上的東西是絕不罷手的,正室也罷,側室也罷,誓必當上秦莫的妻,但問題是恩恩溫婉賢淑,哪會是寧格格的對手!

  所以,她來這裡,就是要秦莫拒絕跟恩恩成親的。

  就算豁出去了得坦承自己的身份,她都應該把話說清楚後走人,但她為什麼一變再變,這會兒搞得還要跟他學功夫?

  難道是名師難求,她該把握這從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

  嗯,應該是如此。

  「你來了。」

  秦莫突然從另一邊的綠蔭小道走來,他顯然是天未亮就來了,而且已經打了好一會兒的拳,他臉上有汗水,上身的衣服也濕了。

  不過,他的下一句話,還有下一個動作,都令她頓時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他邊褪下上衣邊道:「把上衣脫了。」

  「你、你要我打、打、打赤膊?」

  「有問題?」秦莫瞪她一眼,但晨懿的眼神全呆呆的瞪在他身上。

  他的上身衣物已全褪至腰間,露出了魁梧而堅硬的古銅色胸膛,她一直知道他很高大壯碩,可是瞧瞧胸前那突起的一塊塊結實胸肌,還有上方的舊傷疤,看來更有男子氣概,也很有威脅感。

  秦莫見她雙目圓睜的瞠視著自己剛硬的胸膛,便道:「羨慕嗎?那就好好的練我教你的拳,假以時日,就可以跟我一樣壯了。」

  她心驚膽寒的吞了一口口水。羨慕?一樣壯?那殺了她比較快吧!如果她變得跟他一樣孔武有力,能看嗎?

  「快點把上衣脫了。」他再次下令,還將上身衣物全揪成一團丟至一旁的樹下,全身上下就只有那件東腰長褲及黑色皮靴。

  晨懿在軍中也有一段時日,像這樣打赤膊操練的士兵她是看了不少,可不知怎的,就秦莫會令她瞪大了眼睛,心跳加速,一張小嘴兒張張闔闔的,就是說不出半個字來。

  「瞧你臉上跟手臂上的膚色,就知道你身上其他地方也一樣的白,沒有男人這麼白的,快脫,還是我得幫你脫?」

  她猛搖頭,「我不要!」

  他黑眸閃過一道不悅,「你在娘兒們什麼?我幫你脫!」

  什麼?一見他當真伸手要替她脫衣,「啊!放手!」她嚇得又是尖叫,又是慌亂掙扎,胡亂出拳,而這沒有章法的攻擊,怎麼奈何得了秦莫。

  不過一會兒,她已經被他強壓在地下,大手用力一撕,「刷」的一聲,他赫然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一條條的……」

  「等等,不行!等等——」她臉色蒼白,又踢又打的拚命掙扎。

  搞什麼?秦莫火冒三丈的乾脆點了她的穴道,大手用力一抓,「嘶」的一聲。

  晨懿猛地倒抽了口涼氣。天啊,這個粗蠻惡劣的男人!

  「你——你——不,你是——」

  他瞠目結舌的看著被他撕裂的布條下暴露出的粉嫩酥胸。

  「你還看,非禮勿視!」晨懿粉臉漲紅,恨恨瞪著他,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還不快解開我的穴道!」她心兒狂跳,緊張到幾乎要忘了呼吸,他卻還拚命看?

  她的清白之身,可惡!可惡!

  她這一聲羞憤喊叫,秦莫才恍然回神,迅速的解開她的穴道後,看她驚恐的急急把那被撕裂的衣服攏緊。

  同時,他快步的走到樹下,拾起自己的外衣,一把丟向她,「快穿上,有人過來了!」耳力極好的他,已聽到不少人往這裡來了。

  說快就快得了嗎?她極其困難的才將他半濕的衣服套上,但她的手伸不出來,又抖個不停,根本無法穿妥他的衣服。見狀,秦莫乾脆一個上前,手臂一伸,迅速的將嬌小的她拉到身後,由他來掩飾。

  幾乎是下一秒,幾名士兵便連袂走來。

  聽到腳步聲,晨懿直覺的將身子更貼向秦莫,整個人緊繃僵硬,就害怕有人看到她。他可以感覺到她的驚恐,一手往後扣住她的手安撫著,她一愣,但莫名的感覺到放心了。

  而幾名原本有說有笑的士兵,在見到秦莫後,嚇得急忙行禮,「將軍,早。」

  他嚴肅點頭,眼神瞥向樹林的另一邊,「你們去那邊練習。」

  「是!」幾個人連忙行禮,快步往另一邊跑去。

  秦莫蹙眉看見他們走遠後,立即轉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臂,拖著她邊走邊道:「我帶你回營帳。」

  「不要!不用了!」被識破女兒身,她已嚇到亂了思緒,一手甩掉他的手,揪緊衣服就想逃,她那雙無措的美眸裡映著慌亂,他一個箭步上前擋住她,她反而撞進他厚實的胸膛,晨懿倒抽了口涼氣,心跳加速,急急的退後,「你想怎樣?」

  「是我問你想怎樣?到軍營當差,你在打什麼算盤?」他一張俊臉淡漠,但黑眸裡的冷光懾人。

  「哪有什麼算盤?我……我只想要離開!」她被發現女兒身了,難道還留在這兒?而且,還被他看到不該看的——真是,真是可惡極了!

  「走?」他黑眸倏地一瞇,「你把軍營當成什麼地方?」

  「我——」

  「我有一半的人生都在這裡度過,在這裡守衛我的國家,對我而言,這是個多麼神聖的地方,而現在卻成了一個刻意偽裝成乞兒的女子要來就來、要走就走的地方?」他的聲音冰冷得有如風雪掃過,令她不由自主的寒毛直立。

  晨懿吞嚥了口口水,「不是的,其實——」

  「我現在沒時間處理你的事,從現在開始,在還沒查出你的意圖之前,你必須搬到我的營帳去。」

  晨懿倏地瞪大了眼,「我沒有什麼意圖!」

  「我現在沒空聽你說故事,把衣服抓緊一點,跟著我走,拉拉扯扯的,難看的是你!」

  氣勢沒人強,她也只能悶悶的點頭。

  秦莫帶著她,經過那些困惑但不敢多說話的哨兵,直接回到營帳。

  真不敢相信,她竟然被軟禁了!

  這一整天,她都不能離開秦莫的營帳,外面有兩個士兵守著,她一要踏出去就會被阻止,三餐有人送進來,還有送水給她洗澡,她營帳裡的東西全被搬到這來,這會不會太離譜了?

  終於,等到傍晚時分,她一整天都沒見著的秦莫才進到內帳裡來。

  「為什麼不讓我出去?」晨懿憋了一天,一見到他,就氣憤的質問。

  他坐上椅子,逕自倒了杯茶水,冷冷的瞥她一眼,「原因你很清楚。」

  「因為這裡是軍營,而我是女人?」

  她雙手「砰」的一聲,用力拍桌,若非那杯茶水正好在他手上,肯定倒了。

  她脾氣還真不小!他抿緊了唇,「你的確是女人,也的確是因為這裡是軍營,有問題?」他的態度狂傲。

  「那讓我離不開就行了啊,你也不是那麼想管我吧?我也不想賴在你這裡!等我把話說完,咱們就一拍兩散,自由自在的——」

  「好!」

  秦莫陡地站起身來,瞪著一身黑衣軍裝的她,不得不承認她眉宇間的英氣,讓他有所誤判。只是,一個只有花拳繡腿的女人,為什麼要來這裡?

  「說吧,你究竟是誰?為何而來?又是替誰做事?沒有交代清楚,我絕不會讓你走,也許你已偷竊了什麼軍情,這些我都要一一弄清楚,不然——」

  晨懿看著他冷峻的容顏、那雙狂怒的黑眸,嚇得都快說不出話來了,「不、不是的,我探什麼軍情,哪有替誰做事,其實我只是希望你拒絕恩頤格格當你的妻」。「恩頤格格?」他不解的看著她。

  對了!這個消息也許還沒傳到他這裡,也有可能是他父母單方面的決定。她深吸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事情是這樣的,寧格格看上了你,而皇太后又寵她寵上了天……」

  就在秦莫那雙愈來愈冷峻的眼神下,她一五一十的娓娓道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而她這趟前來,就是要對他曉以大義的,如果他真的有一個喜歡的軍妓,那就勇敢的承認,也勇敢的拒絕婚事安排,總之,就是別讓恩恩的終生幸福被犧牲了。

  「為什麼要我拒絕恩頤格格當我的妻子?」他問的也很直接,畢竟這麼長的一席話下來,重點就是這句話。

  「不要將軍誤她一生啊——呃!」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她的回答顯然激怒了他,他黑眸倏地半瞇,「我在你眼中這麼差?」他的確感到不平,就連何予威都可以看出他對她的差別待遇,但她顯然還不知足!

  「你……我沒說你差,只是恩頤格格跟寧格格若共事一夫,她只會被寧格格欺負到死。」

  她實話實說,眸中的率性也特別的吸引人。

  他靜靜的睇視著她,也不說話,四周跌入一陣靜默中。

  晨懿咬著下唇,忐忑不安的瞪著在此時沉悶的氛圍下,更顯氣勢威凜的秦莫。

  他相信她的話嗎?他又會怎麼處置她?

  而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就是不敢對他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但何必說呢?她的目的已達到了,再也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而且晨懿格格在外的「豐功偉業」還不夠多嗎?變裝成衙役去查案,好奇的去花街柳巷玩女人,如果再加上她到軍營住下個把月,大概沒有媒人敢上定王府去說媒了。

  所以,她何必增添新話題,讓民間百姓去嚼舌根?

  秦莫思索了好一會兒後,終於開口,「聽你談及幾位格格都很熟稔,看來你的身份應該也不低才是。」

  她的心臟猛地一震,吶吶的否認,「別、別傻了!我要是金枝玉葉,怎麼可能孤身一人到全是男人的軍營來?別說我受的禮教不允許,還有,我哪來的膽子?」

  沒錯,他看了太多那所謂的「金枝玉葉」,不是太過嬌柔,就是太過蠻橫,進出沒有幾個丫鬟、隨侍陪同,根本出不了門!

  「那你到底是誰?」

  「我——其實是恩頤格格的丫鬟,從小就伺候她,所以更覺得不忍。」

  「那為什麼來了這麼久不說,非要等我識破你的女兒身後才說?」他也點出最大的疑惑。

  唉,他的腦筋會不會太清楚了呀!而偏偏這一點也是她最困惑、老是得在自己心中天人交戰再自圓其說的地方。

  晨懿咬著下唇,看著這張令她心跳加速的臉龐。該怎麼回答?她要慎重,要不然,一個答得不好,可能就走不了了。

  「我想多替我家小姐瞭解將軍嘛,如果你是個不錯的人,或誰也阻止不了這件婚事,那麼也許……」她小心翼翼的斟酌用詞,「也許你足以保護我家小姐,那麼就算寧格格搶著進將軍府的門,至少將軍會保護我家小姐,不讓她受蠻橫的寧格格欺凌——」

  他突然走近她,她愣了一下,卻見他俊美的臉又朝她靠得更近,她驀地一驚,直覺的向後退一步。

  「將、將軍要幹什麼?」

  「你不喜歡我,是嗎?」

  「呃——是還好啦。」她話裡的勉強是因為她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對他的感覺,總覺得很複雜,跟她以前認識的哥兒們都不太一樣。

  「哈哈哈……」

  幹什麼突然笑了起來?她寒毛直立,有種不太好的感覺,尤其他此時突然轉換的眼神,那帶著若有所思的深沉的黑眸太過專注的睇視她,像在算計著什麼?

  秦莫的確另有心思。他討厭女人全是因為她們太拈人、太嗲、太囉嗦,至於傳出他對某名軍妓情有獨鍾,也是他刻意製造的假象,至少好人家的姑娘不會想跟他婚配,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回皇宮覲見皇上,報告邊關軍情時,竟會讓寧格格對他一見傾心。

  「將軍到底在看什麼?」晨懿被他看得全身發麻,不出聲不行。

  她提到寧格格——這倒是提醒了他,除了要查明她所言是真是假才能讓她離開外,她也有留下來的必要,因為就他得到的消息,寧格格也動了來軍營的念頭,她如果真來了,他便把秦曦視為擋箭牌,讓那名跋扈難纏的格格近不了他的身。

  「將軍一定要這麼近的瞪著我?」

  她已經抵著後面的桌子,根本無路可退了,而且,幾次的交戰,都證明了他的武功高出她太多,她實在不必浪費體力抵抗他。

  「一日後,你仍著男裝,住這裡當伺候我的小廝。」秦莫心中已有決定,邊說邊退了開來。

  晨懿原本是鬆了口氣,但在意識到他說了什麼時,馬上又追了過去。

  「為什麼?」這不是她想聽到的話。

  「有關你的事,我得查證過,但在這之前,你必須繼續以這樣的身份留下來。」

  他解釋了,可她還是不懂啊!「我都已經把我來的目的說得一清二楚了,為什麼——」

  「因為你不誠實。」

  「什麼?」

  「你有機會把這件事說明白,可是你沒有,我一定要找出原因。」

  撂下這句話,他闊步走出去,她雖心虛也不平的跟著走出內帳,卻見他開始脫衣服,她定眼一看,才發現原來外帳已備妥大桶的洗澡水。

  「你可去睡了,還是想像丫鬟伺候我?」

  久久沒有聲響,她早已溜回內帳去了。

  半個時辰後,秦莫回到內帳,只見她蜷縮在小床上,把自己包得像棕子似的裹住,可以看出她的僵硬。

  他沒說什麼,只是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晨懿偷偷張開一瞇瞇的眼縫,看到他竟是面對著自己睡。

  那張俊顏在暈黃的燈光下,更顯得俊魅非凡,她的一顆心又怦怦狂跳起來。

  但下一秒,她臉色悚地一變,急忙轉身背對他。

  不好了,她的這顆心真的出問題了,為什麼唯獨會在面對他時失速亂跳?

  不成,她得想法子離開,而且,是盡速離開。

  反正目的已達成了,她有一種奇怪且可怕的預感,再不快走,她的心恐怕會淪陷在這個俊美冷漠的將軍身上。

  其實,遠在揚州的定王府早就亂成一團了。

  全府上下最疼愛也最讓人頭疼的晨懿格格,又是率性的留下一張字條就走人,而這回,連貼身丫鬟小雨也沒帶去。

  可憐的小雨天天被追問——

  「再想一想啊,格格有沒有說要去哪裡?」

  「她有沒有跟恩頤格格約定什麼?這兩個丫頭一前一後的離家,究竟幹什麼去了?」

  面貌清秀的小雨低著頭,雙手緊握,眼眶微紅,什麼也答不出來。她心裡好難過,至少恩頤格格離家還會帶著小毓定,可她家格格卻丟下她。

  金碧輝煌的大廳裡,晏和貝勒不忍的看向坐在紅檜木椅上的雙親,「阿瑪、額娘,妹妹古靈精怪,連我們都摸不透她的心思了,更何況是單純的小雨,就別逼問她了。」

  小雨抬起頭來,感激的看了俊逸文雅的晏和貝勒一眼,這才怯怯的說:「小雨有跟幾名格格的江湖友人拜託了,他們承諾小雨,會集合其他江湖朋友的力量,一起幫忙找出格格的下落的。」

  雍容華貴的定王妃歎息一聲,再看著兒子道:「我跟你阿瑪不是在逼問小雨,而是她跟晨懿最親,說她們情如姐妹也不為過,雖然先前你這個妹妹就不安於室,可是令我跟你阿瑪不安的是,一向安份溫婉的恩頤也不見了,怎麼不令人擔心?」

  「就是。」一向沉穩的定王爺也附和。

  「我會再加派一些人手出外去找,當然,對外也一律宣稱晨懿是去表舅母那兒訪親,你們就在家等消息,我再出去採些消息。」

  定王妃朝兒子點點頭。

  晏和貝勒再看了小雨一眼,「你也回房休息吧,你看來精神也很差。」丟下這句話,他隨即出門了。

  二老頭只能歎息搖頭。這丫頭,到底哪時候才能不讓他們操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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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晨懿也好想問:到底要到哪個時候,她才能脫離秦莫的魔掌?

  她被迫成為他的小跟班,吃住都在一起,有時候,有重要軍情稟報或是他與眾人商討軍務時,她便會被帶離營帳,還有兩名侍衛隨行,但那根本是監視,她可以在林子裡練練拳腳功夫,也可以請兩名侍衛教她讀書寫字。

  說白了,他對她仍有戒心,也有質疑,而她比較擔心的是,他會不會已經找了人到浚王府去查證她的身份?

  他跟她要了名字,她只能給小毓的的名字。

  不過,她若理性些就應該說出自己的身份,偏偏,她總有一股直覺,秦莫把她留下來,似乎還有別的打算?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更甭提她的好奇心還是常人的好幾倍,所以她一直在想,有什麼方法能早早落跑,又能知道他的打算是什麼?

  「在想什麼?你跟他們一組,快走。」

  思緒間,秦莫冷冰冰的聲音突然竄入耳中。

  晨懿這才驀然回神,瞪大眼的看著站在她眼前的這二個菜鳥兵。

  是了,他們正在行軍,而且,秦莫還親自選了三十名的菜鳥兵要教導他們如何偽裝或潛伏,日後,他將從他們這些人中挑選人才潛入其他邊塞族群,負責探查軍情的重大責任。

  她不得不承認他極有遠見,懂得培訓新手,在此太平盛世也有憂患意識,而且目光獨到,因為包含她在內的三十新兵裡,高矮胖瘦皆有,而且不是人人看來都很伶俐幹練。

  她看著跟她同行的兩人,尤其胖胖的這一位,看來還挺害怕的。

  秦莫看著她跟兩名新兵往林子裡的另一條小道走去,不忘提醒。

  「如果聽到哨聲,那就代表一個時辰已過,你們偽裝的沒被尋獲,就逕自回到這裡集合。」

  「是。」

  兩名新兵回頭惶恐的行禮,而秦曦——他仍然喚她這個名字,因為對她的身份仍有質疑,再者,在眾人都得知她這個名字,再換名字只會徒增困擾。

  但那個女人竟然只是頭也不回的應聲,恁地大膽。

  莫名的,他沒有生氣卻想笑,她的膽識的確超乎一般女子,就連兩個男人都對他恐懼有加,她倒自在。

  一組一組人員各自出發了,這林子離他們駐軍之地有三、四個時辰的路程,而且只能步行,不得騎乘馬匹,就連秦莫也是一樣。

  凱絡也是同行者之一,看到新兵全出發後,他看著將軍,欲言又止。

  「什麼事?」

  秦莫問得直接,心裡大概已猜出副將想說的,無非是他偏愛秦曦的事。

  「稟將軍,屬下要說的並不是自己心裡的話,而是軍營裡尊崇將軍的人太多了,但將軍卻獨獨對秦曦特別關照提攜,總是容易招妒,自然就會有不好的流言——」

  「曖昧是嗎?」

  凱絡臉色一變,急急拱手低頭,「當然不是,這是太大的污蔑了,將軍是個如鋼鐵般的男子漢,絕沒有人敢往那方面去想,只是,會不平、會嫉妒,而末將斗膽提起,只是傳達士們希望將軍『一視同仁』的要求而已。」

  「公平——」秦莫深吸一口氣。也是,他的確一開始就對秦曦就特別關照,但他一直以為是因為她的身世、她的遭遇,但真只是如此?

  他突然懷疑起,是不是與她洗淨了身子那一晚,乍見的絕麗容顏有關?

  還是之後,他不知她是女兒身時,強勢撕裂她胸前布條而窺視到的——

  「將軍!將軍!」

  與晨懿同一組的高瘦士兵突然急奔過來,也打亂了他的思緒。

  「慌慌張張的,什麼事?」

  「我們到前方一株大樹時,秦曦建議胖仔——」他嚥了口口水,喘口氣,繼續道:「就是王龍,要他上樹去偽裝,我們在他身上塞了不少雜草,臉上塗了綠色草汁,哪知道他爬上去後就開始發抖,我們要他下來,就不敢,但他攀著不放的枝幹看來不夠粗,秦曦要我快來找將軍。」

  怕高!「快帶我去。」

  他跟著菜鳥兵快跑,但當凱絡也要跟上時——

  「你留在這裡,注意時辰,時間到時吹哨子。」

  「是。」凱絡連忙止住腳步。

  秦莫很快的在小兵的帶領下,來到一株約有三人合抱、枝葉茂密的百年大樹下,若非晨懿也爬上去,這晃眼要看到王龍那肥胖的身子還真有些困難。

  「你為什麼也上去了?」

  他抬頭對著坐在王龍身邊的人大吼,一邊也看著因王龍雙手緊抱枝幹又全身發抖,造成那截枝葉也跟著微晃的可怕景象。

  晨懿低頭看著那張冒火的俊顏,沒好氣的解釋,「王龍不肯下來嘛,又說他怕高,我只好上來陪他,要他放心的慢慢下去,誰知道他就是不敢放手。」

  「你先下來!」秦莫冷著臉下令。

  看了害怕的王龍一眼,「那我先——」

  「不要!不要,我會怕!」王龍突然伸手拉她,整個身子卻因重心不穩而往下掉。

  晨懿直覺反應的伸直了手要抓他,也幸運的抓住了他的手,但原想拉他一把的,沒想到被他的力道往下一拉,害她反而先從枝幹上摔了下來,這樣的下墜力道讓前端的樹枝承受不住,「卡」的一聲,硬是斷裂。

  求生本能讓王龍的另一隻手及時掃住一旁的枝幹,但他知道晨懿是為他才上來的,所以,他也想緊緊拉著她的手不放,可是——

  接下來的事,僅發生在瞬間而已。

  晨懿突然掙開他的手,原本想學她的江湖友人可以在眨眼間就提起真氣施展輕功下地的,但顯然是力不從心。

  完了!完了!她感覺風就在她耳邊呼嘯,自己就像個破布娃娃似的往下摔。

  她緊閉眼睛,等待粉身碎骨,但——一個厚實溫暖的胸膛包圍了她,在她錯愕的張開眼時,才發現秦莫當了肉墊,他緊緊的抱著她,把她護在懷裡,承受了她的重力的一摔。

  「沒事吧?」

  秦莫發覺自己在看到她摔下的那一剎那,心跳差點沒停了,身子更是有了自我意識般的奔竄過來。

  晨懿屏息看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因為兩人實在太靠近了,他的呼吸吹拂在她臉上,甚至她的唇也與他好接近。天啊!她粉臉爆紅。

  「你你你,放手,快放開我啊!幹麼把我抱得這麼緊,能看嗎?」她又羞又怒的大叫。

  可不是,兩個男人抱在一起挺詭異的,尤其將軍看著秦曦的表情又很奇怪,像在關心一個娘們……

  站在一旁的小兵看傻了眼,就連像猴子一樣單臂掛在樹枝上的王龍也看直了眼,但就是這麼一分鐘,下一秒,慘劇發生,他的手鬆了——

  「啊啊啊,救命啊,將軍!」

  僅在眨眼間,秦莫抱著她起身,接著身形一掠,就在王龍要摔落地面的瞬間,大手扣住他的手臂,很不可思議的,又高又胖的王龍沒有重重的摔下,反而搖搖晃晃的站立在地上。

  天啊,那是有很深厚的內力才辦得到的吧!晨懿看得膛目結舌,另一名小兵更是呆若木雞。

  「你們這組先回集合地。」

  「是!」餘悸猶存的王龍求之不得,連「謝謝將軍」都忘了說便急急離開。

  秦莫看著動也不動的晨懿:「還不走?」

  「哦,謝謝。」她尷尬的朝他點點頭就走。

  「為什麼掙脫王龍的手?」他突然又問。

  她停下腳步解釋,「他不放,我們兩個一定會一起摔下來的!我在下面耶,不被他壓扁才怪。」

  「真是這樣?」

  晨懿聳聳肩,「要不然呢?我要是不放,他就會被我拉下來,我放,他還能撐一會兒,你就有時間救他,而我的輕功應該可以自行脫險的,誰知道,我的內功好想沒有我想像的好,然後——」

  「愚蠢!」

  她一愣,驟然轉身瞪著他,「你在罵我?」

  「沒錯!下次先想好自己有沒有那個能耐再救人!」丟下這句話,他越過她往前方集合地走去。

  他的意思是她的不自量力就是了,這個男人怎麼這麼討厭啊!

  「還不過來!」秦莫吼聲陡起。

  「是。」她咬咬牙,氣呼呼的跟了上去。

  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的晨懿,並沒有看到秦莫眸中的笑意。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相處下來,她給他的觀感是愈來愈好了,不似一般官家女子的嬌蠻纖弱或順從溫良,反而有著江湖女子的率性及俠義,只是,他需要瞭解她更多,才能決定他可以將她安插在他人生中的哪個位置!

  秦莫對她的觀感好像愈來愈好,不太妙的是,她也有這樣的感覺,但這絕對是不對的,不應該的,也不可以的!

  或許是她的功夫只有半吊子,所以,一直以來,她最崇拜功夫高強的人了。

  而秦莫以單手救了王龍,甚至還不惜當肉墊來保護自己,雖然他罵了自己愚蠢,但事後想想,那是他的關心吧?

  而且再怎麼說,他都是一個屢建奇功、深受皇上倚重的大將軍,認真說來,不管是她的命或是王龍的命都比他微不足道,但他仍出手相救……

  不好!她對他有好感真的太危險了。

  第一,他有可能是寧格格的丈夫,第二,他也有可能是她最好朋友恩恩的丈夫,那她去排第三嗎?

  粉臉驀地一紅。她瘋了嗎?在胡思亂想什麼呀!

  不能再將所有思緒都繞著他打轉了。

  她像是突然從思緒中回到了現實,此時身旁一些吆喝的談論聲,也進入她的耳朵。

  「看,就是他,三天前,將軍帶隊行軍進行偽裝訓練時,聽說將軍救了他,還抱了他。」

  「果然長得很像女人,難怪將軍特別偏愛。」

  「偏愛是偏愛,但有時也得做些事給我們看看,要不,像今天補建城牆的粗活哪會讓他來!」

  「你們不知道吧?那是凱絡副將去向將軍反應,他今天才會跟我們一起做粗活,但你們瞧,他是在玩,哪有在做事?長得一副娘兒們的臉果然吃香多了。」

  幾名正將泥漿塗上破碎城牆、再嵌上紅磚的小兵們交頭接耳的交談,一雙雙不以為然的眸子則不時的瞥向秦曦。

  聽起來他們很不滿她跟秦莫的關係嘛!晨懿看著她眼前這一小桶泥漿,腦海有個想法漸漸成形。

  沒錯,他們現在只敢在她這個小兵面前嚼舌根,但如果她依著這形勢走,讓所有人都以為秦莫有斷袖之癖,破壞他的形象,就沒理由把她再留在身邊了吧?

  只是——她柳眉一蹙。怎麼一想到這裡,心情就低落下來?

  真是的,秦莫這傢伙是生來魅惑女人心的吧,要不,刁蠻的寧格格是如此,怎麼連她這樣不識情為何物的野丫頭也動了心?

  「可惡!」想也沒想的,她徒手抓起一把泥漿就用力的丟在那缺了幾塊磚的城牆上。

  「你在幹什麼?」

  秦莫的聲音圖地從她身後傳來,她愣了一下,一回頭,果然是他!可是他今天要入城的,不是?

  她進這駐地這麼久,卻在這兩天才知道這駐地的南方的兩、三公里遠的地方,就有一個熱鬧的邊城,除了朝廷派員押送前來的糧食、用品外,營區裡欠缺的任何日常生活用品,都會在那裡購買。

  而秦莫這個戰功彪炳的大將軍在那兒,還有皇上親自下旨建造的豪華府第,連丫鬟、小廝、官家都有,讓他可以不必住在這營帳裡,但他很不懂得享受,只留下一名官家,辭退所有的僕傭,而且一年只有不到十天住在那裡。

  「你是這樣做事的?」他凝睇著她問。

  「將軍不是回城裡府第?」她以為他會在這裡住上幾天。

  「我不在,你就可以偷懶?」他問得直接。

  事實上,他是回到那裡聽取探子的報告,查證結果,郡王府裡的確有名叫小毓的丫鬟,也跟恩頤格格情同姐妹,目前的確是行蹤不明,在年紀上也跟她吻合,幾乎可以確定她的身份……

  晨懿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她不經意的注意到那些頻往這裡一邊修補城牆,一邊偷瞄他們的小兵們。

  「哎喲,」她突然嗲聲嗲氣的叫了一聲,「我哪是在偷懶,我是在想你啊。」

  秦莫黑眸倏地一瞇。

  其他小兵們瞪大了眼睛,同時將目光看向兩人,但將軍眸中冷光一閃,幾個人連忙又搬磚又塗牆的,眼睛不敢看,但耳朵可豎直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秦莫目光冷冷的問著她。

  「當然,我也知道我要做什麼。」她將雙手都探入桶子裡,抓起一坨一坨的漿上塗上牆面,再拿了砌牆鐵片將表面弄得平整些後,她的手就往那些全豎直耳朵偷聽的小兵們甩,手上泥水便全往他們身上而去。

  「這——將軍!」

  眾人想抗議,但一見秦莫冷著一張臉,只得將心中的不平嚥下。

  秦莫默不作聲,他不是想縱容她,只是要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來,留做紀念。」她突然伸手握著他的手就直往那片未干的泥牆貼靠過去。

  「你到底在幹什麼?」他直接抽回了手,瞪著牆上那狀似握手的凹陷手印。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啊。」她刻意裝出害羞的模樣。

  晨懿原就長得粉雕玉琢,這會兒又故意裝作甜美羞澀,那俏模樣還真的頗勾人心魂。只是,在那排小兵們眼裡,她終究是個男兒,所以,這句話一出口,他們手上的泥磚掉的掉,泥漿糊歪的糊歪,有的還砸到自己的腳,哀叫一聲,個個面面相覷,懷疑他們的耳朵壞了。

  秦莫灼灼黑眸凝睇著她,一邊思索她在打什麼注意。

  「呃——我去把手洗一洗。」

  在那雙冷峻黑眸的凝視下,晨懿的心跳又是亂撞一通,差點連話都不會說了。

  他蹙眉轉頭看她跑著離開的身影。她終究意欲為何?

  她是要毀了他的名聲吧!這是秦莫稍晚後得到的答案。

  傍晚時分,滿天的彩霞讓天空成了最美麗的風景,在他率著一行修建城牆的士兵們回到營區時,由凱絡帶隊到林間進行射箭操練的騎兵隊,已早他們一個時辰回到營地,而且也有戰利品,兩隻烤全羊正在劈哩啪啦燒得通紅的柴火上轉動著,空氣中飄送著誘人的烤肉香。

  這一幕對軍營裡的所有人都不陌生,也是他許可的,還可以沒大沒小的席地而坐,搭配酒食,算是嚴謹的軍中生活裡難得的輕鬆日,因此,有人酒一入喉,不是唱歌便是跳起舞來,但這樣的景況一個月最多只能兩次,畢竟,這是軍營重地,不是玩樂場所。

  搖曳的火堆旁,凱絡及幾名老兵很俐落的以刀片將羊肉削進盤子裡,一一傳給身旁眾人。

  在晨懿的眼中,秦莫這個將軍算是很識相的,他沒有坐在火堆周圍,甚至刻意坐在陰影處,讓那群難得放輕鬆且愈玩愈開心,又笑又叫、唱歌跳舞的要寶小兵們,可以有個歡樂夜晚。

  不過,瞧她盤裡的這盤牛肉,也不知是幾分熟啊?感覺還有點血水,但瞧瞧秦莫的那一盤已經空了,顯然吃起來是新鮮多汁吧。

  不過,他太沉得住氣了,她在修補城牆的那一齣戲,他雖困惑卻沒問,為了不讓自己陷入無可自拔的地步,她只好對不起他了!

  晨懿故意從盤子裡拿肉餵他,「吃吧。」

  秦莫冷冷瞪著她,在看著她放在他唇邊的牛肉。雖然他已刻意坐在陰影處,但有些人從他坐下後,仍是不時的將目光往他跟秦曦身上偷瞄過來,此時,更是瞪大了眼,忘了他們是在偷看。

  「來嘛,像你昨晚餵我吃的一樣嘛。」她故意裝出羞澀。

  他一把拉掉她的手,「你在玩什麼把戲?」

  從眼角餘光,他注意到有更多人偷偷往他們這兒瞄過來了,而她是故意要讓人認為他有斷袖之癖!

  小手摸上他英俊的臉龐,「將軍這臉充滿陽剛氣息,這鼻、還有這唇——」

  他一把扯掉她冰冰涼涼卻放肆的手,下顎肌肉抽動,「你到底在幹什麼?」

  歌聲、笑聲正在急速減少當中,有更多的目光看住他們倆。

  「將軍昨兒個在營帳裡,對我做了那事——難道是我會錯意了?」晨懿臉兒微紅,女孩子氣十足地低頭又抬頭,瞟了他一眼,又羞答答的低頭。

  此時此刻,已沒有人在喝酒、吃東西了,大家的動作都變得僵硬,不管是站著、坐著,每個人都屏息的看著兩人,空氣中只有柴火燃燒的聲音。

  秦莫大概知道她想做什麼了,他一臉高深莫測的放下盤子,站起身,「我們回營帳去。」

  這麼快?不妥吧!她水靈靈的大眼一轉,「呃——可是我還沒吃呢!」

  「給我進去!」

  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她可以理解,當然自己也不會笨到現在就進去營帳裡。

  「不要吧,將軍需求那麼旺,我這身子仍酸疼呢。」她憋著一肚子的笑,嘴角抽搐的以不太大但也不太小的音量埋怨。

  「進去!」

  他吼聲陡起,她嚇得心口撲通狂跳,雖然知道激怒他了,但那也代表他會正視她的問題,只是,既然已開頭了,就要讓大家的印象更深刻,所謂「曾參殺人」,她得借助這群兄弟的嘴來讓她離開。

  她相信這些人一定會偷溜到將軍的營帳周圍偷聽或偷看的,也就是,她還得演一出更具震撼力的大戲。

  心意已定,她低著頭,像個小媳婦般的往將軍營帳而去。

  秦莫繃著一張俊顏,隨即大步的跟著走。

  這時,所有的人全看著凱絡。這事情很大條啊,得要去確認。如果將軍真有斷袖之癖,還以威脅手段逼秦曦跟他交歡……

  大家心裡想著,要是何予威在就好了。

  「你們留在這裡。」凱絡的心畢竟是偏著將軍的,他不希望更多人知道那不堪的事,所以,他要親自去問問將軍。

  但在他心事重重的前往將軍營帳時,攏聚在火堆四周的老兵,小兵們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著,很有默契的閉上嘴巴,躡手躡腳的也朝著營帳慢慢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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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05:3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燈火通明的營帳裡,秦莫的神情嚴酷,他知道她是故意讓他難堪的,就是要搞得營區裡的每個人都以異樣的眼神來看他。

  「把我的清譽毀了,你很得意。」

  「沒有。」

  說沒有,可她卻在小心翼翼的移動,從外帳移往內帳,也就是兩人睡覺的寢房。

  她的動作看在秦莫的眼裡卻以為她想逃避,殊不知她是故意引君入甕。

  晨懿的想法很簡單,一定會有人在營帳外窺探的,而秦莫是個正直之人,兩人同帳共寢的日子,什麼事也沒發生,所以,她就更放心的下猛藥。

  於是就在秦莫掀開帳幕進入內帳時,她點燃了油燈,隨即一掌劈向他。

  他一愣,立即閃身,接著,這女人竟然開始製造噪音,乒乒乓乓的把一堆東西全拉了下來。

  「該死的,你瘋了!」

  他飛掠向她,她見勢即刻一個側身就跳到他的床上,但他動作更快,手臂一伸,俯身壓向她,正好將她箝制在床,她倒抽一口涼氣,開始又踢又踹的掙扎。

  「你搞什麼?」他好不容易抓住她的手,一腳就緊壓住她亂踢的腳。

  「啊!救命啊!來人啊!天啊!不要啦……不可以!」

  看著莫名其妙在呼喊求救的晨懿,秦莫先是一愣,但隨即大叫,「你給我閉嘴!」

  「鳴鳴……不可以啊!將軍,小的是男人啊!」

  「你閉嘴!」雷霆吼聲再起。

  「不要,不要碰我,放開我的手!」這次她可沒亂喊,他以單手就把她的雙手扣得好緊,好痛啊。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誰碰你了!」他知道她故意語帶曖昧想誤導旁人,更大為光火。

  「將軍,不要,你有需要該去找軍妓的。」

  「你敢再給我胡言亂語,閉嘴!」

  「不要,救命啊,我是男的,將軍,我是男的啦!」

  「你真是——」吵死了!他黑眸一凜,猛地低頭吻住她那張聒噪的紅唇。

  「唔!」

  晨懿驀地瞪大了眼睛,看著火冒三丈的秦莫,竟以唇封住她唉唉亂叫的小嘴。

  一切陡然靜止,兩人也同時愣住,她忘了掙扎,他也忘了原本的抱怨,但還沒能認真感受這初次的親密接觸,冷不防的,帳幕被人用力的甩開來,急衝進來的凱絡還有幾名管不住自己的腳也衝進來的老兵,在乍見一幕後頓時呆住了。

  天啊,將軍將秦曦壓制在床上,兩人的唇是黏在一起的!

  驚呼聲、倒抽涼氣聲一一而起,「你們——」

  「該死!」

  秦莫臉色一變,陡地放開她的唇,粗咒一聲,而晨懿雖然已預期會有人闖進來救她,可沒有料到向來冷靜自持的秦莫會吻了她。

  天啊!她這才回神,嚇得起身倒退,卻倒霉的滾下床,在狼狽起身後,她一張粉臉是漲得紅通通的。

  「將軍,咳咳……這樣真的很不妥!」凱絡雙手握拳,雖然事實就在眼前,但他仍是難以相信。

  「是啊,軍營裡的傳言早已紛飛,將軍貴為主師,言行舉應該比——」

  另一名白目的老兵也跟著仗義執言,但立即慘遭秦莫的吼聲伺候,「出去!」

  凱絡還想再說,「可是將軍——」

  「出去!」他粗聲吼叫。

  「是……」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情緒失控的將軍,幾人急急的退了出去,但這一退,才發現塞住了,原來後面——也就是外帳也擠了一大堆人,但他們顯然也聽到秦莫那聲百年難得一見的咆哮,急急忙忙的轉身又跑又爬的。

  秦莫抿緊了薄唇,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冷冷的瞪著自始至終地直縮在床邊的晨懿。

  「將軍,咳咳……這樣真的很不妥!你不懂嗎?」她故意重複凱絡的話。

  光想到剛剛那一幕,他臉都綠了,「聰明的話,你最好閉嘴。」

  她哪能閉?剛剛她哀哀叫時,他都能迅雷不及掩耳的吻了她,她要是不叫,不就整個人被他吃干抹淨了?何況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太危險了,她一定要他受不了他的目光,至少讓她回到她的小營帳去。

  晨懿刻意壓低聲音,「就算你不讓我離開軍營,那至少讓我回到自己的營帳去睡,這樣比較不會讓人說話。」

  「在你剛剛的表演過後,你認為他們不會亂說話?」他一臉怒火。

  「那就讓我走,我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是你的盤算嗎?在破壞我的聲譽之後?」

  「日久見人心嘛?了不起我之後捎信來解釋一切都是誤會。」

  「靠你的鬼畫符?誰看得懂?」他嗤之以鼻。

  晨懿一怔。對啕,她還不曾在這裡好好寫過一個字兒,但——

  「我離開不是很好嗎?再不然,你派一個人跟我回浚王府,證明我的身份。」反正她跟浚王府的人也熟,使個眼神,應該能混過關才是。

  「真簡單,在闖完禍之後,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秦莫不能不承認自己有私心,雖然,她似乎真的是浚王府的人。

  她深吸口氣,勇敢的直視他那雙深邃的黑眸,「我要是不走,將軍的名譽只會更差。」

  「你威脅我?」他簡直難以置信,雖然生氣,但不得不承認她的確很獨特,是他此生見過最有個性的女子,也是她讓他知道,他對女人原來也是有耐心的。

  「是威脅你!」

  晨懿沒好氣的低吼,因為這個男人竟然突然笑了,眼睛、嘴角都含笑。這怎麼回事?這不是她要的反應啊!

  她氣得握拳大叫,「為什麼我要陪著你睡?你是嫌你的名聲還不夠臭嗎?兩個男人同床共眠的事一旦傳出去,將軍要怎麼做人呢?而秦曦又要怎麼做人?剛剛都那麼多人看到了,嗚嗚嗚……」

  「不會渴?」

  他還好心的替她倒了杯水,晨懿傻眼,看著他也好整以暇的倒了杯茶,一口一口的啜飲外,還以饒富興味的黑眸笑看著她。

  秦莫的心情突然有了大回轉,說來還是該感謝她,因為,前一天,他才得知皇太后的寧格格已經從京城動身前來,為的就是婚事。

  而她此時表現出的演技及膽識,也讓她有了另一個決定,相信以她的能耐絕對能幫助他把那個討厭的女人趕離他的生活。

  當然,在她們到來之前,還有五天後的另一關,也就是邊塞祭祀祈福,依往例,總會有外族公主借祭祀之名,熱情的想纏上他,屆時,有了她當擋箭牌,她們也不好近身!

  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大,事情偏離她預想的狀況,晨懿納悶不已。

  為什麼?怎麼男人翻臉也跟翻書一樣?

  但她還真的渴了,氣呼呼的走上前,仰頭將水給喝了,「砰」的一聲,將茶杯用力的放回桌上後,她瞪著他,深吸口氣又開始大叫。

  「來人啊……救命啊……將軍……不可以……不要……來人——呃!」

  驀地,營帳裡完全沒了聲音,油燈也在瞬間滅了。

  而徘徊營帳外,仍然不放心的眾人,則傻愣愣的看著突然變得漆黑的營帳,個個提心吊膽。是將軍霸王硬上弓?還是秦曦屈服了,不叫了?

  但不管怎麼樣,將軍轉了性是事實,過去至少還讓軍妓伺候,可這會兒,他已愛上男人,這、這可怎麼辦才好?

  眾人面面相覷,手足無措,發覺事態嚴重。此事一旦傳出去,重創將軍的名譽不說,又在軍營裡搞曖昧,軍紀自然也是蕩然無存。

  「對了,軍爺不是今日會回來?」凱絡急著在人群中搜導負責城門進去的士兵。

  「對,軍爺在出入冊上登記的日子就是今天。」該名士兵急忙應答。

  「那就好,你們也回到自己的崗位上,該休息的就去休息,我會處理。」

  凱絡示意眾人散去,他則回頭再看了黑漆漆的營帳一眼,歎息一聲,返回自己的營帳。

  然後,何予威在這一晚並未回來,熬夜等待的凱絡在天泛魚肚白前,終於撐不住的趴在桌上睡著了。

  一直到日上三竿,何予威才姍姍歸來,而且,還沒來得及去跟秦莫談他這一趟江南的事,就讓多名士兵給挾持——不,是簇擁著來到凱絡的營帳裡。

  凱絡是被一大群人用力搖醒的,一看到何予威,再看到眾人焦急的神情,他睡意全無,連忙將昨夜發生的事一一道來,還有不少人七嘴八舌的補充。

  但對這個震撼彈,何予威的表現卻太過平靜。

  「軍爺,你不信嗎?是真的!」凱絡相信他跟自己一樣無法相信。

  「是啊,是我們親耳聽到、親眼見到的。」

  眾人點頭如搗蒜。

  但何予威看來仍是一臉的風平浪靜,「明白了,我找將軍談去。」

  「將軍一早就出去了,但派了兩名士兵守在帳門前,不許人進也不許人出,但是軍爺您應該沒問題。」一名老兵急著報告。

  他點點頭,他的確有自由進出將軍營帳的特權。於是,在眾人的目送下,他暢行無阻的直接進到好友的營帳中。

  這一進到內帳,果真如眾人所言,裡面有大、小兩張床,而秦曦正低頭,拿著毛筆在白紙上鬼畫符——不,他走近一看,才看到她畫的是張人臉,濃眉大眼,嘴唇抿緊,神態上有幾分好友的模樣。

  「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何予威很大方的坐下,沒想到,她一抬頭,就指著自己的喉嚨,嘴巴張張闔闔的,就是沒發出聲音來。

  「秦莫點了你的啞穴?」

  晨懿橫眉豎目、用力的點點頭,拿起毛筆很生氣的在秦莫的畫像上,畫了只大烏龜,又在一旁寫了「卑鄙小人」四個字。

  怪怪,這四個字整齊娟秀,跟她先前的鬼畫符差得還真多!何予威心想。

  但他沒有點出,再問:「你知道將軍去了哪裡?」

  她搖頭。那傢伙好可惡,昨晚冷不防的點了她的睡穴,而在今早,她醒來後又點了她啞穴,真是氣死人了!

  她指指喉嚨,希望何予威能替她解開穴道。

  但是他竟然拒絕了,還笑得很狡猞,一副很欠揍的樣子,「我想將軍有他的用意,或許是怕姑娘又說些令人臉紅心跳的話,那我先走了。」

  晨懿呆著看著他,一直到他離開內帳,她才恍然回神的丟下毛筆追了出去,但一出外帳,她就被守門的士兵給攔阻了。

  她瞪著面無表情的兩人,氣呼呼的又轉身進營帳,再回到桌子旁,瞪著秦莫的畫像。奇怪,何予威為何知道她是「姑娘」?聽起來,他應該還沒有碰到秦莫,這是怎麼一回事?

  而秦莫又去哪裡了?

  ※※※※    ※※※※    ※※※※

  一大早,秦莫即離開軍營來到距離駐地不遠的南方邊塞要城,他一連進去了好幾家商店,添購了不少用品,隨即策馬前往在城鎮近效的別館。

  這是皇上派人替他建造的,亭台樓閣、假山流水,盡見富麗堂皇,但也因為太過豪奢,他鮮少入住。

  嚴謹的林管家一見主子少見的連續兩天前來,老臉上出現笑容,「將軍。」

  「我有事要交代林管家。」

  「將軍請吩咐。」兩鬢斑白的五旬老翁連忙道。

  秦莫要他找來兩名丫鬟,還交代在這兩天,將主人房整理乾淨,換上雙人枕頭及被子,另外,他在幾個商家都添購了物品,這一、兩日也會陸續送來,管家只管付錢。

  「呃,雙人枕頭,將軍是要成親了嗎?」林管家是又驚又喜。

  他搖頭,「照我所說的去做就是。」

  「是——」

  秦莫隨即策馬再入邊城,進入一家綢緞莊交代一些事後,他便先行回到營地。

  不一會兒,一輛馬連便停在綢緞莊前,兩名中年婦人搬了些綢緞上馬車外,也將幾套已裁製好的女裝搬上去,接著前往軍營駐地。

  ※※※※    ※※※※    ※※※※

  秦莫一回到營地,就可以感受到四面八方看向他的尷尬目光。有的甚至膽大的帶頭輕蔑,他當然明白這全是拜秦曦之賜。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交代迎面而來的凱絡,「待會兒會有一家綢緞莊的裁縫師過來,你帶她們直接到我的營帳裡。」

  「呃——是,可是將軍——」

  他沒有理會凱絡,只是面無表情的步入營帳。

  映入眼簾是一片狠籍,書櫃上的書全被丟了下來,桌上東西被掃了下來,茶壺、茶杯全在地上,再走進內帳,也是一片混亂,而罪魁禍首顯然累了,竟然一手緊抱著被子躺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

  不過……他的目光被地上一張踩得幾乎碎裂的半張畫像給吸引,他蹲下身,把紙撿來放到桌上,再找了找,在桌腳旁看到另半張,還有四個字。

  秦莫濃眉一蹙。這字寫來細緻娟秀,一看就是女子的字跡,但是——

  他目光回到睡死的女人身上。就探子回報的消息,恩頤格格的丫鬟確不識字,自然寫不上一手好字,難道她不是小毓?

  看來她身上仍有他挖掘的秘密,那他更不能輕易讓她離開了。

  他抿緊了唇,走到她的床邊,解開了她的啞穴。

  晨懿因為這個動作而被驚動,驀地從沉睡中醒來,一坐起身,看到秦莫,火氣在瞬間就在胸臆間燃燒起來,「你終於回來了。」

  也在此時,凱絡帶著兩名陌生的中年婦人進來。

  「將軍,她們來了。」

  「嗯,你可出去了。」

  秦莫這一吩咐,凱絡雖然還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也只能離開。那兩個女人的手上有綢緞也有女裝,難道將軍走火入魔,想將秦曦打扮成女人嗎?

  「我在前面,有需要幫忙再叫我一聲。」秦莫意有所指的看了一臉困惑的晨懿一眼,他相信她一定會抗拒的。

  果真,他才步出內帳,就聽到帳幕裡傳來她的大叫聲。

  「你們是誰?要做什麼?幹麼脫我衣服?非禮啊,非禮……」

  「姑娘怎麼說得那麼難聽,這是將軍的意思,要我們——」

  「憑什麼脫我的衣服?快來人,救命啊,將軍要非禮啊!」

  帳幕外,秦莫雙手環胸的笑著搖頭。

  約莫半個時辰後,兩外婦人幾乎是鼻青臉腫的走了出來,他眉頭一皺。

  「將軍,你這夫人太野蠻了,你——」兩人說不下去。總不能說將軍的眼光太差吧?

  秦莫喊住兩人,「那些布料我全要了,就替我的夫人裁做衣裳吧。」他原來要她親自挑的,但顯然她不合作。

  兩人一聽,登時喜出望外,因為將軍挑的布料都是一時之選,異常昂貴。

  秦莫又拿了銀兩給她們,算是補貼醫藥費,見她們歡歡喜喜的離開,他這才轉身進入內帳,但迎接他的就是一個飛來的枕頭——

  他及時接住這個大暗器,在看到站在床邊的美人時,他倒是愣了一下,有瞬間的目眩神迷,但隨即收斂心神。

  她一頭烏黑長髮僅別了一個珍珠髮飾,一襲粉白襦裙,襯得那張粉面朱唇更是俏麗迷人,尤其她此時眼內冒火,整個人更是靈動秀美,不似天上仙子,卻是人間絕色。

  「你好可惡啊,大將軍,叫人替我做女裝,還要她們不計一切的換掉我身上的男裝,你要我恢復女人的身份是怎樣?」

  她真的氣炸了,若不是那兩個婦人說她再不合作,將軍就會進來幫忙,她怎麼可能讓她們換裝又梳頭的!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在她看來,好像是「勉強、還不錯」的意思,拜託,她跟恩恩可是聞名蘇杭的兩朵花耶,有沒有眼光啊?

  秦莫走到椅子坐下,「我有我的用意。」

  她生氣的走上前,「什麼用意?不就是恢復女兒身,就還你名譽了。」

  「我要你當我的妻子。」他出其不意的打斷她的話。

  晨懿震驚的抽了一口涼氣。

  「只是假裝而已,何必嚇成這樣?還是你原來就有這樣的打算?」

  他竟然出言調侃她?不,現在不是管這個的時候。

  她皺著柳眉瞪著他,「你到底在算計什麼?干私要我裝你的妻子?」

  「省麻煩。」

  「麻煩?」她愈聽愈迷糊了。

  「你就是我的妻子,我會——不,現在就對外宣佈。」一說完,秦莫立即起身,拉著她的手往外走,她想也沒想的就要掙脫。

  「我不要,何況你要妻子還怕沒有,寧格格——」

  「我想你並不是一個隨便的女子,而我已看過你身上應該只屬於丈夫才能看到的地方,不是?」他仍緊握著她的手不放。

  他看過她的酥胸,這……提這幹啥?害她臉色突然漲紅,也不由得口吃起來,「你、你——」

  「妻以夫為天,所以,從現在開始,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再說了,就昨晚你的賣力演出後,我跟你也已結了不解之緣,感謝你昨天的大聲嚷嚷,走吧。」

  晨懿瞪著這張笑得可惡的俊顏,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第二次,秦莫牽著她走出營帳。

  然後,她成了耍戲的猴子般,在那一堆目瞪口呆的看著她的士兵們面前,聽著身旁的秦莫說兩人其實已是夫妻,只是因身在軍營,她著男裝進出比較方便等等謊話。

  而她,作繭自縛的她,只能勉強擠出笑意的當個小白癡。

  在場除了驚艷的眸光外,一些曾經對她說過冷嘲熱諷的小兵們,個個提心吊膽,希望她大人不計小人過,而凱絡則是笑得闔不攏嘴,因為他心中的英雄沒有斷袖之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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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06:0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何予威在營帳裡掀了帳幕,看到俊如神祇的秦莫及一臉悶到不行、但很努力憋住怒氣還勉強一笑的傾城俏佳人,他擔心自己在其他小兵面前放肆大笑,只好回到賬裡盡情的笑。

  沒想到,他的長宮兼好友竟然很貼心的帶著妻子來看他。

  三人在椅子落座後,秦莫先是看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在他身旁的女人一眼,再看著何予威,「令堂跟令尊身子還好吧?」

  他也瞥了臉臭臭的美人兒一眼才回答,「放心吧,不過是想抱孫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難道要他們老是裝病逼你回去看他們?」

  「老實說,在某人出現前,你是沒資格這樣念我的,不過,現在有了,我也只能聽你叨念幾句。」他微笑的又看了一眼從他們坐下來後就只是沉默的死瞪著秦莫的俏美人,「小嫂子的閨名是什麼?還喚秦曦?」

  「還是秦曦,因為我還無法確定她是誰。」秦莫的語氣是肯定的。

  「我不是說了,我是恩頤格格的丫鬟小毓!」她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秦莫一挑濃眉,「但就我在軍營外的探子回報,小毓是不識字的,自然也寫不上一手好字,但我似乎見到有人寫了『卑鄙小人』四個好字?」

  她臉色速地一變,不安的看向何予威,甚至以眼神向他請求別掀了她的底,「那……我也不知道誰寫的?」

  但論交情,她怎麼跟秦莫比?只見何予威勾起嘴角一笑,「不就是小嫂子寫的嗎?我可是親眼所見。」

  「你!」吼,真是的!她氣得語塞。可是,錯的是她,她不該氣昏頭的寫下那四個字,還畫——天啊,那他不就全看見了?她還以為那張紙在她宣洩怒氣的猛踩猛跳下,已碎爛到看不清楚了說。

  秦莫雙手環胸的睇著她,「不管你是誰,都跟我分不開了。」

  她討厭他的篤定及霸道,咬牙怒道:「誰跟你分不開?」

  「如果我查出你是誰,向你爹娘說明我們之間發生的事,他們應該會迫我盡速娶你為妻——」

  「什麼?那、那就不必查了!」

  晨懿慌了,也急著搖頭反對。這查出來還得了?秦莫當真就會成為眾星拱月的男人了,屆時,定王府也會因為她而加入搶夫的行列,因為阿瑪跟額娘怎麼可能讓她的清白受損,一定會要秦莫負責她的終身的!

  「不查也行,你願意坦承最好。」秦莫以為她願意說明真實身份了。

  「但你得祈禱她不會是身份顯赫的貴族,譬如說格格,不然,我擔心你會出現三個吵著要當正室的老婆。」何予威開玩笑的道。

  她會出身尊貴?秦莫可不以為然,「套一句她說過的話,她所受的教養不允許她單身入軍營外,那些天之驕女也不會做這麼荒唐的事。」

  看不起人!晨懿沒好氣的脫口而出,「也許我真是個格格呢!」

  說完,她悚然一驚,明白自己說錯了話。

  可是秦莫仍然一派坦然自若,「那我們之間就真的沒完沒了了,因為你的阿瑪跟額娘絕不會允許我在看了他們女兒不該看到的地方外,也曾在客棧內,我在床上睡,你就脫衣沐浴——」

  「不是這樣的,那個情形根本不是像你說的那樣,你……還有,你也不必想太多,我沒什麼阿瑪、額娘的,我們不會沒完沒了的!」她臉色爆紅的死瞪著他,再看著笑得好不開心的何予威,「沒有他說的那些事,是他胡說的,可惡!」羞憤萬分的她再也坐不住的轉身跑了出去。

  秦莫頓了一下,隨後跟著出去。

  何予威倒是挺驚訝的挑高了濃眉。沒想到好友這麼快就跟得這麼緊了?

  不過,秦莫隨即又回來,坐在椅子上,「我派人跟著她,免得她這顆重要的棋子給我跑了。」說著,嘴角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下了趟江南,他更能看出好友的變化,臉上線條不似以往剛硬了,只是——

  「棋子?」

  秦莫點頭,「沒錯,我打算靠她來應付接下來會進入祭祀大典的那些女人,當然,還有包括可能會到訪的皇太后跟寧格格。」

  「你也打算弄假成真吧?」何予威問得也直接。

  他沒有否認,反而問他『「你不驚訝她是名女子?」因為好友從看到她著女裝到現在,表情中並沒有任何驚愕。

  何予威笑了笑,為他跟自己各倒了杯茶,「我怎麼會驚訝呢?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了,』秦曦要變成一個男人,得日出西方、鐵樹開花『。」

  秦莫臉色陡地一變,「可我以為那是——」看到好友狡猾的喝著茶,更不悅的抿緊薄唇,「你明知道我沒有意識到你話中含意,竟然也沒說破,還任由我誤會她為男人!」

  他放下茶杯,睿智黑眸透著笑意。

  「英明的秦莫大將軍在女人的經驗上是太少了,我想你及時阻止了一件叛國戰亂,就經驗得知,接下來會有一段風平浪靜的日子,因為有異心之人在此敏感時機絕不敢輕舉妄動……」

  「你到底要說什麼?」

  「接下來,你的日子一定會過得很無聊,而那小姑娘看來聰穎機靈,模樣兒又嬌俏可人,我想瞧瞧她有沒有能力在你的人生中激起些小波浪來,哪知——」他促狹的笑,「什麼小波浪,根本是驚濤駭浪!」

  秦莫懂好友的意思,也知道他為何將令牌交給他了,「你一點也不擔心她是敵方派來打探軍情的?」

  「論看人的眼光,識人無數的你可高出我數倍,你都那麼放心將她帶進來了,我還操什麼心?」這句話可是一針見血,因為把人帶回來的可不是他!

  秦莫語塞。

  何予威卻是哈哈大笑。這還是兩人認識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說不出話來駁斥他呢!

  正所謂夫唱婦隨,當駐軍在北方開始架起更多的營帳、搭起平台好準備舉辦祭天儀式時,秦莫一一巡視,晨懿也得陪在身邊。

  先前,她在管酒窖時,就知道會有這件祈求邊塞和平的盛事,也知道不少居住在邊塞的少數民族為表達支持,皆會派員前來參加祭祀。

  但直到這一天,在駐軍士兵們的管制下,不少穿著異族服裝的百姓,駕著馬車浩浩蕩蕩的進入僅在祭祀的這天得以進入的營區時,她才真是大開眼界。

  不過……這哪是祭祀?根本是慶典嘛!

  穿著華服的男男女女隨著歌聲起舞,還有類似法師的人席地唸經,也有特殊的祈福儀式,數人跪地求天,嘴巴喃喃自語的說個不停。

  而在另一邊,竟有燒烤烹煮的美食、美酒,雖然正式的祭天法會還沒開始,但已經有人開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了。

  這些人對秦莫突然冒出一個天仙美人般的妻子,更是熱情的舉杯恭喜,他禮貌稱謝,也一一的把這些各族的代表人物介紹給她。

  晨懿禮貌的行禮,但人數著實太多,這巡了一回下來,誰是誰她早忘了。

  秦莫看到她似乎累了,遂帶著她進到休息的小帳篷坐下,由於簾子是向兩旁拉開的,因此外面的熱鬧場景同樣落在她的視線裡。

  注意到她仍是一臉的驚歎,他不覺莞爾。「邊疆民族多是樂觀豪邁、不拘小節,如果你以為在這裡的祭天儀式會嚴謹而肅穆,那你肯定要失望了。」

  她相信,不過她沒有看到凱絡及何予威,再仔細看了看,除了開放祭奠的區域外圍,仍是站滿了士兵——

  秦莫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在你看來,這裡似乎像個熱鬧的慶典活動,但是舉凡能進到這裡的名單,都在三個月前便已核定,車隊通過時,還得二次核對。這裡畢竟是軍營重鎮,戒備絕不能鬆散,凱絡帶著守衛巡視營區,予威則帶著精兵隱匿在高處盯梢。」

  晨懿明白的點點頭,也很敬佩的看著他。這個男人不是虛有其表,而是心思細膩,只是——「我聽說有不少外族公主也會參加,是嗎?」

  他凝睇著她,思索著她提及這點的動機,「你在乎嗎?」

  她臉一紅,但立即否認,「當然不會!」

  不會嗎?

  錯,而且是大錯特錯!

  就在一個時辰後,秦莫當主祭官,在備有祭品的平台上拿香祝禱,各族代表一起站在台上跪天膜拜後,其餘貴客全被請到另一個可以坐上二、三十人的大營帳裡,晨懿這才明白,她剛剛在外面怎麼看不到那些嬌貴的公主或千金小姐,原來,她們老早就在這兒納涼了,而且個個妝容精緻、一身珠翠,一雙雙含笑美眸全看著一襲黑色圓領袍服的秦莫。

  但更令她看不下去的是,這些外族代表也充分展現他們豪邁的個性——

  「秦莫將軍是德威並重的文武全才,若有幸能與我族共結秦晉之好,是我族裔之福啊。」

  「請秦莫將軍看看我國最美麗的公主,她對將軍慕名已久,也希望能有機會伺候將軍……」

  這些人有沒有搞錯啊?晨懿悶悶的看著禮貌微笑的秦莫,突然就冒出一肚子的火來。

  「原來不是只有女人會招蜂引蝶。」她壓低嗓音,僅讓坐在她身邊的秦莫聽到。

  「我以為你不在乎。」他也以只有她聽得到的音量回答。

  被這麼一說,她竟然語塞。是啊,她是在乎的,該死的,她真的在乎!

  瞧瞧左前方那什麼某某公主,也是景仰他這個將軍很久,右前方則是某族的千金小姐,愛慕的眼神直往他身上流轉,還有另一邊也有一個美人眼波流轉的盡朝他嫣然而笑。

  晨懿發覺自己就像是吞了顆炸藥似的,頻頻冒火。

  而這個營帳裡說穿了,有大半以上都是等著秦莫垂青的美人兒,而且美女們個個爭奇鬥艷,各族代表也不忘在話中似有如無的暗示——一個卓爾不凡的大將軍僅有一名女子伺候怎麼夠?

  甚至有人借酒裝瘋。「若是將軍不嫌棄,今晚就可以讓美人兒來服侍將軍。」

  然而秦莫卻聽而未聞,沒做表示。

  這看在晨懿眼中,更是火冒三丈。這是默許,還是拿喬?好啊,她成全他!

  「將軍怎麼會嫌棄?自古英雄愛美人,而這裡,儘是美人啊。」

  聞言,許多人眼睛一亮,但她身邊的秦莫眼神卻變了。

  一肚子無名火的晨懿還接著道:「身為他的夫人,我很高興的宣佈,我想替我的丈夫多找幾個姐妹一起伺——」

  話尚未說完,她的手臂突然被秦莫扣住,「我跟我的夫人有些話要談,你們繼續。」

  若不是拉拉扯扯太難看,晨懿一定會掙脫他的手。

  但她原本以為他只是帶她出了這個營帳,沒想到他竟然單手扣住她的腰身,施展輕功的掠身而去,一晃眼,就回到他的營帳裡。

  這裡的寂靜的確是比那吵雜的環境要適合她,至少沒了無名的心浮氣躁。

  不過,秦莫的臉色很難看,「你在做什麼?你真的是我的家人?你憑什麼替我納側室?」他原意是要她應付那些女人,沒想到她忙沒幫到,還在火上加油!「

  糟糕!剛剛是悶火太旺,燒掉了理智。

  這會兒可回了魂了,她咬著下唇,「我……呃,只是開玩笑。」

  「這種事能開玩笑?」俊臉上閃過一道冷光。

  晨懿不由得噤聲,見那雙陰鷲黑眸冷颼颼的瞪著她。他想怎麼樣?

  「說話!」他突然沉聲一喝。

  好凶!她嚇了一跳,說就說嘛。「食色性也,反正那麼多美人對你傾心,你挑幾個三妻四妾,是你的福氣,也是大清的福氣,成了親家,就像和親嘛,祭天儀式也不用了,就能太平度日,不見戰事了。」

  「你在生氣!」

  她別開臉。

  秦莫蹙眉,「好,你到底在氣什麼?說出來。」

  她哪能說出來?說她嫉妒,說她在乎,說她討厭起自己,因為自己跟那些期待他靠近的公主、美人並無不同,要她說她也為他心動,為他動了情?

  不!說不得,那——那只能逃了!

  「沒什麼好說的,我要回去了。」

  她一直相信自己的輕功還算了得的,但秦莫也絕對是個中好手。她才想趕緊步出帳外,來個飛身一縱,但人還沒來得及飛,她的腰間陡地一緊。

  慘了!晨懿在心中暗暗呻吟,她不僅飛不動,整個人還被拖進一個結實胸膛裡。

  她才想轉身攻擊,送他一掌,但秦莫顯然是她肚子裡的蟲,竟先下手為強的點了她身上的穴道,這下子,她動彈不得,只能任他擺佈了。

  「你點我穴道想幹什麼?」她瞪著他。

  「何必問?我問你,你也一樣沒回答我。」

  「不一樣,被制伏的人是我!」

  「天底下最大方的妻子也是你。」說來,這一點是他最生氣的。

  「我是被迫當的啊,而且,我們無名無實——」

  「你是被迫的?」她都看到他有多搶手了,這話她還說得出來?

  「本來就是!」她原本振振有詞的話因他陡然一冷的眼神給嚇到忽然便小聲了。

  「好,那我就來看看你是不是被迫的?」他繃著一張俊臉,突然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你要幹什麼?」她大叫,卻在發現他竟然將她抱到內帳的床上後,更加忐忑了,「你、你不要亂來!」

  「你不是當眾宣稱你是我的妻子?既是妻子,我就可以對你亂來。」

  「可是,我也是配合你啊,是你先向大家宣佈我是你的妻子的!」到底是誰比較「番」啊?怎麼說都聽不懂,她也生氣了。

  「那你現在可以繼續配合。」他的火氣絕不比她少。

  晨懿一楞,「不可以——」

  但眼中冒火的秦莫已俯身吻上她的唇,這個憤怒之吻卻在吻到她軟嫩唇瓣時一怔,而她也錯愕與一個男人的唇竟能在堅毅中又帶著柔軟,也傻愣愣的瞪著他。

  雖然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觸,可是那次因為太輕又太快,根本來不及感覺,而這一次——

  「閉上眼睛。」

  醇厚低沉的嗓音一下命令,她像著了魔似的乖乖閉上了眼。

  他溫熱的唇再次封住她誘人的唇,他堅硬的胸膛緊緊熨帖著她胸前的柔軟,隨著她的喘息起伏挑起了更旺的慾火。

  晨懿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不經人事的她眼神迷濛,不由自主的發出嚶嚀呻吟,甚至感覺到秦莫溫柔的手掌貼靠在她渾圓胸前時,恍惚的陶醉在他挑起的情慾裡,就連他解開她身上的穴道也無所覺,只是情不自禁的回應著,喘息著……

  「將軍!」帳幕外突然響起凱絡的叫喚聲。

  秦莫像遭電擊般地迅速離開她的唇,「別進來。」

  他這一沉喝,讓晨懿也在瞬間回了神。

  「把衣服穿好。」他聲音哽咽的命令,卻忍不住眷戀的看著她。

  她仍喘息著,但一張粉臉通通紅的,那雙被慾火微醺過的眸子帶著誘人的魅惑。

  瞧她羞紅著臉,低著頭,急著穿衣……

  他抿緊了薄唇。真是的!凱絡最好是真的有急事找他!他忍不住低頭親吻她的紅唇一下,當她怔怔的抬頭瞪向他時,他卻已轉身往帳外走去。

  晨懿輕撫著紅唇,心兒狂跳,但下一秒,她終於回神了。天啊,她瘋了,她怎麼可以跟他做這檔子事?而他又是在何時解開了她的外衣跟裡衣的?就連繡花肚兜都落了一半……

  哎呀,她完了她!

  而秦莫這一出去,直到四更天才返回營帳。

  因為他跟秦曦在離席後久久都沒有回去,眾人開始鼓噪,凱絡不得不來營帳找他。

  然而這一去,他便走不開身了,至於多找幾位女人陪他一事,在他一夜勤打太極之下,已不了了之,眾人們只能帶著失落的心情離去。

  「凱絡是不是破壞了你跟夫人的好事?」

  正要步入營帳的秦莫停下腳步,看著何予威走過來。

  這一晚,他隱身在營區的北方坡地上跟幾個手下歹命的吹晚風外,可是很注意將軍跟將軍夫人的互動。

  秦莫只瞪了他一眼,「晚了,你也該去睡了。」

  他再次要走進營帳,何予威卻上前擋住他的路。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看來秦曦對將軍果真有一股獨特的魅力。」

  「她是。她率性而勇敢,但也很有激怒我的本事!」

  「聽來她是應你而生,是天生的冤家!」何予威語氣裡有著羨慕,「哎,我的冤家還不見人呢,至於你的冤家——」

  秦莫蹙眉看著他。

  他突然笑了,「此刻已不在將軍的營帳裡了。」

  「什麼?」秦莫臉色一變,連忙衝進帳內,但一會兒又衝了出來,「她真的不在裡面!你還跟我囉嗦那麼多?」

  「放心,我有派兩人跟著她,稍早已有一人回來向我報告,她只是佇立在林裡那條淺溪前發呆,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秦莫早就離開了

  怎麼辦?她要怎麼面對秦莫?還是乾脆逃了,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

  月色下,晨懿咬著下唇,一再的重複思索。

  她要是有腦子,這就該走人了,也知道這是一個好機會,但她卻捨不得走,這才是最大的問題!何況,她從沒想到男女之間,竟有著那麼誘人的情慾……

  慘了!她怎麼一直在回味?她抬頭看著皓月,越想心情越繁雜,腦袋更是混沌起來。

  時間已過了午夜吧?一切都靜寂下來,秦莫還不知道她不在帳中,難道是跟某個美人……不對,不對,她在乎他就是不對了!

  「可惡!到底要怎麼樣才對?」她挫敗的呻吟。

  算了,洗個澡,看看會不會清醒些?

  這個地方還算隱秘,四周都被濃密的林蔭包圍著,偶爾只有林間傳來的蟲鳴蛙叫,應該安全才是。

  晨懿褪下身上的衣物,長髮去掉了束縛如黑瀑般披散下來,映襯著她嬌美的雪膚胴體,猶如月光仙子般讓人移不開視線——

  事實上,就在剛剛,秦莫才施展輕功而至,要仍盯著她的一名士兵先行回營,沒想到才想靠近她,她卻開始褪下衣衫。

  望著眼前這一幕婀娜多姿的裸女圖,他的慾望瞬間被點燃,全身如著火般的燒燙。

  瞬間,月光下一個在溪流中前進的蜿蜒陰影吸引了他的目光,在定睛一看後,他臉色大變,向著離那陰影不過幾步的美麗胴體喊道:「快離開!」

  突如其來的示警聲破壞了寧靜,她想也沒想的先將身子浸在溪流中,雙手環胸後才轉身看向聲音來處。

  「不是叫你快走!」

  是秦莫!她喘著氣,又羞又怒,「你為什麼——」

  「有蛇,快離開!」他又大吼。

  什麼?她倒抽了一口涼氣,嚇得從溪裡直起身要跑,但眼角餘光卻忍不住的回頭看,一見一條極粗的長蛇朝她游來,她的腳都軟了,又跌回了淺溪裡。

  沒辦法了!秦莫飛身掠去,一手往水面下一抓,下一秒,一條又粗又長的蛇被他往上一拋甩至老遠,而同時間,他也已單手抱起光溜溜的晨懿飛掠而起。

  「快放開我!」

  溶溶月光下,她驚見自己赤裸裸的。該死,她嚇到都忘了!

  秦莫的確放開了她,還貼心的將她放在她擺放在溪畔的衣服上,但他也有半個身子是輕壓在她身上的,那雙灼灼黑眸緊緊的從她那雙倉皇無措的美麗臉蛋,緩緩下移到她美麗的胴體。

  她急促的呼吸,整個人癱軟無力,看著他逐漸靠近的俊臉,明白他的意圖,卻無力阻止,」不可……「

  他的唇吻上她顫抖的紅唇,充滿侵略性的大手更是愛撫著上她身上的柔軟,她喘息、呻吟,明知道這是不對的,可是卻無力阻止他這突如其來的掠奪。

  他要她,不管她是誰,不管她是為誰而來!

  他的唇撬開她的紅唇,肆無忌憚的探舌而入,索取她唇中的香甜,一寸一寸的探索、糾纏。

  一陣陣酥麻感由腳底往上竄起,她的腦袋、思緒、感覺、意志全被他點燃的情慾之火給吞噬了,在他的舔吮及愛撫挑逗下,她忘了天、忘了地,迷亂狂野的隨著他迷失在熊熊愛火中,直到一個沒有預期的痛楚貫穿而來,她下意識的推拒、雙手抵住他不知何時也已赤裸的胸膛,弓起上身虛弱抵抗,」不要,走開。「

  男人天生的需求再加上她如此的甜美,他壓根遏制不了體內的動情渴欲,也無法停止,只能以他的唇、他的手重燃她沸騰的慾火,讓她習慣自己後,再一次的帶領著她墜入情慾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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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06:1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嗯,好舒服喔!」睡夢中的晨懿喃喃自語的將自己赤裸的身子更貼向那溫暖而平滑的地方,就連她的雙腳也忍不住的在某個東西上緩緩滑動,那也是有溫度、毛茸茸的,就不知是什麼帶毛的被子。

  營帳裡,油燈已熄,但外頭的陽光已將帳內照得光亮無比,習慣早起的秦莫難得的睡晚了,但也因為緊擁在懷中的人兒傾身貼近自己的胸膛,還有雙腳很不安份的在他赤裸的腿上磨來蹭去的,讓他由睡夢中甦醒。

  原以為她已醒來,沒想到她竟然還在說夢話,而這些動作更是不自覺的挑逗著他,再次勾起他的慾火——

  但是一想到昨夜,他將她帶回來後,難以壓抑自己的需求再要了她一次,他便忍住了,怕她太累。

  他眼眸浮現溫柔,凝睇著她好一會兒,才看到她的長睫毛眨了眨,似要轉醒。

  晨懿其實是半醒半睡,迷迷糊糊中,她睜開雙眸,在看到他的俊美的臉龐時,倏地瞪大了眼睛,飛快坐起身來,又驚見自己一身赤裸,嚇得倒抽了口涼氣,急急拉著被子遮住自己,接著,昨天翻雲覆雨的一幕幕親密畫面也在瞬間回到腦海,她雙頰發燙,窘迫得不敢面對他的視線。

  是了,後來,他還在溪邊替她清洗身子,輕柔的為她穿妥衣裳後,帶她回到軍營的。

  老天啊,她怎麼……竟然就在林子裡把自己交給了他?

  相對於她的羞慚難當,秦莫卻是直勾勾的凝睇著她剛睡醒的美麗臉蛋,伸手執起她的下顎,強迫她的目光與他對視,「你是我的人了!」這是毫無疑問的宣示。

  她粉頰漲得更紅,確實張口結舌,「這這這……你我是不可以的!」

  他突地沉下臉,「木已成舟!」

  也是啦,可是——她語塞,根本不知如何反駁。

  他突然轉身下床,乍見他赤裸而強健的背影,她嚇得又轉開頭,臉紅心跳的不敢直視。

  秦莫開始穿衣,「待我把一些事情處理完後,我會帶你回到秦家堡,補你一場婚宴,讓你成為名副其實的將軍夫人。」

  「什——等等!」她先是一楞,隨即飛快的看向他,「這、這不對啊,要跟你成親的是恩頤格格,再不然也是浚王府的魏采格格,對了,還有一定要嫁給你的寧格格,總之,不管是哪個格格,都不該是我啊!」

  他穿衣服的動作突然一停,她光從他背影的僵硬,就知道他生氣了。

  「我要了你,就會對你負責,至於你說的那些格格,我一個也沒興趣!」他緩緩轉過身來,俊美的臉上有著不容辯駁的氣勢。

  但她的膽子一向就不小,忍不住咕噥一聲,「可我也沒有興趣當你的——」

  黑眸冷光一閃,她臉色驟變,聰明的閉上嘴巴。

  秦莫再冷冷的凝睇她好一會兒,這才轉身步出帳外。

  完了!完了!晨懿無力的躺回床上。這下怎麼辦?

  他跟她成了無名有實的夫妻,不,就算日後有機會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她也一樣虧大了,她一點都不想跟那刁蠻討人厭的寧格格共事一夫啊!

  但是晨懿就算不想,還是得面對討人厭的寧格格。

  這一日,萬里無雲,天清氣朗,然而,營帳裡裡外外,到處都瀰漫著一股不同於過往的凝重氣氛。

  皇太后跟寧格格的馬車已經到來,隨行的宮女、侍衛不少,陣仗浩大。

  一排排雄赳赳、氣昂昂的士兵們早已列隊歡迎,秦莫、凱絡則已在馬車前等待迎接,至於眾人眼中的將軍夫人,正讓何予威給守著,困在將軍營帳裡。

  自從一早從秦莫口中得知皇太后跟寧格格即將到來的消息後,她就一直找借口想離開,不是要去別館,就是要買什麼日常用品。

  「顧好她。」

  這是秦莫下的令,接著就離開營帳,到城門前迎接那不速之客。

  「怎麼如此霸道,他以為他是誰啊?」她簡直快氣壞了。

  「不就是你的良人嘛。」何予威答得又乾脆又直接。

  晨懿粉臉兒一紅,轉身就走進內帳,不想面對他那雙洞悉世事的狡黠黑眸。

  她在床上坐下,忍不住嘀嘀咕咕起來,「什麼良人,最多我只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卻讓他先享受了魚水之歡,哪有這樣的道理?」

  瞪著這張床,她心有不甘的啐道,說來,秦莫真的是個霸道的男人,明知名不正、言不順的,他在這方面的需索還是說要就要。

  只是他一次比一次還要溫柔,讓她一次又一次的沉淪,甘願讓他溫熱的氣息包圍著自己,昏昏沉沉的隨著他的情慾節奏,墜入狂野的情潮裡。

  她完了,這樣甜蜜又激昂的纏綿,把她的心都緊緊的鎖在他身上了。

  但寧格格來了,天啊,她該怎麼辦?

  在晨懿懊惱無措時,在另一邊,雍容華貴的皇太后已在美麗過人的寧格格攙扶下步出馬車,被迎進將軍營帳裡。

  這一小段路,寧格格的一雙媚眼不時的看向俊美挺拔的秦莫,瞧得臉兒羞紅。

  他可比她記憶中要更俊、更迷人了!

  只是秦莫的眼神始終沒有對上她的,甚至在進了營帳後,也是先瞟了一眼始終不敢轉過頭來,面對書櫃的女人,再不解的看向何予威。

  他微微搖頭,也是一副困惑摸樣,但隨即上前行禮,「太后吉祥,格格吉祥。」

  「這是何予威,擔任軍師一職。」秦莫向兩人介紹,不過,皇太后的目光全落在那名背對她的白衣女子身上。

  「她是誰?好大的膽子,竟然背對著哀家!」

  皇太后坐下特別加了軟墊的座椅後,擰眉瞧著那名頭低低的轉過身,急急的做了甩帕下跪的動作,但又驚覺自己手上沒帕子而連忙站起,欠身一福的丫頭。

  「瞧你慌慌亂亂的,在做什麼?抬頭!」她不耐的命令。

  寧格格從一踏進來,目光也是全盯在這名從背影瞧來就纖細嬌小的女子身上,此時見她轉過身來,行禮方式是貴族女子才會做的時,她這一顆心就莫名的揪了起來。

  要她抬頭?怎麼辦?晨懿的心裡緊張的直打鼓,這跋扈難纏的皇太后可是認得她的。

  因為她惡名遠播嘛,她阿瑪幾回進宮,皇太后總會念上她幾句,後來,甚至還要阿瑪帶她進宮,當面念了她幾次,就是要她別丟皇族的臉,別盡做荒唐事——

  「抬頭啊,皇太后叫你抬,你還不抬?」寧格格可心急了,希望她是個醜女。

  逃不了了!晨懿認命的抬起頭來。

  乍見這張宛若上蒼細細雕琢的天仙粉面,那如白玉般的凝脂肌膚,還有那一雙透著無奈甚至還有倒霉、認命的靈動明眸,即便是身為女子的寧格格,都看癡了。

  但這張漂亮的臉蛋兒,皇太后可是有數面之緣,在一愣之後,隨即不解的指著她道:「晨懿格格,你怎麼會在這裡?」

  「呵呵。」她乾笑兩聲,「那個……那個我……」她吞吞吐吐的說不出話來,也感覺到秦莫犀利的黑眸在瞬間直直的射向她。

  而何予威更是難得的出現一臉震驚的表情。

  「說啊,難道……難道你又——」對這丫頭她本來就不喜歡,不僅沒有貴族千金的矜持,也沒有女孩兒該有的樣子,老是做些驚世駭俗的事!皇太后柳眉一皺。

  難不成這丫頭又是偷溜出來鬧事的?

  「你就是晨懿格格?」寧格格也很驚訝。這一號人物自己雖沒見過,卻是如雷貫耳,傳聞她就是一個古靈精怪、無法無天、膽識不輸男人的闖禍格格。

  「她是我的妻子,幾個月前,在來此的路上,臣救了』失憶『的她,也因臣身在軍營,帶個女眷在身邊總是不妥,見她還算』乖巧『便收她為妻。」

  吼,這個男人撒謊撒得真是臉不紅、氣不喘耶!

  「看來她是恢復記憶了。」皇太后點出這件事實,因為她看她的表情可一點都不陌生。

  「是啊。」晨懿打蛇隨棍上,笑得好假,「稟太后,晨懿是幾天前才記起來的。呃,我跟將軍說了,也說好了,今日要回定王府去報平安呢,恕晨懿不能好好留下來招待你們——」

  想跑?秦莫黑眸一瞇,立即伸手攬住她的纖腰,注意到她身子陡然一僵。

  同一時間,寧格格也臉色大變。

  秦莫低頭看著拚命向他使眼色哀求讓她走的晨懿,竟然笑了,而且笑得好溫柔,溫柔到她頭皮發麻,背脊發涼,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懿兒。」他的聲音如春風般輕柔。

  她瞪大著眼。這什麼?叫誰啊?

  他一臉寵溺,看在寧格格眼裡簡直要恨死了。

  「你這樣太失禮了,太后跟寧格格千里而來,身為將軍夫人,你總該跟著我招待他們數日,我再陪你返回定王府。」

  「什麼?你陪——」晨懿倒抽了口涼氣。她會被阿瑪跟額娘給罵翻了,她竟然私定終身,還惹上了不該惹的太后跟寧格格,她完了!

  「對,你先留下來,因為這件婚事還有變數呢!」

  寧格格氣急敗壞的說著。她怎麼也沒想到,好不容易將礙事的恩頤格格解決,由皇太后下懿旨將她賜婚給康親王的二兒子幸論貝勒,一個聲名狼藉,由妓女所出,甚至侵犯自己大嫂的禽獸。

  她這麼做自然是警告還妄想要搶秦莫的女人,她有皇太后當靠山,就能將秦家看中意的媳婦嫁給最差勁的男人。

  而皇太后疼惜她,禁不住她軟磨硬泡,終於同意帶著她上邊疆駐地向秦莫施壓。本以為沒有女人會跟她搶了,沒想到,晨懿竟然搶先了一步!

  晨懿瞥了她一眼。百聞不如一見,果然嬌艷又刁蠻,可惜了,明明是一個很漂亮的美人兒,卻橫眉豎目,那黑眸裡的嫉妒之火更是旺盛,整個人怒氣沖沖的,語氣尖銳,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這裡沒有地方得以讓太后跟格格休息,請移駕到離這裡不遠處的別館。」秦莫不卑不亢的說著,但一雙眼神總不忘盯向直想閃人的晨懿。

  嚇得她是走一步停一步,就是來不及走出營帳。

  「也好,這裡都是男人,也不方便。」

  皇太后一應允,秦莫立即親自策馬,帶領她們的馬車前往別館。當然,他把妻子緊緊的安置在他身前,一路帶著,因為他還有賬要跟她算呢。

  晨懿格格,定王府中最受寵愛的么女,傳聞,她愛女扮男裝,專做些驚世駭俗的事,好打抱不平,喜愛行俠仗義,結交了不少江湖友人,完全沒有一個尊貴格格的摸樣……

  此刻,安排好皇太后跟寧格格入住遠雨軒,並要丫鬟們備好洗澡水讓兩人沐浴洗塵的秦莫,就坐在別館的書房裡,腦海搜尋著他曾聽聞有關晨懿格格的事情。

  看來,她的確如傳聞所言,天生俠義心腸,為了恩頤格格跟他的婚事,竟然就這麼莽撞的獨身前來邊疆,但是,這丫頭有勇無謀,如果她遇上的不是他而是別的男人……一股怒火突然從胸臆間竄起。她真的太大膽了,不,是愚蠢!

  叩叩!敲門聲陡起,也打斷他的思緒。

  「進來。」

  門外的晨懿吐了一口長氣。算了,能逃到什麼時候?就算她沒來找他,他也會找她談的。

  她推開門進去,再將門給帶上後,又深吸一口氣,這才轉身看著坐在桌子後的男人,「那個……我以為你在將她們安頓好之後,就會找我談——」

  「我得先想想要怎麼處置你。」

  「想好了嗎?」

  「差不多了。」

  晨懿點點頭,忐忑的看著他,也等著他的答案。

  「照舊。」他答得簡單。

  她愣了一愣,「照舊?」

  「對,你還是我的妻子。」他不厭其煩的再為她解釋。

  「可我是格格了耶!」他難道不覺得她的身份不同,他們之間關係也該不同?

  「是格格又如何?我們有夫妻之實,這是永遠抹煞不了的事實。」

  他的口氣極冷,神情也冷,只是她還是不懂!

  「我隱瞞身份,你不覺得奇怪?你不生氣?」

  「我是生氣。」秦莫不悅的撇撇嘴角,「沒有人喜歡被玩弄、被戲耍,但看在你已以身相許的份上,我若再生氣,倒顯得氣度狹隘了,不過——」

  他一提濃眉,她的心就不由得一揪,「怎樣?」她小心翼翼的問。

  「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不管要做什麼事,都得問過我,尤其是沒用腦的事。」

  她困惑的眨眨眼,「什麼叫沒用腦的事?」

  「譬如偽裝成乞兒,單槍匹馬的來到軍營,這是愚蠢至極的事,要是沒有遇到我——」

  她聽不下去了,「遇到你就沒事嗎?我的清白之身都賠上了,現在還成了皇太后跟寧格格的眼中釘,說來的確是沒用腦的事,早在知道你是秦莫時,我就該把話說清楚,然後立刻走人的。」

  她忍不住埋怨,因為真的脫不了身了,兩人真的糾纏成一塊,亂了,亂了啊!

  晨懿這一說,倒提醒了他某件事,他突地站起身,走向她。

  她咬著下唇,逼自己站著不動,之前幾次退後的下場都不太好,不是被親了,就是被「那個」了!

  秦莫刻意俯身貼近她的臉,她屏息的將臉往後仰,刻意再拉開點距離。

  但他很過份啊,一手放在她的後腦勺,制止她再往後,臉也再俯得更低,他的唇幾乎都要碰上她的了!

  她粉臉燒紅,微喘著氣兒,「干、幹麼靠這麼近?」

  「因為我想知道,你為什麼不像你說的拍拍屁股走人,而是就算做些苦差事,也要留在我身邊?」

  他的口氣帶著溫柔的誘哄,答案其實呼之欲出,但他希望能親耳聽她說出來。

  這一問,可把晨懿給問倒了,她想逃,但又逃不了。

  「那個……」該怎麼說呢?

  說她對他有了感覺、對他動了心,但完全是情非得已,是掙扎不了而淪陷的?

  他溫柔多情的追問:「告訴我,為什麼好好的格格不當?」

  她的眼神瞄來瞄去,就是不敢直視那雙深邃黑眸,就怕她的眼睛會洩露自己的秘密,但他的氣息一直拂上她的臉頰,令她的心騷動不已。

  「秦莫!」

  書房的門突地被人打了開來,一身綢緞旗裝的寧格格巧笑倩兮的跑進來,但一看到兩人親密的摸樣,她腳步一停,臉上笑意頓失,眼中妒火再現,「這裡不是寢房吧?」

  晨懿急急的推開了他,困窘的低頭。

  「難道是在書房,寧格格就可以直闖進來?」秦莫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滿。

  「我出去好了。」

  她臉紅心跳到不行,一定要出去喘口氣。

  「我跟你出去。」

  他可不想跟寧格格獨處。

  「太后要見你們,你們跟我一起走吧!」

  寧格格一臉不悅的越過兩人。原本太后奶奶是要派人來通報的,可她想跟秦莫說些心裡話才親自過來的,怎知竟撞見那討厭的一幕!

  為什麼秦莫會用那麼溫柔的眼神看著晨懿?她越想心裡越不平衡,不管如何,她絕不會放棄秦莫!

  「太后要我帶寧格格到軍營去小住幾日,就只是為了滿足她對軍營的好奇?」

  秦莫怎麼也沒想到皇太后找他是為了這件事。

  晨懿也覺得很不可思議,軍營又不是名勝古跡。

  皇太后冷冷的瞟了他一眼,「怎麼晨懿格格都可以住在那裡,為什麼哀家的小寧兒就不行?」

  秦莫抿緊了唇,「懿兒是有夫之婦,但寧格格——」

  皇太后不悅的撇撇嘴角,「不要找借口,說白了,寧格格的心在誰身上,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說來,這也是小寧兒有心,她跟你要當夫妻,相互瞭解是很重要的。」

  這一聽,晨懿傻眼,這簡直是硬要賴上嘛!她這個「妻子」就站在這裡,皇太后還視而不見,還真是目中無人啊!

  她正要向皇太后抗議,秦莫卻比她搶先一步的表達不悅,「我也以為我對寧格格無心,也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

  「放肆!」皇太后臉色大變,倏地起身瞪著無禮的秦莫,「若非小寧兒的心掛在你身上,哀家早就辦了你的傲慢與不識抬舉!」

  「太后奶奶,千萬不要啊,他只是還不瞭解我,才對我無心的。我相信我們好好相處後,他一旦懂得我,就不會討厭我了。」說完,寧格格還笑盈盈的朝俊美無暇的秦莫看了一眼。

  這寧格格很會做人,但臉皮夠厚了!晨懿忍不住搖頭。

  皇太后看著的確俊美過人但太過冷漠的秦莫,「既然小寧兒說情,哀家就暫且饒了你,但是哀家千里迢迢到這裡,也只要你陪她幾日,這個要求應該不算過分吧?」

  他抿緊了薄唇,「是。」

  但說是這麼說,一旦帶寧格格到軍營後,他絕對會把她丟給其他人!

  他竟然答應了?雖然不答應也不成,可是聽到他應允了,晨懿的心仍揪成了一團,胸口悶悶的。

  但寧格格的開心全寫在臉上,甚至還以勝利者的姿態睨了臉色微微一白的晨懿一眼,「太好了,太后奶奶。」

  「晨丫頭!」皇太后突然喊了她一聲。

  晨懿這才將目光移到她身上,「是,太后。」

  「這幾天你就留在這裡,代替寧丫頭陪陪哀家吧。」

  什麼?她瞠目結舌,但仍應了聲,「是。」

  皇太后滿意的笑了笑,再看著嬌羞的寧格格一眼,「好了,我看小寧兒的心早飛了,現在就出發吧。」

  皇太后一聲令下,秦莫就算有一肚子的不滿,也被寧格格給揪著手臂拉了出去。

  但唯一令他安慰的是,在他跟寧格格離開時,晨懿那張落寞的俏臉兒清楚的透露出她在乎他!

  即使她在他的追問下,仍是不肯說出他想要的答案,但或許當他幾天後回來,這個女人的嘴巴就不會那麼硬了。

  接下來的日子,對秦莫來說,還不算太難過。

  因為一到軍營,他就將寧格格丟給何予威去處理,在這裡,他最大,而寧格格沒有皇太后這個靠山,對他也是沒轍。

  「為什麼把我放到小營帳去?你這個將軍帳這麼大,我住這裡就好了。」

  「一來寧格格是金枝玉葉,再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三來,將軍營帳時常要商討軍機要事,不方便外人在場。」秦莫面無表情的一連說了三個原因,而且還很不客氣地道:「如果這些理由還不夠,我不介意再多說幾個。」

  「你——好,沒關係,我就去那裡,我要讓你知道,我也是能吃苦的!」寧格格生氣的轉身就走。

  秦莫挑眉看著不動的何予威。

  他搖頭歎息,交友不慎,又遇到一個公私不分的將軍,我命還真苦!

  秦莫開玩笑的瞪他一眼,「還不去?」

  但何予威維持他的優雅,「她跟小嫂子不同,你以為她會跑嗎?倒是小嫂子人呢?留她一人對付皇太后,你放心?」誰也沒想到她的來頭這麼大,居然是定王府的小格格。

  「當然,她不是弱者,這是我喜愛她的原因之一。」畢竟是男人,又在好友面前,他沒必要掩飾自己對晨懿的感情。

  何予威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跟她說你愛她了?」

  他搖頭一笑,「不,我要聽到她跟我說之後再告訴她。」瞧好友一挑濃眉,帶著不以為然,他明白他的意思,「不是我拿喬,而是回想跟她相遇後的事,她的把戲不少,也總得等到被識破後,她才肯老實承認。」

  「所以,你要從她口中聽到她對你的真心,要她主動?」他接過好友的話,又見他點頭,他還真傻眼了。

  「她是女人啊!」

  「這個女人跟那些投懷送抱的女人不同,就因為她多了份膽識及勇敢,我才期待她也會勇敢的面對自己的心,主動走向我。」

  何予威有點不可思議的搖搖頭。本以為這個好友不會愛也不懂愛,看來是他看錯了。

  「別管我跟她的事了,你快去看看寧格格吧,她要是出了什麼事,皇太后不會饒了我的。」

  意思是他把這個重責大任交給他了。

  「好吧,算是為了你跟晨懿的幸福,我就辛苦一點了。」何予威的口氣裡儘是無奈。

  唉!他接了個燙手山芋啊。

  而秦莫在他離開後,又把凱絡叫了進來,請他帶口信去給別館的林管家。

  凱絡在領命後,立即策馬前去,將秦莫交代的話轉述給林管家聽。

  「副將軍,我知道了,也請將軍放心,我會特別注意夫人的,如果有什麼事,我一定會馬上派人去通知將軍。」

  林管家看著凱絡策馬離去後,一轉身進入別館,就連忙去看看晨懿格格。

  此時,她正在花園裡跟皇太后下棋,兩人看來都相當專注,幾乎不說話。

  說業,將軍真的轉了性,他這個老管家還一度以為將軍這一輩子都不會娶妻呢,沒想到將軍不僅暗中娶了妻,還不能對外公佈,雖然他身為下人,不能問原因,但看到將軍對夫人的關心,他也很替夫人高興。

  亭台裡,晨懿邊下棋邊看冷著一張臉的皇太后,心裡想著,不知要熬上幾天,秦莫才會回來?

  怎麼辦,她已經開始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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