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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歐陽青 -【大爺錢多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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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07:4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歐陽青 - 大爺錢多多

天很黑、風很大,嗚嗚嗚~~要不是為了找她那隻一去不回的笨狗,
她也不會離開「溫暖」的破廟,在冰天雪地中到處趴趴走!
她好餓、好冷喔……咦?難不成她小命即將休矣,才會眼花,
居然看到一個很美、很優雅的「仙子」朝她走來,
手上還抱著她那隻笨狗?!沒想到「仙子」居然是個錢多多的大爺,
他毫不吝嗇地拿出銀子為破廟裡的大夥兒加菜、買日常用品。
嘿~~既然大爺錢這麼多,那她決定了,她要緊緊地黏住他這個金主才行!
管他是好人還是殺人魔,她都無所謂, 甚至要她為他作牛作馬,她也心甘情願,
總之,她小樓鹹魚要翻身就賭這一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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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08:1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夜深,月色掩映,忽明忽暗的斜掛天際,有一種說不出的詭譎氣氛籠罩著大地。

  濟州城裡最雄偉高大的一棟建築物上最後一盞燈火熄滅,靜謐得讓打著燈籠正在喊更的人忍不住直打哆嗦。

  好冷的天,前天夜裡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這兩天總是昏昏暗暗的天色,怕是又要下雪了。

  王大明沿著建築物的外牆,走了大半天,還走不出這牆的外圍。他打小住在城裡,聽多人來人往的故事,知道這裡幾年前來了個樂善好施、俠義過人的大戶人家。

  這戶人家姓展,平日做的是當鋪、茶館的商賈買賣,但去年中的一次武林大會,讓城裡的小老百姓大開眼界。那個時候,他的印象可深刻了,城裡在短短的一個月內湧進數十位江湖人,他們吃的喝的,身上穿的戴的拿的,全都跟城裡人不一樣,那時的展家可風光了,開門宴客,夜夜笙歌,每天都有許多人進出這宅子。

  王大明還從別人口中聽說,這展家的主人竟然是什麼盟主的,因此城裡的人看展家的眼光更不一樣,多點尊敬,多點愛慕,也多點崇拜。

  在今年初展家主人迎娶城內第一美人當小妾,並且大開筵席三天,讓所有人分享他們的喜悅時,城裡的人對展家主人的愛戴已經到達最高點。

  「果然是有錢人哪。」王大明歎道。平常人誰花得起這麼大手筆迎娶小妾?能三餐溫飽就不錯啦!

  「啊──」

  突然一聲淒厲的叫聲從圍牆裡傳來,劃破黑夜的寂靜,這聲音聽來似鬼似魅,又似勾魂夜叉正在拘提著不甘願赴黃泉的人們,嚇得打更人王大明手上的燈籠跌到地上,燭光搖搖晃晃,忽明忽滅。

  「誰?是誰?」王大明大著膽子斥喝。

  怎麼回事?是賊還是盜?為什麼會弄出這麼嚇人的聲音?

  沒有任何回應。

  他顫著雙腿,走近牆邊,想弄清楚裡頭到底發生什麼事。他仔細聽了會兒,裡面再無聲響,他大著膽子,爬上牆頭,睜大眼睛往裡看去。

  啊!他發誓若他逃過此劫,以後絕對會到廟裡還願拜拜,絕對絕對不敢幹壞事,也發誓不再貪小便宜了。

  因為他眼前所見,竟是人間煉獄!

  地上、門邊、桌椅,斜斜倒倒的全是屍體,屍體上汩汩而流的是鮮紅的血,受驚枉死的人五官大睜,不甘願的血淋淋地控訴著。

  「啊──」王大明高聲尖叫起來。

  此時,掩映的月色忽然從烏雲裡透了出來,他發誓,他真的看到了,看到那不尋常的一幕──

  遍地屍首中,竟如夢似幻的站了一道優雅的身影。

  美,真的只有一個美字可以形容,似男似女,傾國傾城的美。纖細高瘦的身形包裹在一襲青衫裡,神態似笑非笑;那張輪廓鮮明的臉龐,俊逸的容貌有股令人難以形容的魅力;最特別的是那雙微微上揚的鳳眸,勾人欲醉的眼波流轉,美得竟不似世間人。

  那人聽見驚叫聲,緩緩側首望向城牆邊。

  絕色,當真是只有絕色一詞能配得上這樣的人兒。

  王大明以為這美麗的人兒是展家的什麼人,一時心急,也沒想到其他,就開口了。

  「快離開,這裡不安全啦……」

  「咦?」那人側過身,微微揚起令人心悸的美眸,沒想到這裡還有人哪!

  啊啊啊,王大明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剛才因為角度的關係,一直沒看到那人的左手;現在他看清楚了那手上拿著一把薄利的大刀,刀鋒上,是血,不停滴落的血,就如同他在大寒氣候裡,額頭不斷滴下的豆大汗滴一樣。

  「殺……殺人魔啊!」

  他放大喉嚨喊,攀著牆頭的手終於忍不住鬆開。他跌坐在地上,連爬帶滾的,急著想要離開這裡,越快越好。

  一陣冷風在他面前吹起,也沒看見人是怎麼移動的,那殺人魔已來到他的眼前。

  「你……你……」要死了……要死了……這次穩死的!

  很輕很慢,但也很好聽的嗓音從那人口中緩緩吐出。「你看到了什麼?」

  「沒……沒……沒有……」王大明機靈的否認,決定等這個殺人魔離開了,再去官府報案。

  「沒有?」美麗的眉眼微微蹙起。「那可就不好了,怎麼辦呢?」

  好困惑的神情,讓美麗的臉龐籠罩著一絲遲疑,而且美得讓人失神。

  王大明差點就要獻出自己這顆無用的腦袋,好讓眼前的美人兒不再如此困惑。

  「你……你……」但他心裡還是有股說不出的害怕。

  那人側頭想了許久,忽地一笑。「這樣吧,我叫寒衣,就這樣告訴你們鄉民吧!」

  「寒衣?」

  「沒錯,絕色刀郎寒衣。」

  一字一字的低喃,怕讓人忘記般的加重語氣,輕飄飄的身子,已經離開到很遠的地方去了,留下的只是那好聽的低喃,以及他的名字。

  沒有取他的性命,他這顆腦袋還在,謝天謝地。

  王大明連忙站起來,燈籠啦、鑼啦,這些吃飯傢伙他全都不要了,頭也不回的直衝回家,不去問今兒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去想那天仙似的殺人魔,只知道夜裡果然下了雪,漫天大雪應該將所有的屍首全掩蓋了吧……

  天,果然冷了,這一冷,就要過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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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08: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呼,呼……」

  被凍得幾無血色的小嘴吐出溫熱的氣息,稍微暖活快要僵住的小手。

  好冷哪,這雪究竟要下到什麼時候?人都快要被凍僵了。前些時候聽說城裡死了不少人,八成就是因為這天氣實在太冷了,看看這破廟裡,病的、老的、小的,再這麼冷下去,怕這廟裡也有人要被凍死了。

  「呼……」好餓哪,為什麼小白還不回來?

  她把今晚的晚餐寄望在那隻狗身上啦。

  「喂,小樓,我的肚子餓了,你呢?」旁邊坐著的人推了她一把,她身子不穩,就要往旁邊倒去,幸好另一頭的大娘好心地拉了她一把。

  喃喃的道了謝,才回過頭來。

  「你餓難道我就不餓嗎?忍著點。」她凶凶的道。

  若有家,誰願意住在這破廟裡?若有一技之長,誰願意整天向人乞討?這些事自幼被人遺棄,到哪都受人白眼的小樓老早就明白了,可是明白又怎樣,現實依然不會改變。

  「可恨的賊老天,就是跟我們窮人過不去!」

  「省點力氣吧,你這樣大叫大嚷的,不是更餓?」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現實的小樓雙臂抱胸,整個人縮成一團。

  「你那隻狗呢?」想來想去,就只有那個辦法了。

  「你想要幹麼?」望著同伴不懷好意的臉色,小樓內心警戒四起。

  「我說,你那隻狗瘦是瘦了點,但多少還是有點肉,這種天氣,外頭也沒有食物了,沒道理讓大家都餓著肚子,所以……」

  「不行!」小白陪了她這麼久,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不准你打小白的主意!」

  「你瞧瞧,大家都餓了,王爺爺眼看就要撐不住了,沈大娘的大寶兒也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你忍心看大家餓成這個樣子也不願獻出你的小白嗎?」大毛說是這麼說,心裡想的還是許久不知肉味,不知道那隻狗吃起來是否也像記憶中那麼美味。

  小樓圓圓的大眼抬起,眼前所見的,是破廟中長大的早熟孩子們,乖巧安靜到幾無聲音,不過仔細一聽,還是聽到──

  「嗚哇……」小孩兒耐不住飢餓的哭喊。

  「大寶兒,乖,別哭啊!」為娘的低聲安撫。

  「娘,我餓。」小嘴扁著。

  「乖孩子,忍著點,等雪停了,我們就去找東西吃,現在要乖啊。」

  「那雪什麼時候停?」孩子問得天真。

  「這個……」

  小樓在心底長長的歎息著。她看起來是凶巴巴的,不過心腸極軟,最看不得這種場面。

  「要乖乖的,聽說城裡出現殺人魔,展家上下十三口全在一夜之間被殺光了,現在這時候,誰敢上街呢?忍一忍吧!」慈祥的李家嬸子說著聽來的傳言,轉移七歲娃兒的注意,也讓大夥聽著。

  「殺人魔?」小樓好奇問著。

  「是啊,這幾天街上都在傳。」李家嬸子把聽來的傳言詳盡的描述一番。「這個殺人魔美似天仙,穿著一襲青衫,一頭黑亮的長髮,走起路來輕輕緩緩的,長髮和青衫飄逸如畫,修長的身形纖細而優雅,他的俊顏白皙如玉,雙眸柔得像要滴出水來,五官十分的美麗,整個人就像畫裡的神仙親自下凡來,別說是城裡的美人了,就連天上的神仙都沒他這般好看……」

  「停!」小樓實在聽不下去。「李家嬸子,你確定你是在說殺人魔嗎?」

  「是殺人魔啊,你聽下去嘛,別插嘴。」李家嬸子頓了頓道:「這很美很美的殺人魔,左手拿把大刀,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展家十三口人全都殺了,連後來趕到的府衙官兵都拿他無可奈何,只知道他叫什麼寒什麼衣的,真怪的名字。」

  眾人聽了呆上好一陣子。

  小樓問道:「李家嬸子,這些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打更的人說的。」

  「可是……如果他把殺人魔看得這麼清楚了,那表示他們當時距離很近啊,這麼近的情況下,殺人魔怎會放過他呢?」

  大家一聽也是很有道理,有人小聲地開口。「就是說嘛,殺人魔連展家大大小小都殺了,怎會留一個打更人呢?」而且會那樣描述一個殺人魔,打更的恐怕不是眼瞎就是被嚇傻了。

  「這些就只能問殺人魔自己了。大寶兒,重點是現在城裡人心惶惶,沒人敢上街,我們只能再忍忍,看看雪停了後,情況會不會好轉,最好是那殺人魔也被抓到了,就真是謝天謝地羅!」

  「哦。」七歲的娃兒已經很懂事了,皺著小臉偎進母親的懷抱裡,不再喊餓了。

  「這才乖,叔叔這裡有塊鹹餅乾,本來是要配饅頭的,現下給你了。」有人看得不忍,忙掏出自己私藏下來的食物,顧不得自己也在叫餓的肚子。

  「我……我這邊也有一點,是上回吃剩的窩窩頭。」

  「我也有……」

  小樓看著大家紛紛掏出自己偷偷藏下來準備應急的食物,心裡也是一陣熱血沸騰,有難同當、有淚同灑的真性情是多麼地可貴!儘管她平常小奸小惡的,常常算計別人,但現在被眾人的情緒一感染,也跟著豪氣的叫道──

  「那我也把我的小白捐出來!」

  「啥?」大毛連忙把她高舉的手臂扯下。「你不要鬧了,別待會捨不得又亂發脾氣。」

  「哦。」終於回神了,小樓不好意思的笑笑。

  說說而已嘛,要真把小白宰了,她可真受不了。面對大家期盼的眼神,小樓賴皮的一笑,道:「我出去找找,看它到底跑哪去了。」

  待這小小的身影離開破廟後,眾人才互相望了眼。

  「如果現在有肉可以吃,那該有多好啊~~」

  「唉,這種天氣,哪來的肉呢?」眾人望向大毛的眼光不禁哀怨。

  大毛抓抓頭,裝傻的道:「呃……好冷的天氣啊,這個時候睡覺最好了,大寶兒,我們一起睡覺吧,能睡著就不會感到餓了。」

  是呀,睡著了肚子就不會感到餓了,也希望這場雪能在一覺醒來的時候停了,要不然住在破廟裡的人不是被凍死,就是被餓死,結果是一樣的淒慘啊。

  一出破廟,狂風暴雪遮天掩地,酷寒的氣候像是要把人的呼吸都凍成冰霜似的,小樓縮著小小的身子,攏緊補丁處處的衣襟,小步伐的邁開來,努力的睜大雙眼,觸目所見,全是一片片的銀白世界,美麗但卻殘忍。

  「小白!小白!到底跑哪裡去了?」被風雪吹散的聲音在狂風中抖落得更為厲害,她開始有點慌了,後悔讓小白跑到廟外面來。

  她承認,要在這種天氣裡,期望小白能在附近村落裡抓到小雞小鴨根本是強「狗」所難,現在她只希望小白能平安無事回來,就算要死,皮肉也得留下來造福她跟廟裡的夥伴呀~~

  「小白!小白!聽到請回答!」

  破廟外,是一片孤寂世界,原本這座寺廟就跟熱鬧的城裡有著一段距離,香火鼎盛的時候,外頭的竹林、小道全停滿上香的馬車;現在寺廟沒落了,小徑竹林也跟著荒廢,在連下數日的大雪中,更顯得淒涼冷清。

  「小白,嗚……」小樓開始急了,她好想回到雖然狹小破舊但至少沒這麼冷的破廟裡,她更懷念小白的溫暖身子,現在自己待在這麼冷的銀白世界裡,好像是被遺棄一樣,她不要啦~~

  走著走著有點累了,她蹲下身子,冷不防因重心不穩摔倒在雪中。咳了幾聲,把嘴裡的雪吐出來,卻又貪戀雪的溫暖,把已經凍僵的小臉貼在雪地上。

  奇怪,她是最討厭雪的,哪想到雪也是有溫度的,不溫柔,但涼涼的,很像她很久很久以前喝到的冰糖水,涼涼的,甜甜的,很舒服的感覺。

  「呸、呸!我怎麼在吃雪?李奶奶說雪是天上的雲掉下來變成的,不能吃,一吃就要死的,我現在居然在吃雪?!我一點也不想死啊!」仰躺在雪地上的小腦袋搖了搖,難以置信地皺著眉。「死小白,到底跑哪去了,等我找到你後,非好好教訓你不可。」

  心裡明白該起身了,但還是貪懶的倒在雪地上不肯起來,翻過身,側著頭,忽見大風雪中,緩緩走來一個身影。

  小樓愣愣的瞧著那原本只有一個小黑點大的影子,很慢很慢的走近,從一個小黑點漸漸變大,漸漸地可以看出是個人。只不過那人走得實在很慢,慢到讓小樓的眉毛、臉龐都覆蓋上一層薄薄的雪了,那人才緩緩的走近。

  小樓抹去眼角融化的雪水,瞪大雙眼,瞧著那人走在風雪中,卻只穿著一襲單薄的青衫,一頭墨黑色長髮不受任何拘束的隨著狂風暴雪飛散、張狂。待那人再走得更近些,她驚訝於眼前所見到的,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那人有著一張俊逸非凡的容貌,以及非常美麗的五官,比小樓所見過的任何人都美。美麗的鳳眼,美麗的容貌,亦男亦女的美麗下巴,以及那美得像畫筆描繪出來的粉色唇瓣,小樓發誓這絕對是她生平所見過最美的人。

  突然,那人手中抱著的一團東西出聲叫著。「汪、汪──」

  「小白?」小樓驚醒道,倏地直起身,見那美麗的人也是被她嚇了跳。

  她先開口。「你抱著我的小白做什麼?」

  那人愣了下,細長的眸揚了揚,美麗的唇勾起一個可疑的弧度,顯然是沒想到這冰雪地上會躺著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小女孩。

  「這隻狗是你養的?」瘦到皮包著骨頭的狗,看起來是有點可憐兮兮的。男子瞧著狗兒對這女孩叫著,心想應該就是它的主人吧。

  聲音也很好聽,是那種聽了會昏昏欲睡的好聽嗓音,小樓心裡想著,點點頭道:「是我的,還給我。」

  「還給你也不難,只不過它受傷了,你可得好好照顧它。」很輕柔的把狗兒還給這位小女孩,待她整個身子站直了,才發現到她的穿著很是單薄,心裡不忍,偏偏人在外,身上只帶著少數幾件換洗衣物。

  小樓開始教訓著狗兒。「小白,怎麼會受傷呢?哦,我明白了,又是動作慢被人抓到了厚~~真笨!不是跟你說,手腳要快、要靈活的嗎?」偷雞摸狗還被人逮到,真夠笨!

  狗兒無辜的向她望了眼,它也不願意啊。「嗚嗚……」

  「你唷,給我手腳練靈活點,下次再這樣,你就不用回來了!」不威脅它就不知道厲害。

  那人將她的低語聽得分明,沒料到還可以這樣訓練狗兒的,感覺有些好笑,出言解釋了句。「它是誤觸陷阱了。」一隻狗居然也會被村民們安置的補獸器給夾住,還是在這種沒人想出門的天氣裡,當真是一大絕事。

  「嗯。」小樓總算明白了,肯定是村子裡的人為了捕捉小白特地設下的,看來他們是被偷怕了,才會想出這個辦法。

  「是你救了小白?」

  「舉手之勞。」那人淡淡的一笑。

  「謝謝。」小樓看得臉紅了,難以面對這人的絕色面容,轉身就要離開。

  「慢著,看在我救了你的狗兒分上,可不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

  他慢條斯理的說著,好看的笑容一直掛在臉龐上,小樓上下看了他一眼,直覺此人應是無害的。

  「你要我幫你什麼忙?」

  「我想找個落腳的地方。」

  他還沒進城,就被這場大風雪困住了。鎮日下個不停的漫天風雪,令人好不厭煩,此時若有個可以遮蔽風雪的地方就好了。

  「哦,那簡單,往東邊走三十里,就可以看見城牆邊了,進到城裡頭,多的是可以歇腳的客棧酒樓。」不遠,他們每次進城都是走這條路。

  好看的笑容頓了下,溫柔的嗓音再度揚起。「我現在不準備進城,所以可能得另尋他法了。」

  「為什麼不進城?」城裡什麼都有,比起這荒郊野外好太多了。

  她問得天真,男人卻笑得有些幽然。美麗的眼悄悄地停留在女孩被雪水打濕的肩頭,以及那禁不住寒冷直打哆嗦的雙腿。

  「你很冷了吧?我們回家吧。」

  「咦……啊?」是要回家沒錯,可是,他怎麼說得好像要……一起回家似的?

  「走吧。」

  也沒見他怎麼移動,只知道他輕輕挽住自己的上臂,然後身子就像騰空一般快速移動,小樓一時傻住了,不曾有過這種經驗,難道……她遇仙了不成?

  「你家在哪?」

  「啊?」

  怎麼還在發傻?那美麗的鳳眸揚了揚,四下望著,果然見到前方不遠處的一座……破廟?

  「你住在那兒?」細長的眉忍不住皺起,瞬間來到破廟前,見女孩仍在發呆,便伸出長指輕點那光潔的額,問道。

  「啊,是……是啊!」這神仙還真是厲害,連她住的地方都知道,不知道能不能變出白花花的銀子啊……

  沒料到會是這種地方,好看的眼深沉的斂起。不過,漫天的雪遮蔽他的路,眼前也沒其他的選擇了,搖搖頭輕歎了聲。

  「我們進去吧。」他已經受夠了站在風雪中。

  「哦。」小樓對他的崇拜已經到達五體投地的地步了,連忙上前推開破舊的門板。

  「你家還有些什麼人?」

  才剛問完,就對上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好奇眼光,一時間,饒是見多識廣、臨危不亂的他也忍不住愣了。

  這麼多人,這簡直是……不,這根本不能算是個家,而是一大群人擠在這間小小的破廟裡,穿的多是補丁的破舊衣裳,不用細想也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

  唉,怪他糊塗的,瞧這女孩身上穿的,怎麼沒想到她住的地方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呢?現下要他再往別處去尋,生性中那好逸惡勞的個性又叫囂著要他既來之則安之。

  「小……小樓,你帶這是什麼人啊?」廟裡的人都被來人絕世無雙的容貌震呆了,大毛先回過神來,卻也不敢直接問向來人,只敢問小樓。

  「娘娘,好漂亮的衣衫唷!」大寶兒不怕生,撲到來人的腳邊,玩著上好的綺羅衫。

  這類的衣料子比黃金還貴,寬大的下擺邊緣還繡著流雲金邊,繡工精湛,一絲不苟,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不是尋常人穿用得起的。

  「大寶,快過來。」為娘的護兒心切,生怕這好看的男人怪罪於小娃兒,連忙呼斥著。

  「好好摸喔~~不知道能不能吃啊?」大寶兒實在餓極了,一張口,就把好摸又滑膩的衣衫下擺塞進小嘴裡,驚得大人們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的。

  「不行,大寶,吐出來!」小樓覺得丟臉極了,根本不敢去看那美麗的鳳眼,若是早知道會有這種丟臉事發生,他恐怕就不會想要過來了。

  「大寶,乖。」為娘的在一旁呼喚。

  「不要、不要,我餓了!」大寶一逕使著孩子脾氣,任憑幾個大人怎麼勸,就是不肯鬆口。

  一片混亂中,溫柔的輕笑聲響起。

  「如果你不咬我的衣裳,我就給你吃一塊杏子糕,如何?」

  一塊淡粉色溢著杏仁香味的糕餅頓時出現在七歲娃兒面前,大寶兒連忙鬆開小嘴,小手向上,接過糕餅,退到一旁,小口小口的舔著,還不忘記要分給娘親一口。

  看在一旁的小樓眼裡,喉頭不禁吞了一大口口水;心想,若知道他有好東西,她早就開口要了,此時,看著大寶兒吃得高興,她自己肚裡卻依舊空虛啊……

  男人溫柔的笑了,從身上掏出一錠銀子。「我這裡有銀子,哪位走一趟城裡,為大夥買些食物吧。」

  「哇~~」遇到貴人了,真是蒼天垂憐哪!

  像是沒感受到大家的喜悅似的,小樓皺起眉,直勾勾的瞧著那人輕輕拍落肩上的水滴,姿態優雅得就像是他此刻身處在最華貴的客棧似的。他向週遭的人點頭輕笑,不甚在意的隨意攀談著,漸漸地佔據了他們唯一的火堆,唯一的一塊乾爽草蓆,就連平日對人防備三分的大毛都笑瞇瞇的跟在他旁邊……這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喂,你到底是誰?」小樓衝到他面前質問。

  那人還沒回答,大毛就忍不住出聲了。「小樓,人不是你帶來的嗎?這麼凶幹什麼?」

  「我不放心,所以問問。」

  那人好看的眼微微瞇起。「我叫絕色刀郎寒衣。」

  啊,這個名字好熟啊~~

  熟到就在剛才才提到這個名字,青衣、墨黑長髮、絕色面容、謫仙似的俊逸五宮,還有那……殺人的左手。

  「啊啊啊~~你你你……」小樓叫道。

  他那把殺人的刀呢?

  「怎麼了?」寒衣不解卻禮貌的問。

  「你你你……殺人魔?」她現在逃會不會有點晚啊?

  「哦,原來那事你們也知道啦,果然傳得很快。」寒衣皺了皺眉,長手一伸,就逮住正悄悄地從他面前溜走的小樓,掀唇一笑。「別誤會,我只是想要找個地方歇歇,不會傷害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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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兩天了,自從廟裡多出一個據說是殺人魔的人後,小樓已經整整不安了兩天。

  人是她帶進來的,她有責任要把人弄出去,可是奇怪的是,不管她如何地明示暗示,這人就是下離開,幹麼吃定他們了厚!

  廟裡的人對他彬彬有禮與美如天仙的面容毫無招架之力,甚至毫無理由地認定他不會是那個可怕的殺人魔,再加上他一直沒承認也沒否認過,大家便沒有再提起。

  本來嘛,會淪落到破廟討生活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悲慘故事,其他人也從來沒問過別人的事,只當大家既然有緣一起生活,就該互相包容幫忙,既然對大家都是抱持著這樣的心態,對他這個新來的也就沒必要頻頻追問了。

  小樓仔細想了想,這兩天大夥幾乎是吃定他了,只見他從懷裡不斷的掏出一錠錠的銀子,不斷地由銀子換成食物填飽大家的肚子,光是看在銀子分上,她就覺得這殺人魔很好啊!

  而且啊,他的言談舉止溫吞有禮,說起話來總是笑瞇瞇,永遠都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實在很難把他跟殺人不眨眼的殺人魔扯在一起。

  摸著好不容易吃肥的小肚子,對於他的真實身份,小樓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天色已暗,屋外風雪未停,反而有益加兇猛之勢,廟裡的人多半都休息了,只剩下吃太撐有些睡不著的小樓還半躺著發呆。突然間她瞧見寒衣起身走向後院,哈,這下可抓到他的小辮子了。

  她心裡好奇極了,但又怕因為覦著他的秘密會遭到他的毒手,連忙抱起已經呼呼大睡的小白跟在後頭,必要時她就放狗咬他。

  順著後院走,那是一座早已荒廢的院落,院中一口井,井口早已被雪厚厚的覆蓋住,不能用了。

  小樓瞧著他先是對著井慢慢的發呆,然後緩緩的移動,再把後院找得到的濕木材綁在一起,逐漸圍成一個看似桶子的東西,接著把那東西擺在屋外,慢慢的等著,盛雪。

  她愣愣地看著,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心想,這人果真奇怪。

  又過了好一會兒,桶子裡的雪已經盛滿了,他將那不及半人高的桶子移到廊下,雙手運勁,再將雙掌插入雪中。

  她「咦」了聲,慢慢挪動身子,想見那雙手有什麼怪異,沒想到卻見那桶雪水漸漸冒出沸騰的泡泡與蒸氣,不多久,就成為一桶熱水了。

  「小樓兒,接下來的可就不宜觀看了。」

  輕柔的叫聲喚醒了她,她眨巴著大眼,顧不得自己的行蹤暴露。「熱水耶!你怎麼弄的,可不可以教教我?」

  寒衣轉過身,見她髮梢染上雪花,不避嫌地替她拂去了。「你想學這個,不會吧?」

  運動全身功力,只為煮一桶熱水淨身,若這事傳將出去,豈不笑掉他人大牙了,可偏偏他就是一時興起,這麼冷的天,不洗洗熱水澡,簡直是對下起自己嘛!

  「會很難嗎?不就是把手放進水裡去。」小樓好奇的摸摸這桶熱水。「呀」的一聲,馬上縮回被燙到的指尖。「真是熱的耶,好好唷,教教我啦~~」此刻,小腦袋裡已經在盤算著如何讓他再為自己燒一桶熱水來。

  「很難的,真的不學也罷。」他重複說道。

  「小氣!不教就算了。」一旦習慣水的溫度,就喜歡上熱水撫慰指尖的感覺了。「你好好唷,居然有這麼棒的熱水可以暖暖身子,我都沒有耶,天氣這麼冷,我一定受不了的啦~~」

  說得好不可憐。唉。

  寒衣瞧著女孩的神情,只想了會兒,隨即露出一貫的笑容。「這樣吧,這桶熱水留給你。記住,別玩到水冷了才起身,當心著涼。」

  「咦,」給我?,「可是……這是你……」

  「你用吧!」沒辦法,她眼中的渴望是那麼的明顯,讓他不自覺就想滿足她的小小願望。「快洗吧,等水冷了就不好了。l

  「那你怎麼辦?」沒想到這麼簡單就願望得逞,她甚至還沒使出奸詐小招咧!

  「我?不急。」

  小樓想想也是,他這麼厲害,想洗的時候再來一次就是了,一點也不困難,所以也就不跟他客氣了。

  寒衣心裡的感覺還真複雜啊,沒再理會花了大半天燒的熱水,為她稍稍掩門就轉身離去了。用高深武功來燒一桶熱水,連他都很佩服自己適應環境的能力。

  美麗的眼望向天際,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還在下個下停,隱約問聽見一人一狗在裡頭玩得不亦樂乎,他咳了聲,站在原地不敢動了,心裡想著要是此刻有人尋來,他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呢!

  呆呆的站著,不敢移動,也不敢回去,因為這破廟的每一處都是不設防的開放空間,他也怕萬一有人不知情走來,小姑娘的身子會叫人瞧見,畢竟,男女大防還是需要顧忌,所以他左思右想還是只好守在這裡。

  又過了半晌,在裡頭玩水的人兒終於覺得玩夠了。

  「哇哇,真是冷,不過舒服!」小樓一路嚷嚷著奔來,乍見寒衣還在外頭等著,小臉漾出一個清麗的笑花。「你是在等我嗎?真不好意思,水都被我弄涼了,也沒問你要不要用。」

  瞧,她還是很懂禮貌的,但這只不過是順口說說的,這麼冷的天氣,那桶水早就不能用了,哪輪得到他。

  「沒關係。」寒衣看著眼前出現清爽怡人的她,有些呆愣住了,早知道她是位小姑娘,卻沒想到她把臉洗乾淨的樣子如此迷人,小臉紅通通、粉嫩粉嫩的,五官小巧又精緻,身高只到他胸前,嬌小的模樣可愛極了。

  「喂,你怎麼啦?」怎麼一直盯著她瞧。

  寒衣咳了聲。「沒什麼。剛洗完身子怎麼不把頭髮擦乾?會著涼的。」不動聲色的掏出懷中白絹蓋在她的頭頂上,順便遮去那破舊衣襟掩映下若隱若現的白皙鎖骨。老天哪,她到底幾歲啦,怎麼已經散發出小女人的魅力了呢?

  「呵呵,急著進屋裡取暖,所以沒顧慮到這些。」拿著他的白絹胡亂的擦拭了下,還是很想間:「你一直站在這裡等我嗎?」

  「是啊。」他好脾氣的應道。

  「為什麼?」

  「因為你是女子啊!」

  「呵呵,沒人在意過這個耶。」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兩人往破廟走去。她突然注意到天色。「風已經停了,看來雪也快停了,這場雪下得可真久啊!」

  寒衣跟在她身後,也慢慢地往廟內大廳走去,揚首朝天色望去,果然如她所說的,淡淡一笑,低語道:「風勢一小,雪很快就會跟著停止,也許,明天會是一個好天氣。」

  「可不是嗎?」小樓欣喜的道。天氣轉好,大家就有機會上街了。

  但是雪一停……他也就要走了。

  隔天一早,下了許多天的雪果然停了,一過午,難得的出了個大太陽,圓圓暖暖的日頭,照在身上雖然還是沒啥溫度,不過已經讓凍了許久的人們感受到些許的溫暖。

  雪一停,寒衣原本打算就要走的,沒想到卻出現一個小意外。

  一直在觀察著寒衣的小樓,今天感覺到他的不對勁,便黏他黏得更緊,讓他完全找不到機會開口離去。

  他是不反對身邊多了一個小妹妹,可是這個小妹妹常常不自覺的對他露出算計的眼光,讓他看了心裡直發毛,不知道她又在出什麼鬼點子,這種不安的感覺讓他好不自在,甚至不自覺的猜測起她的想法。

  「小樓,你不和大夥一起吃早餐嗎?」廟裡今天難得地煮了一大鍋粥,雖然在他看來跟米湯差不多,不過她不是最喜歡吃東西嗎?每次也都搶最早去佔位子,為啥今天卻一直跟著他?

  「沒關係,我待會再去吃。」小樓瞧著他猛笑。

  昨夜因為洗完熱水澡太舒服了,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不過今天一起床,她就為自己盤算好了,打定主意要跟著他。

  「晚了應該會沒有吧?」他提醒她。

  「大毛會幫我留著。」拜託,她這麼精怎麼會沒注意到這點。

  「原來如此。」寒衣點頭道。頓了頓,往外走的身子不禁慢了下來,忍不住回頭問著始終跟在他後頭的女子。「那請問你跟著我做什麼?」

  嘎,這也要問?小樓斜睨著他。「那還用說,當然是想看你還有什麼好東西沒拿出來。」

  寒衣狠狠的愣了下。「好東西?」

  「是啊,你身上有用不完的銀子,燒水不用木柴,還有香香的糕餅,除此之外呢?應該還有別的吧!大爺,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就讓小的跟著你吃香喝辣吧!」小樓從不掩飾自己的小奸小惡,畢竟,人生的際遇雖然不能改變,但她總可以選擇什麼是對自己最有利的吧?!跟著寒衣是有好處的,這是她觀察幾天下來的結論。

  寒衣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你這是幹什麼?」

  「不懂嗎?我要跟著你啊!」他看來沒那麼笨吧?!她的眉峰蹙成一座小山。

  「我……我不需要一個跟班。」

  「那當婢女好了,我瞧城裡那些有錢人家,後頭總是跟著下人奴婢的。」

  「我不需要人伺候。」他開始頭疼了。

  「那也沒關係,就當作伴好啦!」他怎麼這麼彆扭?不過,看在未來的美好生活分上,她就委屈點,不計較了。

  寒衣很認真的想著,最後,實在難以理解她的想法。「小樓,你不怕我嗎?」外傳他可是個殺人魔。

  「為什麼要怕?你會殺我嗎?」

  「當然不會。」

  「那不就得了,我跟你又沒有深仇大恨,你不會來殺我,我待在你身邊很安全,又有好吃的東西,怎麼算,都很劃算!嘿嘿~~就這樣吧!」她笑得得意,完全堵了他的話,讓他實在很頭疼。

  這些不懂武功的平凡人,其實很好解決的。寒衣可以不需要徵求她的同意去做任何事,他甚至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離去;但看著小樓那雙無辜的眼睛,他就是沒辦法這麼率性的離開……唉,他這溫吞性子,怎麼就是拿她沒有辦法?

  再加上還有另外一件事絆住他意欲離去的腳步。

  原本昨夜睡得好好的王爺爺,今早還未睜開眼睛,就不對勁了,整個人閉著眼睛直抽搐,嚇壞了大家。

  「王爺爺,你再撐著點,王奶奶已經去煮藥了。」大毛抓著王爺爺的手,不住的在他耳邊喊著。

  廟裡其他的人也跟著乾著急,不時的在他們身邊打轉,想盡各種辦法希望能救王爺爺。

  剛從外頭轉了一圈,苦無良策可以擺脫小樓的寒衣才走進門,就見到大家忙成一團的模樣。

  他瞧了下,慢慢地走向正在火爐邊忙著的王奶奶,小樓連忙跟在他後頭,瞧他半蹲下身,看了爐火上有些奇怪的鍋裡一眼,很好奇的開口問道:「這煮的是什麼?」

  「乾的茅草。」不等王奶奶回答,跟在他後頭的小樓為他解釋道。

  雖然很奇怪他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要問,不過看在他即將是她衣食父母的分上,還是很好心的回答。

  「這……看得出來是茅草,不過,不是在為王爺爺煮藥嗎?」

  「是煮藥啊,我們這裡有人生病,都是吃這個好的。」

  美麗的鳳眸揚了揚,唇邊有些沉重的再也泛不起笑容了。「這個怎能治病呢?」

  「沒辦法啊,除了這個,我們根本請不起大夫,也不能讓他再繼續這樣痛下去了。」王奶奶無奈的說。

  寒衣很緩慢、很緩慢的皺起眉頭,然後很緩慢的站起身子。「不用請,我就是大夫。」

  「嘎?」小樓以為自己聽錯了。

  果然是要「發」了,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好用,連治病也會,那想當然爾他也能開藥羅!這樣的話沒錢的時候只要上街擺擺攤,白花花的銀子自己就會上門來,多好啊~~這個發現更增強了她黏在他身邊的決心。

  「我來看看王爺爺,」完全沒體會到小樓的眼光異常熾熱的原因,寒衣走回王爺爺身旁,伸出手把住王爺爺的脈門,凝神細思著。

  果然是上了年紀,再加上長久的飲食貧乏,造成他心肺間的沉鬱,五臟六腑有些功能也退化了。寒衣從懷中取出幾根以白布包紮的細長金針,在火上烤了下,對著王爺爺身上的穴道,一針針的紮下去。

  「真是大夫啊!」李家嬸子看得驚奇,叫出聲了。

  「已經有多少年沒看過大夫了。」趙家寡婦從她那死鬼丈夫去世以後,就沒錢請大夫了,想來不禁感歎。

  「真是厲害!瞧,王爺爺已經不再抽搐了!」大毛欣喜的叫道。

  「有救了!王爺爺有救了!」

  小樓癡癡的望著專注在為王爺爺診治的寒衣身上,心裡對他的崇拜簡直到了最高點。當然啦,他那美麗的面容是可以吸引絕大多數人,可是他那有用的醫術,對小樓而言卻代表著更為實際的銀子,她只要光想到那些銀子可以讓她住在溫暖的大房子,吃好吃的東西,她就臉紅且心跳加速……哦~~簡直快受不了了!

  收起最後一根金針,寒衣伸出手再為王爺爺把脈,好半晌,俊顏上才露出溫文的笑容。「好了,暫時沒有大礙了,不過還是得小心,這是多年積留下來的病根子,沒那麼輕易就治癒,以後還得經常服藥才行。」

  他用樹枝沾著煤灰在自己的隨身白絹上寫下幾味藥材,然後請大毛上城裡走一趟,還沒等他稍喘一口氣,想請他看診的人就紛紛圍上來了。

  「公子啊,我這腿也是疼了好多年,你幫我看看是啥毛病。」

  「我這手每次要抬起做事時就不聽使喚,一提起東西就犯疼,公子幫我看看吧!」

  「慢慢,我這眼睛越來越不中用了,看遠的看不見,看近的也不行,公子……」

  小樓實在看不下去了,連忙擠到寒衣身邊。「各位、各位,要請大夫看病也得先講個理吧!來,先說說,你們要拿什麼作為賞金?」

  好一個小樓,不乘機撈一點好處,她就是不甘心。

  眾人簡直昏倒,埋怨聲四起。

  「小樓,你跟自己人計較什麼?!」

  「就是說嘛,我們窮成這樣,哪有油水可撈?你往外頭找去。」

  小樓扁扁小嘴,還在努力。「不付賞金,用別的抵也行啊,總之,就是要點好處才行。」

  「他是你的誰啊,要你多嘴?呿,往旁邊閃!」

  「就是說嘛,正主兒都沒說話,你在這邊窮攪和。」

  小樓三兩下就被擠到邊邊,寒衣看著實在有趣,不過接踵而至的病人把他全部的注意力都佔去了,一時之間也只能幫他們看病,再也顧不得其他了。

  唉,可惜唷~~小樓站在他身後,一直看著他不斷被撕下當藥單的青衫下擺。唉,真是可惜啊!

  可惜他那件價值連城的衣裳,更可惜了那白花花、光閃閃的銀子。

  等寒衣結束看診後,就見她低頭不斷歎息的模樣。

  瞧了她好一會兒,老實說他從沒碰過表情這麼豐富的女孩,越看越覺得好笑。「好了,好了,別難過了,我這不是全部看完了?只是一點小事,舉手之勞而已。」他以為她在為他抱屈。

  她白了他一眼,暗恨他的不懂事。

  「誰管你累不累呀!我是可惜了你的醫術,這要是上街擺攤,那收的錢可就多了,你居然把時間跟精力花在這裡,實在是太可惜了;再說你身上這件價值不菲的衫子就更可惜了,拜託,下回要撕布,撕我的破布衣裳就行了,要不然,你把身上這件換下來,我找別件給你撕,你說這樣可好?」

  就算有錢也別這麼浪費啊,若把這些換成銀子,那可有多受用啊?

  寒衣呆愣了好一會兒,絕對絕對沒想到她居然是可惜這些,完全說不出任何話了。

  「這還不明白嗎?有錢當思無錢之苦,就算現在日子過得去,也不可以這般浪費……」她依舊滔滔不絕的道。

  寒衣簡直快昏倒,差點沒風度的把雙耳遮住,聽不下去了。

  拗不過小樓的種種堅持,不,應該說是寒衣怕了小樓喋喋不休的疲勞轟炸,他自告奮勇的替眾人上城裡抓藥。他一說要去,小樓馬上要跟,他不認識路,拿她也沒辦法,要去就一起去吧!

  一進城裡,小樓就興奮的東瞧西逛的,仗著身邊有人付錢,她終於可以揚眉吐氣的當一次大爺,刻意挑最貴的店舖走,也不管自己身上破舊的衣衫有多讓人嫌棄。

  「就是這個、這個、跟那個,全部都給我包起來!」她看到什麼都想買,不過還是有精打細算的把價錢跟實用性考慮進去;反正,廟裡的人什麼都缺,有多少算多少。

  店舖老闆上下瞧了她的穿著打扮一眼,頗沒好氣的說:「我們這裡的東西都是上好的貨品,請問小姑娘身上有錢嗎?」

  「我是沒有,不過他有,你找他算就行。」小手往旁邊那俊美飄逸的人影一擺,果然看到店舖老闆眼睛一亮。

  「這位公子,請慢慢看,慢慢挑,小店絕對有讓您滿意的東西。」開玩笑,誰會把這兩個天差地遠的人兜在一起看。光瞧這俊美公子這身綺羅衫,就知道全店裡最貴的布料都及不上這料子的一半,店舖老闆立刻知道是貴客上門了,態度馬上轉變。

  寒衣只是淡然一笑,沒說什麼;心裡暗道:她難道真把自己當成搖錢樹了?

  真不知是要讚賞她的識人之明,還是惱她的算計太過厲害?不過反正對於她這種擺闊的行為,他還有能力應付,所以也就任著她胡來了。

  就這樣逛了幾家,寒衣手上已經抱著大大小小的物品了,小樓終於良心發現,準備回家,打算饒過他了。

  「皮裘可以給王爺爺,他現在病了身體虛弱,需要保暖;衣料子交給李家嬸子,她的針線活兒不錯,一定能精準的幫大家量尺寸,不會浪費布料;棉被嘛,就給大寶兒跟小五、小六這幾個孩子,他們不禁凍,天氣一冷就要鬧傷風咳嗽,真麻煩;這現成的棉襖,就給奶奶們吧!」小樓一個一個盤算著,大家都有分,挺公平的。

  寒衣在一旁聽了頗感驚奇。「原來你是買給他們用的?」

  果然,她的心腸極好,還是那可愛的小姑娘。

  「當然是買給他們,要不難道是買給我自己用的嗎?」一個人哪用得著這麼多?這人若不是從來不愁吃穿就是太笨了點,身為他跟班的小樓,寧可相信他是前者。

  「不、不,這個……應該的。」被她無辜的大眼一瞪,他就沒話說了。真是沒尊嚴啊,寒衣苦笑著。

  「至於我自己嘛……」大眼睛轉了圈,伸手往前一指。「前面有吃的,我們去看看。」

  「哦,好。」

  寒衣始終沒弄清楚過,為啥跟她在一起,聽話的人總是自己呢?

  沒道理啊!

  「還不快走,那家的肉包子都是現做的,賣完就沒有了唷!」

  「好,好,你只管叫,我付錢就是。」

  唉~~被她指使也沒什麼不高興,真的;瞧她那精神奕奕的模樣,也挺有趣的,真的。

  雙手都抱滿東西的寒衣與小樓買完肉包子後,緩緩的往城外破廟走去,渾然不覺他們背後有一道銳利的目光一直追隨他們。

  「龍主,要派人追上去嗎?」身後的黑衣人開口問道。

  「不用,他會乖乖出現在城裡,就表示他已經有復出江湖的自覺了。」俊逸面容帶笑,很是愉悅的說著。

  這位被稱為龍主的人也不過二十七、八歲,一臉帥氣的江湖味,腰上掛把長劍,處在這尋常百姓中間,硬是高人一等,也吸引不少姑娘愛慕的目光。

  已經有小販把他跟剛剛逛街的美男子拿來評頭論足一番,大家一致認為,這位看起來很有江湖味的人一定是個狠角色,說不定還跟展家的滅門血案有關,因為,他看起來就實在很有……江湖味。

  「龍主,我們下一步要怎麼做?」

  「嘿嘿……」他笑而不語。

  絕色刀郎寒衣,是這幾十年來唯一一個將薄刀冰刀練得出神入化的一代刀客,他出道不及兩年就被江湖上公認為頂尖刀客,兩年來在他手上傷的、敗的人,已經多得跟山一樣;偏偏他寒衣大爺淡薄名利,出道兩年就退隱了,任誰也不知道他的行蹤,更別說當年敗在他手上那群亟欲雪恥的刀客劍俠,大家都不知道他為啥突然退隱,又到底躲到哪裡去了。

  所以當他這回復出,一夜之間砍殺展府十三口人的傳言出現,這小城裡就湧人大量的武林人士,找他雪恥的、想跟他一較高低的、為武林伸張正義的,每種都大有人在,就不信這回他還能躲到哪裡去。

  「龍主,要召集所有人馬來此嗎?」

  「不用。看到他之後,我倒想親自會會,瞧這江湖上盛傳不墜的絕色刀郎究竟有多厲害。」外加一件事,雪恥。

  「是。」

  「去查查他身邊的小乞兒是何來歷,小心點,說不定也是個厲害人物,要不怎麼會跟絕色刀郎一塊出現?」

  「是。」黑衣人領命而去。

  沒聽說絕色刀郎行走江湖時有任何親人,再加上他太早出道又太快退隱,沒聽說他有親密愛人;不過,就因為這樣,絕色刀郎寒衣一點缺點也沒有,這種人因為沒有後顧之憂,所以更強。

  「寒衣啊寒衣,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重出江湖?卻又如此大費周章的把人家全家都給滅了?」

  展家的事在他眼裡一點也不重要,不過就看在絕色刀郎的分上,他意思意思伸張正義一下下好了。

  「我實在很期待跟你再次交手啊,寒衣。」

  不管是什麼理由,這回絕色刀郎是怎麼也無法避開決鬥的時候,想到這,他實在很興奮,非常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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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09: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月上半空,寒星點點,冷風呼嘯而過,帶起一陣陣雪地的冰涼。

  此時,已是待在溫暖被窩,求得一身暖呼呼,不管有困有眠,都最好別出來的時候。

  偏偏小樓就是睡不著,也許是今天白天裡隨著寒衣東走西晃的太過興奮了:也許是因為新買的被褥太熱了,擾了她的正常睡眠:也許是她實在太積極有為了,現在正盤算著能從寒衣身上獲得更多更多的好處……總之,她真的睡不著。

  悄悄地爬坐起身,不想驚動到睡在隔壁的大娘,湊著微弱的月光,先往四周望去。這幾天,因為巴著寒衣上街,順便帶回好多新東西,讓破廟裡整個煥然一新,現在嘛,就只剩下破屋頂沒換過,其他的就跟新家沒兩樣了。

  讓她想想,寒衣果然是個有錢人,不管怎麼挖,他懷中就是有錢,他也從來沒拒絕過她的要求,讓她實在很好奇,他到底還有多少錢咧?

  想到寒衣,就馬上往他睡覺的地方望去。咦,那邊只剩下摺疊好的一方薄被,人,不見了。

  小樓開始心慌了,她的金主啊、她的主子啊~~可千萬千萬別真的走人啦!

  她馬上跳起身。不會吧?她發誓她會收斂點,真的,下次真的不敢再打他的主意了……嗯,如果還是缺錢的話,大不了,就上街擺攤嘛,別不聲不響的就走掉啊!

  瞧,她有在反省,真的啦,這陣子她是有點得意忘形了。

  其實小樓真的明白,對寒衣而言這裡只是個暫時歇息的地方,遲早有一天他都得離開的,但他為何那麼見外呢?就留在這裡也無妨嘛,反正大家都把他當成一家人了。

  不,其實說是把他當成財神爺更為適當,但是,不喜歡就說啊,幹麼這樣扭扭捏捏的,她小樓又不是真的那麼不講理。

  沒空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小樓站起身,顧不得足下的冰涼,未著襪縷,便急著推開破廟門,就要往外衝去的時候,卻見到在皎潔的月光下,一抹疑幻似真的青色人影背向著她。

  小樓愣愣的瞧著,太過驚訝於眼前所見的,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咧!他站在這片雪地上,冷風一吹,便打散那頭黑亮長髮,衣袂翻飛,彷彿就要乘風而去似的。小樓卻步了,呆呆的注視著這個令人目不轉睛、絕美的一幕,沒敢移動半步。

  反倒是寒衣聽見身後的聲響,緩慢的轉過頭來,訝異的問道:「小樓?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眼神還迷迷濛濛的,肯定是被吵醒的。他想。

  再仔細地瞧了她好幾眼,還好,現在的她應該沒在算計什麼吧!說真的,寒衣還真有點怕她咧!

  她反問:「你也是,這麼晚還不睡,又是為什麼?」

  「純粹是因為睡不著。」想了下,寒衣還是老實的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如果我想走,就絕對不會讓你有察覺的時候。」

  小樓「哼」了聲,她才不信他能在她眼底下不聲不響地溜掉。「為什麼一定要離開這裡?待在這裡不好嗎?」

  寒衣認真的沉思片刻,才回答道:「不是好不好的問題,是我不能。因為馬上就會因為我的事引來許多人,再待在這裡,會為這裡帶來麻煩,所以我必須離開。」

  那些始終不肯放棄的人,不會找不到這裡,一旦被他們發現,這破廟將會陷入難以想像的浩劫,他不能任由這種情形發生。

  「為什麼會有麻煩?」她不解。

  「因為他們都是在江湖上打殺成性的人,而且誤會我是殺人兇手。」

  哦,原來是在說展家那案子。

  她心裡一寬。「寒大爺,只要我們不說,不會有人知道你在這裡,這破廟早已荒廢了,平日根本少有人來,你絕對可以安心的住下……」小樓不顧雪地上的冰寒,像只可愛的小狗奔到寒衣身旁,急著推蔫這裡的好處。

  開什麼玩笑,若讓這個金主走了,那大家又要過回以前的日子了,多慘啊!不過這可不包括她自己在內,因為她肯定是要跟他走的。

  寒衣低垂著頭,注視著她又圓又大的黑眸不捨的望著自己,面對這看起來晶瑩透亮,應該是不帶一絲雜質的眸子,他不得不承認,他幾乎要被感動了;可是仔細一瞧,還是可以瞧見她淘氣算計的眸光在雙眼底下猛閃,說實在的,他居然會莫名地心悸。

  他原本反應就慢,說話慢、行動慢、思考也慢,遇事總是在心裡反覆思考再三,最後才作決定。不是不眷戀這裡的單純質樸,但是根據過往的經驗,麻煩很快就會上身了。

  「小樓,我有件非做不可的事,恐怕沒辦法……」

  「你要做什麼事?我們可以幫你啊!」只要不要太花錢的話。

  想想又覺得可笑,他這麼有錢,想做的事若跟錢有關,應該早就解決了,何必拖到現在呢?小樓覺得自己果真聰明啊!

  「這就有點困難了,因為那件事非我不可。小樓,很晚了,我們回去休息吧。」讓他好好想一想,釐清所有的思緒,方能論及其他。

  「好吧,反正我也冷了。」小樓左右腳交疊在一起,讓已經快凍僵的腳底換著站。

  他注意到她的不自然了。

  「你怎麼……」光著腳丫子……不會吧?!天氣很冷耶!

  「還不都是你害的!」她嗔道。以為他已經走了,就急得來不及穿鞋子嘛!「背我。」

  「啊?」為什麼他要做這種事?

  「啊什麼啊,要不是因為以為你走了,你以為我喜歡在這種大冷天光著腳丫子嗎?還不快背我!」

  「是。」寒衣認命了。

  半蹲下身,讓她爬到自己背上來,直起身,雖然她的重量不重,但畢竟是個女娃兒,柔軟的曲線就是跟男子不一樣,讓寒衣的俊臉上緩緩泛起一抹可疑的紅霧。

  「走吧,快進去,我快冷死了。」她指揮道。

  「誰叫你不披件衣服再出來!」不得不怨她的衝動。

  「就跟你說顧不得了嘛,下次要走記得要提早說。」免得又讓她心裡發慌,而且她會記得把要帶的東西準備好。

  「是、是。」唉~~

  緩緩的走回破廟,溫吞的嗓音最後化為一聲長歎,然而還沒踏進廟裡,敏銳的他便發現身後有人,立刻旋身踢上廟門,轉身直接面對。

  「果然還是來了。」真是麻煩。

  「什麼?」靠在他背上的小樓沒聽清楚,問了聲。

  她這一開口,寒衣就在心裡直喊糟,他居然忘了他背上有人,現在已經來不及把她丟進破廟裡了,待會若打起來,恐怕要嚇著她了。

  「待會別出聲,我會保你安全的。」回頭低聲交代著。

  小樓還來不及表示意見,就見他神色凝重的瞧著前方。

  奇怪,她怎麼感覺他這種再認真不過的表情很有魅力呢?在她心中,他始終是金主、大爺,可以算計加利用的對象,回想起來,她好像沒認真把他的神情仔仔細細的瞧在眼裡:現在看著看著,她發覺她賴上的人……還真的長得不賴耶!

  「久違了,絕色刀郎。」

  雪地上,突然出現一行黑衣人,為首的是位年輕男子,五官相當英俊,只是略帶三分邪氣的眸在見到寒衣的瞬間顯得異常熱切。他上前一步,先寒暄,腰間掛著長劍。

  寒衣美眸微瞇,不著痕跡的往旁挪移一大步;心裡想的是待會若真要打起來,也最好離破廟越遠越好。

  「是封少俠,的確是許久未曾見面了。」

  「絕色刀郎自從巫山一戰之後,別來無恙啊?」

  「好說。」原來是來算舊帳的。

  「江湖上都傳刀郎無意於揚名立萬,只愛縱情山水,可這就折煞小弟了,當日一戰後,每日每夜無不希冀鑽研更高深的武功劍術,好嘗嘗打敗薄刀冰刀的滋味。」青年漾開一抹自信的微笑,對比武躍躍欲試。

  寒衣忍不住歎息再三。「那是意外,我本無心插柳,對封少俠一戰已是傾盡我的全力了,封少俠實在不需耿耿於懷。」

  閻羅門龍主封雲帝可不接受這種無意義客套的說辭,不管怎麼說,三年前的一戰是他的畢生之恥,他若無法討回,將來也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他抽出腰間長劍。「拔刀吧!」他倒要瞧瞧絕色刀郎的刀法是否犀利依舊。

  靠在寒衣背上的小樓看得分明,低「咿」了聲,讓寒衣以為她被嚇到了,小心翼翼的擋住她的視線。

  「害怕的話就別看,事實上也沒什麼好看的,一會兒就結束了,很快的。」

  徹底遭到忽略的封雲帝怒火中燒,練武之人哪來這般婆媽!「絕色刀郎,你會為你這話付出代價!」

  「好,好,我知道。」寒衣溫吞的隨口應道,未料到此舉令封雲帝更火。

  見寒衣始終把那女孩背在背上,別說打架了,連那把刀的影子都沒見到,從頭到尾就顯得他在狂吠。

  「氣死人了,反正你已經殺了展家全家,也不在乎多殺幾個人,我就先宰了這女孩,再來比過。」

  小樓皺起眉尖,但機靈的瞧見來人手上閃閃的劍光,罵人的話到嘴邊又吞下去了;寒衣則是抿起帶笑的薄唇,眸光冷凝的掃向封雲帝,這少見的淡怒,竟讓封雲帝難得的愣住了。

  「要比武,我奉陪,不過,不許你動這裡的人。」

  「不許?」封雲帝何嘗聽人命令來著?「他們又不是你的誰,我早就調查過了,你獨來獨往,無牽無掛。」

  寒衣還沒說話,小樓就伸指頭戳了他一下,問道:「這人強不強啊?」

  「還好。」他分神回了句。

  還好的意思就是不太強羅?小樓高聲叫道:「拜託,這麼囉哩囉嗦幹什麼?有種的話就直接上啊!」

  「小樓?」寒衣愣住了,怎麼……怎麼開口這麼不雅?

  「好樣的,竟敢跟我撂狠話,看我怎麼收拾你!」

  哇,有精采的可看了!小樓吐吐舌,把頭縮回他的身後。

  寒衣搖搖頭,被眼前這場混亂弄糊塗了。他美麗的鳳眸低垂著,碩長的身影輕飄飄的飄了開來,溫潤的嗓音卻帶了一絲急躁。「要比武,我奉陪,只要你追得上我的話。」

  背著一個人的寒衣如大鵬展翅般在雪地上奔馳,轉眼間,已飛躍到三丈外。

  「哇,飛起來了耶!」小樓採出小腦袋驚喜的叫道。

  「把頭縮進去,當心閃到脖子。」寒衣出聲叮嚀著。

  「哦。」她咋舌道。

  該死的,連雲梯縱這種絕頂輕功都拿出來使,也不大喊一二三,公平來比過,這樣怎麼可以?

  「快!給我追!」

  雪地上冷風寂寂,倏來倏去幾條人影,沒多久,就恢復原有的平靜,劍撥弩張的氣息不再。

  兩日後的清晨。

  一大早的,雪地上的寒氣還沒散去,城郊東邊的一處空地上就聚集幾道人影,人影中間是兩道刀光劍影。

  閻羅門的現任龍主封雲帝最後還是追上絕色刀郎寒衣,只不過,一個是氣走神閒,一個就有點狼狽。

  好不容易追上的封雲帝提劍就刺,但可惜,他忘了自己連趕兩天兩夜,氣力有些不濟;而寒衣一樣是跑了數十里,看起來就是氣定神閒的,連慣用的刀都沒有拿出來,空手應對就游刃有餘。

  「拔……拔刀……」一個反手朝天劍,刺得有些歪斜,喘了兩聲,封雲帝再戰。

  寒衣溫吞的搖搖頭,身手極快的優雅閃過。「你累了,再戰下去,對你極為不利。」

  「去……去你的,咒我?」又是一個穿腸狠招,只可惜,方位天差地遠,刺到雪地上激起片片雪花,噴得自己一頭一臉。

  寒衣往後跳開,美麗的臉上開始湧現不忍,「停手了吧。」

  累得封雲帝追了兩天兩夜,是有些於心不忍,不過這也不能怪他,他不想離開城裡太遠,所以只在附近找落腳地方,是封雲帝自己想岔了,直追到百里之外的泰山,幸好還懂得回來,要不然這筆糊塗帳真不知道該如何打。

  「不,絕不停手!若不戰個你死我活,我絕不罷休。」咬牙低喊,這是面子問題,讓堂堂一個龍主在手下面前丟這麼大的臉,此恨比當初敗在絕色刀郎手下尤甚,他不甘心。

  論年紀,不滿二十即出道的寒衣硬是比他小上幾載;但若要論武功,他師承江湖名門閻羅教派,比起師承來路皆不明的寒衣是好上太多了;論長相,他堂堂一個帥公子豈會輸一個比女子猶美上三分的絕色刀郎;論人脈,他五湖四海都有朋友,絕不是獨來獨往的絕色刀郎能比的。怎麼看,他都不認為自己會輸給寒衣,而且也不認為自己會輸得這麼沒面子。

  「喝,再吃我一劍。」

  儘管應付他輕鬆的很,寒衣還是不忍一招取勝。一直不懂封雲帝為什麼這麼執著,勝敗本就不是他在乎的事,何必這麼嚴肅呢?

  單手揮開封雲帝送來的犀利劍招,不經意地往他處一瞥……啊,不好,連忙揮拳,「砰」的好大一聲,封雲帝仰天躺倒,戰役結束。

  他敗了,居然敗了!封雲帝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咻」的一聲,脫手飛出的長劍正好落在他的頭頂前,飄飛的劍總迎風張揚,似在恥笑他的慘敗。

  嘖,丟臉!

  「龍主。」手下連忙跑來。

  封雲帝狠狠地閉上眼,前後不過一瞬間,他便翻身坐起。「我沒事。」

  哇,他倒要看看是什麼大事,讓已經纏鬥多時卻始終未曾痛下殺招的寒衣突然性情大變,賞他這當胸一拳。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他的俊臉頓時發青。

  寒衣跟小樓卻絲毫未覺。

  「小樓,怎麼皺著一張小臉?」美麗的臉龐有些心虛,是不是因為昨晚凍著了?還是因為被迫在雪地上度過一夜,所以才讓她難過得皺起眉頭?

  說真的,一不小心就把她一起帶在身邊,他到現在都還內疚著。

  「好無聊喔,一大早就在動手動腳的,看得我的頭都暈了。」小樓沒啥精神的回他。

  「這樣唷……」寒衣難得抓到這個機會,怎捨得輕易放過。「既然這麼無聊,我帶你回破廟可好?」

  那天晚上是迫不得已,才把人帶著走,現在越想越不對,還是趁早把她送回去,免得他心裡不安。

  「不好。」坐在木椅上的小樓晃著兩隻光腳丫,膝上蓋件青色外衣,一看就知道是從寒衣身上脫下來的。

  「小樓,跟著我的話,每天都會碰到這種事,你會覺得厭煩的,還不如……」

  她扁扁嘴,打斷他的話。「是很煩沒錯,不過,我還是要跟著你。」

  美麗的臉龐微僵。「可是……」

  「哎呀,既然都說無聊了,那我們就不要理他了嘛!我反正是要跟著你的,看你要到哪裡,我跟你一起去。」小樓嘻嘻笑著,賴著他是有點不夠光明正大,但是,誰管他呢!

  寒衣愣了好半晌,終於發覺了。「你要一直跟著我?」

  「咦,我沒跟你說過嗎?」

  「沒有。」他在心底哀歎。

  「那我現在跟你說了啊。」事已至此,大爺就請認了吧!

  直勾勾的面對她略帶無辜的眼睛,他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在心底長歎了聲。「唉~~」

  帶著她會不會有麻煩呢?至少他應該可以保她周全吧,他想。等她厭倦了,應該就會想要離開了吧!

  「至少幫你買雙鞋──」寒衣退一步道。老是這樣背著她也不是辦法。

  「不要。」小樓一口拒絕。

  「為什麼不要?」他奇道。

  「讓你背著很舒服,又溫暖,感覺很好唷。」而且她怎知他會不會趁她不注意的時候自己偷偷跑掉,這樣困著他,才可以徹底的掌握他的行蹤。

  現在連她都很佩服自己縝密的心思,能將這位銀子多多的大爺永遠地留在身邊,那該有多好啊;再說,現在有誰這麼好心,看她沒鞋穿,還背著她到處走,一點也不嫌累?

  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人了嘛!說實在的。

  「這個……」若是跟她說男女授受不親,她聽不聽得進去?

  「好啦,我看你還神清氣爽的,這件事對你來說應該是件很小很小的事吧。」她試著跟他說理。

  「唉……」說是這麼說沒錯,不過……寒衣就是覺得不妥。

  「我說……你們兩個說夠了沒?」兩人身後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陡然響起。

  寒衣跟小樓回頭,瞧見封雲帝,他的俊臉氣得鐵青,寒衣不覺馬上抱歉起來。「啊,封少俠還沒走啊,真是對不住,只顧著跟小樓說話,忘了招呼。」

  厚~~他以為他在招呼客人唷!小樓忍不住猛翻白眼。

  「尋常人會這麼沒腦袋嗎?我是在跟你對戰的高手耶!你雖然拍我一掌,可是我也沒斷條賂臂傷條腿的;我還可以再戰,你就這麼放心的跟小情人卿卿我我,不怕我從背後一劍結束你的性命嗎?你有沒有腦袋啊?」封雲帝氣憤的說著,完全不顧形象了。

  「是,寒衣受教了。」美麗的鳳眸微揚,寒衣家教甚好的頷首。不忍心告訴他,即使他真的從後面拍上那一掌,也未必能取他性命;不過,這個不說就算了,但有些事他可得解釋一下。「她不是我的小情人。」

  看著寒衣溫吞的模樣,封雲帝就有氣。「哇,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江湖好漢哪這麼婆婆媽媽,大方點承認會死啊?」

  本來以為是碰巧路過,不小心認識的乞兒,可是後來越看越不對,他們相處的方式比朋友還好上一大截;說情侶嘛,卻也談不上,從頭到尾就覺得寒衣被這年輕女子吃得死死的,怪透了。

  「封少俠可別誤會,她真的不是……在下的情人。」說著說著俊臉就開始通紅,不自在的別過視線,也不知道想到哪邊去了,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煞是迷人。

  「嘖,真不乾脆。」瞧他這模樣,沒關係才有鬼咧!

  小樓白了寒衣一眼,不過也沒啥機會糾正他這不甚聰明的動作,槍口一致對外,大聲道:「你在這邊有啥好囉嗦的,明明是他的手下敗將,扯東扯西的想幹麼?」

  「你……你說啥?」被踢到痛處,封雲帝的俊臉開始泛青,又青又白的看上去實在有點嚇人。

  「我有說錯嗎?是誰的劍脫手飛出?是誰仰天摔倒?又是誰從頭到尾都把一手背在後頭,又是誰不費吹灰之力……」

  「小樓兒。」寒衣馬上摀住她的小嘴,深怕她再說出些什麼,封雲帝氣不過,當真要了她的小命。

  「真的很抱歉,她的年紀小,不懂事,請你別見怪。」含笑的眸很抱歉的望著封雲帝。

  他的抱歉無異是火上加油。

  「她說得很好哇,說的都是事實啊,雖然年紀小,但還是伶牙俐齒的,把剛才對戰的情況說個十成十啊!」封雲帝已經氣得怒火中燒了。

  「呃……這個……」寒衣無奈的兜攏起兩道好看的劍眉,碰到這種情形該怎麼辦?他可得好好想想。

  就說了不要比的嘛,現在果然出現尷尬的情形了吧!

  「絕色刀郎的武功很高啊~~連刀都沒有拿出,就可以勝了我這個閻羅門的掌門人哪!」俊臉已然扭曲。

  「那是因為……」寒衣退了兩步,不忘拉著小樓,必要時一起逃命。

  「因為你的武功又進步了,還是你拜了什麼江湖高人為師?你是吃了什麼仙丹靈藥嗎?」他在寒衣面前大喊,聲音大得令小樓捂起雙耳。

  美麗的唇歎息再三,幾度欲言又止,都讓封雲帝的怒吼給打斷,眼看不開口不行了。

  「我不用刀,是因為我的刀早已不見了。」

  啥?「什麼叫作不見了?」刀可是刀客的第二生命,刀在人在,刀亡人亡,開不得玩笑的呀。

  「不見了就是不見了。」寒衣沒有多作解釋。

  被晾在一旁的小樓聽得分明,連忙問道:「這位大爺,什麼刀這麼稀奇,令你這麼感慨啊?」

  「不就是那把薄刀冰刀嗎?」封雲帝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想要那把刀,竟然輕易地就叫你給丟了!你快想想,到底掉在哪裡了?那把刀,起碼值好幾萬兩銀產。」

  小樓就對最後一句話特別感興趣。「你說那把刀值很多錢?」

  「那當然,就不算刀本身的無價,光是那鋒利的刀刃,跟雕刻精美的刀柄雕花,放到武林上,誰不豎起大拇指說好?」

  「哎呀,」小樓也跟著扼腕,轉頭對寒衣說:「你真的得快點想想,那把刀到底丟到哪裡去了?」

  寒衣失笑。「你又不會武,要那把刀做什麼?」

  「不會用,拿來賣也好啊!」總之,做人別太浪費了。

  寒衣苦笑了下,對她這個性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微側頭,看向封雲帝這邊,卻發現他完全呆住了。

  面對小樓這樣的奇怪性子,很難不顛覆既定的女子形象吧,寒衣心裡這樣想著。

  其實,封雲帝想到的是,殺展家的兇手果然不是他,因為那兇手手上拿的正是薄刀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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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09: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啐,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出入都帶著一大群黑衣跟班,煩不煩啊?

  寒大爺是性情溫和、態度溫柔所以不跟他計較,但向來不介意小奸小惡的小樓可就不客氣了,只要跟封雲帝一說起話來,每回都以鬥嘴作收,要不是寒衣從中斡旋,他們可能會吵得更凶。

  淡淡的日頭偏西,他們在城外一處荒地落腳歇息,雖然連飄了數日的大風雪已經停止,但寒冷依舊。

  封雲帝的身份不同,他那些黑衣跟班迅速為執意跟著寒衣跑的主子張羅帳棚毛毯,就怕讓他凍著,連帶的寒衣跟小樓也一起受惠。現在,他們三人正圍著暖呼呼的毛裘,坐在火堆旁吃著香噴噴的烤雞。

  「好吃,當真好吃。」小樓咬著雞骨頭,將整根雞腿咬得乾乾淨淨,還意猶未盡的舔著,捨不得這好滋味。

  「你是多久沒吃肉啦?」這般貪吃,真是笑死封大爺我了!

  「是很久沒吃啦,以前有的吃就不錯了,哪吃得起這種好東西:現在雖然有寒大爺在是好些了,不過廟裡吃的東西就是不夠啊。」雖然懶得理封雲帝,畢竟吃飯皇帝大,不過小樓就是忍不住跟他鬥嘴。

  寒衣很是不忍,將自己手上還沒動過的雞翅膀也給了她。

  小樓問道:「咦,你不吃了?」吃很少耶!

  「嗯,我吃飽了。」寒衣笑笑。

  「嘿嘿,那我就不客氣了。」小樓也衝著他一笑,將那雞翅膀接過手,低著頭就開始猛咬猛啃。

  賴在他身邊就是有這種好處,吃的穿的永遠也不必愁。

  瞧,她多聰明,一開始就為自己找了這麼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大爺,雖然說她現在已經開始想念廟裡的人跟她的小白了,不過她可不想再過回哪種苦日子。最好啊,是哪天有空時拐寒衣回廟裡去,如果能把全部的人都帶出來就好,再不濟,也該挖一點銀子給他們送去,省得人家背後說她小樓沒人性,只顧自己享受不管他們死活。

  寒衣正慢條斯理的掏出懷中白絹拭淨指尖的油膩,渾然不覺他的小跟班正在打他的主意。

  小樓這點小心眼,全落在封雲帝的眼裡,他可不像寒衣這麼好應付;不過跟一個小姑娘計較,不合他一派掌門的身份,所以,他選擇不說。

  「寒衣,你就守在這裡啥事也不做?」這樣就能找出偷走他的刀的兇手?如果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寒衣聞言認真的想了下,道:「現在還不知道取走我的刀的人,是否就是殺害展家的人:所以,除了守在這裡等待那人再度現身外,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守株待兔就能解決事情嗎?真蠢,你知不知道現在濟州城內外陸陸續續來了多少武林高手,他們都是要拿你歸案的,偏偏你還這麼悠閒的陪她打混,一點也不緊張。」是有打算要等著看他是怎麼死的,不過見他這麼笨,還是忍不住出聲指點指點。

  小樓受不得她的寒大爺被誣蠛。「喂喂,你說是誰在打混?有膽就再給我說一次!」

  她哪是阻礙寒大爺的人啊?她根本什麼事都沒做,好唄?

  「小樓,別這麼說話。」寒衣先是不怎麼認真的斥責,然後才對封雲帝說:「寒某自認問心無愧,不過封少俠有何建議,不妨說出來聽聽。」

  哼,這種人的建議也不會太有用的啦,大爺。小樓不服氣的白了他一眼。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的刀既然被偷走了,又是在展府血案中出現,可見那盜你刀者有意陷害你,你乾脆召開武林大會一次公開說明,讓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你的刀已經丟掉了,證明你的清白,並讓大夥一起幫你緝兇。」

  閻羅門的名號聽起來是很怪異,不過自創立門派以來,在江湖中做的全是正義俠道之事,名下弟子長久耳濡目染下來,也以正道的中流砥柱自居,封雲帝會採取這樣的辦法並不讓人特別意外,

  寒衣還是溫和的笑笑。「多謝指教,寒某會考慮的。」

  「這哪用得著考慮,不用想這麼多啦!就按照我的意思,開一次武林大會,把事情全交代清楚。」其實封雲帝打的主意是這樣一搞,絕色刀郎不復出江湖都不行了。

  沒等他開口,封雲帝又道:「如果你嫌麻煩,這事就交給我的人來辦,保證讓你滿意。」而且不出三天,全江湖都會知道絕色刀郎復出的消息。

  這……這麼快,他都還沒想好說。寒衣呆愣了下,委婉的拒絕了。「多謝少俠的好意,只是我覺得這事並不單純,我需要好好想想。」

  「想什麼想,再想下去你就快變死人一個啦!」外加一個小乞兒跟班。

  「這個……」

  「你這溫吞的個性可不可以改改?老是這樣婆婆媽媽的,哪像是個江湖人!」

  說得好,他寒衣本就不想當個江湖人啊。

  小樓實在看不過去了,拋去咬得乾乾淨淨的骨頭。「喂,你凶什麼凶啊!讓人家想一想不行嗎?奇怪了,你這麼熱心幹什麼?我瞧這其中一定有鬼,說,你心裡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封雲帝哪受過這麼咄咄逼人的閒氣?「哪……哪有,你不要亂說……」

  「是亂說嗎?」小樓的大眼瞇起來了,原本還只是隨便猜猜,沒想到一猜就中。

  「那你幹麼這麼緊張?咦,你一直要開武林大會,是不是因為你想從中作怪?啊,說不定你跟那兇手是一夥的!」

  「你亂說什麼!」封雲帝有些急了。

  「哈,你的額頭在冒汗了!」她指著他的額頭大笑。「我說,封大爺,你還真嫩啊,這樣就露餡啦?」

  「你……你……」手一抬,額上是發熱,不過哪來的汗滴?這才發現又被她唬去了,氣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跟她計較有失身份,他只能作罷。

  「不管你們了,我去外頭晃晃。」封雲帝掉頭就走,帳棚內只剩下他們兩人。

  寒衣拿他們兩個沒辦法,只好搖頭苦笑。

  其實他這幾天心情一點也不平靜,知道小樓是把自己當成搖錢樹在看,所以才跟前跟後的直賴在他身邊,但這根本一點道理也沒有,他至少有你幾種辦法可以擺脫她悄悄離去,他更清楚她若跟在身邊會是個很大的麻煩;可是每每見到她那狀似開朗,實則算計的笑臉時,他就無法將腦中所想的付諸行動,甚至覺得這樣的她有些可愛。

  他反應是慢,可也知道自己不討厭讓她繼續賴著,這該是什麼樣的感情?唉,難不成他是有受虐的性子嗎?

  不會吧?!

  「寒大爺?」見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小樓叫得更大聲。「寒老大?」

  「啊,」寒衣回過神,低下眸,就對上一雙盛滿關懷的大眼。「什麼事?」

  「你是不是有心事?眉頭皺得好深,是不是那事真的讓你很困擾?」小樓可不喜歡他皺著眉,因為那會影響到她欣賞他容貌的好心情。

  寒衣好感動,以為她終於關心到他心情了,溫柔的回道:「沒什麼,那只是一點小事罷了。」

  「真的嗎?沒事就好。」小樓放心了,大眼望向還在火上烤著的半隻雞。好可惜喔,他們都吃這麼少,低頭看看自己快吃撐的小肚肚,她雖然飽了,不過看在不要浪費食物的分上,她還是可以再吃的。

  「寒大爺!」她軟軟的喚了聲。

  「怎麼了?」他分心道。

  看來,還是今晚去展家一趟,說不定現場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最好是能把那兇手給引出來……嗯,就這麼做。

  「我說,那雞你還要不要啊?」她的小手往前一指。

  「不了,」寒衣笑得溫柔得很。「我已經吃飽了。」

  「那就給我吧,反正,我還可以吃。」她笑笑的,把那雞順手拿了過來,張開小嘴,繼續猛啃。

  「啊?」還吃?

  她會不會吃太多了些?寒衣呆呆的瞪著她,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有哪個女子這麼大的胃口,像個無底洞似的?她還真是……特殊啊!

  那天晚上,兩道黑影迅速閃進展府高聳的圍牆內,輕巧地落地,未帶一點聲響。

  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寒衣是要負一點責任的,因為他實在太不懂拒絕了。原本不想讓小樓知道,就是怕她要跟,沒想到小樓竟然跟封雲帝私下達成協議,說什麼兩人在這極端的時候就應該互通有無,只要哪個人發現寒衣行動,就得通知對方知道,結果消息走漏後,不但小樓要跟,連封雲帝也要跟,所以,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搞什麼嘛,真是!寒衣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若真行走江湖還混成這樣,那實在太丟臉了!唉~~

  小樓從寒衣背上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乍見到這因為發生血案而有些荒涼的屋子,小臉又是一皺。寒衣察覺她的身子微僵,所以將她放下,牽著她的手,打亮火摺子,慢慢的往四周望去。

  「喂,你到底又在不爽什麼?」小樓見封雲帝還在發呆,好心的拍了他一下。

  「小樓,說話別這麼粗魯。」說過很多次了,寒衣現在只剩下反射性的出聲提醒了。

  封雲帝則是氣呼呼的轉向那溫吞男子,脫口就是埋怨。「你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啊?」

  能背著女子在平地上自由來去是不稀奇,但背著女子又能足不點地,身形移動速度之快,連向來以輕功聞名江湖的閻羅門傳人都必須使出全部精力,才勉強追得上他的腳步,這就很讓封雲帝大開眼界了。

  「哦?」很輕很輕的低應了聲,寒衣終於把觀察四周的視線挪回到眼前的人。「少俠何出此言?」

  「你的師父到底是誰?」他想知道。

  「家師不喜歡寒某提及他的名諱。」

  「為什麼?」

  為什麼啊?寒衣根本沒想問過,所以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有你這個徒弟很光榮啊,為什麼不准你提起?莫非你師父是不出世的高人?」可疑,能有這番輕功造詣的,據他所知在江湖上也僅少數幾人,到底會是誰呢?

  寒衣沒有理會陷入深思的他,牽著小樓的手,緩緩的踱了開來。

  空氣中猶帶有淡淡的血腥之氣,可見當日屠殺手段之殘,也讓人不禁訝異行兇者的居心。

  突然的「啊」了一聲,小樓不禁往寒衣身上靠去。

  「怎麼了?」

  「那……那個……」她發顫的伸出指尖,指著某處。

  寒衣隨著指尖掃去的眸光頓時一泠。「待在這裡,別跟過來。」

  不等她回答,寒衣已輕輕的掠了開去,在花圃邊拾起一截斷臂,細細觀看起來。

  月光下,那整齊的切口的確是出自絕色刀郎的兵器薄刀冰刀,寒衣再凝神觀看那切口與手臂上已泛青紫的膚色。若這是那夜血案後留下的,經過數日狂飆的風雪,怎會沒遭到覆蓋還暴露在此呢?但若不是那夜血案留下來的,就是那兇手仍埋伏在此繼續殺人。

  有詐。

  寒衣卻想不出到底是哪裡出問題,只隱隱地覺得這一切的事都不單純。

  「寒大爺,」小樓大著膽子,來到寒衣身邊。「瞧出什麼了嗎?」

  寒衣一愣,還沒決定說是不說,但從最初的震撼逐漸回神的封雲帝走過來一看,心直口快的道:「又有斷臂,這裡真是古怪。」

  寒衣心中一動。「你認為這是新傷?」

  「不是嗎?這雖然是大寒的氣候,但死人的肌膚肯定會被凍成死豬肉一樣,這條手臂若說是十數天前的滅門血案所留下來的,未免也太新鮮了點。」

  聽他這麼說,寒衣更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取出白絹淨手。「小樓,跟在我後頭,一步也不許離開。」

  「哦。」小樓第一次見到他這麼嚴肅的表情,心裡也是驚訝,但為了不讓他心情更沉重,忙跟在他身邊。

  封雲帝卻是很樂,興奮的道:「果真有人在這邊搞怪,我們去把他揪出來。」

  「少俠請務必小心,寒某恐怕難以照料周全。」

  「放心,你儘管顧好你自個兒。」

  寒衣點點頭。「我們進屋裡再探。」

  「好。」

  三道人影,前後步入展府的高大建築內。

  那夜血案發生得倉促,許多人都是在睡夢中被驚醒,或在倉皇逃生中被殺害,所以室內擺設倒是維持大致的原樣,只是數日無人打理,燭光一點燃,便可見到桌椅上佈滿一層灰。

  「好漂亮的房子。」小樓這還是第一次進到有錢人的家中,頓時被華麗的擺設與尊貴的傢俱閃到雙眼。她見到旁邊桌上擺著的玉雕蓮花座,一時好奇正想伸手去摸,身後那好聽的嗓音馬上傳來。

  「別碰,當心有毒!」寒衣急忙握住那指尖,轉移她的目光。「這屋裡的東西都別碰,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離開我身邊半步。」

  見他說得慎重,小樓更加小心的握緊他的手,也是直到現在,她才真正體會所謂的江湖是多可怕的世界,一不小心就會讓自己落入險境。

  「需要這麼小心嗎?誰不知道你絕色刀郎醫術卓絕,敢在你面前下毒,豈不是自找死路?」封雲帝四下晃了一眼,平淡無奇的富貴人家在他眼裡激不起半點興趣。

  「只是一種預感,我認為那人的目的應該不只是殺人而已。」

  轉進大廳裡的書齋,四周都是擺滿書籍的架子,彷彿來到書香人家。

  寒衣仔細觀看架上成列的書籍,心下詫異更甚。這些四書、五經、詩詞、易經等等,都是上京趕考的必備書籍,難道這戶人家有即將赴京的學子?可是,據傳展家的主事者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嫡傳弟子,難道他後來棄武從文了?

  這展家始終透著不對勁之處,而且似乎是針對他而來的,思及此,寒衣也顧不得再探下去,連忙道:「我們離開吧!」

  「你看出什麼了?」封雲帝忙問。

  「我覺得這裡特別古怪,似乎是針對我而來的。」話甫說完,書齋外就傳來一陣陣輕微的腳步聲,窗戶從外被推開了,有人從窗口丟進─管迷煙。

  「閉氣!」

  寒衣立刻摀住小樓的口鼻,助她閉氣,再往旁邊看去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爺爺的!哪個小人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用迷煙將人迷倒,太不入流了吧……身子搖晃了兩下,封雲帝終於忍受不住坐倒在地上,憑著高強的內力抵抗逐漸蔓延的毒氣。

  寒衣飛快的從懷中取出一顆藥丸。「吞下,運功三周天再起來。」

  封雲帝暗惱自己著了道,但也不敢逞強,忙吞下藥丸。「全身沒力了,真夠火的,犯在這種小人身上。」

  「他們的目標是我,等我出去後,你跟小樓都會沒事的。」寒衣好生抱歉。

  迷煙還未散去,封雲帝的頭頂已漸漸升起一股細長白煙,風吹不散,凝聚成形後,寒衣才放下心來。

  「小樓,你待在這裡。」

  她瞪大眼睛。「我當然是跟著你。」

  「外頭很危險。」

  「怕什麼,他們應該不會為難一個渺小的我吧!」

  應該吧,所以不用害怕。小樓心裡是這麼想的,也就不打算跟他分開了。

  「這個嘛……應該也是啦!」寒衣回頭望著封雲帝,思忖道:「一時半刻,封少俠體內的餘毒沒辦法完全散去,這樣的他跟著我們會有危險,所以讓他留在這裡,等閻羅門的人前來尋他比較安全。」

  「好極了,終於不用再見到他了。」她笑道。

  「你又在想什麼?」

  「沒什麼。」嘿嘿,寒衣大爺又是她一個人的啦!

  寒衣沒她這麼多心眼,專注在應付外面的狀況上。

  外頭的人也太小覷他絕色刀郎的本事了,放了迷煙後,竟然在外頭點燃火把,將展府照亮的有如白晝,是太自信了,還是有別的手段?

  「我跟你說,我是不怕啦,只要能跟大爺在一起,怎樣的情況我都不怕!」小樓忽然選擇在這個時候輸誠,人家不是都說「患難見真情」嗎?她選擇在他身上押寶,將來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好夥伴了,以他現在的本事,肯定能輕易過關,怎麼算,她都有利。

  寒衣一愣,隨即笑笑。「好好,不怕就好。外頭情勢比這裡危險,我自然不會拋下你,放心吧!」

  外頭有人高聲在喊:「絕色刀郎還不出來,難道要大夥上門來請嗎?」

  小樓望著寒衣,只見那美麗的臉相當鎮定,無畏也無懼。

  他推開書齋的門,面對那數十位高舉火把的正義之士。

  「你就是絕色刀郎寒衣?」

  「正是。」寒衣回道。

  「好年輕,真看不出在江湖上成名已久。」

  「年輕是年輕,不過手段之殘也是世間少見。」

  「諸位,等老夫問過他之後,再作打算。」

  「好,鐵劍山莊向來是武林的泰山北斗,鐵老爺子的話誰敢不從?大家就等老爺子下決定吧!」

  躲在寒衣背後的小樓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心裡不免有氣,再看向寒衣,只見他仍是溫和斯文的面容,彷彿沒受影響似的。

  「你的脾氣未免也太好了點吧!」她嘟著唇道。

  寒衣回道:「不是我做的事何懼來哉。」他緩緩上前,抱拳一禮。「鐵老爺子,別來無恙?」

  他面對的是一位年約五、六十歲的中年大漢,身材壯碩,紅光滿面,背上扛著一把烏黑鐵劍。

  「寒公子可知道大家今天所為何來?」

  美麗的鳳眼緩緩的看向眾人。「我知道。」

  絕色刀郎當年以一把薄刀冰刀名震江湖,雖說不屬黑白兩道,但也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出道兩年後匆匆消失,這些年來早已不聞他的蹤跡,沒想到這回竟然捲入殺人血案,叫人好生不解。

  「那你還有什麼話說?」鐵老怒問。

  「這是誤會,寒某不曾犯下此案。」

  好清澈美麗的眼神,不過光是這樣不足以服悠悠之口。

  「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你不認。」

  「何謂人證物證俱在?在下自認沒有殺人的動機與理由。」

  「好狡猾的刀郎,你以為憑你的三言兩語就能交代過去嗎?」鐵老爺子見軟的勸說不成,準備用硬的。

  寒衣溫聲說道:「我沒有以為什麼,我只是在陳述事實,當年我退出江湖時,就已決定不再過問江湖上的事了。」

  眾人一聽,又是一陣群情激動,縮在寒衣背後的小樓幾次想開口幫他叫陣,卻覺得這些人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好女不吃眼前虧,沒必要現在跟他們衝起來,所以還是忍住了。

  寒大爺,不是我不幫你,只是小女子的能力有限,你自求多福吧!

  「瞧,你說這話根本沒人相信。」鐵老爺子道。

  「寒某確實問心無愧。」

  「好個問心無愧!」鐵老爺子仰天一笑,雙目一翻,頓時眾人將他們圍成一圈,人人都是手持兵器。「你看看你四周,即使是盛名不墜的絕色刀郎,又有幾分把握能逃出生天?」

  寒衣平靜的面容下暗潮洶湧,此刻最擔心的還是不懂武功的小樓。

  「你們口口聲聲要定我的罪,證據到底是什麼?」

  「人證就是親眼見到你行兇的打更人王大明,物證就是屍首上的傷痕。」

  人群中被推出一個尋常打扮的中年人,他被推上前時兀自惶恐的低垂著頭,待被迫推到寒衣面前時,驚得大叫。

  「殺人魔!就是他,我看到的人就是他!」

  寒衣的眉頭緊鎖。「你真的見過我?」

  「就在……就在那裡,」王大明顫著手,指著一處院落。「我當時就趴在那牆上,見到你……你拿著一把刀血淋淋地站著,地上全躺滿了……死人,而你……站著……站著……」

  果然怪異,寒衣心想。他從未到過這個地方,為何這人指證歷歷?看他的神情又不像在說謊。

  「認認認……錯人了吧?」小樓低喃道。

  對他這點信心還有,至少他跟破廟裡的人非親非故的,都還那麼有耐心的幫助他們,會對陌生人做出這麼多事,怎麼看也不像他們所說的那個殺人魔啊!

  「絕色刀郎,現在人證物證都有了,你還不乖乖束手就擒?」

  鐵老爺子順應民意道:「絕色刀郎,你就把東西交出來吧,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什麼東西?」寒衣不解。

  「還裝蒜,既然你如此冥頑不靈,我們也就不客氣了,大家一起上吧!先把他拿下再說。」

  雙方情勢一觸即發,就在此時,一道人影翩然而下,制止了雙方的動作。

  「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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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09: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危急間,另一人輕巧地自屋簷上躍下地來,他的容貌俊美,身材頑長挺拔,雖滿面風塵卻掩不住瀟灑風采,眉眼問帶著一股濃厚的喜悅,是一種見到故人的喜悅。

  「刀郎,好久不見了。」

  寒衣乍見他的出現,也是相當高興。「祝大哥,怎會在此出現?這些日子以來,可想煞小弟了。」他笑著向小樓介紹道:「這位是祝問天祝大哥,是我的好朋友,你也認識一下。」有祝問天在,寒衣就放心許多。

  「她是?」祝問天好奇這位年輕小姑娘的來歷,更好奇他們之間的關係。

  「她叫小樓,是……」美麗的臉龐有些遲疑。「是我剛認的小妹妹。」

  「當妹妹?也不錯啦,反正要吃要喝都很方便。」小樓在一旁咕噥著。雖不滿意,但還算可以接受。

  兩個男人沒注意到她的低語。

  在短暫的寒暄過後,祝問天神色一斂,露出好苦惱的神情。「老弟啊,這回你闖的禍可大了,殺人奪寶,這罪名可不輕啊!」

  寒衣又是一呆。「大哥,你是知道我的,這件事不是我做的。」

  「我也不敢相信是你,你的性子溫和,處世善良,既然已經決定要退隱了,就絕不會再動刀殺人;可是壞就壞在武林至寶的魅力太過誘人,就算你再清心寡慾,也難以拒絕寶物的吸引力啊!」

  寒衣先是呆呆的聽著,很努力的想聽清楚祝問天的每一句話,但越是聽到後來,他的心裡就直髮冷,越是這樣,他也就越不能相信這些話是出自祝問天之口,不能相信這是他好友說出來的話。

  「為兄也很為難啊,乍聽到你重出江湖,為兄痛飲三大壺美酒,想尋找你的行蹤,好讓我們兄弟倆再乾三大杯。沒想到聽到的竟是刀郎快意恩仇、殺人奪寶的事情,這讓為兄的好生為難,情感上難以相信是你做的,理智上又無法拋棄武林正義……」祝問天長歎了聲。「刀郎,你可給為兄的出了好大一個難題啊!」

  寒衣美麗的鳳眸愣愣的瞧著讓他覺得陌生的祝問天,怎麼也說不出話來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寒大爺沒有殺人,他一直沒說話不代表你說的就是對的,他的刀早就已經不見了,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忍不住跳出來說話的小樓壓根就不信他。

  祝問天眉一挑,跟鐵劍山莊鐵老爺子交換一個眼神,然後問向寒衣。「你的刀不見了?」

  心亂如麻的寒衣微微點頭,呆呆的望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只覺得有股說不出的詭譎氣氛,逐漸朝他襲來。

  倏地,祝問天接過旁人傳過來的一把刀,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把薄如蟬翼,又冷冽如冰刀的薄刀,竟是絕色刀郎聞名於江湖的薄刀冰刀。

  寒衣臉色微變了。「這……這是?」

  祝問天長歎了聲。「刀郎,事到如今,你就老實的招認了吧!大哥在此向你保證,不論如何,都會保你一命,只要你把藏寶圖交出來。」

  「胡說,寒大爺沒有殺人奪寶,你到底要我們說多少遍?」小樓拉著寒衣的手。「我們走,別理他們!」

  鐵老爺子道:「想走,得先問過我們!」

  「你留我們下來做什麼?包吃包住嗎?那也得瞧我們願不願意。」小樓叫道。

  「小娃兒胡扯!」鐵老爺子不再理她,怒問寒衣。「還不快把藏寶圖交出來!」

  當今武林流傳著大大小小的寶藏,其中最大規模且據傳最完整的是在南嶽衡山上的寶藏,據說歷代武林盟主代代相傳的藏寶圖上,才有記載寶藏的確實位置。

  上代武林盟主在繼位之時,便發下豪語要將寶藏全部挖掘出來,但天不從人願,他不到五十歲就因病去世了,留下藏寶圖給大弟子展子覺。此後,展子覺便宣佈退出江湖,在濟州城落腳轉行當商人,很多人都說,展子覺之所以在一夕之間成為大富翁,是因為他終於完成先師的遺願,將寶藏挖掘出來了,

  「交什麼?寒大爺才不希罕什麼藏寶圖,他自己的錢就已經多到花都花不完了。」

  小樓這無心之語,剛好證實了大家心裡的猜測。若不是已經找到寶藏,浪跡江湖的絕色刀郎哪來的錢財?

  鐵老爺子高聲叫道:「把他們都抓起來!」

  沉默已久的寒衣開口了,眼神直視著祝問天。「不關她的事,大哥。」

  「刀郎可是在拜託為兄?」祝問天問道。

  「是,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許傷害小樓。」寒衣溫吞的道。

  「好,為兄依你。」祝問天允諾。

  「多謝。」寒衣道聲謝,然後站到眾人面前,朗聲的道:「在我踏入展家之前,我從來都不知道有藏寶圖一事,我也不明白已經失去的刀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若各位相信我,我會在一個月內找出兇手向各位交代。」

  「你就是兇手,還要到哪裡去找兇手?」有人叫道。

  「就是嘛,若讓你再逍遙一個月,武林正義何在?」

  「萬一你又跑去退隱了,那還能找誰算帳?」

  祝問天背手緩步向前。「刀郎,眾怒難犯,我看你就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美麗的鳳眼低垂,輕輕的歎息了。「連大哥都不瞭解我,這武林還有知我之人嗎?」

  祝問天神情一變。「這是什麼意思?」

  「大哥可還記得小弟當年退隱前,最後一次的秉燭夜談?」寒衣那雙如水晶般澄澈的美眸由溫潤轉為冰寒。

  「最後那夜?嗯,我還記得那是在洞庭湖上,你一直執意要退出江湖,而我勸你別衝動行事,武林中還是有很多事是需要你的……」溫馨的回憶讓祝問天的眼神一軟。

  寒衣點點頭,面對眾人質疑的眼神,他毫無畏懼。

  「我本就視刀劍如無物,會拿著薄刀冰刀,是因為師父的命令。我原本便不打算帶刀行走江湖,那夜既已決定要退出江湖,刀對我就更沒有必要了。」抬眸凝視著祝問天的神情,美麗的臉龐更加嚴肅了。

  「你……你……」祝問天也想起來了,心裡一慌,連話都說不出來。

  「哈哈哈……」一陣狂放的笑聲從屋內傳來,毒氣還未全部散盡,只能靠隨後追來的黑衣跟班攙扶的封雲帝蒼白著一張俊臉,聽到他們先前的對話,忍不住笑道:「這小子總算發威了,我還以為他是不會生氣的。」

  小樓聽得有些莫名其妙,採出頭望向屋內問道:「你的毒好啦?」

  「呸、呸,什麼我的毒?」封雲帝往門邊一站,氣勢很是嚇人。「是哪個王八蛋給你爺爺下毒的,給我站出來!」

  「龍主,我們正在緝兇,請你……」認出他的人正想要他別攪局。

  「呸!我說他那溫吞的模樣像是兇手嗎?」封雲帝哼聲道。

  沒有理會這邊的喧鬧,寒衣深沉的凝視著祝問天。

  「若按照我的意思,薄刀冰刀那晚就已經被我毀了,是你不贊成我毀刀,力勸我把刀留下,我拗不過你,所以把刀藏入洞庭湖底。」

  說到這裡,寒衣又忍不住歎息了,凝視了他許久,才緩慢言道:「這些年來,我再也沒有回去,也沒有把那事放在心上,不過我始終明白,那地方只有你知我知。」

  「原來你才是殺人兇手!」小樓終於明白了。哈,敢誣陷她的大爺,真是不知死活!想到此,她的態度就更不屑了。「虧你在這邊說得義正辭嚴的,還假仁假義的要當人家大哥,你這種話講得出來,我還真聽不下去了說!」

  祝問天不理會小樓的奚落。「這並不能證明什麼。」

  「是不能證明什麼,不過我著實遺憾相交多年的你竟也不懂我。」

  「寒衣,我當年就已經勸過你別退出江湖的。」是你逼我,若是我們一起攜手嘯傲江湖,就不會有反目成仇的這一天了。

  「人各有志。」寒衣淡淡的笑了起來。「我當年也已經明白告訴你了,我既已離開就絕不會回頭。」

  眾人聽到這裡,心下不禁疑惑起來。鐵老爺子問道:「祝大俠,這其中似乎另有隱情,可否請你解釋清楚?」

  「還不明白嗎?」小樓嗤道:「寒大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當年他就已經棄刀,把薄刀冰刀藏在洞庭湖底,而那個時候只有他和祝問天知道藏刀的地方;這幾年寒大爺不用刀也沒再回去過,但此時刀卻在此出現還被當成殺人工具,那殺人的是誰,不就已經很清楚了?」

  這些人怎麼會連這麼簡單的事都不明白,真笨!

  「祝問天,難道是你?」鐵老爺子一驚。

  祝問天早在群情激動之前,就想永遠封住這女子的嘴,見她的頭稍微探出寒衣的身子,連忙五指成爪,鎖定她的咽喉部位出手。

  寒衣深知他的個性,在他一出手之際,就搶先一步格開他的攻勢,兩人一來一往間,交手不下數十招。這時祝問天已不再掩飾,招招都是殺招,想盡快解決眼前亂局;而寒衣仍心存舊日之情,只守不攻。

  「好不要臉!殺人的還喊冤!」小樓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外晃了一圈,兀自在旁邊喊話。

  封雲帝笑道:「你省省吧,閃遠點看好戲,別當你大爺的絆腳石。」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爺會輸?」

  「放百來個心吧,絕色刀郎也不是讓人喊假的,他現在雖然是只守不攻,但你瞧瞧,攻勢猛烈的祝問天也拿他沒辦法,這樣下去,可有的打了。」封雲帝很愉快的解釋著。

  小樓懷疑的瞧著兩人倏來倏去的身影,怎麼也放不下心來。

  「怎麼沒人要幫他呢?」她是知道自己下幫倒忙就偷笑了,所以老早就閃在一邊,只不過這樣打下去可也不是辦法。

  這話可就提醒了封雲帝,他欽點著身後那群黑衣跟班。「你、你,你們兩人留下,其他的人全部上前幫忙。」

  「是。」

  有閻羅門人的幫忙,僵持不下的戰局果然起了很大的轉變,祝問天在將要落敗之際,眼角瞥到一旁跟封雲帝邊聊天邊關切戰局的小樓;心念一動,他抓著一個黑衣人拋向寒衣,阻去他的視線,薄刀冰刀一劃,逼退了封雲帝,將小樓拉到自己身前。

  「小樓!」寒衣心中大驚,待要上前時,已經被抵在小樓脖子上的大刀喝止住了。

  「咳咳,好卑鄙!」封雲帝被攻得措手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小樓被他擄走。

  「都別過來!否則別怪我手下不留情。」刀刀往後一點,一道細長血痕馬上就出現在小樓的脖子上。

  寒衣心中大亂。「好,我不上前,你先放了小樓!」

  從來都只覺得小樓對他的意義就是多了一個麻煩的小妹妹,但這道血痕出現在她的脖子上時,心裡著實被狠狠的擰痛了,他是寧願犧牲自己也不願見她有任何損傷的。

  「怎麼這麼倒楣啊!我說,這位大爺,你抓我是沒有用的。」小樓倒是挺鎮定的。

  「閉嘴!」祝問天喝道。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鐵老爺子看得實在頭疼,瞧祝問天那陰狠的神情,心中又有幾分明白了。

  「難道這一切全都是你安排的?」

  事已至此,祝問天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沒錯,是我安排的。」

  「真的是你?」鐵老爺子不敢相信。

  寒衣深沉的歎息了,一雙美眸落在小樓身上,見她微皺著小臉的模樣,心裡更難過了。

  「這一切全都是我親手安排的,先到洞庭湖底取刀,然後故佈疑陣,讓所有人都以為是你下的手,再等你出現,嫁禍於你。」祝問天道。

  寒衣又歎了聲。「這又是為了什麼?」

  「我要你眾叛親離,無處可去、無人能留!」

  哇,仇深似海咧~~寒大爺到底哪裡得罪了他?小樓咋舌。

  「為什麼要這麼做?」寒衣不解,他記得當年他們相處還算融洽。

  「這全都是因為你!」

  「我?」他好愕然。

  祝問天冷道:「如果當初你聽我的話,不退出江湖,又豈會有今日的事發生?又如果你按照我的安排,讓我來安排展家的事,也不會逼得我們反目成仇。」

  寒衣聽得駭然。「你要我成為你手中的棋子?」

  「有何不可?你空有高強武藝卻不思長進,一天到晚只想退隱,與其讓你自己荒廢,倒不如為我所用。」

  寒衣連連搖頭。「不,我學武絕非是……」

  「你可以慢慢地想,這女子就暫時留在我這兒,直到你想通為止。」祝問天冷哼了聲。「我的耐性可也有限,別等到她已經變成一堆白骨了,你才來告訴我你的決定。」

  說完,祝問天便挾持小樓,快速的跳躍而去,淡淡的火光照耀下,只見到他的背影與小樓的一縷長髮。

  寒衣隨即施展絕頂輕功跟上,沒工夫理會其他人。

  「喂,我也要去。」封雲帝也隨後跟上,打死不承認他是因為內疚。人是在他身邊弄丟的,他也有責任把人平安帶回。

  寒衣側過臉對他道:「你的餘毒未解,不宜妄動真氣。」

  「笑話,我封雲帝是何人,說做就做……」氣喘吁吁的拚命跟著。

  側頭凝神瞧著,見他是真心想幫忙,寒衣又想了下,接著伸出手臂,抱住封雲帝的腰間。「既然如此,我們就走吧。」再晚,就真的追不上了。

  「哇哇!不要抱我,我自己會走。」封雲帝嚇了好大一跳,看不出來一個比姑娘還美上三分的男子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你放心,不會摔著你的。」他保證。

  「我……我才不是擔心這個!」叫一個大男人抱著很丟臉耶,呃,應該說他從包尿布開始就沒讓人抱過啦~~

  「別說了,好吵。」寒衣淡然的道。

  黃河邊。

  距離濟州城數十里外的黃河邊,奔騰的河水氣勢磅礡,絲毫不為河上薄冰所阻,依舊奔騰入海不復返。

  祝問天被身後的人追得煩了,索性停在河邊,轉身面對,

  「喂,我說你啊,寒大爺就快來了,他一到,你就玩完了,我勸你最好現在就放了我,否則待會有你好看的。」這一路跑下來,小樓早就累得花容失色了,一停下來,她就忍不住趴在地上重重的喘息著。

  「閉上你的嘴!」一路上不斷聽她說寒大爺對她多好,一定會來救她之類的話,讓祝問天的耐性早就消失殆盡。

  「咳……咳……呵呵,你怕了?沒本事又沒膽子的你就只會對我凶,我寒大爺若知道你一路上凶我,一定饒不了你。」可惡,這人害她這麼難受,不嚇他幾句,她實在不甘心。

  她怎麼那麼倒楣啊,還沒真的享受到,就被這惡人逮著趕路,她真夠冤的!

  「哼,你不怕我一不高興,就先殺了你?」

  「你要動手就動手好了,反正寒大爺會替我報仇。」落在他手上,小樓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不過實在不甘心,抱著罵他幾句也好的想法,讓她一路上嘴巴沒有停過。

  「哼。」別與這女子一般計較。祝問天察覺得出向來少與人親近的寒衣對她有種特殊情感,所以沒有輕易出手結束她的性命。

  「咳、咳……」又是一陣急咳,讓小樓咳得彎下腰去。

  祝問天在一旁負刀冷冷站立,就不信她能玩出什麼花樣。

  沒多久寒衣跟封雲帝也已經趕上來,一見到小樓蹲在地上猛咳,寒衣大驚。

  「小樓?」

  她抬起眸,終於見到他了。「我的寒大爺,你總算是來了。」

  「真是對不住。」他既抱歉又擔心。

  沒等他們囉嗦完,祝問天的刀就架在小樓的脖子上。

  美麗的鳳眼在瞧見小樓蹲在地上猛咳時,頓時轉換成冰冷的殺氣。「你對她做了什麼?」

  「是她自己身子弱,怪不得任何人。」祝問天冷道。

  「你不要逼人太甚!」

  「絕色刀郎,是你逼得我不得不出手,如果我們能夠忘記這些,重新來過,我們一樣可以嘯傲江湖。」寒衣的高深武術,再加上自己的深謀遠慮,江湖上將再無敵手,別說是武林盟主,就是龍圖霸業,也是輕而易舉。

  「唷,原來這人念念不忘的還是這件事。」推了推寒衣,封雲帝打趣的道:「看來你的魅力不小。」

  寒衣正色道:「封少俠請勿再說下去,寒某已是退隱江湖之人,而且從不打算再復出。」

  「那這件事該怎麼辦?」

  「江湖上自有公斷。」

  我說,這兩個男人可不可以別再這樣旁若無人的討論下去?小樓感覺得出來,拿刀的手已經微微顫抖著,恐怕祝問天已經氣得不輕了,她很擔心這男人一個不穩,拿她開刀啊!

  「大爺,你要不要先解決我的事再說呢?」忍不住出聲叫道。

  「寒衣,不要逼我痛下殺手。」祝問天不介意手上再添一條人命,就看他能否承受得起這女子是因他而死的打擊。

  「別這樣!」寒衣叫道。

  「我從藏寶圖中已經得知寶藏的地點,我們馬上就可以啟程前往。」

  寒衣很緩慢很緩慢的搖頭。「我已經決定的事,就再也不會改變了。」

  「你就不管這女子的死活了?」

  寒衣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小樓,你放心,我若救不了你,我陪你。」

  嗄,不會吧?!他這是什麼意思?交代遺言嗎?她可不要跟他在地獄裡一起吃香喝辣的。什麼叫拖延?什麼叫虛晃一招?什麼叫假意造作?他隨便挑一個不會嗎?誰要他來陪著的,死人是講不了義氣的,好嗎?

  小樓感動嗎?是啊,還真的感動到五體投地去了。

  長歎了一口氣。「大爺,你就甭費心了。」

  「是嗎?小樓……」怎麼了?怎麼這麼一副沒氣沒力的樣子?

  「我說大爺,這又不是你的錯,何必因為愧疚,而答應這一點用也沒有的承諾呃?」小樓連連歎息。

  「小樓,快別這麼說。」她無奈的神情令寒衣好不愧疚,他還真是無能啊,看來,不出手真是不行了。

  小樓回眸瞧了一眼滔滔河水,怎麼也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下場,原本以為跟上一個好心多金的大爺,再不濟,至少也有吃有住,比在城裡大戶人家幫傭強多了,沒想到好日子沒過多久,馬上就被人逼到黃河邊了。

  回頭再瞧了眼寒衣大爺,他這人長得真是俊啊,個性更是沒話說;只不過他這優柔寡斷的性子以後可得改改,看,隨便一個人都可以為難他為難到這種地步!

  僵持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小樓咬咬牙,轉身投入滾滾黃河裡,那小小的身影很快就被混濁河水捲入更深處了。

  「小樓!」沒有細想,寒衣也投身入河,像是要追隨她似的,青衫一閃而逝。

  祝問天伸手去抓,卻只抓住青衫下擺,「嘶」的聲,一塊布料就這樣被扯了下來,人還是沉入河中,隨波逐流了。

  「怎麼會這樣?」沒想到小樓竟然會毫不猶豫地就跳下去,更沒想到的是寒衣也跟著跳下去了,這……現在是什麼情形咧?

  哎呀,看這河中冰霜未退,水流又急,那兩人的身影一下子就被河水沖得老遠,任他輕功再高,泳技再好,也難敵低溫的河水與湍急的浪潮。

  「罷了,絕色刀郎,別怪我逼人太甚,只能說是你不知好歹。」祝問天轉身看了眼還在發呆的封雲帝,冷笑了聲,閃身離去了。

  不知道在岸邊坐了多久的封雲帝,總算稍回過神,伸出空空的手愣愣的看著。

  伸腳欲下水,卻又想起自己根本不會游泳,而且嚴冬的黃河冷得讓人頭皮發麻。

  轉念又想,絕色刀郎寒衣的武功這般厲害,說不定他已經救了小樓自行上岸了。嗯,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想到這,封雲帝的精神又來了,遠遠的,瞧見黑衣侍衛正飛奔而來。

  他不計形象的放聲大喊。「喂,你們!快沿著這條河找下去,非要把絕色刀郎跟小樓找回來不可。」

  「是。」遠遠的有人應了。

  封雲帝心上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來了,鬆口氣坐倒。「呼,等我找到他們一定得狠狠地揍他們兩拳才行,害得……害得我為他們這麼操心。」

  找到他們之後,對,一切就等找到他們之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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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10: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冷,好冷。

  小白呢?每回覺得冷時,訓練有素的小白都會自動的靠上來讓她緊緊抱著,現在呢?不會吧,難道笨小白終於被大家宰了填肚子?

  只是要抱嗎?那……我來好了。

  咦?好溫暖,好溫暖的懷抱,很像……很像是那天在街上跟寒大爺拗來的新被褥一般。真是夠悲哀的,那被褥才睡了兩天,她就又得流浪去了,早知道就先把那新被褥帶著,好歹也能撐個十年八年的。

  現在怎樣?不好嗎?所有吃的穿的用的,不都跟我一樣嗎?

  是唷,雖說是大爺身上的銀子用也用下完,不過還是會有萬一的一天嘛,何況人在外面該省的還是要省,能用的東西為什么要浪費呢?

  走是是,我不跟你爭這個,快別胡思亂想的,喝了藥后趕快睡覺吧。

  哦~~喔,溫暖的懷抱就快要離開了,這怎行?她不依!依稀還留下兩滴珍貴淚水來,真丟臉。

  不,不會,你哭是因為身上有病痛,我不會笑你的。

  真的?要一直陪我唷!

  嗯,會一直陪著你的。

  那……我還要一只雞腿。

  這個……睡了要怎么吃呢?莫非她有異於常人的本事?

  你管我。

  “寒大俠,還需要什么嗎?盡管說,別怪我們兄弟粗魯,別的或許不會,但招呼客人這事我們拿手。”

  “噓,別吵醒她,她才剛睡下。”應該是吧?

  “哦,”壓低了聲音。“這小姑娘病得很重啊,我們在河上把大俠跟她撈上船時,她幾乎只剩下一口氣,多虧大俠你不眠不休的細心照料,才漸漸好轉起來,你的醫術果真高明。”

  “哪里,也多虧了你們的珍貴藥材,才能挽救她的性命,我都還沒好好謝過你們呢。”

  有這么嚴重嗎?她也不知道那時自己哪來的一股勇氣往下跳,不過她可是因為對自己的泳技有自信才往下跳的,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想到水真的很冷很冷。

  “嘿嘿,快別這么說,當年若不是寒大俠出手相救,我兄弟七人早就沒命了,哪里還能在這條河上討生活呢?”

  溫和的聲音有點為難。“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何況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實在不用一直放在心上。”

  “怎能這么說呢?你就如同我們的再造父母,我們兄弟七人每天都上香三炷,向上天祝禱希望大俠你長命百歲,無病無痛的。”

  哇塞,哪來的這么多恩情,還每天燒香咧。

  溫和的嗓音繼續道:“長命百歲嗎?我倒是從來不敢想的。”

  “大俠,這小姑娘跟你是什么關系?我們兄弟實在好奇。是朋友,又親密得過了頭;說是夫妻,看她的年紀又嫌小了點;是父女嘛,長相又沒一處相似……這實在是讓兄弟們糊塗了。”

  噗哧,她簡直快笑出來了,這人怎么這么會猜?她的老子哪有可能這么年輕?!不過若說是朋友,遲早有天會分開;說是夫妻,卻又真的沒到這種程度。嗯,她得好好想想,畢竟她可不願意離開這位溫柔的金主啊。

  溫潤的嗓音咳了聲。“這個嘛,說來話長。”

  “寒大俠,我們是知道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不過這一路上摟也摟了,抱也抱了,這小姑娘的名節全沒了,你可得好好想想。”

  “這個……”溫潤的嗓音好不懊惱。“哎呀,差點忘了,可否麻煩你去看一下那帖藥煎好了嗎?”

  “成,瞧我這個沒記性的,我現在就去看藥煎好了沒。”咚咚咚的腳步聲挪向門邊,但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轉了回來。“這些日子以來,閻羅門的人仍不死心的在黃河岸邊四下尋人,大俠,你要讓他們知道你安然無事的消息嗎?如果不願,我保證他們絕對查不到你的行蹤。”

  沉默了會兒,腦中自然浮現那俊逸帶笑的年輕龍主,這么久了,沒想到他居然還在找人。

  半晌后,溫潤好聽的嗓音再度緩慢響起。“我已經是退出江湖的人了,那些事都與我無關,請別讓他知道我的消息,最好就讓他以為我們都死了吧。”

  “馬上照辦。”輕快的應道。然后是門開了又關的聲音。

  又等了半晌,好聽的嗓音輕輕的歎了聲。“小樓,繼續裝睡不嫌累嗎?何況你吃飯的時候到了。”

  她馬上睜開圓滾滾的大眼。“咦,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寒衣淡淡一笑。“你已經睡了很多天了,再不醒就真的會出大問題了。”何況那嗤笑的聲音如此大聲,沒聽到才真奇怪。

  溫暖的大手拂上她的額,試了試溫度。“燒退了。”

  小樓索性坐起身,這才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奇怪,我怎么這么虛弱?”好像餓了好幾天似的。

  “那是因為你一直在昏睡,沒吃東西的緣故。”他從桌上端來一碗肉粥到她的面前。“小心燙。”

  “哇,有東西吃,真好。”小樓聞到香氣,就愛死這碗粥了,伸手要端碗,卻發現自己沒力氣,只好讓寒衣一口一口地喂她,嘴里有東西,精神一好,就有力氣說話了。“怎么這么巧,我一醒來就有粥可吃?”

  寒衣當然不會告訴她,在舟中廚房里一直有人熬著一鍋熱粥,等著她醒來取用,她沒醒的這幾天,熬糊了的粥全喂給河里的魚了。

  他一笑。“慢慢吃,怕你胃里太久沒有東西,吃太多會吃壞了。”

  “哈,我寧可撐死也不要餓死。”

  “小樓,別動不動就把死掛在嘴邊。”

  回他的是一個不羁的笑容。
  寒衣著實沒轍,待她吃了兩豌肉粥,眼皮又開始沉重了,於是扶她睡下。心裡忍了許久,直到看見她半瞇著眼,睡意即將侵佔她的意識時,才輕聲的開口。“小樓,你為什麼……”

  “為什麼什麼?”打了一個飽嗝,小樓摸著飽飽的肚子,心滿意足了。

  “為什麼跳下河?”

  他以為他是知道她的,有點小聰明,有點小奸詐,做任何事都是以自己的立場出發,是個率真又不至於讓人討厭的小女子。他萬萬沒想到那天她會做出跳河的舉動,那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不是嗎?他實在很難相信她會選擇對她最不利的方式,難道她不知道她有可能會喪失性命嗎?雖然她這樣做對他來說,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但,最好卻不代表唯一,他還是可以另尋他法救她的。

  她為何要這樣做?

  怎麼想也想不透原因,所以他開口問了。

  “因為我會遊泳啊!”小樓的回答讓他瞪大了一雙美麗鳳眸。“那個地方前後無路,不往河裡跳,還能去哪?我不想你繼續受他牽制,何況我從小就善泳,所以才轉身一跳,這樣你也自由了,可以很快的把我撈上岸。只是沒想到河裡居然這麼冷,才一下水,四肢幾乎就被凍僵了。後來發生什麼事,就不知道啦。”  啊,原來是這樣。他開始苦笑。

  “可是,我跳就跳了,你跟著跳下來做什麼?”她好奇的問。如果他當時在岸上,好歹也可以在打發祝問天後,立即將她撈上岸,也不用讓她凍成這樣了。  這個……他無言,怎麼好意思開口說他那時亂了方寸,見她落水時心神不寧,連想都沒有想就隨她跳河了,因為不能說,只好笑笑作罷。

  “不說?好吧,等你想說時再說吧。”她打了一個呵欠。

  船航行時的輕微搖晃,讓小樓開始有睡意了,見他笑得尷尬,就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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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小樓再次醒來後,這才明白自己是在一艘大船上,她頓時高興的要展開冒險之旅。她這輩子還沒見過大船呢!

  就在這個時候,她終於見到了那兄弟七人也就是“黃河七霸”。當真好笑,霸什麼呢?在她眼裡,他們簡直就像是尋常的漁夫們,笑得挺無害的。

  “姑娘可別害怕,我們兄弟名字中雖然有一個霸字,但我們數年前就已經金盆洗手,重新做人了,現在可是再老實不過的漁夫。”

  小樓搖頭笑道:“我不怕,所以你別這麼緊張。”

  “我就說嘛,能跟在寒大俠身邊的,絕不是簡單人物。”黃河七霸笑得真誠。

  “與我無關吧?這事。”寒衣搖手澄清,笑道。

  他想撇清他們的關系?門都沒有!小樓白了他一眼。“我叫作小樓,別姑娘姑娘的叫,我不習慣。另外,我是寒大爺的小跟班,請多指教。”

  正在喝茶的寒衣一口茶噴出,俊臉通紅。“你……咳咳……你……”

  “大爺,喝茶也小心點嘛!”這麼大的人了,真是!“我來服侍你。”掏出懷中絹子就要往他身上擦去。

  寒衣皺了皺眉,往旁閃開。“別、別用你的絹子擦。”男女授受不親。

  “大爺,莫非你忘啦?這緝子是你在我昏迷的時候忘在我枕邊的,現在只不過是拿來再利用罷了。”趁他發呆時,白絹已經往他襟上擦去,渾然不覺他倆的舉動有多曖昧。

  “好了、好了,別擦了。”他臉紅道。

  “讓我表現一下嘛,這些日子都是你照顧我,偶爾也換過來一下嘛!”小樓討好的道。“何況你不知道我會遊泳,就直接跳下冷冰冰的河水想救我,我很感動啊,現在就讓我好好表現一下。”聽他說起那天的情景,她很感動哩。

  “這個……”反正他就是說不過她就對了。

  “對了,我說我是你的小跟班,有這麼令你感動嗎?為何噴茶呢?”她問得天真。

  這個?寒衣覺得頭痛極了。“小樓,我們有些事要說清楚。各位,抱歉了。”

  “請便,隨意啊、隨意。”七兄弟笑道。

  他把小樓帶往船上甲板,四下望了眼,確定沒有旁觀的人後,才停下腳步。

  望著小樓圓滾滾的大眼,幾度想開口,卻又說不出口,索性踱了幾步,最後居然望著河水在發呆。

  小樓皺眉問道:“大爺,你身體不好?”

  “我沒事。”

  “那麼有話就直接說了吧。”她爽快的道。

  “這個……”他先是瞧了瞧她略顯蒼白的小臉,心裡還是有著很多的抱歉,執起她的手細細把脈,見她脈象正常但虛弱,那日落水對她的身子果然造成不小的傷害,短時間內叫他怎能放心離開她?

  “怎麼了?”她問道。

  “你最近身子可有任何不適?”

  小樓想了想。“沒有,能吃能睡,好得很。”

  “這樣我就放心了。”他長籲了口氣,呆了下,終於緩慢的開口。“小樓,我不打算再在江湖中出現了,這理由你該明白。”

  “嗯,他們那樣誤會你,換作是我也不高興。”她回道。

  “也不只是因為這樣,是因為我實在是厭倦了那種生活。”刀劍下討生活,那日子他過不慣。

  小樓側著頭想了下。“不回江湖就算了,反正江湖是哪個江、哪個湖,我始終也沒明白過:但是放過那些欺負你的人,你不覺得可惜嗎?”

  “他們只是誤會了,總有一天誤會會被澄清的。”

  “可是放過他們,你不覺得委屈嗎?”她又問。

  “怎麼會委屈呢?我既不在意他們,當然也不在乎他們的想法,隨他們去,要做什麼橫豎與我無關。”說實在的,他沒這麼偉大,再過不久,江湖上也不會再聽到絕色刀郎的種種事蹟,既然如此,江湖上的聲名當然與他無關了。

  小樓點點頭。“這說得也是啦,以你的個性,能跟他們耗到這種地步已經很了不起了。不過他們誣陷你殺人奪寶也算過分的,為了不讓他們的期待落空,我們幹脆就真的去奪寶,讓他們的懷疑落實了,你看怎樣?”說實在的,她對那藏寶圖的興趣不小,就是自己沒本事去搶。

  寒衣嚇了跳。“怎能如此?這樣我和祝大……祝問天又有什麼不同?”

  提到他,心中還是難免一慟,當初把酒言歡,秉燭夜談的情景依稀記得,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小樓見他心裡難過,也只好乖巧的不提了。

  可惜了啊,她就是覺得可惜了嘛,藏寶圖耶,會讓這麼多人疲於奔命的藏寶圓一定是真的,若讓她拿到藏寶圖該有多好啊,光是作著這樣的美夢,就讓她心裡雀躍老半天了。

  寒衣心裡難過,長籲短嘆了幾聲,回過頭猛然瞧見小樓那異常晶亮的雙眸,不由得又是一驚,暗惱自己怎麼把話題轉到這個方向了。

  不行,不行,他得談正事。

  長吸了口氣。“小樓,我這樣說吧,你跟著我不妥,你也看到了,跟在我身邊會有危險,有時候也不得不做出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你……”

  “你不要讓我跟了?”大眼眨了眨,隱隱約約的似有淚珠兒在打轉。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有點慌,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小樓,我這樣說吧,你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你應該有個更美好的人生。”

  “就像在破廟裡頭?”那也算是美好的人生?

  “不,不是,”呃,也算是吧。“小樓,我知道你為何跟在我身邊,你想要獲得的美好生活,我還是可以幫你做到,可是你不能跟著我。”

  “為什麼?”她不懂。

  “因為我早已退出江湖了。”實在很難面對她這雙大眼啊,老天。

  “我知道啊。”他早就說過了,不是嗎?

  “你不明白,我在江湖上雖然是絕色刀郎,不過我有另一個身分,這個身分是不能讓你參與的。”讓她跟在身邊越久就越不妙,他可不能冒這個險。

  “為什麼?”哪有什麼身分這麼神秘,她可不信。

  瞧,他心腸軟極了,她本來對他一點約束力都沒有,任他要做啥、要啥時離去,她根本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可他怕傷她的心,還是很努力的解釋給她聽,這麼好的人,她到哪裡再去尋?

  寒衣還是長嘆。“這樣說吧,我出身於一個有歷史的大家族,他們不會允許我無緣無故帶著陌生姑娘進家門的。”

  他自小庭訓甚嚴,別說帶個跟班回去了,光是帶著一個姑娘,就夠給父兄們嘮叨的,他不做這種蠢事。

  “我是你的小跟班啊!”

  “帶跟班回去更不行!我家的教訓是不能把下人當奴役使,不管是誰,成人後一律不許使喚奴役,我不能明知故犯。”

  “可是你之前都讓我這樣做啊。”他從沒反對過,她哪知道這樣不行啊?

  “但我也沒使喚你啊。”何況是她自己口口聲聲說的,他根本沒有承認!

  “你欺騙我!”使勁擠出幾滴眼淚。

  這眼淚可是流得心甘情願,開什麼玩笑,她若真讓這金主跑掉了,不用等別人來教訓她,她自己就先切腹謝罪。

  “小樓……”寒衣本來就有點慌的心情,現在更亂了,再加上她止不住的淚水,讓他連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擺了。

  “嗚嗚~~”

  “小樓,你別哭嘛,我們再想想辦法好了。”他一急,就什麼也顧不得了。

  都怪老爹生的全是兒子,碰到這種情形,家中沒人教他該怎麼辦啊~~

  “還有什麼辦法好想?你說來說去就是不要給我跟,那我再回街上去討飯好了,嗚嗚~~”小樓掩面而泣,悄悄地透過指縫間瞧他慌亂的神情,看他露出動搖的模樣,心中安定了幾分。

  “這個……”

  寒衣還沒想出個解決辦法時,黃河七霸中的老四居然探頭出來。“咦,好像聽到什麼哭聲,寒大俠,沒事吧?”

  寒衣連忙閃身擋住黃河老四的視線。“沒事、沒事,我們只是在說話。”

  “哦,那好。”黃河老四點點頭,就要退下去時,忽然又抬頭,讓已經閃開的寒衣又閃了回來,心跳得更快了。

  黃河老四叮嚀道:“要吃飯了,你們也別談太晚啊!”

  委屈的小樓一吸氣,寒衣連忙摀住她的唇,碰到一手涼涼的淚水,心裡實在有些不忍,高聲叫道:“好,我們知道了。”

  待黃河老四離去後,小樓哀怨的眼光往他身上一掃。“拿開手啦!”

  “啊啊,抱歉,唐突了。”他連連道歉。“我們去吃飯了,好不好?”

  她吃飯時是最快樂的,對了,這時候已經要吃飯了,吃過飯後再談,那時她的心情也會好很多。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啊?為什麼不去?”他一愣。

  “既然不理我,又何必管我要不要吃飯?我看我還是別在這邊礙你的眼好了,我這就離開,以後就毫無關系了。”小樓自顧自的說著,也不理會他俊美的臉龐滿是錯愕。

  寒衣見她要走,情急之下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

  “現在在船上,就算我想走也走不開啊。”笨哪,要走當然得等船靠岸後。

  “是了,是我糊塗了。不過,小樓,我沒有要逼你離開的意思,你千萬別誤會,也別再說要回街上的事了,讓我再好好想一想。”寒衣誠摯地說道。

  “你別管我!”小樓還是氣呼呼的。

  “怎能不管呢?”又是一聲長嘆。

  如果早知道她反應激烈,他說什麼也不會挑在這時候開口。唉,她的身體撐得住嗎?

  “那你說,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繼續跟著你?”

  認真的想了想,道:“也不是沒有辦法,當初二哥就是帶著他的未婚妻進家門的……”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唇上有個溫柔的觸感,他竟然被人輕薄了。

  他大驚,睜大了眼,就瞧見她閉著雙眸,長長密密的睫毛出現在眼前,這麼近的距離讓他嚇了好大一跳,幾乎整個身子就要往後倒去……

  但,是幾乎,因為小樓的雙臂緊緊的抱住他的腰,雙唇密密的貼住他的,那甜膩的觸感讓他的心弦狠狠一動,情潮向四肢百骸間蔓延……緊接著,殺風景的雙眼就閉上了。

  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只是好強的吃著自己的唇瓣,那細小的牙輕咬著唇瓣的感覺令他發癢、想笑,卻又不明白她為何這麼做,為何要這樣對他?難道她不知道這是會讓人……誤會跟期待的?

  許久,等她終於覺得夠了,才放開他的唇。睜眼一瞧,見他形狀優美的唇瓣已被咬得殷紅,不禁一羞,那是自己的傑作啊。

  “為什麼要這麼做?”寒衣也睜開眼了,低聲的問。瞧她紅著一張小臉,想來自己的模樣也好不到哪去,不過還是要問。

  她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不管如何他都要問個明白,尤其,他真的不太明白女子的心理。過往歲月,他從沒這麼接近一個女子,不明白為何會出現這樣的舉動。

  “我們這樣算是很親密了吧?”小樓問得小心翼翼。

  “是吧。”他的確想不出來有誰這樣對他過。

  “那麼算不算是有關系了呢?”她的唇邊已揚起一個可疑的弧度。

  “也算是吧。”他也不得不承認,在他以往二十五個年頭裡,從沒有人這樣親近他過。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家了吧。”不是疑問,她肯定他丟不開她的。

  “這……”他又一次無言了,原來她在計算這個,這真是令他大開眼界啊!

  會為了跟著他而做出這種事的,他相信天底下也只有小樓一個人了。

  呆愣了許久,寒衣終於笑開了臉。相對於她的步步經營,他在受寵之餘,居然感到內心也有一絲絲的欣喜。原來他也不想離開她啊,既然她已經主動的表示了,那麼他也該有所回應才是。

  想通後,許多事也豁然開朗,寒衣張開雙臂,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裡,見她被嚇了一跳的誇張神情,反而有扳回一城的感覺。

  “好吧,我未來的妻,為夫的這就帶你回家吧!”他允諾道。

  “咦咦,你答應了?你真的答應了?”她訝異道。

  “這事還能假嗎?”他笑問。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她要發啦、她這輩子真的要發啦!撿到這麼好的相公,她這輩子真的要發啦!

  見到她發愣的表情,寒衣哈哈一笑,攬著她的肩走向船艙。

  “以後就別叫我大爺啦!走吧,要回家也不急在一時,我們現在先去吃飯,說實在的,你不餓嗎?”平常她都吃很多的啊。

  她還猶在夢中,任他帶著自己走往船艙。“說實在的,我還真是不餓呢。快,打我一下,看我現在是不是在作夢?”

  他又笑。“作夢又如何?不作夢又如何?”

  “我還真覺得自己是在作夢咧!從沒想過我可以拐一個這麼優秀的相公,我I直以為能跟在你身邊就是福氣了。”心向往之,忍不住露出極為羨慕的表情。

  寒衣搖頭笑道:“是嗎?這個夢有好到讓你連飯都不吃了嗎?”

  “那當然,如果這個夢是真的,就表示我以後有很多很多的飯可以吃了,你說,我還會介意眼前的一餐飯嗎?”她的笑容極為滿足。

  這個……丈夫等於很多很多的飯?果真是不同凡響的想法。

  寒衣還有什麼話好說?他當然什麼也說不出來了。瞧,他為自己選了一個多不凡的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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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閻羅門

  偌大的一個廳堂,就見到一個男人坐在椅子上喝著悶酒,半個月過去了,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令他心急如焚。人一急什麼想法都冒出頭來,其中當然沒一個是好的,令他更是坐立難安。

  “報告龍主,十七分堂的堂主回來了。”

  “快傳!”

  聽到這,封雲帝的精神全都起來了,這已經是第七波人馬在黃河找尋寒衣跟小樓了,他期待這回有好消息。

  “龍主。”來人就要下跪行見面禮。

  “免了免了,哪來這麼多規矩!”封雲帝迫不及待的走下座位,來到分堂堂主面前。“快說,可有探到那兩人的行蹤?”

  “報告龍主,屬下等在黃河沿岸日夜打撈,均不曾尋獲絕色刀郎與小樓姑娘的屍體。”倒是大魚小魚撈了不少,外人還以為閻羅門要改行當漁夫了。

  “蠢哪,光撈屍體有什麼用?說不定他倆已經安全上岸了。”

  “稟龍主,屬下等也曾在黃河沿岸的村落裡四處打探有沒有人救起他們,不過還是沒有消息。”分堂堂主大膽的預測。“龍主,根據這幾天巡查的結果,不是沒見過這兩人,就是猜測早已葬身魚腹,連屍首都找不到了。龍主,還是請節哀順變。”

  封雲帝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般,呼呼大叫。“節什麼哀,順什麼變?絕色刀郎是何許人也,小小的一條河能奈何得了他嗎?”

  可是,就算是第一高手也有失足的時候啊……

  “找不到人,你們不會再去找、再去探!說不定他被什麼人救起來,也說不定他自己遊上岸,正在等待救援;也說不定他已經沒事了,正在江湖的某個地方喝茶聊天。”

  光是假想就有好幾種可能,封雲帝反正就是不去想像最壞的一種。

  “龍主說得是。”好慘,又要去找。

  “還不再去探!”封雲帝大喊:“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然而,任憑閻羅門的人如何打探,都無從得知絕色刀郎的下落,江湖上也再也沒有人見到絕色刀郎。

  封雲帝在沒有辦法之餘,也只好撤了尋人的命令。而那展家血案在鐵劍山莊的率領下,抽絲剝繭總算真相大白,現在大夥都針對殺人奪寶的祝問天,沒人再問起絕色刀郎了。

  ☆

  這一天,封雲帝把親手逮著的祝問天交給鐵劍山莊後,回到濟州城外那問破廟尋找最後一絲希望。

  “上前去看看,若有小姑娘的消息,馬上回報。”

  “是。”

  俊眸淡淡的掃向破廟前的荒地,天氣漸漸轉暖了,好不容易憶起前些日子才過了臘梅,不知道是不是連春節也錯過了。

  甩甩頭,管他這麼多,他的朋友至今仍下落不明,哪有心思過春節呢?

  他有多想念那個比女子猶美上三分,卻總是贏他的男人啊;他也想念那小小的,老是喜歡跟他鬥嘴的小姑娘。

  上前打探的黑衣下屬已經回來了。

  封雲帝已經很習慣從他們的神情中,猜測此行的結果。盡管如此,他還是勉強打起精神,期望他的猜測是錯誤的。

  “如何?”

  “龍主,他們說小樓姑娘已經失蹤很久了,從那夜和絕色刀郎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長長的一嘆作結。

  封雲帝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他們的生活如何?”

  “物質生活是辛苦了些。”

  封雲帝回頭望了眼。“罷了,把他們都接回閻羅門,當作是為他們盡最後一分力吧!”

  “是。”

  封雲帝的個性相當率直且固執,他打從心裡不願相信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了。

  “真蠢,外面的人都已經被打發了,也沒人會再拿著薄刀冰刀喊你是殺人兇手了,你這回又是為什麼躲在某個深山裡不肯出來呢?”

  喃喃的自言自語後,封雲帝昂首向天,才甫溫暖些的天候居然又開始飄起雪花,他愣愣的伸出手盛著片片雪花,長長的嘆息著,許久後,才跨上駿馬頭也不回的奔去。

  黑衣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然後動作整齊一致的跨上馬,奔馳。

  只不過他們的心中有了共同的疑問。龍主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多愁善感起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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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10: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寒衣與小樓是在靠近京城處的一個小渡口下了船,對黃河七霸這一路上的熱情款待,他們打從心裡感激。

  “有空再來玩啊,不過冬天的河水非常冷,千萬別再到河裡玩耍啦!”黃老大特別喜歡刁鑽古怪的小樓,對她的性子更是摸了十成十,幾乎把她當成女兒來疼,面對這種分離場面,他最難過了。

  “哈哈,我知道啦,大叔,你們放心吧!”小樓也很舍不得離開這些好心腸的大叔們,尤其是在這種不用自己勞動雙手就有東西吃的時候。

  “這回一別,江湖上事事多變,不知道將來什麼時候再見,還是讓我們兄弟送你們一程吧。”黃老四道。

  “別這樣啦,人家我從小沒有親人,好不容易多了這麼多叔叔,心裡正高興呢,大家就別惹我哭了。”小樓裝乖,拉著寒衣的衣袖,擦著自己的眼角。

  寒衣在一旁看得有趣極了,就是想看她還能扯到什麼地步。

  朗聲一問:“小樓,你到底是要他們送還是不要?”

  “這怎麼好意思麻煩人家呢?”眨眨眼,好不可憐的道。

  不用她說,他們也該明白了吧?!

  “那就是不要羅?”寒衣問道。

  “耶?我可沒這麼說,如果是幾位叔叔的好意,那我們也不應該拒絕啊!”大眼滴溜溜的轉,就是不肯鬆口。她心裡想的是一路上若有他們跟著服侍,那該有多好。

  “你這樣一開口,人家好意思說不嗎?”

  “那就大家一起來嘛,人多也熱鬧,不是嗎?”

  “我們還在避人耳目,別忘了。”他提醒她。

  “哦,說得也是,那好歹也送我們到城裡吧,省了這段路錢。”她精打細算的道。

  說不過她,寒衣只得哈哈一笑。“小樓,你到處愛佔人便宜的個性,還真是令寒某大開眼界啊!”轉身對黃河七霸說:“千裡送君,終須一別,我們就此別過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終究會再有見面的一天。”

  “是啊,寒大俠說得是,大哥,我們就別再耽誤人家的行程了。”看戲看得挺熱鬧的黃老二趕緊順著話說,免得真的沒完沒了。

  “嗯,我們回船上吧。”眾人一笑置之。

  告別黃河七霸後,寒衣與小樓便緩步往京城的方向走去。

  自小待在破廟裡的小樓,見過最熱鬧的地方就屬濟州城了,哪知道這一路走來,越往京城越繁華,身邊走過的人們穿著一個比一個華麗,讓她看得眼花撩亂,若不是寒衣一路上牽著她,她可能會因為光顧著看人而把自己給弄丟了。

  真是新奇啊!要她一個人來這裡,說真的,她還真有點不敢咧。每個人看起來都這樣漂亮、高貴,若是以前的她就算想靠近都不敢,因為經驗告訴她,越是高貴的人越沒有同情心,要從他們身上挖點銀子是不可能的事。

  “前面就是以京城小吃聞名的天香樓,我們先去那裡休息一下。”寒衣建議。

  “嗯。”小樓點點頭,裝懂。那是什麼地方?管它,吃飯皇帝大,有東西先吃了再說。

  也多虧了黃河七霸的副業是南北運送貨物,那時在船上正好有年輕女子的衣物,讓小樓不用再穿破衣服。如今穿上鵝黃背心,淡綠色皮襖的她,看起來就像個小家碧玉的俏姑娘,更別說身旁這位面如冠玉,俊美無儔的年輕貴公子,他們一出現在天香樓外,便馬上被閱人無數的店小二給迎進門了。

  “哇!”能上餐館飲食,是小樓從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一坐下,神情就有些興奮,東看西瞧的,渾身動個不停。

  “兩位客倌要吃點什麼?”

  “你們這邊有什麼?”小樓問道。

  “您說這話肯定是從外地來的,我們這天香樓遠近馳名,店裡南北吃食應有盡有,口味也是道地得很。如果客倌想用餐,面食、米食、雞鴨魚肉、蒸的,煮的、燒烤、清燉,樣樣都是我們廚子的拿手好菜;如果客倌想要吃些精致點心,只要叫得出名字的,我們都做得出來。瞧,那片牆上掛著詳盡的菜單,請兩位客倌參考一下,盡管吩咐,千萬別客氣。”

  小樓很認真的往牆上看去,側著頭的神情有些無奈。“這些大字它們認識我,但我可不認識它們,這怎麼辦?大哥,還是你來點吧!”

  見店小二瞪大眼,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寒衣笑道:“那就先來兩碗紫米粥,蜜汁烤鴨、百合炸火腿、白菜雞心球、豆腦鳳梨酥,再來個三絲團圓湯,飯後點心是相思圓滿,再加上梅花蒸糕。”

  “行,客倌真識貨,點的全都是咱們廚子的拿手菜,您先坐會兒,馬上來。”店小二一一記下,為他們添上茶水後,轉身下樓了。

  店小二的態度未免轉變得太快了點!

  小樓嘟起小嘴。“真過分,怎麼就看不起不識字的人呢?不識字的人難道就不吃飯嗎?”

  “人家可是一句話都沒說,你別亂埋怨了。”寒衣搖頭笑道。

  “哪裡沒說!你才剛點完菜,他就說了一大堆呢,又是識貨,又是他們的拿手菜,後來還叫你先坐坐,菜馬上來,都說了這麼多話,大哥難道都沒聽見嗎?”她扁著嘴,把剛才店小二那熱絡的神情學得十成十,惹得寒衣也不禁笑了起來。

  “好了,不識字也不是什麼大缺點,以後我教你就是了。”他笑得差點岔了氣,好不容易止住。因為不知道她是否在意,也怕在不經意問傷了她的自尊心,連忙允諾。

  小樓伸指揉揉額角。“饒了我吧,一想到要學認字,我的頭就疼,算了算了,我就當自己跟這些白紙黑字無緣吧。”

  “隨你。”他也不強求,直覺認定那是私事,他尊重她。

  果真天香樓的服務不是蓋的,沒讓客人久等,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便陸續端上桌來。

  小樓伸出筷子,只覺得桌上每道菜都很好吃,很難下筷。四下望了望,她選擇以白菜心煨煮的雞肉球開始,夾起一顆金黃色的雞肉球放進嘴裡,一口咬下時,那鮮美的肉汁從熱騰騰的肉球中流出,肉汁混著菜汁,頓時令她眉開眼笑,認定這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一道菜了。

  “如何?”寒衣笑問。

  “那店小二果然有本錢傲。”因為這裡的東西實在太好吃了。

  “也沒這般誇張,城裡好吃的餐館也不只是這一間,你慢慢吃。”見她什麼都想吃,但貪快就顧不得還燙著,忍不住出聲提醒。

  她這直接爽快的性子,令寒衣怎麼看也不厭倦,與他溫吞內斂的性格完全不同,跟他以往見過的女子也下相同,真是有趣極了。

  “寒大哥,”小樓吃到一半,突然想到一件頂重要的事情,於是壓低聲音道:“這些菜會不會很貴啊?”

  “嗄?”寒衣不是聽得很清楚。

  “我是說這一餐會不會很貴啊?”小樓突然憂心忡忡。“看這裡的裝潢、店小二的態度,跟這些菜色,不便宜吧?”

  他身上還有錢嗎?經過黃河水這麼一衝,小樓是有點懷疑啦,不知道這裡缺不缺跑堂打雜的?她對做這些粗活不陌生;再不然若依她的方法,一路上拐了黃河七霸當付錢的大爺多好啊,坐在這裡吃得也痛快些。

  “啊”了聲,寒衣正想對她解釋什麼,卻在此時聽到門口傳來一個嗓門極大,自己極為熟悉的聲音。

  “喂,店小二,有什麼好酒好菜全部給我拿出來,本公子肚子餓了。”

  寒衣乍聽到這極耳熟的聲音,臉上的神情愣了下,然後欣喜的神情溢於言表,他正想站起身,那嗓門極大的男子又哇哇大叫。

  “跑了一上午,現在還沒吃飯咧,叫你們家廚子隨便弄一點,能填飽肚子就行啦!”

  寒衣笑得很愉快,眉眼彎彎的,非常動人,小樓還在驚豔不已時,卻見他站起身,直接走到那長相俊美,動作卻十分粗魯的貴公子身旁。

  “五哥,是我。”

  男子火大的回道:“哪個王八蛋到處認親戚,也不瞧清楚你爺爺我……喝!小弟?”脾氣甚大的男子愣住了。

  “是我,五哥,我回來了。”鳳眼笑得彎彎。

  他們是兄弟?嗯嗯,長相是有點像啦,尤其是那雙美麗的鳳眼,但那氣質卻差了十萬八千裡。小樓左看右看,突然了解到寒衣這好脾氣是從哪邊訓練出來的,絕對是因為他有這麼一位脾氣暴躁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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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厚的淡青色窗紗阻擋了屋外的光線,坐在窗邊發呆的小樓愣愣的瞧著,透過薄紗望出去的視野朦朦朧朧,下一會兒,屋內琉璃燈罩的蓮花燈被點亮起來。

  明明白天的天氣還是這般晴朗,不料一近傍晚,就開始滴滴答答的下起雨來。

  剛跟兩兄弟一起回家的小樓,表情是有點呆滯,甚至就連腦袋現在都還是處在停頓的狀態。

  沒辦法,原來寒大哥兄弟倆是住在這麼大的一間屋子,她從被帶進門,就一路上轉了好幾個彎、過了好幾個門,完全弄不清東西南北,只知道真的好大啊!這裡。

  太大的地方,會讓她心裡害怕,很沒有安全感,所以從他們帶她到這房間休息後,她就疲累的坐在屋裡,哪裡也不想去了。

  臘月已過,再過幾日就是除夕,暖和窩在軟榻上的小樓不禁想起住在破廟裡的大夥,不知道他們今年如何過年?

  唉,大夥少了精明能幹又最會討生活的她,肯定日子難過不少。

  “小姐,桌上已經整理好了,請過來用餐。”身後的柔軟女音突然闖進她發呆發到胡思亂想的耳裡。

  小樓回過頭一看,不知道何時一個小姑娘竟把房中央的一張圓桌擺滿飄香四溢,看起來就很可口的數道菜餚。

  “咦,你剛剛叫我什麼?”小樓呆呆的問。

  “小姐啊。”雖然她看起來實在不像個小姐,不過既然是小少爺的客人,她當然得好好招待。

  小樓很是訝異,連忙從軟榻上跳下。“我不是什麼小姐,你弄錯人了。”她這一輩子也沒被人當成小姐過。

  小姑娘笑瞇了圓眼。“喜兒可沒弄錯,小姐是小少爺帶進府裡的,既是小少爺的朋友,就是小姐羅!”

  “小少爺?”她認識這號人物嗎?

  “就是你的寒大哥啊!”喜兒遮著唇偷笑。“寒衣是小少爺在外頭用的名字,他的本名叫作皇甫寒衣,是皇甫尚書最小的兒子,也是最得寵的唷!”

  “皇甫尚書?那是什麼東西?”她識字不多,見識也不廣,印象中壓根沒聽過這玩意兒。

  “嗄?你……嘻嘻,皇甫尚書不是什麼東西,那是個官,是地位很高,僅次於皇上、王爺、三公之外,擁有最高權力,主掌朝政的大官啊!”在京城裡,誰不知道皇甫尚書以及他那些俊逸出眾、能文能武的六個兒子呢?

  小樓呆了呆。“權力?那又是什麼?”

  “唉唉,誰不知道擁有權力就代表能在這京師裡、天子腳下橫著走!咱們老爺可是家大業大,在皇帝老兒面前又吃得開,在官員裡左右逢源的大名人呢!誰不想跟咱們府裡扯上關系?更別說這幾個公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前途大好呢。”小姑娘見她是真的不懂,所以賣力稱贊。

  原來如此啊!  她就覺得寒衣不像是個江湖人,原來他是個官家子弟!

  這官家子弟啊,代表的是什麼呢?要念書識字,她是真的不會;要說當官做事,她更不懂,不過,這又與她何幹?他有權勢,那是他家的事。

  小樓又亮又圓的眼仔細地瞧著這屋裡的擺設器具。這桌上的茶壺白似美玉,觸手溫潤,肯定是極品,她待會用時可千萬得小心,最好用完後就把這玉壺藏起來,等哪天出去了再把它帶回濟州城去賣;嗯,這茶幾上的花瓶也挺美的,就是體積大了點,不過總比牆上的字畫強,牆上的畫再多也不過幾枝梅花,怪孤單的,城裡人喜歡熱鬧,不會喜歡這點東西的……

  她可沒想過,她這樣打量這屋裡的價值,究竟是天生的習慣,還是對權勢的另一種抗議呢?

  “小少爺自幼就是聰慧過人,俊美可愛,據說小少爺小的時候,個頭小小的,白白的,一見人就笑,小嘴又甜又貼心,不過這些都是聽人家說的啦,小少爺還長我幾歲,我哪有這個福分瞧到小少爺小的時候呢!”喜兒呵呵笑道,臉上透露出一股少女的害羞,聲音也軟軟甜甜的。

  “不瞞你說,雖然人家都說皇甫家專出俊男,不過若論性情,論才華,小少爺都比他上頭那幾個兄長強多了,更別說他那張得自夫人的臉龐有多漂亮。而且小少爺是最體恤下人的,從不用命令或嚴肅的語氣……”

  小樓哪將她這番說得口沫橫飛的贊美聽進耳裡,她已經將這房裡的東西全給估價標上標簽了,只待哪天她將這些東西運出府去,她就要發啦!

  哈哈,雖然知道跟著寒衣就可以吃香喝辣的,不過她對未來太沒信心了,不撈一點私藏的本錢,她就是覺得渾身上下少了一點勁兒。

  “小少爺容貌好,性情好,平日要分配到他屋裡做事,總得經總管三挑四揀,再三的協調安排。”見小樓一臉茫然加上神思恍惚,想來她是新進來的,喜兒很熱心的道:“咦,不明白為什麼總管要三挑四揀的嗎?那是因為想在小少爺身邊做事的下人太多啦,每個人都想再多靠近小少爺一點,就算什麼都不做,光瞧那賞心悅目的臉龐也好,所以這回輪到我來照顧小少爺的朋友,大家都很羨慕呢!”不過,說著說著喜兒卻嘆了聲氣。

  “怎麼了?為啥嘆氣呢?”好不容易她小樓聽得正感興趣了,為啥說著說著一張小臉就失了元氣?

  “因為小少爺即將定親了,你說,這全府中最完美的男子要定親了,豈不讓人難過呢?”說完,再嘆。

  定親?那說的不是她自己嗎?小樓難得的臉紅了下。

  “那他有沒有說跟他定親的人是誰呢?”她裝蒜道。說真的,能讓她服侍到未來的少夫人,也算她幸運的。

  “用不著小少爺說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嗄,全部的人都知道?這……會不會太不好意思了點?

  小樓還在經歷前半輩子不太經驗到的害羞時,沒想到喜兒的下一句話把她炸得頭皮發麻。

  “不就是京城首富劉老爺子的掌上明珠劉芙蓉嗎?聽說劉姑娘美麗無雙,又琴棋詩畫樣樣精通,小少爺跟她在一起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其他人就還真只剩下作夢的分羅!

  啊啊啊,怎麼不是她呢?

  “會不會是弄錯人啦?”小樓的聲音澀澀的。

  “怎會弄錯?這消息前幾年就已定下了,只等雙方家長選定日子,就要將劉姑娘迎娶進門了。”喜兒瞧見她的神情,頗為同情的道:“你也覺得難過是吧?小少爺這麼優秀的男子,一聽到他要成親,誰也會不高興的。不過小少爺是何等尊貴的人物,我們底下的人,只不過是在閒暇時作作夢罷了,這世上哪來這麼多飛上枝頭當鳳凰的人呢?能在府裡安安穩穩的做事,已經是最大的福氣了。”做人,還是腳踏實地一點,會比較幸福。

  喜兒牽起她的手,將這位貴客帶到桌邊坐下,將碗筷塞到她手中。“來,快把桌上的菜吃光光,我才好向小少爺交代,你先在這裡吃,我待會再過來,外頭還有好多事要做,瞧我聒噪的。”

  小樓望著桌上的菜,居然動不起任何食欲了,她舉起筷子戳戳碗裡的肉球。她一向非常明白有一餐沒一餐的痛苦,所以只要有吃的,她感恩,她惜福,絕對會把每道菜吃得精光。

  可是……現在的她完全沒食欲了,面對不比天香樓差的菜色,又是這麼的色香味俱全,她怎麼也提不起興趣來。

  原來,她的金主還真是名副其實的金主。

  她沒看錯人,她真的沒看錯人,她採取的方法也很一針見血,直接逼他娶她;只是,真的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沒料到他居然已經定親了,難怪當她要跟他一起回家時,他一臉的為難。

  真是的,她小樓又不是死皮賴臉的人,不能就直接說嘛,為何要敷衍她呢?現在碰上這種情形該怎麼辦?

  她的個性雖然是小奸小惡,為了飽餐一頓,啥事都做得出來;不過她不是會拆散人家姻緣的人,這個時候她該做什麼事,她很明白。

  瀟灑的揮一揮手,離去,不帶走一片──

  不過,她發狠地想將這屋裡的東西也一起帶走。

  所以更正,不帶走的只是她這顆虛弱的心,跟沒用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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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小弟,你帶來的這位女孩,還真讓大哥大開眼界啊!”

  小屋外,兩個俊逸出色、一青一黑的男人並肩站立,四道目光不解地望向屋裡忙碌的小小身影。

  那人兒此刻正費勁的拆下床上紗罩、被褥,和榻上軟被,稍稍挪開目光,就可瞧見她的腳邊已經放了三個大包裹、一個小布包,以及兩個連包裹都擺不進去的大花瓶。桌上、椅上、床上全都是光溜溜的,不難想像原來的東西都落入何種下場了。現在她正積極地朝牆上的字畫走近,看來連二弟的隨意塗鴉都不準備放過了。

  青衫的是皇甫寒衣,他俊美臉蛋抹上一層淡淡的暈紅,鳳眸中也是不解。“大哥,你就別再笑我了,說實在的,我也想知道她為啥要這樣做?”

  “哦”了聲,黑衫的皇甫錦衣笑得有些狐狸樣。“她是你在濟州城事後帶回家的?這真讓兄弟們大開眼界,怎麼出去一趟,回來就帶了一個人?”

  “大哥,你有所不知,當時的情況,真的由不得我說不。”唉,真是一言難盡。

  “哦,是什麼讓你這般為難,卻又不得不?”他笑問。

  俊臉又是一紅,皇甫寒衣的神情越來越扭捏。

  皇甫錦衣何嘗見過天之驕子的幼弟有這般為難的表情,原本只有七成的好奇,現在已被勾起十足十的興趣了。

  “小弟,你坦白說,你到底在外頭惹了什麼麻煩?公事上,有我跟爹在朝廷上頂著;若是牽涉到私情,你二哥跟三哥在黑白兩道都有交情,只要交代他們去放話一聲,事情多半就可以搞定;若是缺錢,你五哥的商號這幾年賺得夠多了,讓他拿出點銀子花花,也不是難事。”

  皇甫寒衣嘆了聲。“若是兒女私情呢?”

  “咦”的聲,皇甫錦衣的眼一亮。“你說什麼?”

  “我知道幾位兄長都極有才幹,也都願意幫小弟的忙,只不過,這件事純屬私事,也非我不可。”

  鳳眸幽幽的望向屋裡忙碌的小人兒。奇怪,她到底在幹麼?要打包的話為啥不叫人幫她?還有她還得在這裡住上好一陣子,雖然現在已經是暮冬,春天快到了,不過入了夜,天氣還是冷得很,她這麼早就把被子收起來做什麼?

  皇甫錦衣的目光來來回回的打量這兩個人,突然打了一個寒顫。

  他知道幾個弟弟長大了,對很多事也逐漸有了自己的見解,不過,面對感情他們還是生手。眼前就有一個例子:自幼就淡薄如水,整天嚷嚷著要出家的四弟在見到那粗魯無禮的四妹後,再也不堅持也不悲觀了,但對皇甫家還是沒興趣,現在唯一的目標就是離開這個家。有了一個這樣的弟弟已經夠了,他可不希望連小弟也這樣。

  再看看這女孩,不成、不成!一看就知道連小家碧玉的稱號都算不上。她身子小,個頭小,不會武,大概也不識字,愛貪小便宜,沒個規矩,一點都沒有溫婉的淑女樣。他怎麼看,都不覺得她配得上他的小弟,不行不行,他不能讓小弟的下半生葬送在這女子手上。

  “小弟,你可別一時糊塗了。”皇甫錦衣語重心長的道。

  “大哥,我……要向你說一件事。”皇甫寒衣下定決心,不理會自己臉上的紅暈,開口道。

  “你說。”

  皇甫寒衣還是頓了半晌,才道:“如果一個男人已經佔了一個女子的便宜,那麼不管那男子是不是被迫,都必須負起責任,是嗎?”

  他說了當時的情況他不得不嘛,雖然後來他們也算是某種程度的兩情相悅,不過若論起剛開始小樓的動機,就是很不純嘛。這些說給兄長聽,皇甫寒衣是覺得有些丟臉,不過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反正一家人。不過……小樓這又是在幹什麼,真是叫人好生費解啊!

  聽他這樣一說,皇甫錦衣臉都要綠了,他精明的腦袋已經完完全全想到更慘的地方去。“你……你……你是說你……和她……

”  怎麼會這樣?他皇甫家的風水是哪裡出了錯,為啥會出現一次又一次的意外?難道就沒有一對是真的天造地設,完美又無缺的婚姻嗎?這叫他這個長子情何以堪呢?

  “大哥,你還好吧?”怎麼臉色一下變得青白,難道身子有哪裡不舒服?

  “我很好,可是你就不好了。”皇甫錦衣吸了一口氣,鄭重地望向他的小弟。“寒衣,你一向最冷靜,是幾個兄弟裡最讓人放心的,沒想到,唉唉……”

  “大哥?”皇甫寒衣皺起眉。

  “你老實說,你跟她到底到了什麼程度?”

  “這個……”白玉般的臉蛋又是紅暈成片。“大哥怎麼問得這麼直接呢?”

  “你直說就是。”他要衡量一下情形壞到哪去了。

  “她她……她的清白已被我毀了。”寒衣低著頭,說得極小聲。

  應該是這樣的吧,在那船上,她跟他四唇相交,相濡以沫,若說沒關系,連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若說到清白,以嚴格的標準來看是這樣沒錯,雖然是她主動的。

  “啊……”真是晴天霹靂!他皇甫錦衣實在無話可說了。

  強忍住心中的遺憾,皇甫錦衣拍了拍他的肩,道:“小弟,你該知道成家是件大事,這事關你的人生,馬虎不得的。”

  “我明白。”就因為這樣,他也是猶豫了老半天;不過小樓雖然不是理想中的對象,但她的個性單純又直接,極為容易相處,有了這些優點,他想他們還滿相配的,所以也就覺得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了。

  “那就真的好自為之了,爹娘那邊……”

  “大哥,就辛苦你了。”全家中,爹娘最聽大哥的話,若有他相助,相信這件事會相當圓滿,皇甫寒衣這樣期盼著。

  面對這雙美麗的鳳眸,皇甫錦衣只得一聲長嘆。“好吧,這事就交給我。”

  “多謝大哥。”皇甫寒衣喜道。

  “唉,你也不用謝我,要知道我是真的不願意。”眼角往旁一瞥,不禁要問:“這女孩到底是從哪來的?”

  瞧她順手牽羊的熟練程度,那絕非三兩日就能訓練得來的。

  “她?我是在破廟裡頭碰到她的。”眼光放柔,想起初見面,那時她喜歡跟在他後頭,那認真算計的目光啊,現在想起還真有些甜蜜……

  “破廟?”皇甫錦衣的聲調高昂起來。在那種地方會做什麼事,還有不明白的嗎?

  沒來得及理會大哥的驚訝,皇甫寒衣在見到房內小人兒的下一步動作時,飛快的閃身往門邊去。

  “咦咦,你別走,我還有話要問你。”皇甫錦衣急道。

  “晚點再說,我怕小樓要走了。”

  啊啊啊,走了好,走得妙,走的話就真解決了大家的問題。

  皇甫錦衣哈哈笑了兩聲,因為急著看後續,連忙閃身,跟在皇甫寒衣的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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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4 00:10:4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小樓慢慢地在收拾她的行李,其實說是行李也太牽強了,因為幾乎全都是這間客房裡原有的東西。舉凡小到那白玉壺、茶杯、茶具、瓷碗、象牙筷、漱口杯等等,大到連床單、被褥、薄毯、床罩等,她都打包,全部帶走。

  在她的心裡,絕對沒有浪費這兩個字,她把能帶的能挖的,全部拿走,就算這裡沒辦法住了,但這客房是為她專門準備的,把這些東西帶走,也等於是她在這邊住了。聽起來是很歪理,不過她就是這樣。

  其實她內心裡倒是真的沒有氣他,而且她是真的準備退讓,所以才沒有把皇甫寒衣也一起打包帶走。沒辦法,她是真的強不過老天的安排,人家早就已經定親了,她還賴在這裡,豈不太丟臉了?

  不,不,她其實也有想過更丟臉的,那就是真的賴給寒大哥,讓他說他到底要怎麼辦,面對這種情形,他是要她?還是要那千金大小姐?

  可是說坦白話,連她自己都不太喜歡自己了,怎能這麼有把握寒大哥一定會選她?

  反正她瀟灑慣了,就當作她來過京城,作過一場美夢算了。

  不屬於她的,她也不要。

  瞧,她小樓還是有點骨氣的。

  “嘿”的聲,她奮力的把大大小小的包袱全扛上肩,沒想到還真重,重到讓她的眼角滑出一滴淚水。

  呵,這一定是因為太重了,她才不是因為想他而舍不得。

  一步一步的拖著沉重的身子往門邊走去,拷!還真重,她會不會還沒扛出這個家,就因為走得實在太慢,終究被人發現來個人贓俱獲?唉唉,她知道若真發生這種事,別等寒大哥來救她,她自己會先丟臉死了。

  “吱呀”了聲,門被推開了。

  小樓呆呆的望著自己東挪西騰好不容易空出來的左手。奇怪,她的手都還沒碰到門啊?

  “小樓,”皇甫寒衣急忙走進,看到她這副狼狽模樣,不禁奇道:“你這是在幹什麼?”

  糟糕,真的被人贓俱獲了!

  小樓背著沉重的大小包袱,實在很難抬頭挺胸的面對,雖然她真的很想。

  彎著身,卻很有氣勢的回道:“不幹你的事。”

  “你先把背上的東西放下。”他怕壓壞了她。

  “你是來追這些東西的嗎?”真是看不出來,原來他也這般小氣。

  “才不是,我是來找你的,沒想到卻碰上這種情形,你……”重得她連頭都抬不起來了,真是的,那些東西有這麼重要嗎?

  寒衣伸手過去,想要幫她。“把背上的東西放下,我幫你。”

  “你不要過來!”

  小樓心急,直覺反應向後退一步,沒想到背上的包袱過重,她一向後,重心就不穩,她被包袱的重量一拉,整個人連同大小包袱全部往後摔去,朝天仰倒,姿勢相當不雅的壓在那堆包袱上,頓時底下“吱吱喳喳”、“嘩嘩啦啦”,什麼聲音都有。

  “小樓?”皇甫寒衣也是措手不及,驚叫間連忙將她撈起,正待要查看她身上有無受傷時,卻被她揮開了手:心裡頓時感到有些不舒服。

  小樓蹲在地上,心疼的察看那些包袱裡的東西。果然,能碎的全都碎了,一個完整的也沒留下,她忙和了大半天,所有的心血都沒了。

  她欲哭無淚的望著。“怎麼會這樣?”

  “小樓,”皇甫寒衣也蹲在她旁邊,看她難過,他心裡也不舒服,放柔了聲音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好嗎?”

  他這樣一把聲音放軟,再加上那無人能敵的溫柔,小樓心裡那股強撐起來的骨氣就沒了。

  咬牙,圓圓大眼從那堆可以換錢的包袱轉了開來,還是沒有望向他這邊。“我要離開你。”

  “什麼?”他沒有聽錯吧?!

  “你沒聽錯,我要離開你。”想到這,小樓就不禁有點委屈,明明就是他沒告訴她他已經定親了,為什麼一副錯的人好像是她的感覺?竟成了壞人姻緣的第三者……

  “為什麼要離開我?住在這裡不好嗎?還是你在開我玩笑?一定是開玩笑吧,我說過要你在房裡等我吃飯,順便休息一下,你是因為這麼久沒等到我所以在生氣嗎?”皇甫寒衣連珠砲似地問道,不太相信她是認真的,畢竟,以他對她的了解,她不可能放走他這個金主啊。 

 “不是,不是,全都不是!我要離開你是因為你已經定親了,我還留在這邊幹?等著看你成親嗎?”

  煩死人了,小樓索性全部說出來,這樣大家都輕鬆。

  皇甫寒衣愣了下,和平太久的腦袋裝不下這麼大的訊息,他很努力的思索,然後很用力的皺著眉,最後長籲了口氣。

  “就為了這個,所以你要離開我?”他的口氣有些受傷。

  “當然,別以為我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就可以隨便輕賤我。我不做小,也不做第三者,當初要不是以為你沒定下任何婚約,我才不會吃了你;現在既然知道你已經定了親,而且還馬上要成親,我沒有別的路可走,只能離開。”

  別要她說什麼祝福的話,她書念不多,何況也說不出來這些假惺惺的話。

  皇甫寒衣聽了有些感動,當然也沒忽略到因為小樓的用詞不慎導致自家兄長在背後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他的臉蛋紅了下,暗嘆小樓那太過直爽以至於讓人誤解的話語,雖然那個吻看起來真的很像是他被“吃”了。

  “小樓,你哭了!”仔細一看,在她眼底發現濕潤的水氣痕蹟,皇甫寒衣至今才真正確定了,這女子是很在乎他的。

  被人識破心事是很難堪的,小樓別過眼去,倔強的道:“我才沒有哭!”

  “你哭了。”他柔聲道。

  “你看錯了!”她否認。

  “我沒看錯。小樓,你誤會了。”他勾回她的下巴,凝視著她的雙眼。“我沒有定過親。”

  “騙人!”喜兒明明跟她說得這麼清楚,哪會有錯。

  “我沒有騙你,我也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他以他的名譽發誓。

  “可是喜兒明明說你跟一個姓劉的姑娘定親了,人家是個美麗的大家閨秀,跟你相配極了,不用多久你就要娶她過門。寒大哥,這是喜事啊,不用瞞我,真的。”小樓直到現在說起來心裡都會隱隱作痛,他就別再騙她了,好嗎?

  皇甫寒衣愣了下,然後搖頭輕嘆。“真的沒有這回事,不過府中傳出這項傳言,我大致上能明白是為什麼,現在正巧我大哥也在,你聽他說吧。”

  靠在門板上,原本看戲看得正熱鬧的皇甫錦衣,唇邊的微笑還來不及收回,就聽到自己被點名,不得不站直了身子。

  “你大哥?”小樓這才看向他身後,門邊真的站了一個人,沒想到她居然會在這種場合跟他的家人見面。

  她剛才的所作所為全叫人看去了,想來就覺得丟臉,身子趕緊縮到皇甫寒衣的後頭,不敢見人了。

  皇甫錦衣咳了聲。“小樓姑娘,你聽到的真的只是謠傳,當年皇甫家與劉家雙方長輩是有說過要讓下一代子女聯姻,不過這真的只是說說而已,雙方並無承諾。後來因為劉家小姐常來這裡走動,下人們看了自己穿鑿附會。唉,身為主人卻讓這樣不實的傳言在家中流傳,實在是我們的疏失,很抱歉。”

  他的表情是完完全全的誠懇老實,沒有心機,沒有造作,他就是讓人很能相信他,以及他說的一切。當然,皇甫錦衣是絕對不會承認這傳言是他有心且刻意制造出來的,原以為小弟只是年幼臉嫩,雖然表面上對劉家小姑娘沒有心動的感覺,但日久生情,他相信他的期待總有一天會實現……

  沒想到,真的是沒想到。

  唉,天意!

  小樓靜靜的待在皇甫寒衣身後,靜靜地把這些話聽完。

  皇甫寒衣把頭轉過來。“怎麼?相信我了吧?我是真的沒有定親。”

  到目前為止,他皇甫寒衣認定的女子就只有她一個,將來也是一樣。

  小樓輕輕的“嗯”了聲,這樣看起來,她還真是誤會他了。

  “不生我氣了吧?”他提著心問。

  “嗯。”

  “那也不走了?”

  “嗯。”那是當然,她沒理由離開這麼好的他啊!

  皇甫錦衣搖頭笑笑,剩下的事就不宜外人在場了,他得去好好的想想爹娘那關該怎麼過。一個一生氣就會把房裡東西打包帶走的兒媳婦,不知道兩位長輩會有多埋怨。唉!他這個兄長怎麼這般苦命啊!

  還未走遠,就聽到他那傻弟弟頗殺風景的問。

  “為啥要收拾這些東西?”這些擺在房裡不好嗎?

  “這些東西好歹可以換錢啊!”女子答得理所當然。

  “你需要錢可以跟我說。”男子馬上回道。

  “我人都要走了,當然不用你的錢。”

  這邏輯聽起來怪怪的。“可是這些東西也是我家的,你拿去換錢,不也等於是用我的錢?”

  “這個……你一定要算得這麼清楚嗎?”女子有些埋怨。

  “是……可以不用算成這樣,不過我還真怕你一走了之,什麼也不留戀了……”男子說得好不委屈。

  然後就是一陣靜默。

  又頓了許久,皇甫錦衣好奇極了,雙腳站定,半晌後,聽到女子突然驚呼。

  “哎呀!你幹麼吃我?”

  “說你以後再也不走了!”男子語帶威脅。

  “哪有這樣強迫的?”女子低叫。

  “快說!”

  “呵,好癢,好啦好啦,我說,不過我有個條件。”

  “可以。”男子一口應允。

  “我要存自己的私房錢,”

  “行。”男子一口應允,但是頓了頓,還是再問:“你要存私房錢做什麼?”

  “以防萬─啊,你知道嗎?就算要搬這些東西去換錢都是很累很累的─件事呢!”

  拜託~~皇甫錦衣簡直聽不下去了,小弟心儀的這個女人,表面上看起來小小的,頂多只有小缺點,應該沒有大問題;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善於討價還價的人,小弟將來一定會被吃得死死的!

  唉,他可憐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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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愉快的達成協議,送走聒噪的喜兒後,小樓終於覺得自己可以鬆一口氣了。  開什麼玩笑啊?要她小樓念書識字,這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什麼什麼一個世家子弟,若有個琴棋書畫樣樣不精通的賢內助還不打緊,但有個連根扁擔倒下來是個“一”字都不認識的妻子,就真的很丟臉;所以小樓一定要識字,最好是在今年夏天還沒來臨前就把詩經、論語、大學、中庸等書念完,然後才能跟皇甫寒衣成親。

  這也未免太看不起她小樓兒了,一根扁擔倒下來當然是個“一”字,這個她很小就會了,不只會這個,她還會從一數到一百呢!若要論佔便宜、求生存,這裡的人沒一個比得上她,為啥她要為了成親念這些會讓她頭疼的書?

  她的夫子這麼說的。“為了讓你每天念的書可以溫習再三,所以每晚臨睡前得把習得的字寫上三遍,每天一早就得交功課。”

  怪怪,她拿那看似很輕其實很重的筆一點辦法也沒有,若是每晚都這樣寫,她豈不是不用睡覺了?

  為了讓她有個好眠,也為了讓他們的好意不至於浪費,她讓喜兒幫了忙。說實在的,她真覺得在這個家工作不簡單,瞧,一個小奴婢都能寫得一手好字,不愧是名冠京城、無人不曉的皇甫家啊!

  斜靠在軟榻上,小樓張開小嘴打了一個呵欠,半瞇著眼,有點想睡了呢!不知道寒大哥今晚會不會過來?

  “小樓!”門邊有人喚著。

  才剛想著,人就來了。

  小樓欣喜的跳下軟榻,為她的情人、未婚夫兼金主開了門。

  “寒大哥!”笑吟吟的將人迎進來。

  “你給我說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皇甫寒衣可沒她這麼好的心情,他手上拿著一疊紙,啼笑皆非的問。

  小樓往他手上的紙張望了眼。“咦,這不是喜……這不是我寫的字嗎?怎麼到你手上啦?”

  呼,好險,差點說溜了嘴!

  “三哥給我的。”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兜圈子了。

  三哥?不就是她那嘮叨的夫子嗎?

  這家人為了誰要當她的夫子,特別開了個家庭會議討論了好久,讓她著實見識到他們的閒。先是挑剔說若讓寒衣來教,肯定無法達到教書的目的,因為他會對她心軟,念沒多久書就會被她拉著整個府裡到處逛、到處玩;若換作其他人,不是沒空就是沒有耐性,好不容易公推一個個性溫和,畢生以教書為業,但表情嚴肅,管教弟子下人也很嚴肅的皇甫三爺,沒想到她就是不肯用心。現在可好,連作業都找人代筆,這樣下去,那還得了?

  被人一狀告到他那裡,小樓實在有些不好意思呢!

  她硬著頭皮道:“嘿嘿,你瞧,我寫得還不錯吧?”

  皇甫寒衣凝視著她。“這是你寫的嗎?”

  “當然啊。”這關頭,她死也不能承認她找人代筆。

  “那好,那你寫寫‘哀哀父母,生我劬勞’這八個字。”他隨口言道,不僅如此,還拉著她來到桌前。

  為了讓她無時無刻不處在能讀書習字的環境裡,這間客房也擺上了文房四寶,隨時能讓她動手寫字。

  看著皇甫寒衣親自為她磨墨,被逼著不得不寫字的小樓心裡不斷的哀嘆。

  “哪,墨磨好了,你開始寫吧!”他把筆塞到她的手上。

  小樓不得不接過沾滿墨水的筆,望著桌上的紙發呆。

  沒多久,她投降了。“這八個字太難了,換別的吧。”

  “太難?還沒念到這些?”皇甫寒衣眉挑了下。“好,那換成簡單的‘昔孟母,擇鄰處’這六個字好了。

”  小樓的臉還是皺著。“這六個字也不簡單啊~~”

  “你寫是不寫?”他生氣了。

  “好啦好啦,”她很仔細的想了下,舉起比柴刀還要重的筆管,在一張大紙上寫著寫著,一會兒覺得哪裡不對,一會兒又覺得哪裡少了點東西,怎麼看就是覺得不好,後來總算讓她想到了,連忙在紙上加了幾筆,看起來是有點型了,可那六個字個個大如茶碗,還兼大小不一,一點美感也沒有,連自己看了都覺得丟臉。

  小樓低垂著頭,根本不敢看向皇甫寒衣的臉了。

  皇甫寒衣接過她的筆,在她的字旁邊寫下正確的六個大字,那字形有如龍飛鳳舞,端正好看,正好與她的鬼畫符成天壤之別。

  “寫錯了唷,我就覺得這幾個字怪怪的,不過母親的母寫是寫對了,就是形狀有點醜,對吧?”她很有自知之明,左右比照之下,就自己承認了。

  “你還好意思說,這些功課都是喜兒幫你做的吧?”啼笑皆非的皇甫寒衣拿她實在沒轍,順手在紙上又寫了兩行字。

  “嘿嘿……”小樓心知賴也賴不掉,索性以傻笑蒙混過關。

  “你是用什麼理由讓她心甘情願的幫你?”

  “這個嗎?說了就不靈了。”她才沒那麼傻到說出來咧。

  她跟喜兒的交易是她會把喜兒的工作換到打掃皇甫寒衣的書房去,那可是這個家裡頭人人想要的工作呢!

  “你以為現在這種情況下,喜兒還敢繼續幫你寫功課?”就算他現在不來興師問罪,最嚴格待人待己的三哥明早一樣會訓她。

  “我沒敢以為什麼,我只是不想連累她嘛!寒大哥,我不要學識字了好不好?反正我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啊!”小樓撒嬌的賴在他身上,軟言軟語的問。

  皇甫寒衣嘆了聲,兩手環上她的纖腰。“你這麼聰明伶俐,識字讀書對你來說有何難哉?”

  “可是我就是學不會嘛,要不你說說,我學念書對現在的我而言,究竟有何幫助?是可以幫我攢錢,還是可以幫我贏得更多人的敬重?我想是後者吧,因為他們都不喜歡我,尤其不喜歡我把這麼優秀的你拐走。”她的口氣滿自暴自棄的。

  “別胡說。”他皺著眉道。

  “哪有胡說,這個你心裡也明白得很,不說話就代表大家沒這樣想了嗎?”她早就看出來了,就只有他還顧慮她的心情,夾在中間兩面為難。

  他嘆了聲。“小樓,你為何這麼敏感呢?”

  “哈哈,習慣了,反正他們看我不起,我也不打緊,過日子的人是我們又不是他們。”小樓豁達的說。人若是太顧慮其他人的想法,那日子過得未免太過辛苦,她才不會因為這樣而苦了自己呢!

  皇甫寒衣看著她信心滿滿的小臉,久久後,反而笑了。

  “小樓,你真是讓我佩服不已,若是讓我師父見了你,肯定也是歡喜得不得了。”

  “真的嗎?你師父是誰?”小樓訝異道。

  “當今禦前第一侍衛汪老爺子。”

  “咦?在皇帝面前當官的?那豈不是……太監?”

  皇甫寒衣的鳳眼瞪了老大,突然的,爆笑出聲。

  “喂喂,要是我猜錯了就說嘛,有必要笑成這樣嗎?”小樓被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哈哈,抱歉,真的,我師父他老人家不是太監,並不是每一個在皇上面前當官的都是太監。”真的太好笑了,他師父若知道她這樣猜,準會氣死。

  “哦。”小樓扁扁嘴,□然又問:“你為什麼說你師父喜歡我?那如果他出面,我是不是就不用再念書了?是不是呢?”

  皇甫寒衣又是一陣大笑。“不是,我師父喜歡有點小聰明的人,他若見了你,一定會很歡喜。不過,師父他本人精通琴棋書畫,最見不得有小聰明的人啥都不懂,所以,他有的是辦法可以治你這個不用功的毛病。”

  過分,居然這樣說人家!“哼”的聲,小樓擠出一個鬼臉。“人家現在好得很。”

  皇甫寒衣又笑了一陣子,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好好,我不笑你,不過,為了我,你也不肯努力一下嗎?”

  唉唉,不行了,他這樣一說,小樓就真的很沒力了,咬著下唇想了下,好半晌,才無奈的妥協道:“好吧,我就再努力一下,不過,若是我努力了,還是交不出功課來,怎麼辦?”

  “放心,我每晚都來陪你,你不睡,我也絕對不睡。”他允諾。

  “好吧……”看在他也下水的分上,小樓不答應也不行了;不過,仔細想想還是覺得怪,為啥以前有事都是他退讓的,現在卻情況倒反了呢?

  “寒大哥,你每天這般忙碌,還是不要來陪我好了。”她想想又道。

  “還好啦,也沒忙什麼,就是整天跟大哥在一起……呃……”不小心說溜了嘴。

  小樓馬上驚覺。“厚!你又跟那個狐狸大哥在一起,這些一定都是他教你來說的,對不對?”

  她就說嘛,從雪地上一見,直到現在,他們幾次交手,她向來都是最佔便宜的那一個,哪知道最近這幾日裡,每項計謀、每個計劃都被他看穿,他哪有這麼厲害?要真是如此,她就甭混了!原來,幕後還有這麼一個高明人物。

  現在這種情形該怎麼辦?皇甫寒衣腦中飛快的想著應變之道。

  突然的,見到她粉色的唇因為生氣嘟了起來,那紅豔豔的顏色當真誘人不已,頭一低,馬上順從本能吻住她了。

  要她念書也是為她好,幾個兄長都是這樣說,他雖然沒有定見,卻也覺得念書的確不是壞事。哪知道她不受拘束慣了,也懶散慣了,就連功課都能慫恿下人代寫,這樣下去也確實不好,所以他聽從大哥的意見來了。在來之前,他已與大哥達成協議,從此以後,她是他的責任,不論好壞,他都一肩承擔,日後也不再逼她念書識字了;只不過,這些不用讓她知道,就讓她自己慢慢體會他為她著想的細膩心思吧!

  唉,她還是太衝動了,雖然馬上察覺怪異之處,但她怎麼不想想,若不是真把她當成自己人,皇甫家是沒這麼多閒工夫管她的。

  “嗚嗚……”可惡,不要每次都來這招啦,用美男計對她而言,沒效啦。

  好不容易放開她,兩人都是氣喘籲籲的。

  皇甫寒衣輕撫她被吻紅的唇瓣,低低的道:“小樓,你猜得都沒錯,想得也正是如此,所以,等你識得桌上這兩行字後,我就真的不再逼你念書,如何?”

  “好,一言為定。”

  這可是你說的唷,只是兩行字嘛,那有何難?小樓跟它們拚了。

  皇甫寒衣笑得溫文,他在她額上印下深情一吻,然後道別離去。此刻,夜已深了,實在不適合再在閨女房中逗留。

  小樓戀戀不舍的目光送他出房門,卻不甘心的拿起桌上他寫的字,左看右看也僅認得幾個字,湊合湊合著念出來,那幾個字是這樣的:

  關關馬烏,在河之川,幼兆叔女,君子好求。

  這什麼跟什麼嘛?又是馬又是鳥,還有叔叔的女兒,不過這跟君子又有什麼關系了?真是的,想要她別睡覺就說一聲嘛,不過她小樓才不會為了這幾行字犧牲睡眠呢!

  吹熄了燭火,小樓轉身上床了。幾絲頑皮的月光透過窗廉,淡淡的映照在屋裡,桌上那張紙依稀可見那行飄逸字蹟寫的是──

  關關雎鳩 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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