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本來就是一份禮物

阿良車輪餅

生命本來就是一份禮物

世界上有這麼多人做出如此大的犧牲，幾乎是付出生命來讓他們的家人生存下去，讓他們有機會發現內在的生命禮物，並體驗生命的豐盛。

我們的爺爺艾斯克—但我們都用波蘭人對祖父的暱稱叫他塔塔—最近動了心臟繞道手術。他已經八十四歲了，手術並不順利。

我走進病房，他虛弱地對我一笑。從他的孱弱笑容，我當下就知道，這位特別的人永遠走不出這間病房。

「我知道你要離開我了，」我說。他點點頭，不帶絲毫恐懼。

「有什麼最重要的事，是你想讓我知道、並告訴我的子孫的？」我問。

「德米恩，我跟你說一個故事，」他說。爺爺繼續說的同時，我拉了一張椅子過來。

「二次大戰時我人在波蘭，是個年輕士兵，當時你無緣一見的奶奶朵拉，肚子裡正懷著你父親。我們搭火車逃亡，被圍捕猶太人的納粹德軍攔下來，不過我們還是想辦法溜走了。我們走在雪地上，想找一家戰地醫院，後來真的找著了，你父親就是在那裡出生。」

「可惜我們不能待在那兒，因為納粹很快會來。於是我偷了一輛吉普車和一袋食物，用毯子包著你父親，帶你奶奶遠離那裡，直到車子汽油用完為止。我和你奶奶再次走在雪地上，直到食物耗盡。接著，我們再也走不動了，連一步也走不了。我永遠不會忘記那時的情景，我們置身暴風雪中，我背著朵拉，手裡抱著你父親。當時我想，也許只要稍微休息一會兒，我就能再起身前進。」

「然而真實情況是，一路上有同樣想法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離開。他們就在停下來的地方，死於冰天雪地中。我深深看著襁褓中兒子的眼眸；彷彿我們受的苦難還不夠悲慘似的。當時他感染肺炎，命在旦夕。我對他說，『有一天，你的兒子會生活在太平盛世，但今天我們得努力。你得熬過今晚，我會繼續前進，因為

我知道一旦停下來，不僅我會死，我的兒子也活不了。』」

塔塔望著我：「那麼你也不會在這兒了。」

「後來我們找到一家俄國醫院。主治醫師跟我說，我應該把你父親丟進垃圾桶，因為他們不會救一個已經快死的猶太嬰兒。我乞求他們，但他們還是不願伸出援手，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你父親需要接受治療，而且我並不想告訴你那當時也同樣生病的奶奶，說我們的孩子非死不可。」

「最後，我抱著你父親坐在長椅上，只見一位護士凝視著我。她遞給我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寫了一串地址。她要我當天晚上到那地方見她，然後她會把孩子帶走。我雖然很害怕，但事到如今又有什麼辦法？」

「到了那地方，那位護士把你父親帶走，叫我一週以後再回來。她說：『到時如果他還活著，我就將他還給你。如果他活不了，我就幫你安葬他。』我照做了。我把你父親交給一位素昧平生的人，祈禱一切順利，然後離開。」

「一週後我回來，看見她抱著一個快樂、健康又漂亮的男嬰，我非常訝異，那位護士醫好我兒子了。我流淚感謝她的大恩大德，並問她為什麼要幫助我。她說：『因為你兒子看著我時，他的眼睛告訴我，他一定要活下去。』」

我的眼睛濕了。

「因此我最感到驕傲的事，」塔塔繼續說道，「就是我信守了那一晚對你父親的諾言，而現在你就站在我面前；對我來說，你是什麼樣的人最重要。」

那一晚我離開後，爺爺就沒再張開眼，但他的話會永遠跟著我。世界上有這麼多人做出如此大的犧牲，幾乎是付出生命來讓他們的家人生存下去，讓他們有機會發現內在的生命禮物，並體驗生命的豐盛。

這讓我知道，我們的生命本來就是一份禮物。 文／夏嫣．喬伊．亞濟茲,德米恩．李頓斯坦

摘自《發現生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