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903|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歐陽青 -【相公阿彌陀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3-6-11 00:01:0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歐陽青 - 相公阿彌陀佛

「沒關係,我會保護你!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不准出家當和尚!」
唉~~只要一想到這句甜蜜的誓言,他的人生就會立刻從黑白的變成彩色的,
只不過,那個拍胸脯說要保護他的孩子王、大姊頭,不知如今人在何處,
是不是還是一天到晚拯救弱小、維持正義、打抱不平咧……
氣還沒嘆完,才一轉身……咦?
眼前這個自稱是他的未婚妻的女娃兒怎麼跟記憶中的她這麼神似啊?
說話直接、舉止豪氣、眼神機靈……怎麼看都不像是養在深閨的大小姐嘛!
嗯!為了自己的終生幸福,他決定要試探試探她,結果竟出乎他的意料……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3-6-11 00:01: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桃花片片,春意盎然。

  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們在暖日下玩耍嬉戲。

  「給我、給我,球傳給我。」

  稚嫩的嗓音輕亮一喊,灰色的皮球隨即飄飛上天。

  看那帶頭的是位濃眉大眼,梳著兩條烏黑辮子,個頭不高不矮的女娃兒。她被拱在孩童們中間,小嘴裡吆喝著遊戲規則,小手一伸就抓住那顆往下掉落的皮球,好不威風。

  幾雙晶亮小眼認真地盯著,視線裡帶著欽佩、崇拜,艷羨及好奇。

  「大熱天的,也不嫌累啊!瞧他們樂的。」一個少婦提著一桶水打旁邊經過,不以為然的扁扁嘴。

  「又是谷家那孩子帶頭鬧。」旁邊的婦人探頭瞧了瞧,習以為常的說。「別管他們了,鬧累了自然就會回家,到時他們嚷著要吃要喝的,可有妳忙了。」

  「說的也是。哎呀!我都忘了我爐子上還燒著水呢!」

  「快走、快走,別燒了其它東西。」水火不長眼,燒了自家不打緊,要是火勢大到威脅到別人家,那可就罪過了。

  孩子們依舊在嬉戲,婦人們的匆匆來去一點也沒打擾到他們,還是熱熱鬧鬧的圍著那顆球,以及那位個頭不算高,卻很悍的女娃兒。

  這江南一處接近湖畔的村子,平和得教人好生羨慕……

  「給我,換我啦!子,球給我。」男孩稚嫩的嗓音和他那單薄的身子一樣。

  為首的谷子眉一抬,模仿她老爹的動作。「我為什要給你?有種自己來拿啊!」仗著自己身手靈活,她快速的把球往空中拋,然後飛身躍起,手一抓,皮球還是安安穩穩地落在她手中。

  「哇啊~~」孩子們看了好生羨慕。

  男孩追不上她的腳步,著急的喊:「子,給我啦!」

  「不准叫我的名字。」手插腰,子威風的說。

  「怎這樣?」男孩瞪圓了一雙眼。「那──那顆球──是我──我的──」

  「是你的又怎樣,借我玩玩不行嗎?」子一手插腰,一手高高的舉著皮球,根本沒把這些孩子放在眼裡。

  雖然她也不過只有九歲大。

  「谷子,哇~~我要跟我娘說。」男孩面子掛不住,嘴一扁,就要開始哭了。

  「啊!大牛哭了。」一旁的孩子慌了手腳。

  「谷子怎那愛欺負人?」圍觀的女生開始加入討伐行列。

  「就是說嘛!我要告訴我娘,要我娘去跟谷大叔說。」女孩兒扮個鬼臉,護衛大牛的態度滿強硬的。

  聽說谷大叔以前是江湖上有名的金刀老谷,但退隱後,就到這村子裡開茶店養老了。

  子神氣的斜睨了這幾個大牛親衛隊一眼。「去說啊!信不信我老爹一定會說,很好啊!這才是我的乖女兒。哈哈哈!」學她爹仰天長笑三聲。

  「谷子,別理她們,我們來玩別的。」男孩子叫道。

  「對啊!我們來玩官兵捉強盜,」女孩子太麻煩了,再加上大牛動不動就哭,無趣極了,還是谷子好,又不囉唆,玩起來也帶勁。

  「好,就玩官兵捉強盜,我當官兵,誰要當強盜?」子把球一拋。「喏!還你,要哭,就閃遠點。」

  大牛怔怔的接住球,突然把球往旁邊塞,交到其中一個女孩手裡。「我──我也要玩。」

  「哦,不玩球了?」谷子睨了他一眼。

  「我──我要跟你們玩。」大牛囁嚅道。

  「好吧!那你也當強盜。」分配完畢,子把頭一轉,閉上眼睛喊道:「我數到五十,你們快去躲好,一、二、三──」

  「怎這樣?大牛。」女孩兒還來不及消化眼前的轉變,愣愣的捧著手裡的球道。

  「過分,為什大家都喜歡谷子那野丫頭?」真是不甘心,就連她們心裡暗暗喜歡的大牛都愛追著她跑。

  子有著過人且旺盛的生命力,再加上她老爹從小就把她當練功奇才在養,幾年下來,對付大人或許不行,但要當個令人又懼又怕又喜歡跟她玩的孩子王,絕對夠格。

  突然,其中一個男孩為閃躲後頭緊追的夥伴,沒注意到前頭來了一位脆弱、單薄的人影。「砰!」好大一聲,兩個孩子撞成一團,分別往後彈倒在地上。

  「唉喲!痛死了啦!」摔倒在地上的男孩小武叫著,捂著撞疼的額角不住哀叫著。

  「怎了?小武。」孩子們全圍上來,將兩個摔倒在地上的孩子圍在中央。

  「嗚……疼。」低微、細緻的聲音軟軟響起,但馬上教其它孩子的聲音淹沒。

  「哪裡摔痛了?小武。」

  小武揉揉額角,轉嫁怒氣的指著面前的孩子罵道:「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啊?你是瞎了還是聾了?」

  「我──」那孩子委屈的抬起秀麗、俊美的小臉。

  「你什你?玩也不會玩!又沒東西吃,整天只會關在屋子裡,做什?學你娘繡花嗎?嘻嘻!」小武不客氣的訕笑著。

  「繡花?」稚弱的心靈根本沒聽出小武無情的奚落。「沒有啊!沒有繡花──是──」

  他搖搖晃晃的想要站起來,卻讓另一個孩子推了一把,然後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原本還算乾淨、卻有好幾個補丁的衣裳,現在已經髒得可以了。

  「我爹娘說,傅家母子是被人休了的,你這拖油瓶不在家幫著你娘繡花,不怕沒飯吃嗎?」

  「不──不是──」可愛的頭歪著,小小的眉頭皺了起來,眼神可憐兮兮的透露著想與他們親近的渴望。「我娘不是這說的,我有爹,爹會來接我們回家。」

  「哈哈,他還在作夢呢!」幾個孩子們又是一陣嘻笑,擺明了不信。

  跑到前頭有一段距離的子,後知後覺的發現有大半的孩子沒跟上來,這才回頭,見有人聚集,便好奇的湊上前,推開幾個孩子往混亂中心一看。

  「喂!小衣衣,你坐在地上干什?快起來啊!」她眉微揚,伸出手助他一把。

  自從隔壁的他半年前搬到這個鎮上,她就跟他結下不解之緣了。

  還記得那個桃花翻飛的午後──

  「你是誰啊?」子問得好奇,旁邊圍著一群小朋友。

  乍一看,他長得唇紅齒白的,眉目秀麗甜美,肌膚粉粉嫩嫩的,像是可以掐出水來。他的個頭也不高,長髮黑亮得不像她那頭稻草,當時就教她看傻了眼。

  「我是新搬來的──」

  「啊!我知道,我爹說隔壁那棟破木屋新搬來了一對母子,就是你啊!」

  小男孩臉上有著不知所措的慌亂,但家教很好的鞠個躬道:「我──我,很高興認識妳──」

  「嗯嗯!你到底是男生還是女生?」光看外表實在很難確認耶!

  「我是男生。」小男孩很有禮貌的回答。

  「咦?男生?」子有些不信,大眼一轉。「真是可愛,不過,你真是男生嗎?要不要脫下褲子來檢查、檢查?」

  「我──」他被嚇呆了。

  子沒耐性等他說完,牽著他的手就將他帶往桃花林。

  「我們要去哪裡?」他愣愣的問。

  「跟我走就是。」

  小男孩只得傻傻的跟著。

  「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站定後,子又懷疑的問了一次。

  「男的啊!」

  她根本才不信,雙臂抱胸,挑高眉毛。「脫下褲子來瞧瞧,是男是女一看便知。」

  「嗄?」男孩受驚不小。

  「快脫啊!要不我來。」她說做就做,三兩下就把男孩脫得精光,兩道視線往下一望,然後大叫出聲。「你你你──真是男生!」真是難以置信。

  「嗚……」男孩被欺負得徹底,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用哭的抗議。

  那時,子也因為這個大笑話覺得好糗、好糗……

  他雖然長得是很漂亮,臉也很可愛,個頭跟她差不多,說話比她斯文,動作比她秀氣。可是,他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男生,還是個大她三歲的男生。

  不過,一個男生長成這樣已經夠可恥了,個性還軟軟弱弱的,被人欺負了只會哭,受了委屈只會往肚子裡吞,一點都不像她老爹那般雄壯威武,這樣哪裡像個男生嘛!

  可事實就是事實,縱使子不想相信,也必須接受。

  冷眼旁觀了這位鄰居好久,後來她實在是受不了了,再加上小小的心靈裡老認為這個鄰居若沒有她的保護,肯定會被欺負得很慘,所以,就自動決定要保護他,就當他是她的好姊妹吧!

  「子!」一見到她,傅緇衣立刻笑開了一張芙蓉小臉。「妳也在,太好了。」低聲的又加了一句:「別叫我那個名字,拜託。」

  「小衣衣有什不好?很好聽啊!小衣衣~~」谷子惡意的又叫了一聲,拉著他比自己還軟的小手,瞧見他一身的狼狽,問道:「怎弄得這髒?又摔倒啦?怎這不小心呢?咦!你手裡抱的是什?」

  「不小心的。」提起他懷裡的東西,他的笑容馬上垮了下來。「我的狗兒,牠死了。」

  「羞羞臉,又要哭了。」旁觀的小孩見狀,忍不住嘲笑起來。

  「愛哭鬼,我娘說別跟他玩在一起,因為他爹不要他,他不是好孩子。」

  「我──我是──」傅緇衣聽到這些指責,心裡著急,卻什也說不出來。

  「羞羞臉,躲在你娘懷裡哭吧!」

  孩子不知輕重,只知道轉述大人口中的惡意,渾然不知一顆脆弱、童稚的心靈被傷得傷痕纍纍。

  子見傅緇衣低垂的小臉上滿是受傷的神情,天生旺盛的正義感馬上冒出頭來。

  「馬上停止,誰敢再亂說話,我就扁誰。」

  「哇~~母老虎要發威了。」孩子們一哄而散。

  「那個說話的給我站出來!」子插腰大喊,讓孩子們跑得更快。

  「哇~~快閃、快閃,她的拳頭好硬呢!」

  「可是──子,我們不玩了嗎?」大牛拉拉她的衣袖,小心的問。

  「不玩了,今天沒興趣了。」她斜睨了他一眼。

  「那──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見。」

  谷子哼了聲,也不應答。

  走到傅緇衣面前,她上下掃了他一眼。「瞧你這個樣子,難怪他們喜歡欺負你。」

  一件白衫上處處可見補丁,小小的身子單薄得很,偏偏又有張常人少見的美麗臉孔,連她都忍不住想瞧這張小臉為難的模樣了,也難怪其它小孩老喜歡找他的麻煩。

  「我的樣子有什不對?」傅緇衣皺起眉,不清楚她的意思。

  小嘴張了張,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想了想,個性是天生的,他橫豎是改不了了,反正以後有她罩他就行了。

  「算了,別想了,讓我看看你的狗兒。」

  知道這位鄰居家境清苦,她暗自記下了要爹待會兒送些豬肉過去,順便再把家裡用不到的布料送些過去,就當作是敦親睦鄰吧!

  唉~~誰教他是她罩的呢!

  「牠今天早上還好好的,下午就死了。」傅緇衣攤開懷裡緊緊抱著的布包,露出一隻小土狗的屍體。

  子一看,就知道小土狗已死得很徹底,沒救了。「丟了吧!」

  「這個──」牠跟著他兩年,人與狗已有了感情。聽到她這說,心裡雖明白,但黑亮的鳳眼還是忍不住泛起濕霧。「我──子──」

  「叫我也沒用,狗死不能再復生,你節哀吧!」她眉一抬,很江湖氣的道。

  「可是──」白白的牙齒咬著粉色的下唇,眼中滿是不捨。「牠陪著我,跟我玩,我很喜歡牠,牠──」

  「停──」

  子止住他的長篇大論,抓住自己的長辮子想了下。「這樣吧!我們把牠葬在山坡上的桃花樹下,幫牠找一個永遠的家。」

  這樣做很蠢,子知道,不過,只要能讓這位鄰居心裡好過些,她不介意做這種蠢事。但想歸想,她還是偷偷瞄了下四周,祈禱現在不會有誰經過這裡。

  「家?」傅緇衣忍不住閉上雙眼,想像著他一直希望擁有的家,那樣他就再也不會被取笑了。

  「好不好?」子沒啥耐性的催促。

  他睜開眼,笑得極美。「好,我們為牠找個家。」

  之後,兩個孩子就在最大的一棵桃花樹下挖了個洞,把小土狗的屍體埋進去。黃土掩上的時候,子還煞有介事的閉上眼睛,雙手合什的念上一大段經文。

  傅緇衣很訝異,卻乖巧的跪在旁邊等她念完,沒有打擾她。

  「……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呼,終於念完了,好累。」子向來是靜不下來的,能忍耐到這算是極限了。

  「妳在念什?」

  很少見她這有耐性,而且,她不是最討厭背書的嗎?怎念這個這厲害?

  「超渡用的。」真費事。

  「超渡?」兩道細眉彎彎的拱了起來。

  「是啊!我老爹堅持一定要會背的。他說,人死已經夠難過了,要是因為沒有旁人超渡,死後上不了西天,豈不是太可憐了,所以,只要他有空,就會幫死人唸唸超渡經文。」

  搔搔頭,要不是小時候教老爹逼著念,還被諄諄告誡一定要這樣做,她才懶得理這些呢!

  傅緇衣想了下,點點頭。「我明白了,這樣做也算善事一椿。」

  「大概吧!」她沒想過這些。

  「我讀的經文果然還是不夠多,不過,將來總有一天會讀到的。」這樣他就能自己唸經超渡狗兒了。

  「讀經?你整天關在房裡就是在讀經?」那多浪費生命啊!子熱心的道:「你這樣不行的啦!你得多多出門曬曬太陽,或跟大伙玩都好,這樣大家也才不會在背後老笑你。長成這樣已經很無奈了,若是連行為舉止都像個女人,那不就沒救了。」

  「他們笑我也沒關係。」傅緇衣忍耐的一抿唇。「我將來是要當和尚的。」

  「咦?」她有沒有聽錯?當和尚?頭上無毛的那種?

  傅緇衣見她可愛的神情,忍不住的笑了。「嗯!和尚。我娘把我取名為緇衣,就是希望我以後當和尚。」

  「緇衣?緇衣跟和尚有什關係?」她好動,對識字向來沒多大的興趣。

  他唇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緇衣就是黑色的衣服,也是如尚穿的衣服。」

  「不懂,也不明白。」子的胸口熱情突然上湧,抱住他瘦弱的身子,把溫熱的小臉蛋往他黑亮柔滑的細發裡埋。「我超喜歡你的頭髮,拜託,不要把頭髮給剃了。」

  「妳──」他有些發怔,出家當和尚哪還能留頭髮!他想。不過,最主要的是他從沒見過她撒嬌的女兒模樣。

  「不管,有我在的一天,你這頭髮絕不能剃。」

  迫於她的氣勢,傅緇衣竟然點頭了。「好,妳在,我不剪髮。」

  「打勾勾。」子伸出小手勾住他白皙的指尖,蓋上章,這才放心。

  子遠遠瞧見他爹的身影正緩緩找來,便拉著傳緇衣站起身。「我爹來找我們了,回家吧!跟你說喲!我待會兒會要我爹送豬肉去你們家,反正我們也吃不完,再說,妳娘的手藝比我爹好多了,肉在你們那裡也會變得特別好吃,我和我爹正好可以留下來吃一餐,省得晚上回去還得忍受我爹那爛得要死的廚藝,你說是不是?」

  傳緇衣被她的說法逗得笑起來。「只要你們不嫌我家簡陋。」

  「哎呀!誰理這個。」子的算盤打得可精了。「明天我會跟我爹說要去你家唸書,其實是到你家玩。喂!那些字帖你得幫我處理喔!我瞧得滿意,就會讓我爹去買一些布料給你做衣服。瞧你衣服破的,走在路上不丟臉嗎?喏!我替你已經想好辦法,就這樣。」

  衣裳的料子早就打算要給了,只不過誆他做一些事,也不算過分吧!何況他的字寫的又快又好,比她的鬼畫符美多了,這點不利用一下未免可惜。

  「嗯!」他早習慣依她的吩咐做事,只不過,他勸道:「妳多識些字總是好的。」

  「好什?我瞧著就犯頭痛。」何況,私塾的夫子都放棄了,就她老爹還不死心。

  「妳資質好,缺點就是靜不下來。」他笑歎。

  「天生的,改不過來。我老爹也認識不了幾個大字,偏偏逼我那緊。」

  「谷老爹是望女成鳳。這樣吧!我來教妳,好不?」

  「你?」大眼掃了他一眼。「算了吧!你只要幫我做功課就行了。」

  「子。」他哭笑不得。

  「噓!別說了,我爹來了。」她眨著眼。「待會兒要記得說我明天要上你家做功課喔!你認的字多,教養也好,我爹可喜歡你呢!」

  「嗯!我知道。」傅緇衣點頭應道。

  只是,她怎沒想過,他們的字差得那多,一定會教人看穿的!

  「爹。」子迎向高大男人,嘰嘰咕咕的說著今天發生的事,小手還不時的指指點點,神情好不得意。

  老谷抱起自己的女兒,隨興回了幾句。一瞥眼,望見身邊沉默、卻難以掩飾眼中渴望親情的男孩。伸長手,大掌在男孩的頭上揉了揉,換來男孩一個文靜甜美的笑容,一大兩小的背影在夕陽餘暉下拉得長長的。

  春風徐飛,花瓣飄飛。

  兩個孩子的童言童語持續著,毗鄰而居的兩家依舊來往密切,鎮上的流言依舊四處散佈。

  只是沒多久,小鎮上流出了另一個傳言──原本被拋棄的傅家母子一夕之間翻了身,被京城某大戶接回家,傅緇衣也認祖歸宗了。

  母子倆既然被接了回去,自然不會再回這個小村子來,留下的,是女娃兒的不捨與掛念。

  然後,風兒繼續吹,桃花年年開,凶巴巴的小女生又找到其它玩伴,繼續當她的大姊頭,作威作福。

  一年又一年,她漸漸把那位美麗文雅的小男孩忘了;又或者,她是因為知道自己再也遇不著他,乾脆將屬於他的記憶全部丟掉。

  幾度春來,小女孩長大了……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23-6-11 00:01: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餓啊~~好餓喲~~

  幾天沒吃了,坐在香火還算鼎盛的廟宇前,谷子皺眉歎了歎,伸手往前探著,似是想捉住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何意義,再次長歎了聲。

  怎麼會落魄成這副人見人愁的模樣呢?

  他們本來在村子裡住得好好的,十幾年下來,老爹的茶棚雖然常有些奇奇怪怪的人上門挑釁,但倒也相安無事,因為老爹的拳頭了得,那些人很難傷得了他。

  但前些日子,老爹的死對頭找上門,一見面就動刀,幾乎要把他們家的門給拆了,老爹帶著她連夜離開,然後分開逃亡,說好在京城見。

  她來是來了,只是,身上的銀兩也花光了。

  「搞什麼嘛!到底是那個王八蛋害的。」肚子實在很餓,她索性閉上雙眼,靠坐在廟門前的石階上。

  驀的,幾個銅板落在子伸長攤開的手掌心上,她睜開眼,正好聽見——

  「真可憐,這麼年輕就當了乞婆,姑娘我好心賞妳幾個銅板買東西吃吧!」一個小丫頭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飄啊飄的。

  「拿了錢就別坐在這裡擋路。」另一個老婆子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咦!不會吧!

  子的眉毛動了動,揪成一座小山形狀。她哪裡可憐了?頂多是身上髒了點……正想反唇相稽,卻聽見另一個聲音響起。

  「妳們別這麼尖牙利嘴的,人家蹲在這裡也是不得已,怪可憐的,何必趕她!」

  又是可憐!子恨恨的咬緊牙根。

  「小姐,小心點,前面有台階。」

  繡了朵花的銀白鞋面踩上子眼前的地板,清清脆脆的嗓音只「嗯」的應了聲,沒回答。

  「小姐,我實在不懂,妳這幾天不是心煩得很,怎麼上了街還是不開心?」小丫頭問道。

  銀白色的鞋尖頓了下,另一個蒼老的婆子嗓音喝斥著,「要妳多嘴,沒看到小姐已經很煩了嗎?」

  「我還是不明白啊!不是聽說——聽說那——那人是——怎麼還上廟裡來呢?」

  「這有什麼好不明白的?就因為這樣,小姐更要上廟裡,祈求觀音菩薩早日收回成命,要不然真讓那人斷了俗世念頭也好,小姐也——」

  輕咳了聲,蒼老的嗓音順時打住。「反正妳甭問了。」

  「嬤嬤,這有什麼不能說的?京城裡誰不知道皇甫家出了個——」

  銀白足尖跺了跺,清脆的嗓音終於吐出一句,「妳就不能少說幾句嗎?」

  「小姐,對不起嘛!喜兒只是好奇——」

  子聽了覺得實在有趣,忍不住笑出聲來。

  「大膽!我們說話妳竟敢偷聽?」嬤嬤出面喝道。

  「是妳們的聲音太大了。」子懶懶的回道。依她的身手,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眷,她還不放在眼裡。

  「喲~~是妳倒在廟前,我們家喜兒好心要幫妳,沒想到妳竟然這麼不知好歹——」

  「真煩。」坐著伸伸懶腰,子緩緩抬起頭來。「喏!銅板還給妳。」

  可惜了,原本還指望吃些好吃的。

  「哇!」丫頭喜兒先叫出聲。

  「啊!」嬤嬤也驚噫著。

  怎麼了?她們怎麼一副見鬼的模樣?

  「小——小姐——」

  「我看到了,真像。」銀白足尖的主人紆尊降貴的上前幾步,然後蹲下來跟子平視。

  「喝!妳靠這麼近做什麼?」子猛地教眼前這白玉娃娃嚇了跳。

  定睛一看,是一位很漂亮的少女,五官細緻、眉眼彎彎,尤其是那白玉似的臉龐吹彈可破,讓人忍不住想上前捏一把,這種想法讓她的手頓時發癢。

  只不過,她覺得這張臉實在有些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好像。」丫頭喜兒在一旁歎道。

  「真的好像。如果小姐不是我一手奶大的,還真分不出來呢!」

  那白玉般的小姐始終未出聲,一徑的打量著子。

  子餓得兩眼發暈,實在沒心情和她們相對看,肚子也在這時候不爭氣的咕嚕咕嚕叫出聲,讓她的臉頓時紅透。

  「不說話是不是?那我就不奉陪了。」揮揮小手,她準備上街去找東西吃了。嗯!不知道哪裡可以吃免費的?

  「慢著。」少女開口道。

  「叫我嗎?」子沒啥興趣的回望。

  這張臉蛋還真熟,熟到若是眉毛再粗一點、唇再薄一些、鼻樑再挺一點、下巴再圓一些、膚色更像蜂蜜色些,就真的很像子每天在鏡子中看到的那張臉……

  「啊!」想到這,子伸出發抖的指尖,「妳——我——」

  「我們長得實在很像。」白玉少女嫣然一笑,那豁然開朗的神情有如春花初綻。

  「真是見鬼了,老爹沒在外面偷吃吧!」子不由得喃喃自語。

  嬤嬤斥道:「胡說,小姐是何許人也,豈容妳這樣污蔑。」

  「我也這麼覺得。」子嘿嘿一笑。

  不過,她倆未免也太像了,難道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卻又毫無關係的兩個人?

  少女的心情看起來不錯,笑著啟唇。「我姓花,名解語,可否知道姑娘的名字?」

  「谷子。」沒辦法,她對和自己相像的容貌實在沒多大的抵抗力。

  「子,我就這樣叫妳吧!」

  「好啊!」話一出口,子便暗自懊惱,她怎麼不知道自己這麼好說話,人家一笑,她就乖乖的順從了?

  「子,我有件事想請妳幫忙。」花解語將她拉到偏僻的一處牆角,低聲的道:「事成之後絕不會虧待妳的。」

  美人的要求,子暗惱自己很難拒絕。

  事實上,她現在是渾身不自在,看著和自己相似的臉做出這麼嬌柔的表情,她覺得~~好惡、好怪異啊!

  抖落全身的雞皮疙瘩,子回道:「妳要我幫什麼忙?」

  「也只有妳能幫我了。」花解語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那柔若無骨的觸感,果然和習慣拿刀弄劍的她大不相同。

  「子,我需要妳假扮我三個月。」

  「啊?」子呆了呆,「我有沒有聽錯?妳要不要再重複一次?」

  「我需要妳幫我三個月,在這三個月裡,妳什麼也不用做,只要假扮我去應付一個人,三個月一到,我們馬上換回來,妳不會有任何損失的。」

  花解語不愧是大家閨秀,她細聲細語的在子耳邊說著,要不是子的內力還不錯,還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不過僅管如此,子還是以為自己聽錯了。「假扮妳?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可以給妳一筆錢。」話才說完,一陣咕嚕聲又從子的肚子裡傳來。

  子嘿嘿笑著,「條件是不錯啦!不過,錢再賺就有了,沒必要去假扮另一個人。」

  「保證不是什麼壞事,只是要妳幫我去戲弄一個討厭的人。」花解語的小臉微現惱怒。

  「哈!那還不簡單,我去揍他一頓。」

  「不行,那人家裡戒備森嚴,尋常人很難靠近他身邊。」

  「他總有出門的時候吧!」

  「他極少踏出家門。」

  這麼自閉喔!「要不然就約他出來,再找地方修理他。」

  「不、不,那人——那人也不是真的那麼討厭。」花解語見她說得認真,忙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沒辦法了。」子對那種複雜的事完全沒轍,她向來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

  「妳不必明白,只要——」花解語咬咬唇,小心的措詞,「這三個月裡,妳什麼都不用擔心,也可以吃好的、穿好的,住在京城最有錢有勢的人家裡,妳肯是不肯?」

  「肯。」不用考慮了,這麼好的事,她不答應就是傻瓜。

  「那好,我們擊掌為誓,這三個月裡,絕不能將互換身份的事洩露出去。」

  「有趣!」沒想到這白玉少女還挺爽快的,這一點倒對了子的胃口。她伸出手和花解語輕輕的拍了一掌。「不過,我實在想不透,這事對我好處甚多,但對妳呢?」

  花解語幽幽的咬著下唇道:「至少我可以在這些日子裡好好想清楚。」

  「想清楚什麼?」子好奇道。

  「以後再告訴妳。現在,我請妳上醉月樓吃東西。」

  「好啊!」谷子實在是餓扁了,「那還等什麼?我們走吧!」

  「嗯!」

  花解語坐上軟轎,後頭跟著兩位嬤嬤和喜兒,然後才是子。

  這裡的人也真奇怪,假扮對方有什麼好處呢?難不成是好日子過膩了,所以想換換胃口?她可不敢想像花解語走江湖的模樣呢!

  聳聳肩,理他呢!她有東西吃就好了。

  沒見到老爹的身影,八成還沒有來到京城吧!反正未來三個月的落腳處有了,再慢慢的等吧!她對老爹信心滿滿。

  回頭瞧了眼觀音菩薩,感謝神明指點,這一餐總算是有著落了。

  ※※※※

  暮春,薄陽殘照,金澄的陽光淡淡的穿透這扇美麗細緻的窗,靜靜地照映出花廳的景象。

  古典雅致的紅木傢俱,氣派卻不失優雅的放置其中,一名鵝黃衫裙的少女文靜地端坐其上,流露出嫻靜的氣質,站立在她身旁的是一位嬤嬤和未及笄的丫鬟。

  不會吧!這樣的廳堂、這樣的裝潢,任誰都能輕易地感受到主人的尊貴與高雅,子拉扯著有些礙手礙腳的衣裙,心裡暗叫不好。

  她開始有些後悔答應得太早,更懷疑花解語對她說的到底有幾分真實~~

  醉月樓,獨立包廂內

  「不瞞妳說,我自幼就和皇甫家四子訂了親事,但這件親事是兩家長輩訂下的,不論日後我如何苦苦哀求,都沒有辦法退親。」待菜餚上全了,花解語才緩緩的道。

  看在未來三個月的伙食住宿有人全包的分上,子忙將注意力從香噴噴的雞腿上移開。「所以呢?」

  「今年,已是約定成親的時候,雙方家長見我們都沒有動作,居然突發奇想,要我到皇甫家住上三個月,好讓我們多多相處、瞭解彼此,並為將來的婚事做準備。」

  不知怎地,子覺得這少女對這婚事不只是排斥,還有莫大的厭惡。

  「這樣啊!所以妳不想去?」

  「嗯!」花解語點頭道。「要我和那個人相處,別說三個月,就連三個時辰,我都捱不下去。」

  這慘哪!「可他是妳的未婚夫婿,躲得了這三個月,將來怎辦?」

  「將來的事再說吧!只要我不點頭,我爹娘也不能逼我。」

  說的也是,會找人冒名頂替,就代表花解語並不是逆來順受的軟弱女子。子轉念又想,究竟她的未婚夫是何等醜惡的男子,竟令她討厭成這樣。

  「子,現在只有妳能幫我了。」花解語握著她的手,軟言軟語的哀求。「我原本是打算離開家的,好在老天憐我,讓我在離家的前一刻遇到面貌相似的妳,可以代我住進皇甫家撐過這三個月。拜託!我只能求妳了。」

  「這個~~我們像是像,可也沒有像到毫無分別,萬一讓妳的未婚夫婿認出來怎辦?」子提出疑問。

  「不可能認得出來的,因為這幾年來,我沒出現在皇甫家過,再加上他幼時曾離開京城好一陣子,他絕不可能還記得我長什樣子。」花解語斬釘截鐵的道。

  「那就找個對妳熟悉的人冒充就好了,不一定要我吧!萬一因為對京城不熟,或是不懂你們的規矩而穿幫,不好吧!」

  「不行,我不能冒險,何況我自小住在京城裡,見過的人雖不多,但難保不會教人認出來,隨便找人冒充是不行的。」

  「這樣喔!可妳一看就是個大家閨秀,想來沒事還會來個什吟詩彈琴的,而我粗魯慣了,比較難的字根本不認得,這樣一定很慘。」不是想推辭,是因為越想越覺得破綻百出。

  花解語沉吟了下。「那就裝病吧!反正皇甫家的人都是各過各的日子,不會有人干涉妳的。」

  「這樣喔!也是個好辦法。」子皺皺眉,雙手抱胸想了想。「我不認得他們家的人,就連兩家結親的來龍去脈都不清楚,很容易露出馬腳的。」

  「這個簡單,嬤嬤和喜兒會跟在妳身邊,有事讓她們出面應對即可。」

  所有的問題都被一一駁回,看來她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了。反正自己也推不掉了,吞了一口醉蝦,她懶得再想,就先這樣吧!

  「好,既然妳都想明白了,應該就沒問題了吧!我代替妳住進皇甫家三個月,時間一到,不管妳有沒有回來,還打不打算退親,我橫豎是一定要走的。」

  「沒問題,我們不是已經擊掌為誓了嗎?」花解語笑得一臉燦爛。

  「現在妳可以告訴我妳的未婚夫是誰了吧!」

  「他叫皇甫緇衣,是當朝尚書的四子。」

  哦!原來這今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叫皇甫緇衣啊!緇衣、緇衣,這個名字倒是很耳熟,子搔搔頭,想不起在哪兒聽過……算了,別想他!

  不過,緇衣不就是僧衣嗎?還是她又認錯字了,不會吧!她懂的字已經夠少了,難道連這個字都不認得了?甩甩頭,轉念又想,誰會把自己的孩子取這個名字,一定是自己認錯了。

  想得正入神的子,驀地~~

  「別搖頭晃腦的,坐沒坐相。」嬤嬤瞧她在椅子上坐不住,忍不住低聲喝斥。

  「是~」真麻煩。子挺直背脊,兩手乖乖的擺在膝上。真受罪,臉上厚厚的一層粉更是令她難受,指尖抑止不住地想去摸摸。

  若不是衝著好奇,想見見這令人厭惡的男子究竟醜惡到什程度,她還真沒耐性坐在這裡活受罪呢!

  她一百萬個後悔了。

  水靈靈的大眼滴溜溜的一轉。咳咳!心裡不自覺的發毛起來,這裡一看就知道是大門大戶,剛才進門的時候,還轉得她七葷八素的,萬一哪天發生了什事,或是她不想待下去了,還真不知道該怎離開呢!

  她真的已經開始後悔了,後悔在臉上覆上這層香得令她很想打噴嚏的粉。而且她又想起,萬一花解語的末婚夫是那種很討厭的男人,又或者花解語根本不打算回來,又或者這三個月另有什危機,那該怎辦?

  不過她轉念又想,花解語的對象能差到哪去?但是轉過頭再想,如果好,她也不用逃啦!

  「叫妳別用手撐著下巴,沒聽到是嗎?」坐沒坐相,簡直是污辱了小姐的好樣貌。

  子懶懶的回了嬤嬤一眼。「我累嘛!這樣死板板的坐著,很累耶!」要不然妳們自己來坐坐!

  「再累也不能彎著身子,沒的丟小姐的臉。」

  「她不會知道的啦!」小手在頰邊揮了揮。

  「哎喲!」丫鬟叫道。「別再亂動啦!當心臉上的妝糊掉。」

  「糊掉?我還巴不得全部掉光算了。」麻煩!

  「哎呀!妳怎這說呢?」嬤嬤嚷道。「喜兒,快拿出水粉來,千萬得把這張臉弄得完完整整、漂漂亮亮的。」

  「已經很漂亮啦!」白得連她自己也認不出來了啦!

  「別動,千萬別讓妳這張臉露出原來的顏色。」

  「耶?」她是有什見不得人的地方嗎?

  「閉嘴!」嬤嬤很有架式的大喊。

  「噗」的一聲,又是一堆粉在她面前飄飛。唉~~子在心底長長的歎了聲,隨便她們了。

  忽然聽見一個好聽的男音輕輕的從花廳外面傳來,廳裡的三個女人馬上定住,飛快的完成手邊的事情,迅速站好、坐好。

  「她來了?她來做什呢?其是的,為什不在家裡等結果就好?」

  接著,另一個中年男音馬上揚起。

  「少爺,這是主母的意思。」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傳來,廳內的三個女人怔怔地對望了一眼

  不會吧!真是個念佛誦經的僧人?子止不住腦袋裡的胡思亂想。

  「我娘?我娘又做了什麼事?」

  「主母通知花家,說要請花小姐在府裡住一陣子,好讓少爺和花小姐多多親近。」

  廳外默然半晌,廳內三個女人的氣也是憋得死緊。

  又是一聲佛號響起。「阿彌陀佛,不會吧!」好聽溫潤的嗓音已有些不穩。「我娘真是這麼說的?」

  「是的,少爺!」

  「這怎麼可以?我~~我將來是~~是~~」

  可憐,谷子心想,他果然受驚不小。

  「請冷靜,少爺。」

  「這事你叫我怎麼冷靜?娘怎麼可以擅自作主,這裡不歡迎女眷。」好聽的嗓音裡是絕對的堅持。

  「主母也是為了少爺著想,何況親事是雙方家長一起訂下的,如果少爺真的不願履行婚約,也要顧及花家的想法。」中年男子對少爺的性子瞭如指掌,此時仍是不慌不忙的。

  「這~~這~~」好聽的男音為難了好一陣子,終於有了決定。「我來跟她說,這裡不歡迎她。」

  要進來了!不用嬤嬤、丫頭叮嚀,子自動乖乖坐好,眼觀鼻、鼻觀心,文靜得很。雖然她比誰都好奇這男人長什麼模樣,總不會真是個光頭吧!

  「少爺,你打算做什麼?」

  「趕她走。」

  「啊?」中年男子一陣愕然。

  「讓開。」

  子忙挺直背脊,「吱呀」一聲,廳內的門教人一把推開,她發誓自己已經很克制了,但在門打開的那一那,她還是忍不住抬眼往門邊望去。然而,光是這一眼,她就再也移不開目光了。

  那絕對是一張俊美得不可思議的臉龐,充滿謫仙似的清秀氣質,加上秀美細緻,如畫中的完美五官,以及柔軟烏黑的長髮沒加任何束縛的垂散在腦後,兩道清秀文雅的眉毛下是雙明澈的鳳眼,而在那挺直鼻樑下的薄唇更是屢屢像想傾訴什麼似的微啟著。

  「怎麼會有這麼美的男人?真是男人嗎?」子喃喃的道。

  不過,看了看他的模樣,竟然令她胸中湧起一股奇異的熟悉感。她看過這張臉,可是在哪裡見過?怎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難不成她在作夢?

  搖搖頭,不確定的蹙起眉頭。眼光不情不願的移開那張美麗的臉,越往下瞧,眉毛挑得越高……黑衣,一身黑衣,是那種寬大卻難掩頎長身形的長袍,以及手上那串佛珠。

  她沒看錯吧!大眼又眨了眨。

  皇甫緇衣乍見到她,心情也是一陣劇震。記憶中,似乎也有這麼一位女孩在初見面時,就這麼大剌剌的瞧著自己,難道~~是她嗎?

  「姑娘,這個~~」

  他該怎麼開口?他是不是想糊塗了?那女孩一直在江南,更不是她的未婚妻,怎能因為一個相似的眼神就~~誤認了呢?

  何況,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她應該不記得他了。

  「你就是皇甫緇衣?」子只是想確認一下。

  「正是。」他收攝心神,半頷首道。不是她,不可能是她,這麼多年過去,他始終惦記著那個女孩,那個一直嚷著要保護他的女孩!

  可是一進皇甫家門,他就失去自由的權利了,即使心裡再想回去,也很難了,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

  那段美好時光在他離開村子時,就永遠消逝,不會再回來了,他現在面對的是

  他的未婚妻,雖不情願,但卻是從小就被雙方家長訂下的未婚妻。

  「那就沒錯了。」奇怪,子瞧著他想著。居然跟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耶!

  長成這樣都被花解語「退貨」了,他實在是有點冤枉,而且今人不禁懷疑花解語究竟是不滿他哪裡。

  「姑娘,這個~~」皇甫緇衣緩步上前,試圖冷靜的在她逼人的視線下開口。「妳~~」

  谷子皺眉。「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瞧你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就一次全說出來吧!」

  女孩兒家怎會說話如此直接與粗魯?皇甫緇衣有些頭疼的想著,光是說話的方式都像極了他記憶中的那位女孩,一時之間,她的形象鮮活地在他腦海裡浮現起來。

  嬤嬤在子身後咳了聲,提醒她別又忘形了。

  真麻煩!子連忙用手捂唇。「我的意思是說,公子有話儘管說,我聽著就是了。」

  皇甫緇衣淡淡的笑了下,因為她的一些行為實在太似舊人而在白玉頰上泛起絲絲的溫柔。

  哇~~驚艷,子心裡想著。這麼美麗的人去當和尚太可惜了,說什麼都要把他留下,要不然就太對不起他這張花容月貌了。花解語到底是哪根筋不對,竟然不要這麼美的男人。

  「姑娘。」皇甫緇衣欲言又止。

  「我叫花解語。」子乖乖的報上自己的身份,好助他開口。

  「我知道。」他捏緊了手中的佛珠,一雙美麗的鳳眼露出為難的神情。

  原本他是要來趕她走的,他這裡不需要女人,尤其是未婚妻。可是……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她的長相和行為舉止與他的故人如此相像,今他的心起了波瀾,突然好想留下她,好讓他那在心底回味了數百次、數千次的美好記憶再次重回他的生活。

  私心裡,他明白這種作法是要不得的,畢竟他心心唸唸的女孩不是花解語。可是,只要多一點點時間就好,只要能讓他在心底再回味一次就好。

  「怎麼了?」他還真是漂亮,讓她怎麼看也看不厭,白淨斯文的模樣甚至比花解語還好看。

  想著、想著,子連聲音都放柔了。從小到大,她對長相美的人最沒有抵抗力了,而且,恐怕這輩子都改不掉了。

  「這個~~我想,我就直說了吧!」咬咬牙,皇甫緇衣硬是在心裡斬斷自己的綺想,他都是已經決定要出家的人了,實在不該再被這些俗情俗務牽纏。過去的,就永遠塵封在他心底吧!

  「我這輩子是不打算成親的,所以,我會盡全力讓我爹娘明白,也會求得妳父母的諒解。」啊?

  子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男人不成親的想法怎麼跟花解語這麼像啊?

  「這事對女子來說是過分了點,但我會盡力彌補姑娘的損失。」他誠懇的道。

  「慢……慢著。」子皺眉叫道。

  「姑娘~~」他不解,但溫柔的等著她的下文。

  「為什麼?」她直接問了。

  「什麼為什麼?」皇甫緇衣不解的反問。

  「為什麼你不打算成親?」算她好奇吧!不光是為了要給花解語一個交代,也因為自己想知道。

  皇甫緇衣低吟了一會兒,俊美無疇的臉龐浮現了清聖莊重,他緩言道:「阿彌陀佛,因為我將來終究是要出家的,出家人怎能娶妻?」

  哦,出家啊!子這才恍然大悟。

  啊?出家?這麼美的男人要當和尚啊!這……這不會太暴殄天物了嗎?而且,在她的記憶中,這句話好像也有人對她說過,可到底是誰?她是什麼時候認識和尚?她為何一點記憶都沒有?

  快想啊!到底是什麼時候?到底是誰咧……她為什麼會覺得眼前這男人很熟悉呢?

  「所以,我們的婚約是絕對不能履行的,花小姐,我爹娘和你們花家之前的約定全做不得數,我真的很抱歉,也會盡一切努力來彌補。」

  咦?噫?啊?現在又是怎麼一個狀況?她怎麼有聽沒有懂啊!

  而且,這麼美的男人要出家,太可惜了吧!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任何人事物能留下他嗎?

  她對他這股熟悉感又是怎麼回事?她到底是捲入了什麼樣的世界啊?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3-6-11 00:02: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隔天一早,天才微微亮,萬籟俱寂的時候,就隱約傳來誦經聲

  「叩叩叩叩,南無阿彌陀佛,叩叩叩叩,南無阿彌陀佛,叩叩叩叩~~」

  兩道不算粗,但也不細的眉毛先是微微拱起,嗜睡的念頭大過一切,再加上柔軟的被褥實在是太誘人了,索性抱起軟綿綿的被子翻身側睡。然而,那誦經聲依然無遠弗屆,持續不斷的傳來。

  子皺皺眉,索性拉高被子,把整顆頭顱都埋進被子裡,意圖阻隔那擾人清夢的誦經聲。

  「叩叩叩叩~南無阿彌陀佛~叩叩叩叩~」

  不理它、不理它、當作沒聽到。被褥這麼軟、枕頭如此迷人,她已經有好多天沒睡得這麼舒服,沒必要為了這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聲響就放棄。捂起雙耳繼續睡。

  「叩叩叩叩~南無阿彌陀佛~」

  吵死人了。「叩叩叩叩」

  簡直難以忍受。「叩叩叩叩」

  媽的咧!

  「唬」的一聲,子彈坐起身,頂著一頭蓬鬆亂髮、睜著一雙矇矓大眼,她火大了。昨晚被那好看男人困擾了大半夜,在床上翻來覆去想的全是他的事,等她終於好不容易睡著了,沒想到才睡不到兩個時辰,就被這木魚聲給吵醒了。

  惱怒地跳下床,扯件外衫披在身上,將垂到腰際的長髮隨便束成一束馬尾,她倒要瞧瞧到底是誰三更半夜不睡覺,偏要敲那該死的木魚。

  推開房門,抬頭看看天色,好冤枉,這時候天都還沒亮呢!

  「啊!花姑娘,妳起得好早啊!」沒走多遠,庭院轉角的另一頭,韋總管端著托盤正往「積德存善樓」而來。

  「你也好早啊!」子笑笑,忍不住問道:「這裡的人都這麼早起嗎?」

  「哈哈,也不是都這樣,因為我服侍的主子是四爺,才會比較早起。」

  「原來如此,這是要端給他的嗎?我來就好。」

  是他啊!瞧她笨的,會嚷著要出家的人,當然是木魚不離身嘛!

  「這個~這種事我們下人來就行了。」韋總管覺得不妥,沒聽說花家獨生女如此體恤下人。

  「反正我要去找他,就順便囉!」子伸出手就要接過托盤。

  韋總管怔了下,在盛情難怯的情況下,只好交出托盤。「這個~也好。」難得花家姑娘如此親切,倒是和外面傳的有極大的不同。他繼續道:「多謝姑娘,少爺還要半個時辰才會停止禮佛誦經,這是先給少爺潤潤喉的,我待會兒再讓丫頭們把早膳端來。」

  「你去忙吧!」子揮揮手。哪來這麼多麻煩,不就是吃東西嘛!

  「那就麻煩姑娘了。」

  得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子聳聳肩,接過托盤,沒待他走遠,自己就轉身往「積德存善樓」走去。

  推開樓門,谷子逕自走入,門內是一個簡單的佛堂,堂上供奉著一隻慈眉善目的白玉觀音像,手持楊柳淨瓶,狀似聆聽著世人之願。

  一抹黑衣人影背對著她在誦經,那頭烏黑的長髮柔順的垂在頎長、筆挺的背脊上,雖然看不見他驚世駭俗的美貌,但光用想像,就令她口水泛流,難以遏止。

  子沒有打斷他虔誠的誦經聲,反而是四下瀏覽,最後發現這個佛堂實在足簡單到沒有太多的擺設贅物,這才找了一個靠窗的椅子自己坐下。

  叩叩叩叩的木魚聲,夾雜著好聽悅耳的溫潤男中音,讓原本因為睡眠不足而有些火大的子不但熄了怒火,反而被這平板、規律的聲音熏陶得有些昏昏欲睡。

  張開小嘴打了一個超大呵欠,覺得實在無聊,遂掀開碗蓋,想瞧瞧總管為他準備的是什麼好吃的。

  蓋一掀,甜甜的香氣使撲鼻而來,冰糖銀耳蓮子燉的甜湯上飄著兩、三顆嫣紅棗子,讓人食慾大動。

  子壓根兒就沒想過「客氣」這兩個字,她直接把碗端起來,三、兩口就全喝下肚了。

  好喝!這裡的廚子其不是蓋的,一大早就能弄出這麼好喝的湯,厲害、厲害!

  放下空碗,手撐著下巴,眼半,聽著規律的誦經聲,吃飽就更想睡了……頭一歪,她居然靠在椅背上打起盹來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誦經聲停下,皇甫緇衣緩緩站起身,雙手合什躬身拜了拜,才轉過身,便赫然瞧見廳裡多了一個人,美麗的鳳眼不由得大睜。

  「阿彌陀佛。這~~這個~花姑娘~」

  子只是打盹,所以早在他放下木魚捶的時候就醒了,因為突然想瞧他的反應,所以繼續裝睡;另一個原因則是,她該怎麼解釋到這裡的衝動呢?總不能說「你的木魚聲吵到我了」吧!

  「嗯!姑娘~」怎麼辦?叫不醒。「花姑娘~這個~」

  子歎了聲,抬起眼道:「我只是小睡一下,你念你的經,別顧慮我。」

  皇甫緇衣正要向她走近,就被她那剛起身的慵懶模樣嚇到,俊俏臉蛋馬上紅透。

  阿彌陀佛!他是無心的。

  想是這麼想,但眼睛卻早已瞧見她雙眼水水的,臉頰紅暈著,頸間的盤扣鬆開了,隱約可見那粉粉的肌膚,再加上她舉手投足間慵懶的味道,思及此,他的心開始亂了。

  悄悄再瞧她一眼,驀然發現她的臉色不大對勁,不似~不似生病了,而是呈現健康的蜂蜜色,不同於昨日乍見般的白晢。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面孔才是真正的她吧!那又為何要掩飾呢?還是她真正在躲的人其實是他呢?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皇甫緇衣不明白。

  儘管不明白,心裡還是覺得這樣才符合她的模樣,彷彿她原本就該是這個樣子。可是,他為何會有這麼強烈的感覺呢?

  子見他許久不出聲,又直勾勾的瞧著自己,皺起眉道:「你不用對著我念佛吧!我又不是觀音菩薩。」

  瞧他還是不語,呆呆站著,索性伸手將他拉坐到自己身邊。

  「阿彌陀佛,男女授受不親。」

  皇甫緇衣想退,但哪有她的動作快,她才一伸手,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下一刻就坐到她身邊了。坐定後,他忙往旁邊挪,與她保持距離。

  子笑笑。「有這麼嚴重嗎?我只是要你坐下,好讓我的脖子不用抬得這麼酸嘛!」

  「那~~那也不用動手。」總之,皇甫緇衣的眼睛都不知該往哪裡擺了。

  不過,他還是藉著坐下的時候,仔仔細細地瞧了她的臉,果然是健康的蜜色,而那張臉極似故人的臉,也讓他不甚平靜的心湖再起漣漪。

  會是她嗎?

  「你每天都起的這麼早嗎?」子哪懂得他心裡的想法,只是萬般欽佩的瞧著他,佩服他能這麼早就把自己打理妥當,換作是她,只有在老爹逼著練功時才會起早。

  聽她問得直接,拘謹的皇甫緇衣也不由得一笑。「也不算早了,佛經上記載,許多高僧大德在還未參透佛意、修成正果之前,都是時時刻刻念佛參禪,日夜精進不懈的,我根本比不上他們。」

  喲~~還真是認真,他說著、說著,臉上又露出一股清聖之氣。

  她感慨的道:「這是我們認識以來,你跟我說過最長的一段話哩!」

  頓了頓,鳳眸不解的掃向她的小臉,忽然問:「是嗎?小時候我們不也聊過幾次?」

  「這~這個~~小時候的事誰記得了。」她心虛的回道。

  「是嗎?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們挺聊得來的,每次一見面就聊到忘我,不是嗎?」皇甫緇衣瞅著她心虛的臉,一會兒,才慢慢的接著道:「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兩家住得近,妳因為待在家裡無聊,老喜歡往我家裡跑。」

  「這~這個~~」子嘿嘿傻笑,他既然這麼說,那就算是吧!「真不好意思喲!我前些日子生了場大病,腦子有些糊塗了,以前的事大都不認得了。」

  該死的,就說她假不來的嘛!誰知道這美男子和花解語青梅竹馬的事啊?要掰,就來吧!反正她都推說統統不記得就是了。

  皇甫緇衣微側首,狀似關懷。「生病了?生了什麼病?為什麼沒讓皇甫家知道?」

  幹嘛!怕傳染啊!子沒好氣的一瞥眸。「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反正現在已經沒事,別提了。對了,你那碗什麼蓮子湯的教我全喝了,不好意思啊!」

  他莫測高深的瞧著她,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會兒,雖然只是一下下,卻讓子打心底發起毛來,千萬別被拆穿了才是。

  不久後,他才淡淡的瞟了眼那空碗。「花姑娘,妳們打算在這裡住多久?」

  「多久啊!」就說三個月會不會太過直接了點兒?何況,他那麼不情願她們留下,會不會在聽到三個月後,直接叫人把她們轟出去?那可就糟糕了"

  「你就這麼討厭我住在這裡啊!」她露出死皮賴臉的笑,就算不為一飽眼福,她也不想就這樣離開。

  皇甫緇衣搖搖頭,輕聲的道:「我沒有討厭妳。」

  「那就好,只要不是討厭就行了。哎呀!別板著一張臉,你長得很好看,應該要多點笑容才好,這樣也可以讓大家高興,多棒。」心情放輕鬆了,她就管不住自己的舌頭,一古腦兒的把心裡的想法全部傾訴出來。

  他眼中則滿是驚訝。

  花解語是個知書達禮,四書女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而且,她從小就喜歡端著個小淑女模樣,冷淡高貴,不喜歡和任何人接近,包括他這位掛名的未婚夫,曾幾何時,她竟然會有如此大的轉變呢?

  再說,他們從小就不熟,又何來相談甚歡的幼年呢?他更清楚的記得,花解語小時候老嫌他長得比她漂亮,又因為是庶出,對他總是用輕視、不屑的口氣,他從未在她眼中看過這般澄清的眼神,綜合這種種,不禁令他開始懷疑。

  她到底是誰?

  「坦白告訴你,我原本是不想來的,無奈吃人嘴軟,既然吃了人家一頓醉月樓,就只好非來不可。我瞧你生得極好,個性也應該差不到哪去,我們來打個商量好不好?」

  子打著如意算盤,如果能在這三個月內跟他和平共處,讓她可以交差,花解語省事,他還是可以去當他的和尚,皆大歡喜,多好。

  皇甫緇衣垂首,狀似沉思。

  未久,他抬起美麗的鳳眼,緩緩問:「妳要和我打什麼商量?」

  「我知道你不想成親,也不打算成親,雖然很可惜,但那是你的選擇,我尊重你。」她很江湖味的拍拍他的肩,然後傾向前低聲道:「而我呢!正巧也有這個打算,既然我們想法一樣,那就和平共處了,好不好?」

  「既然我們想法一樣,那就請回吧!」皇甫緇衣輕吟。

  「這怎麼行?」她至少也得待滿三個月耶!

  「有何不可?我娘這邊我來說。」他極有把握可以阻止他娘親愚蠢的舉動。

  「但我可沒把握說服花家這邊。」何況,沒待滿三個月,子根本不知道花解語的下落,要回花家也不行哪!

  「那就是妳的事了。」皇甫緇衣微笑道。

  說得倒輕鬆,子瞪了他一眼,「不行,我非在這裡待滿三個月不可。」

  「哦?」皇甫緇衣側首,溫雅的表達他的不解。「為何一定是三個月?」

  「這~這個~~因為雙方家長是這麼約定的。」她急道。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這家夠大,妳愛待就待,只要別靠近『積德存善樓』就行。」他道。

  眼不見為淨!佛祖早就說了,「眼前一切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說的就是眼前所見一切全是空的。她是空的。一桌一木一草一樹也全是空的,既然是空的,那她要在哪裡,也都與他無關了。

  況且,早已決定的事絕不會因為任何人、事、物而有所改變,他的心意已決"

  子望著他美麗、清聖的臉,暗歎,實在是浪費啊!這男人。

  「來不及了,昨天韋總管就已經安排我們住進這樓旁邊的廂房了。」他發怔的表情令她心情愉快的大笑出聲。「反正都已經住進來了,我們就好好相處吧!」

  皇甫緇衣好久沒這種感覺了,他竟然無話可說。「妳~妳~~」

  「唉!還是沒聽懂嗎?我已經住到你隔壁去啦!偌,不遠。」她起身推開窗,遙指窗外那片清靜竹林內的一棟獨立小屋。「瞧,就是那裡,我和嬤嬤、喜兒全住在那兒,有空歡迎來坐坐啊!鄰居。」

  「什麼?誰說那房子可以住人的?那~那是我的書房。」皇甫緇衣難得的提高音量,有些氣急敗懷的嚷道。

  「原來那裡是書房啊!難怪我覺得書多了些,整排書櫃讓我有些透不過氣來,我已經讓喜兒整理了一些堆在屋外,你要不要~」子話還沒講完,就見他焦急的站起,匆匆往外走去。

  「怎麼了啦?」她連忙跟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皇甫緇衣深吸了好幾口氣。那些書是他的寶貝,他可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它們。

  「阿彌陀佛,要忍,我忍,我一定忍。」

  皇甫緇衣沒有理她,逕自往外奔去,然後一路大喊:「韋總管、李三叔、阿勇,快來啊!幫我把佛經道書全給搬進屋裡。」

  跟在後頭的子這才恍然大悟。「早說嘛!如果早知道那些書那麼重要,我就不會讓它們在屋外淋了一夜露水了嘛!」

  美麗的鳳眼在她低喃後,憤怒的瞪著她。「妳就不用跟來了。」

  「啥?」

  「現在就回去收拾行李。」

  「咦?」她眨巴著眼。「我們剛才不是談得很愉快?」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抑止不住的怒火有些失控。「誰跟妳談得很愉快?總之妳快回去,我不想再見到妳。」

  「咦?」有這麼嚴重嗎?子停下腳步,怔在原地。

  「阿彌陀佛。」今天一早就破了嗔戒,這樣下去還得了,距離他修行的路又更遠了。他決定在搶救完佛書後,就要回到佛前繼續懺悔。

  「小姐~~」一聲拉長的稱呼,表示嬤嬤的不滿已經很嚴重了。「一大早上哪兒去啊!」

  好不容易在佛經混亂中脫身的子一回到房裡,就見到嬤嬤和喜兒雙手插腰,神情不悅的守在房門口迎接她。

  「嘿嘿!也沒去哪,就只是~」

  她還沒來得及說完,喜兒就挑剔的叫了起來。「老天哪!妳看看妳,頭髮沒梳、臉也沒洗、衣服亂七八糟的,這~這不是昨天的衫子嗎?」她一副快昏到的模樣。

  「別告訴我妳一大早就用這副德性出門亂晃。」手拍額,實在看不下去了。

  子摸摸臉頰,又低頭看了看自已。「有這麼嚴重嗎?」她是覺得還好啦!

  「當然有,我們家小姐知書達禮,說話永遠是輕聲細語、走起路來永遠是碎步優雅、吃起東西永遠是細嚼慢咽,哪像妳。」嬤嬤做了一個總結,一聲令下。「給我到梳妝台前乖乖坐好。喜兒,我們一起來,千萬不能丟了小姐的臉。」

  「是。」喜兒應道。

  「嗄?」子根本沒有回嘴的餘地,就被她倆一左一右地架到梳妝台前坐下,梳頭的梳頭、洗臉的洗臉。

  當喜兒摸出一大盒粉要住子淡蜜色的肌膚蓋上去時,子「啊」的叫了一聲,反倒嚇住其它兩人。

  「妳在叫什麼?這粉是昨天用過的啊!」喜兒拍拍受驚的胸口,狠狠地瞪她一眼。

  子怔怔的瞧著鏡中的自己。慘了,她壓根兒忘了要掩飾膚色,還在皇甫緇衣面前晃來晃去,慘了,這下真是慘了!

  「這個~~」

  「妳到底還有什麼好囉唆的?快點行嗎?」都快過了早膳時間,嬤嬤心急不已,就怕壞了小姐的名聲,讓皇甫家的人以為小姐賴床、擺架子。

  「這~這個~不擦粉會怎樣?」子縮了縮身子,想著亡羊補牢的辦法。

  「那還用得著問嗎?妳不自己瞧瞧,妳的膚色距離白晢動人還有好大一段距離,妳以為別人都分不出來嗎?」嬤嬤接過喜兒手上的粉盒,「噗噗噗」往子的臉上蓋去。

  完了,完了!子有種不妙的預感。

  隨著鏡中那張臉逐漸白晢,化妝後的子和原先剛起床的野丫頭樣完全判若兩

  人,若說沒分辨出來,只能怪他太笨了,而且,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她在心底哀歎,渾然沒注意到嬤嬤的動作,一件薄如蟬翼的嫩綠罩衫就這樣毫無阻礙的往她頭上套,接著就是她那頭蓬鬆亂髮被修理了。

  「嗚!」冷不防的,頭皮被扯痛。「啊!好痛,我的頭髮天生就愛打結,沒救了,可不可以別理它~」

  她說歸說,喜兒梳頭髮的力道可沒半點減弱的跡象。

  哎呀!子的心情已經夠煩的了,她們還在她身上弄這弄那的,好煩哪!她雙手使出蠻力掙脫出她們的勢力範圍。

  「不要再過來了喔!我說過我不愛穿那種衣服,害我都不會走路了;我也不要再梳那什麼仕女頭,我就散著發,誰要過來我就不客氣了喔!」

  沒見過這麼沒氣質又不愛漂亮的女人,嬤嬤冷哼道:「妳以為妳是誰啊?若不是小姐和妳交換身份,妳求我們,我們都不見得願意伺候妳。」

  「就是說嘛!坐沒坐相,站沒站相,一點小姐的樣子都沒有,我簡直不敢想像若妳這副模樣叫小姐看到,小姐會做何感想。」喜兒手裡拎著一件薄背心在一旁補充道。

  「行,好,妳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反正我就是比不過妳們家小姐嘛!」子不是自暴自棄的人,相反的,她還凶悍得很。敷衍的語氣一轉。「既然妳們家小姐這麼好,那讓她自已來皇甫家作客啊!光賴著我又有什麼用?」

  何況,皇甫緇衣又不是笨蛋,他遲早會發現她是冒牌的,到時候,誰知道他會有什麼表示。

  奇怪的是,皇甫緇衣長得好面熟啊!再加上他對念佛走火入魔般的固執,以及打算將來出家的誓言,都讓她熟到姥姥家了。可是她很確定她未曾到過京城,也不記得老爹有認識這種錢有勢的大戶人家,那她到底是在哪裡見過他呢?

  「妳真過分。」聽見她這番不負責任的說法,喜兒不禁埋怨道。「明知道小姐已經躲到京城外去投靠親戚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小姐又沒辦法趕回來。」

  一彈指間,說到這,子又有疑問了。「妳們小姐沒有妳們的服侍成嗎?一個人驕生慣養的,難道不怕在這三個月裡受委屈?」

  嬤嬤哼道:「小姐身邊還有奶娘在呢!再說,投靠的親戚也有奴婢供小姐使喚,何來的委屈?」

  「原來如此,是哪個親戚這麼幫忙?」

  「這妳不需要知道。」

  「怕我往外說去?」

  「妳只要扮演好妳的角色就行了。」

  聽她們這樣說,實在讓子心裡很不爽。「妳們這麼不配合,未來的三個月很難再合作下去喔!」

  「這個~」嬤嬤的口吻軟化下來。「說了妳也不識得,是小姐的一個遠親家裡,小姐只是想一個人靜靜罷了。」

  子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千金小姐玩的遊戲,她是不大懂。反正,順利過完這三個月,她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妳好好扮演小姐的角色,只要在這三個月裡不讓皇甫家認出來,就算大功告成,其它的妳不用理會。」嬤嬤連忙道。

  「現在我人已經住進來,四爺也見過了,不這樣還能怎麼辦?」但若是讓皇甫緇衣認出來,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這才是。來,快坐下來,我給妳梳個漂漂亮亮的髻。」

  「不用了~」眨了眨眼,子退後幾步,然後露出認命的苦笑。「好吧、好吧,來梳吧!」

  嬤嬤這才滿意,雙手靈巧的摸上她的發,俐落地在發間穿梭。

  不過,就是忍不住想叨念。「我說啊!妳可不可以坐得秀氣一點,腳不要蹺起來……唉,不是這樣,坐而並膝……不,不是~瞧妳這坐相,多難看。」

  沒救了,這德性!

  子賴皮的笑笑。突然間~「噓~妳們聽,有木魚的聲音。」

  這個人還真虔誠啊!大白天也在誦經。

  「習慣了,就見怪不怪啦!」嬤嬤老經驗的道。

  「為什麼?」子問道。

  「京城內外,誰不知道皇甫家出了一個和尚兒子。」從屋外端著一盆清水走進來的喜兒接了這句話。

  「我看他長得很好看,個性也溫和,家裡又體面,而且他不想成親,這不全如了妳們的意,何必這麼不屑他呢?」平心而論,子倒是滿同情皇甫緇衣的。

  「人長得好有什麼用,沒出息一個。」

  嬤嬤梳完發後,挑剔的上上下下看著她,那凌亂糾結的長髮終於梳理成一副柔順的模樣,頭頂上還綰個小巧的髻,其餘的髮絲服貼的垂在腦後,一襲嫩綠衫子再加上粉色背心,臉上的妝容完美無瑕。整個人的外表像是像了,但那眉宇間的淘氣、愛笑的唇角,以及毫不在乎的氣質……唉!還是和文靜嫻淑的小姐差得遠呢!

  「別歎氣了啦!我好歹也努力啦!再不像,也不能怪我啊!」子皺皺鼻子,淘氣的笑笑。

  「別露出馬腳就好。」嬤嬤應道,算是認了。

  「對了,嬤嬤,妳們小姐對皇甫緇衣的印象如何?」這個她一定要知道,否則她會抓不準和他相處時的分寸。

  「極差。」

  「咦?為什麼?」

  這還用說嗎?「當朝風氣,崇尚男子文武雙修,既要能舞文弄墨,又要身體強健,隨時能上馬狩獵。皇甫四爺的樣子是生得極佳,可惜文弱得緊,又只喜歡念佛誦經,我們小姐是很不屑的。」

  嗄?這聽起來果然有幾分道理。子自小喪母,身邊又沒人跟她談過這事,所以聽得津津有味。

  「男子文弱也沒關係,有女人來保護就行啦!」她是這麼想的。

  「笑話,所謂良人,就是女子一生的依靠,想當然耳也該是雄赳赳、氣昂昂,頂天立地的漢子。似皇甫四爺這般手無縛雞之力,與世無爭又軟弱無能的個性,哪個女人嫁他會幸福。」還好他算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不適合婚配。

  也算是啦!這樣說來,皇甫緇衣的缺點果然不少。不過,一個男人被人在背後說成這樣,實在很今人同情哪!她是最看不得美男子受委屈的,胸中一股莫名正義感於焉產生。

  「這些都是花解語的想法嗎?」她忽然想起。

  「是啊!」沒人比她們更清楚了。

  「那花解語曾和皇甫緇衣相談過嗎?」

  「小姐根本不屑跟他談好嗎?」

  子頰上冷汗直流。「一次都沒有嗎?幼年時呢?青梅竹馬時呢?」

  「沒有,一次也沒有。小姐一看見他那張比女人還美的臉蛋就覺得噁心,根本連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嬤嬤權威的說,又斬釘截鐵地道:「妳明白也好,沒事待在房裡少說話,千萬記得,小姐是不會願意跟皇甫家的人聊天的,別壞了小姐的規矩。」

  完了,完了,子大感不妙。

  她捂著額,忍不住甩甩自己的頭,從指縫中瞪著地板。

  早在佛堂中,她就穿幫了,他一定知道她是假冒的。

  這個時候,他說不定已在準備要趕人了。

  怎麼辦?她要不要自己閃人哪?

  或許他沒注意到:

  但是,她能做這麼好的打算嗎?天哪!誰來救救她啊?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3-6-11 00:02: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佛堂內窗戶大開,和風徐徐。

  誦經告一段落,皇甫緇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整個人精神大好,臉上也微微泛起溫柔滿足的笑容。

  他又恢復原來的內心平靜,果然,懺悔能幫助他洗滌心靈,此刻,心裡再無焦躁之意。

  「噓!小聲點,四爺在禮佛,飯菜放下就離開,別驚擾了他。」奴僕在身後躡手躡腳地動作。

  「四爺不累嗎?早上幫忙搬書冊,還沒完全喘過氣來,就又一頭栽回去佛堂唸經,好久沒看到四爺這麼心神不寧了,主母這招真是有效,花家小姐不過住進來半日,四爺就變得比較人性化了,怕要不了多久,四爺就會完全恢復正常,再也不嚷著要出家當和尚了。」

  「還說呢!誰教主母什麼書不好念,打小讓四爺背經讀經,自已種的因,就得自己得受。」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也要四爺有這個意啊!」

  現在上頭可是巴不得四爺別唸經,正常地娶個媳婦呢!

  「噓噓,這種事還輪不到我們下人說,做事吧!」

  趁著主子還跪在佛前,他們連忙放下手邊的東西,悄然離開。

  佛堂內仍是一片沉靜,就連空氣都像是靜止了。

  皇甫緇衣緩緩地起身,躬身打禮後,走到擺滿素食菜餚的桌前,他半垂眸似在沉思,未久,低聲歎息。

  心神不寧?連長年服侍他的下人都看出他心神不寧,可見那位花解語對他的影響有多大。

  看看窗外天色,末到掌燈時分,但已過申時了,依佛門規矩,他是過午不食的。可這府中的人不死心,硬是定時定量的把食物照三餐往他房裡送,企圖留他在塵世中。

  搖搖頭,心裡實在懊惱。不吃,浪費他們的心意不說,也可惜了這食物;吃嘛,他的修行之路便遙遙無期啊!

  歎息著,他選擇以往常做的方式,捧起食盒,一一盛起菜餚,打理妥當後,提起食盒往後門走。

  後門外,是個有別於皇甫家的平凡世界,那裡多是為了生活與三餐奔波勞碌的人,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習慣在這時候出現,他反正不吃,乾脆就給了他們。

  京城裡誰不知道,四公子每到近晚時分,就會開門施糧,儘管那份量不足以餵飽所有的人,但大家還是會守在那裡等待施捨。

  「謝謝,謝謝四公子。」

  「別說了,希望你們喜歡。」

  含笑揮別他們,皇甫緇衣才轉身,就見到身後站了一位嫩綠衣衫的年輕女子。

  子笑吟吟的看他。這人,依舊是一襲黑色衣衫,俊美的臉龐有些懊惱與驚訝,彷彿見到自己是最不情願見的事。

  「真巧啊!我們又遇上了。」

  鳳眸微訝,反射性的動作便是把食盒往身後藏,溫言問道:「花姑娘,這時候怎會在此出現?」

  「巧合啦!我嫌裡面悶,想到外頭透透氣,就見到你打開後門,原本以為你和我一樣也想出門溜溜,所以就跟在你後頭了。」子上前幾步往前探了探,他馬上把空的食盒往後再縮了下,她也不假裝沒看到,唇邊含笑地道:「原來是這件事啊!你這樣做,不怕自己餓肚子嗎?」

  「我不餓。」他回道。

  「這樣啊!我卻還沒吃呢!介不介意陪我一道用餐?」

  他聞言,輕佻眉,注視她那張精緻裝點後所呈現的無瑕臉蛋,感覺到有些陌生,但她的笑容透著直率光彩,今人很難拒絕。

  「我要下人們馬上為妳準備。」

  「這樣啊~一個人吃飯多無聊,我可沒興趣像你一樣把食物送出去,那可怎麼辦?」子也不是很認真的在煩惱,真正令她心煩的是早上露出的破綻,她得找機會圓謊才行。

  「花姑娘!」

  她靈光一閃,想到一個妙計。「哎呀!反正天色還早,你陪我上街走走好不?來到京城幾天了,也沒好好看過這裡的大街,趁此機會我們逛逛去。」子的笑臉上充滿光彩,反正人都已經站在後門邊了,出去逛逛又何妨。再說,多聊聊也才能知道他到底拆穿她的身份沒有。

  「~嗯?」花解語……在他的印象中,也是京城人士吧!

  「走啦、走啦!還是你有什麼顧忌?」子很豪氣地一拍胸脯,笑道:「不會有事的啦!就算有危險,我保護你。」

  美麗的鳳眼瞅著她的笑臉,視線微往下移,但又馬上移了回來,白玉般的俏臉有些暈紅。然而,心裡想的卻是,這女子的動作怎地這般熟悉,就像記憶裡那女孩長大了似的。

  「我聽人家說,京城好大,大到連皇宮內院都擺得下,你去過皇宮沒有?」

  見他沒有反對,子便拉扯著他的左臂往街上走去,順便隨口聊了幾句。

  「阿彌陀佛。」皇甫緇衣藉著口宣佛號時,將手臂從她的雙手中收了回來。「沒去過。」

  「小氣。」子瞪了他一眼,視線馬上被街上琳琅滿目的新鮮事物所吸引。

  皇甫緇衣慢慢地跟在她身後,懊惱的心想,他到底是怎麼了?此刻他原本應該在房裡抄寫經文的,怎會她一邀,他就出門了呢?

  「喂!跟我出來也開心點嘛!別板著一張臉,多浪費啊!」子不知從何時起就一直注視著他的俊臉,一發現他心不在焉,馬上指責起來。

  他微怔。「很抱歉,天生如此。」

  她一挑眉,沒救了他。左右一看,四周並無飯館。這可糟了,他們要到哪裡坐下慢慢談呢?

  「妳在找什麼?」皇甫緇衣不解地問。

  「可以坐下來吃東西的地方。」

  她真是餓了呢!皇甫緇衣已經習慣過午不食,但正常人的進食習慣他懂的。

  「跟我來吧!」他轉向左邊。

  「咦?」

  「我們到那邊的迎賓樓去。」

  啊!子愣愣的瞧著他的背影發呆,沒想到他還認識路嘛!她還以為他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會在房裡唸經呢!

  跟著皇甫緇衣來到客棧,才進入大廳,就察覺到四周投來異樣的眼光。

  是因為他吧!長得這般好看,又是一身黑衣,任誰都會多瞧上幾眼。

  「客倌,要吃點什麼?」店小二上前問道。

  「隨便來點東西吧!」皇甫緇衣回道,想了想又問子。「還是妳有什麼特別想吃的?」

  「這個~」子隨興慣了。「那就先來兩樣你們的拿手菜吧!」

  「是,馬上來。」

  他們在靠窗的桌子坐下,一坐定,子便「啊」了聲。

  皇甫緇衣不解地望她,沉默地等待她的下文。

  「我的身上沒帶錢。」她放低了聲音。

  「我也沒帶。」皇甫緇衣說得雲淡風清。

  「那該怎麼辦?」她急了,就要起身。「我們趁還沒上菜前快走,免得付不出錢來丟臉。」

  又是種極為怪異的感覺:

  皇甫緇衣淡然的平視著她,緩緩道:「記在帳上,他們自會去向皇甫家的帳房討。」

  她這才恍然。「原來如此。」這就是大戶人家的作法,果然方便,以後帶著他上街只要記帳就行,她在心裡記住了。

  「這個~皇甫公子~」子為他跟自己斟了茶,狀似隨意地道。「關於我們早上談的事,不知道你~」

  「哪一件?」他喝了口茶,臉色除了平靜,還是只有平靜。

  「就是在你家住上三個月嘛!」她很緊張哩!弄砸花解語的事就算了,畢竟她小奸小惡慣了,答應別人的事又怎樣,反正她做不來大小姐。但是,一想到要讓這美男子留下不好的印象,她就覺得很不舒服,拚命的想要解釋什麼。

  「妳該知道我是不打算成親的。」皇甫緇衣沉默半晌,徐緩低語。「就算妳住在皇甫家,也改變不了事實。」

  「是~這樣啊~」

  她好想問為什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一個貴公子看破紅塵,一心只想出家呢?

  「我自幼內向,不喜歡出門,後來又因為家中變故,與我娘親遠避江南,在那段日子裡,我親身經歷了許多無奈與痛苦,也就因為這樣,更感到佛法的慈悲與浩瀚,決心遁入空門,以身事佛。」

  話方落,就見她的笑臉徹底的變形。他看了,先是忍著,後來實在看不下去了,不禁微惱。「妳那是什麼表情?有話就說啊!」恁誰見到她,再好的修養也全給破壞了。

  「是你要聽的,那我就不客氣了。」子哼了聲,道:「拜託,你是感情脆弱,還是受不起打擊啊?就因為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要出家?那境遇比你更慘的人該怎麼辦?不就都活不下去了嗎?」

  「……也不全因為這樣。」他一愣。

  「再說,別人看不起你,你不會反擊回去嗎?虧你還是個男人!別這麼懦弱,行嗎?何況連你這種長相、這種身份,都會面對無奈和痛苦,那你把街上那些比你更不幸的人擺到哪裡去了。」

  罵到最後,子有些渴了,拿起茶杯仰頭一灌,繼續道:「唸經打坐是很好,不過,也只有你這種家世的人才做得起啊!你以為大家每天都是怎麼過日子的,光唸經就能填飽肚子嗎?大少爺。」

  真是夠了!或許她不明白他對佛法的堅持,不過要說到無奈,她懂得可比他多了,而且,富裕的人不懂真正生活困難的人是怎麼過日子的,所以,根本沒資格斷言何謂人生的困苦。

  皇甫緇衣抬眸,瞧著她生氣勃勃的小臉。

  他不懂,只怕沒人比他更能體會世態炎涼之苦了。

  寄人籬下的苦、被人訕笑的苦,他不是悲觀的忘不掉,而是,記憶中依然印象深刻。

  細思她話裡不自覺透露出來的玄機……他心中泛起一陣異樣的感覺。

  「念佛能讓我心情平靜,也不全為遁世逃避。」想了想,覺得似乎沒必要跟她解釋這麼多。「好了,別再說了。妳還吃不吃?」

  吃。當然要吃,免得被他氣死,還得當個餓死鬼。

  洩憤似的戳著桌上的獅子頭,眼角餘光卻注意到他根本連筷子都沒動。

  「你不吃?」

  「我吃素。」他淡然的道。

  「吃素?不會吧!你吃素?」她訝異道。那不是只有老人家或尼姑、和尚才做的事嗎?

  「有那麼驚訝嗎?」瞧她這是什麼表情!唉!怎麼一碰到她,他的情緒就激動得特別厲害。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我決定要出家開始。」

  「哦!你真的不吃?」她的眉毛挑得高高的,光吃草有什麼樂趣?

  「不吃。」

  她實在很難想像,夾起一箸香滑、軟嫩的糖醋魚,在他面前晃阿晃的。「真的不吃嗎?很好吃喲!你試試看就知道了,真的是難得的山珍海味喲!如果你不吃的話,人生豈不是太沒樂趣了。」

  「阿彌陀佛,妳不要再玩了,我是堅決不吃的。」他因她這孩子氣的動作而淡淡的勾起唇角。

  「真不吃?好香耶!你怎麼忍得住呀?」要她不吃肉?她搖搖頭,作夢還比較快。

  「阿彌陀佛。」

  「算了,」她在他面前又晃了下筷子。「不也有人說,佛在心中坐,酒肉穿腸過?」人家都可以吃肉,他還在堅持啥。

  「那是世人自欺欺人之舉。」他又宣了一個佛號,一臉清聖模樣。

  她沒轍了,聳聳肩,將已經半涼的魚肉送進嘴裡。難搞的男人,怪癖一大堆。

  待他們走出客棧,已是掌燈時分,天色完全暗下來。

  皇甫緇衣走在她前頭,寬大的衣衫隨風輕擺,又讓子看傻了眼。

  可惜,當真可惜啊!這樣好相貌的人居然要去當和尚,唉~~

  「妳在歎氣?」皇甫緇衣不滿的回頭。飯也吃了,街也陪她逛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唉!」子又是幽幽一歎。「你不懂啦!就像眼看一塊上好的美玉就要掉進一條臭溝渠裡。」瞅著他不解的美眸,又是一歎作結。「反正你不懂啦!」

  口口聲聲他不懂,讓他的心情實在很糟。「妳不說我當然不懂,真是莫名其妙。」

  「我說,如果你哪天決定不當和尚了……」

  就在他們轉過街角時,不遠處傳來馬蹄聲,附近的小攤販才正要開始收拾,準備回家,聽到這急促的馬蹄聲,不禁停下手邊的事,嚇得不敢動作。

  「咦?發生什麼事了?」子回頭道。

  「一匹馬衝過來了。」有人叫道。

  「哈?」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這樣騎馬很危險耶!

  「不只一匹,還有好幾匹。」有人突地大吼。

  皇甫緇衣直覺地將子拉到身後,避在一旁。

  「咦?」瞧不出在他文弱的外表下,還挺有風度的嘛!

  不多久,馬蹄翻飛處,揚起一陣沙塵,待塵埃落定後,這群人竟然來到他們面前。

  子抬頭一看,竟是一群黑衣蒙面人,心裡突然想起,他們的打扮也和皇甫緇衣差不到哪兒去嘛!全是黑衣。

  「你就是皇甫四少?」為首的黑衣人問。

  「我是。」

  於戳了戳他的後背。「你的仇家?」

  「不是。」他沒回頭。

  又戳了戳。「那為什麼人家會衝著你來?」

  「不知道。」他也想問。

  為首的黑衣人厲聲下令。「拿下,不論生死。」

  吆喝聲一起,黑衣人馬上有了動作,整齊劃一的從馬上躍下,拔出兵器來。

  「啊!」皇甫緇衣瞪大了鳳眼。「你們這是幹什麼?」大街上就要動手,未免太藐視王法了。

  「有人出錢要買你的命。」「啊?」

  沒等皇甫緇衣驚訝完,他身後的子便已有了動作。她先是衝到其中一個人面前,空手入白刃的奪刀,然後「涮涮」地朝黑衣人砍了兩刀,將黑衣人逼退了幾步,這才退回到皇甫緇衣的身旁。

  「快閃!」她拉著他低嚷。

  「咦?」皇甫緇衣更訝異了。「妳會武功?」

  哎喲!情急之下,她壓根兒把她現在假扮的大小姐身份給忘了。

  「這~這個~~」她手上的刀頓時成了燙手山芋。

  「妳~妳~啊!小心。」皇甫緇衣見她背後有人襲來,直覺的推開她,自己用背去擋。

  嗚~~疼死了。

  他還來不及去瞧背上的傷口,子就把他攬在自己胸前,反手解決了那偷襲之人。

  「拜託,沒本事就別逞英雄。」瞧他疼得臉色發白,子心裡很是不忍,用怒斥表達關心。

  「我~」他受傷了耶!她還凶他。

  「噓,很疼吧!待會兒再替你治療。」她好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金刀老谷的獨生女,眼前這群黑衣人她還不放在眼裡。

  左手攬著人,右手的刀還是使得很俐落。只不過,黑衣人怎麼越來越多,砍都砍不完哪?

  「去他的媽巴子,這女人太強了,大家一起上,越快解決趟好。」有人叫道。

  誰怕誰啊!子一揚手,拭去額上汗珠,提起刀來再戰。

  已經痛得有些昏沉的皇甫緇衣半靠在她身上,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瞧見她頰上有汗珠子,下意識抬手為她拭去,不料卻拭去她的粉妝,還她原來的膚色。

  「原來如此。」他低語。這種被陽光親吻過的色彩才應該是她本來的面目吧!

  「嗄,你說什麼?」子又俐落地解決一人,沒聽見他在耳邊的低喃。

  「沒什麼。」

  皇甫緇衣精神一振,頓時察覺雙方的情勢,因為他受傷了,連帶的讓成為他支柱的她也動不了,只能站在原地和黑衣人近身打鬥,這樣下去可不太妙啊!

  「奪馬。」他俯在她耳畔低聲提醒。

  她猛然嚇了一跳,左手一轉,在他差點落地前飛快的將他撈起。

  「妳~~」他背上的傷口撕裂得厲害。

  「不好意思啦!誰教你突然在我耳邊說話。」她的臉微紅,耳垂附近也是癢癢的。

  真是嚇死人了,她的心到現在都還在怦怦直跳。

  皇甫緇衣低歎了聲,再次道:「奪馬。」

  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卻見她攬住他的腰,不費吹灰之力就往前跳躍。

  「上馬,坐好了。」子帶著他飛身上馬,並讓他坐在前面。

  「駕」的一聲,他們準備要衝出重圍了。

  夜晚,一匹馬上背負兩個人的重量,馬聲嘶嘶,慌不擇路的奔馳。

  「天哪!他們怎麼就是不死心?」後頭追得急,子暗罵兩聲,還是不放鬆的揪緊韁繩。

  坐在她身前的皇甫緇衣軟軟的靠在她身上,背上的傷口一直淌著血,她連點了幾處大穴,才好不容易讓血不再流了,可是胸襟的濡濕也讓她大感不妙。

  「喂!皇甫緇衣,你還好吧!」她拍拍他的臉頰。

  「嗯~」他的意識已在飄忽,背上是一片火辣的痛。

  糟糕!這時天色已晚,她又不認得回皇甫家的路,只好憑本能的尋找安全的方向。

  往後瞄一眼追兵。氣死人了,他們到底要追到什麼時候?

  剛才在大街動手,她顧忌著怕傷了旁人,但若到荒郊野外,她就不怕了。

  念頭一轉,她策馬出城,將追兵引到郊外的空地上,這才反轉馬頭,好整以暇的等著。

  「臭娘們,再跑啊!就看妳能跑到什麼時候。」黑衣人恨恨地罵道。

  子淡然一笑,坐在馬上靜待他們到來。「你們到底是誰派來的?」

  「死人不需要知道真相。」

  「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了。」她讓皇甫緇衣趴在馬背上,自己飛身躍起。

  從小苦練的武術在此時發揮了最大的用處,手上的大刀使得虎虎生威,左右開弓將這群黑衣人殺得死去活來,沒多久,他們全部投降了。

  「服不服啊?」一腳踩上黑衣人的胸口,一手提著礙事的裙,豪氣的問。

  「喲~~姑奶奶,饒了我們吧!」黑衣人叫道。

  「奇怪,剛才沒那麼厲害,現在~」另一人小聲的咕儂。

  子聽見了,淡然一笑。「哼!我剛才是手下留情,誰教你們追得這麼緊,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瞧瞧怎麼行。快說,到底是誰支使你們來的?」

  剛才是因為皇甫緇衣也在,她不好大顯身手,要裝柔弱也來不及了,所以才閃躲得這般狼狽;現在他昏過去了,不打對不起自己,而且,她也想知道究竟是誰想要他的命。

  「這~這個~~」

  「姑娘我不聽廢話。」將刀指向黑衣人的脖子威脅。

  「是他皇甫家的人。」

  子大吃一驚。「騙人,這怎麼可能?」

  「我們沒必要說謊,付錢的人真是這麼說的,他要我們讓皇甫四爺再也回不了家。」

  是這樣嗎?有誰這麼恨他,非得要了他的命不可?

  子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咬著下唇細細打量眼前的黑衣人,忽地道~~「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黑衣人面面相覷,這個問題重要嗎?

  「我爹是江湖上人稱「金刀老谷」的谷大軍,若是你們再找我的麻煩,後果不是你們所能想像的。」希望老爹的老招牌在江湖上還管用,要不然,必須隨時提防他們再來也是很麻煩的。

  「金刀老谷?妳是金刀老谷的女兒?」

  「想不到你們這麼想見我爹啊!要不要一起等他過來?」她得意的笑問。

  「不,不了,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姑娘。」黑衣人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實在抱歉,希望姑娘大人不計小人過。」

  「得了,盡快離開我的視線,免得我見了心煩。」

  她一聲令下,黑衣人跑得比誰都快。

  「慢!皇甫家這樁生意,你們打算怎麼辦?」子斜睨著他們,手中的大刀一下一下的轉著。

  「既然姑娘插手,自然是作罷了。」

  「不行,不許提起我和我爹的名字。」大眼瞟了一眼趴在馬上一動也不動的身影,憐惜的眸光一閃而逝。「就說皇甫緇衣被你們砍了一刀,屍首丟到山下了,或是說丟到溪裡被水沖走也行。」

  「嗄?」明明人沒死啊!

  「就這麼說,對誰都這麼說,知道嗎?」

  「咦?」

  「還不懂嗎?」她大喝了聲。

  「是、是,姑娘還有什麼吩咐?」「沒有了,滾吧!有多遠閃多遠。」她把刀丟還給其中一人,雙手輕拍,揮去身上的沙塵。突然又想起~「你們誰身上有帶金創藥的?交出來。」

  馬上有人照辦,頓時,兩、三罐金創藥交到她的手上。「就只有這種啊!真沒用。」不過,沒魚蝦也好,她只得撿了其中一罐放入懷中。

  「你們走吧!記住我剛剛說的話。」

  「是。」

  子目送他們離去,這才坐回馬背上,俯低身子瞧他緊閉雙眼、蒼白的臉,輕輕歎了聲。

  「真是個麻煩的大少爺啊!」現在怎麼辦呢?在他沒有完全痊癒前,皇甫家是不能回去了,他們身上又沒帶錢,這下可好,不過一晚,她就又得在外面流浪了,身邊還多了位只會唸經的大少爺。

  她皺了皺眉,攬抱起他的身子,他卻似有意識的往她胸前靠來,讓她馬上臉紅,火辣的感覺從布料傳遞過來。

  她伸掌推開他的臉,一個不小心,他竟差點從馬上跌下來,心一慌,她連忙用雙手抱著他的腰。但他頭一軟,最後還是靠在她胸前,兩個人在馬上的姿勢顯得曖昧不已。

  「坐好、坐好,別靠那麼近啦!喂。」羞死人了,她的身子還沒給男人碰過耶!怎麼就便宜了這個男人。

  「嗯~~」皇甫緇衣閉著眼睛,以俊臉輕輕摩蹭她的胸,薄唇有些激動的微張著。

  是她,真的是她!他的直覺沒錯,她真是他心裡記掛多年的女孩。

  若不是她自報父親姓名、若不是她耍得一手好刀、若不是她一如以往的直率颯爽,他又怎能發現她已來到他的身旁呢?

  「喂、喂、坐好啦!怎麼這麼賴皮啊?」子挪開他環抱自己的手,想想又不妥,本想卸下他的腰帶將他綁在馬背上,卻又怕傷了他的這身細皮嫩肉。左思右想,最後還是長長一歎。「我可告訴你喔!你抱就抱了,反正現在四下無人,你又傷得半死不活,要是在平常,我非賞你幾個耳光不可。」

  她是百般無奈,所以沒瞧見他唇邊隱隱泛著一抹雖虛弱,但好滿足的微笑。

  真是她,她真的來尋他了!

  可是,她為何不認他呢?難道她還在氣他的不告而別?

  那時,他也是不得已的啊!

  而且,她為何是以花解語的身份出現呢?難道她不認得他了?

  想到這個,他的心就是一陣劇痛,他不要她忘了他啊:

  子被他纏得滿臉通紅。這夜,怎麼這麼悶哪?一揚韁繩,「駕」的一聲,馬兒開始往前奔馳。

  「要去哪裡呢?」她喃喃自語。

  哪裡都行,只要是跟妳在一起,他暗想。

  「不管了,先離開再說,總會找到地方的。」

  她拉緊韁繩,加快速度,一個力道不穩,皇甫緇衣背上的傷口撞著馬背,疼得他幾乎要流下幾滴男兒淚來。

  「啊~~」他忍不住低叫出聲。

  「怎麼了?」她連忙伸手去摸,哎呀!傷口又流血了,怎麼辦?先上藥吧!可是這裡又沒有水……耶!有了。她想起今天中午從廚房偷摸出來的酒。

  她把馬停下,抱他下馬俯臥在地上,就著月光撕開他背上的衣服,露出猙獰的傷口。

  沒浪費半點時間,她拔開酒瓶的蓋子,直接把熱辣的酒液往傷口上倒去。

  「啊~」

  一聲慘叫後,皇甫緇衣這次是真正痛暈過去了。

  「叫什麼叫,本姑娘可是犧牲我的酒來給你治傷耶!我比你更覺得可惜咧!」把傷口用酒清洗後,才將金創藥敷在傷口上,最後再撕下自己的褶充當繃帶,幫他包紮傷口。

  扶起他的上半身,看著他蒼白、但還是很美麗的睡臉,她又歎了聲。「這樣就撐不住啦!真沒用。」

  累了大半天,她也倦了,瞧四周空蕩蕩的,也不知道是在哪裡,怎麼找落腳的地方啊!

  「真是個麻煩的大少爺。」她看著他,怔怔地道。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3-6-11 00:02: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寫好了沒?寫好了沒?我爹快要回家了。」女孩焦急的催促著。

  手執毛筆,背脊挺直,正襟危坐的男孩認真的落下每一筆。

  「還沒好嗎?哎呀!不用這麼仔細啦!有寫就好了。」

  女孩只能在一旁乾著急,畢竟每堂課都在打盹的人是她,她哪曉得這回師傅又出了什麼功課在刁難她。

  眼看男孩還是很認真的幫她做作業,她良心大發的也想貢獻一己之力,先是怕他熱替他搧風,後來怕他渴替他倒茶,又逼他吃東西,在旁邊忙得團團轉。

  「兒,妳先坐下吧!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晃得我都頭暈了。」

  「嗄?」女孩見他終於開口,忙熱切的靠過來。「你寫完了?要喝茶,還是要吃東西?或者我給你搧涼?」

  男孩露出一貫溫和的笑容。「妳先坐著,我一會兒就好。」

  「真的不用?」

  「什麼都不用。」

  聽他這麼說,小女孩樂得什麼都不用做,一屁股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往他寫的功課瞧,這一看之下,她立刻綠了臉。

  「小衣衣,你寫這是什麼啊?」

  「將進酒。」

  「啊?」她有看沒有懂。

  男孩很有耐性的解釋。「唐朝大詩人李白的『將進酒』。」

  「這是什麼東西?」沒聽過。

  「是師傅要妳回家寫的功課。瞧!我知道妳沒耐性寫字,所以我就把字寫得亂些,好讓——」男孩還沒解釋完。

  「小衣衣,在交功課之前,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寫的是什麼?」女孩耍賴的笑著。

  「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這個呢?」女孩又指了別句。

  「千金散盡還復來。」

  「那這個呢?」

  「朝成青絲暮成雪。」

  「那~」女孩的指尖教男孩捉住了。

  「兒,妳不會告訴我說,妳每個都不認識吧!」男孩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女孩嘿嘿傻笑了下。「是不認得啊!誰教它們每個都長得這麼像嘛!」

  「兒。」這下換他臉色發白了。

  「好啦!人家只是不小心在課堂上睡著了嘛!沒必要這麼大聲。」她也不願意啊!

  「那待會兒怎麼過谷老爹那一關?」谷老爹不是要她默背這首詞嗎?

  女孩笑得很甜很甜。「所以我來找你了嘛!小衣衣,你要救我喔!我們是好朋友,對不對?」

  男孩瞅著她愛笑的小臉,實在沒轍,他也捨不得看她被罰,谷老爹教訓孩子是很凶的。

  「我教妳,能認多少就認多少吧!待會兒我來跟妳爹說。」他挺認命的。

  「萬歲~~我就知道小衣衣對我最好了。」

  桃花林裡,數度花謝花開,再過半個月,就是他們搬到這個鎮上的季節了。

  男孩以為他的日子會一直這樣持續著,殊不知,某天夜裡,家裡突然出現的人,翻轉了他的前半生。

  「我說三妹啊!妳到底要任性到何時?」

  男孩從木門縫隙看出去,正好瞧見一位美麗的貴婦坐在狹小廳中唯一的椅子上,他的娘親則站在一旁抿唇不語。

  「妳不為自己想,那就為老爺想吧!他有虧待你們母子嗎?你們吃的用的,哪個不是和我這個正妻一樣?緇衣這孩子生下來,多病多痛的,老爺和我哪天晚上不是看著守著,把他當成心上的寶,妳還有什麼不滿的呢?」

  「我沒有什麼不滿。」

  「喲~~要真沒有不滿,就不會一聲不吭的帶著孩子躲到這鄉下來了。」貴婦拿起絹帕,掩著唇角道:「老爺花心,這在妳未過門前我就知道了,但還能怎麼著,不就是忍嘛!如果我不這樣忍,能有妳的存在嗎?」

  「大姊,妳有妳的作法,我也有我的想法,妳請回吧!」

  「耶?我都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妳還如此不近人情,當真要老爺親自來嗎?」

  「那倒不用,我們母子只需要清靜。」

  「妳要清靜不難,我只要帶走緇衣。」

  「不,孩子跟我。」

  「跟妳?」貴婦掩唇一笑,不屑的打量這家徒四壁的破房子。「跟妳吃苦受罪嗎?皇甫家的孩子不能落魄到這種地步。」

  「大姊,緇衣姓傅。」

  「好,有妳的,改名就能磨滅他是皇甫家孩子的事實嗎?」貴婦斂去笑容,怒道:「妳到底要任性到什麼時候?老爺是當朝尚書,我們皇甫家可沒有鬧笑話的本錢,妳要嘛,乖乖的跟我們回去;要不,就是讓我們把緇衣帶回去,沒別的路。」

  男孩駭然的瞧著大娘那沒有笑容的臉。他與大娘不親,平常也少極見到她,他心裡明白,他不是正出,和家裡其它兄弟的地位不一樣,所以他很守本分,很少到屋子以外的地方去玩。可即使他年紀小,也始終記得大娘不笑的時候是很可怕的。

  「緇衣。」

  娘見到他了,男孩馬上衝到娘親的懷抱裡,小手緊緊的抱住她。

  「娘。」

  「緇衣別怕,還記得娘說過的話嗎?」

  「嗯!」男孩點頭,美麗的眼與她神似。

  娘親笑了。「男人最是無情,人前時候百般恩愛,人後,什麼都是空的。你有娘的相貌,個性卻似你爹多情,這樣很容易帶給女人不幸,還記得娘要你將來做什麼嗎?」

  「記得,娘要緇衣將來出家當和尚。」

  貴婦人在一旁聽了,簡直快昏倒。「三妹,妳怎麼這樣教孩子?」

  「別理她,你記得就好。」娘親了親他的頰,「娘不能再陪伴你了,未來的日子你得自己過下去。」

  「娘要去哪裡?」男孩大驚,小手緊緊攬住娘親。

  「娘要去別的地方。」終於自由了,皇甫家她是再也不會回去的,那個多情的男人,她也不要了。

  「娘~」

  「還在哭嗎?這孩子怎麼這麼愛哭?」從江南一路北上,每天夜裡都聽見他的

  哭聲,哭得人發狂。

  「主母,四少爺怕是嚇壞了,再加上三夫人斷然離去,也為孩子幼小的心靈留下了傷痕,短時間內也只能多多安撫他了。」

  「唉!韋總管說的我都明白啊!不過,三妹的個性過於剛強固執,說的好聽是有主見,說的難聽是偏執太過,我就怕她灌輸這孩子一些奇怪的想法,令我不安得很。」什麼出家當和尚,這不是害人嗎?

  「依我看,四少爺年紀還小,日後慢慢教導就行了,不急在一時。」

  頓了頓,貴婦的聲音再度揚起。「也好,他的事我就全權交給你處理了,他要什麼都行,就是不能走出這個家。」

  「主母是怕三夫人會來~」

  「我當然怕啊!皇甫家的孩子沒有一個是流落在外的,我就怕三妹嘴上說得硬,心裡還是捨不得,會想盡辦法來把人帶走,所以,這點你千萬得小心。」

  「是。」

  男孩悄悄坐起,兩個大人在門外的低聲討論,他全聽進耳裡。為什麼就沒人來問過他的竟見呢?他的個性雖溫和,卻不是沒有脾氣的。

  其實,他不想回來、不想跟娘分開,更不想離開那個小村子。

  就算他們貧窮,那又如何?他們既不偷又不搶,有什麼好丟臉的。再怎麼偏激,也還是他的娘親,他們憑什麼做出分散他們母子的事。

  抬袖拭去淚水,男孩以為,只要他乖,他們總有一天會放他回去;他以為只要他不停的向佛祖祈求,他娘就會回來。

  但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男孩滿懷的期望一一落空,他已不再等待奇跡出現了;他心想,佛說的人事無常,果然是了不起的真理,他最想得到的,永遠也不會擁有。

  漸漸的,他覺得如了娘親的心願「出家」,也不是這麼難以接受的事了。

  反正,跟他有過約定的女孩已不在他身邊,未來會如何,也已經不重要了

  就這樣吧!

  消極嗎?也算是吧!皇甫家出了這麼一個沒有用的兒子,不知道大娘有沒有後悔當初為何千里迢迢的遠赴江南找他回來?

  歲月無聲無息的消逝著,幾個零星的片段記憶交錯著,皇甫緇衣的意識逐漸凝聚,男孩的無奈與哀戚依舊存在他的體內,只是鎖到更深的心底深處而已。

  他眨了眨眼,從昏沉中醒來,光影灼灼,一時間,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你醒了?」

  一張蜜色的臉出現在他面前,言笑晏晏的臉,讓他怔了許久。夢中女孩的臉和眼前女子的臉重迭在一起,讓他疑似在夢中。

  「~」他的唇微敵,低低喚了聲。

  她沒聽清楚。「哎呀!醒來就好,我還真擔心你睡迷糊了。」子見他清醒,小手忙放在他額上測溫度。「太好了,燒退了,應該就沒事了。不是我說你啊!身子真不是普通的差,只不過背上被劃了一刀,就差點睡死了,真是有夠遜的,還好你幸運遇上我,要不然你就完蛋了。」

  皇甫緇衣瞅著她的小臉,微敵的唇忘了合回去,許久許久,唇畔才泛起笑容。

  這笑臉,他永遠也不會忘,當年的女孩已經長大了。

  「你瞧著我幹嘛?我可沒東西給你吃。」子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他沒有費力解釋,這個時候,他已不想再追究她是怎麼來到他身邊的,只想感激上天的憐憫,讓他們重逢。

  「你背上的傷已經沒流血了,再過兩天,就可以自由走動了。不過,你的仇家還不知道是誰,不如先躲著,等身子完全康復再離開,對你比較好。」於把柴住火堆裡放,刻意隱瞞了一些事實,因為怕他傷心。

  至於為何顧慮到他的心情……就當作她受不了讓美人吃苦吧!

  「這裡是?」他微轉頭四下張望。

  「我迷路了,慌亂中只知道要策馬狂奔,忘了辨明回去的路,所以就隨便找間荒廢的破廟棲身。這廟頂破了一個大洞,沒下雨還好,一下起雨來,我們就糟了。」子扮個鬼臉,笑道:「只是要委屈你這位大少爺了。」

  「不委屈。」他輕聲道。從來沒想過會有再見到她的一天,也沒想過若她和從前一樣,仍要他履行承諾不再出家,自己又該如何?

  此時,彷彿他重生了似的,過往的一切全如煙似幻,他微勾唇笑了。

  「喂!你要起來呀?不好吧!」子見他的動作,忙過來攙扶。「你的傷在背後耶!不要亂動啦!」

  他攀著她的手,艱難的半坐起身,微喘氣,卻不願放手,低聲問道:「妳一直在照顧我?」

  「是啊!」亂動怕動到他的傷口,所以子乖得很。另一手拂去他垂落額前的發,親暱的氣氛緩緩在他倆週遭蔓延。

  「謝謝妳又救了我。」

  沒聽出他的語帶雙關,子挑眉豪氣地道:「不算什麼,舉手之勞罷了。」

  「哦!」他淡淡的應了聲,上半身軟軟的靠在她身上。「怎麼從來沒人說過花家的小姐會武?」

  噫?他此言一出,讓原本還覺得兩人這般親近有些不妥,正在想找什麼東西讓他靠著的子,愣住了手腳。

  他淡然一笑,白晢的手緊緊抓著她的不放。「不僅會武,還會騎馬?」

  啊啊!她露出的馬腳未免太多了些。

  一時無語,她的身子僵在那兒,連動都不敢動了,腦袋變成一團漿糊。

  「花解語,真的是妳嗎?」他微傾身,在她面前輕吐,不意外的瞧見她微赧別開的臉色,他心頭一暖,低歎道:「坦白說,我真的不介意妳是為何而來,只不過,妳真的忘了~」

  子眉一皺,決定自己就忍耐到此了。不顧他那美麗迷人的俊臉,雙手使勁一推,把他甩到地上,自己跳了起來。

  「喂,你夠囉!我已經忍耐很久了,你昏迷的時候就喜歡往我身上靠,我看你昏倒,不跟你計較。不過,你現在醒了還這樣做,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也不想想自己誘人的模樣,這簡直是故意引人犯罪嘛!

  他冷不防的被推倒,趴在地面上的俊臉微現若笑,背上的傷大概又裂開了。

  「我把妳當成我的未婚妻啊!」他微側臉,笑得好無辜,而且委屈。

  馬上正中要害,子的氣無從生起,心裡不安的問道:「你~~你沒事吧?」

  「還好。」他用雙手撐起上半身,簡單的動作就讓他氣喘吁吁。

  他忍耐的模樣讓子的良心更為不安,她咬咬牙,再怎麼生氣也不該如此對待一個病人。想了想,上前扶住他,澄澈的大眼抱歉的瞧著他。

  「你喜歡靠就靠,我不怪你了。」

  一陣莫名的喜樂驀然湧起,她的主動加上過往的記憶,讓他盤算著要如何重拾舊日情誼,卻終於發現她始終沒有公佈真實身份的打算,只是專注在他的傷口上。

  他忽地道:「我從來沒有自己決定過什麼事。」

  「咦?」她抬眼,手邊還是沒有停下。他背上的傷口果然又裂開了,擔心讓她壓根兒沒想到男女授受不親的事,直接動手拆起他的繃帶。

  他背過身,形狀優美的裸背上,從左肩到右脅一道血紅的傷口破壞了完整的美感,頗覺礙眼。她輕輕地在傷口上塗著金創藥。

  「回到皇甫家,乃至於出家,甚至是與花家訂親,沒有一件事是我自己決定的。」

  背著她的聲音,顯得相當無奈,但又透著一股堅決。

  她撕著自己的襯裙,一邊道:「這樣啊!那就找些事來做啊!」

  皇甫緇衣笑了,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心腸軟,卻大而化之,老是隨便應人的話,但這個意見,很好啊!

  「我沒有自己決定過什麼事,那是因為做什麼對我來說結果都不會變,我最想要的,始終得不到。」其是悲哀啊!

  「這麼慘,不會吧!」她一圈一圈固定住療傷的布條。「瞧你什麼都有,日子過得也挺悠閒的,沒想到你這麼不快樂。」

  他趁她的手繞回胸前時,伸手抓住她的。「現在,我有了想要的東西。」

  「哦,說啊!」她專注在他傷口的包紮上,想把手抽回。「別捉著我啊!還沒打結呢!」

  「我要的是妳。」他堅持不放。

  將她用力往自己懷中扯,兩顆頭顱靠得極近,他趁她還沒回過神時,直接湊上自己的唇瓣吻住她的,冒著被她推倒的危險,與她相濡以沫。

  子雙眼圓睜,近距離的瞧他這張美麗的臉,完全慌了手腳。

  她全身上下所有的知覺全在他不斷地舔吮、挑逗她的雙唇上,讓她心跳急促,完全不知道自已被吻了多久,只知道她也閉上了眼,陶醉了。

  許久、許久,皇甫緇衣才放開她。

  當她睜開眼時,就見到他俊美的臉上,帶著一抹極為溫柔的笑容。

  「你為什麼這麼做?」她怔怔的間。

  「我要妳。」

  子神情嚴肅的點點頭。「我明白了,因為我是你的未婚妻,所以你要我?」

  這下真的完蛋了,她一點也不想搶花解語的未婚夫啊!

  而且,最後要是讓他發現她根本不是那個花解語,又該怎麼辦呢?

  「不是的,我要妳,是因為妳就是妳。」他意味深長地注視她許久,而後才輕聲道。

  她的神情更嚴肅了。「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

  沒想到她會那麼直接的說出來,讓他的俊臉暈紅一片。

  「是的。」

  那就更糟了!她不是花解語,可他卻喜歡上她了,那該如何是好。

  她該告訴他真相嗎?

  而且,她好像也喜歡上他了,喜歡的程度應該比他更甚吧~

  這下真的麻煩了..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3-6-11 00:03:1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京城外.花家別苑

  百花盛開的花圃中,兩道人影徘徊其中。

  「死了?」輕脆的嗓音微帶絲絲冷意。

  「是的,小姐。」回復她的是個蒼老的婦人聲音。「收買殺手的人是這麼回報的,據說皇甫緇衣被他們一刀砍在背上,屍體給丟到溪裡頭飄到外省去,徹徹底底的死了。」

  「哼!原本只想給他一個小小的教訓,沒想到他這麼容易就死了。不過,總算解決了這個麻煩。」伸手拈起一朵紅艷薔薇,人比花嬌的模樣讓人驚艷。

  「小姐,接下來呢?該通知徐嬤嬤和喜兒嗎?」弄死了一條人命,老奶娘不是不心虛,但是,面對任性的小姐,她有說不出來的無奈。

  「先別這麼做,觀察一下皇甫家的反應。」頓了頓,她突然想起~「那個假扮我的女子呢?」

  「聽說那天晚上,她也出現在那條大街上,和皇甫緇衣一起。」

  美麗的臉上滿是不屑。「想不到他們的感情倒好。」

  「小姐,要連那女子一起除去嗎?」越少人知道越好,老奶娘實在很怕將來東窗事發,不知道會帶來什麼危機。

  「且慢,她人現在在哪裡?」花解語必須確定她到底知道了什麼?

  「這個~~」

  「不知道?」她的聲音提高了些,但旋即又冷靜下來。「沒關係,再去問問他們,那女子到底看到些什麼,如果她知道太多,只怕也容不了她了。」

  「是,小姐。」

  「另外,通知徐嬤嬤,密切注意皇甫家的動靜,一有什麼事,立刻通知我。至於那女子嘛,若她一直沒出現就算了。」

  「是。」

  結果~~還是沒找到答案哪!

  他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突然對她說出這些今人心跳,又奇奇怪怪的話,而她偏偏又察覺自己居然不但不討厭,反而喜歡上這個文弱的美男子。更可悲的是,她讓他吻了都還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團混亂,好煩哪!

  到底是怎麼開始的?幾天前,他還嚷著要當和尚,怎麼一下子就改變了心意呢?

  令她心情沉重的是,她根本不是他正牌的未婚妻啊!想叫自己別在意,凡事順其自然,可卻無法調適自己的心情。

  可惡!她在這邊煩得整夜無法人睡,他倒好,一覺睡到天亮。

  想著、想著還是有氣,子到外頭取了昨晚的露水將就著把臉洗了,走回暫居的破廟裡,取出沾濕的碎布要幫他擦拭。瞧著他睡著、卻還是很漂亮的臉,她的視線就像被定住般。

  那粉色的薄唇,曾經印上自已的:

  光是這樣想,子的臉又是紅透,一古腦兒的把布往他臉上蓋。沒看見,應該就不會再受影響了吧!「啊」

  皇甫緇衣猛然一驚,睜開眼,就見一塊濕布蓋上自已的臉,他怔住了。

  「不好意思,手滑了。」子吐吐舌頭,馬上拿開濕布。「你醒啦!也差不多是時候了,你已經睡了好久了。傷口有沒有怎樣?還會不會痛?」

  實在不好意思,也不敢看他的嘴,子拿著濕布沒頭沒腦的在他臉上亂擦,下意識地拖延和他面對面的時間。

  「停~」醇厚的男性嗓音低啞的響起,要命的夾雜著一絲剛睡醒的性感。

  「做什麼?」子聞聲,拿開布仔細一瞧,她的雙手一個搭在他臉上,另一手

  則粗野地拉扯著他的衣襟。

  在她粗暴的對待下,他前襟大開,纖長優美的頸項與銷骨如羊脂白玉般精緻無瑕,雪白的肩膀在黑衣的半遮半掩下隱隱若現,至於他那俊俏的臉上,淡然含笑,鳳眸晶晶亮亮的像要散發懾人的光彩;而她,壓根兒不敢看向他的唇。

  「你~把衣服穿好啦!」子馬上放開手,七手八腳的爬離他的身上。救人哪!她是什麼時候撲上去的?自己怎麼一點記憶也沒有。

  皇甫緇衣剛睡醒,就看到她耍寶耍得不亦樂乎,心情頓覺開朗。

  幽幽笑問:「妳趴在我身上做什麼?」動作有些僵硬的坐起,背上的傷口仍隱隱作痛,今他蹙起細細的眉尖。

  「我才沒有趴在你身上。」子連忙悍衛自己的名聲,慌忙中找了一個聽起來就是借口的無聊話。「我只是看你醒了沒有。」

  「哦!」他笑笑,聰明的不與她爭辯。

  「你醒了就好,我要到附近找些吃的,若有什麼事,你大叫一聲,我聽到就會來救你。」子見他沒追究,連忙鬆口氣,將他扶坐起來,旁邊放了一管從屋簷上盛接來的露水,一一交代著。「這水只能用,不能喝,我會盡快帶水和食物回來,你不要亂動。」

  皇甫緇衣在她靠近時,乘機牽住她的手,讓她的臉又紅了起來。

  「你你你~~又想幹嘛?」她的情緒波動得厲害。

  掌心裡傳來微微掙扎的力道,他不放,掙扎的力道就更微弱了。

  他歎了聲。「真不想讓妳來回奔波。」

  「啊?說這什麼話,你受傷了嘛!」子瞪著他帶著愧疚之意的眼,不解的嚷道:「而且,這附近沒客棧也沒店家,我總不能讓你拖著受傷的身子一起捱餓吧!再說,你是大少爺,待在破廟裡已經夠委屈了,總不能連東西也不吃吧!」

  她是什麼都不記得了?還是根本沒認出他來?

  皇甫緇衣淡淡的勾起唇角,牽著她的手,緩緩的道:「相信我,我曾待過比現在更糟的環境。」

  是嗎?少胡扯了!子被他牽著的手陣陣發熱,怪了,她在害臊個什麼勁?

  該不會是他的胡言亂語擾亂了她的心,害她也跟著胡思亂想起來吧!

  至少,他在名義上是別人的未婚夫,怎麼樣也輪不到她來攪和。雖說他的長相實在可口誘人,個性也溫吞得很適合讓她搓圓弄扁,非常適合她的胃口。可是,畢竟那正牌的未婚妻三個月後就會上門了,到那時她又該怎麼辦?

  將她的掙扎瞧進眼裡,皇甫緇衣半斂眸,緩聲道:「曾經有段時間,我和我娘住在一個小村莊裡,因為貧苦,也因為鎮上傳言我娘是被休棄的,所以我們飽受白眼,過著三餐不繼的日子。」他試著喚起她的記憶。

  「是喔!」子挑起眉,沒怎麼認真的在聽。

  心想,他的手軟綿綿、熱呼呼的,一摸就知道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不過,這也不稀奇啦!若是哪天見他玩刀弄槍,她才真會嚇一大跳呢!

  她心裡想的是,他倆身上都沒錢,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野雞、山豬之類的好獵來打打牙祭。不過,這大少爺挺麻煩的,唸經就算了,還兼吃素,這時候到哪裡找野菜給他吃啊?但現實也沒法讓他再挑剔了。

  哈!這下可好,她總算有機會改掉他這個壞毛病了。

  「妳不想知道我的過去嗎?」皇甫緇衣微蹙眉,扳回她的小臉,瞧著她不知神遊到何處的大眼,歎息地問。

  咦?怎麼她的指尖碰觸到的地方都是一陣火熱?她還在想,難道是因為那個吻,害她現在一碰到他就生病了?

  「看來,你是真的不想知道。」他又是一個低聲長歎。真是悲哀啊!原來幼年的記憶,只有他一個人死命地記著。

  「知道什麼?」她漫應道。

  空著的左手摸上自己的額頭,沒發燒啊!那……啊!她終於發現了,小手忙撫摸他的額頭,好燙喔!

  「你發燒了,快躺下,我瞧瞧。」

  八成是傷口發炎了。子暗罵自己蠢,竟然沒注意到,讓他發熱這麼久,不知道有沒有因此燒壞了腦子,要不然怎會說出那麼奇怪的話來。

  被推倒在地上的皇甫緇衣怔了一下,許久才感到後腦勺撞在地上的疼,然後,他低低的笑了起來。

  他那一發不可放拾的低沉笑聲,讓子覺得很莫名其妙。

  「你在笑什麼?」話未停,她已扯開他的衣衫,露出被布條層層包紮的胸膛。

  「你根本沒在聽,是嗎?」還真不是普通的遲鈍。她啊!怎麼這麼可愛呢?

  「聽什麼?我不都一直在聽嗎?」她催促他翻過身去,因為實在看不慣他扭捏的動作,伸出雙臂助他一把。「雖然不知道你這個大少爺在囉唆什麼,不過,我都有聽重點,你是在說你也很忍耐,對吧?每個人不都在忍耐嗎?你只要別動不動就悲觀,那就值得慶幸羅!」

  她拆下層層布條,見到背上的傷口果然發炎了,不由得心疼起來。

  「傷口發炎了,我就知道這金創藥不是好貨,可現在又沒別的東西,怎麼辦呢?」

  皇甫緇衣趴在地上,沒瞧見她的為難,只一個勁兒的悶著頭笑。「男女授受不親,你三番兩次褪我衣衫,你要怎麼負責?」說她遲鈍還不承認。

  「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會知道。」大眼一轉,只能這麼辦了,好在她隨身帶著針線,現在可派上用場了。

  「喂!輕薄了人怎可不認?」他笑問。

  「這是權宜之計,難道你要我看著你掛掉?」她掏出針線,拈起長針在傷口上比劃著,

  「就算是權宜之計,也是輕薄,我守身如玉這麼多年,從未栽在別的女人手上過。」

  「哎呀!是男人就別這麼小氣,何況,被看看又不會少塊肉。」她心裡在想,黑色的線縫在上頭會不會很醜啊?不過,首先得把針用火消毒過。

  背著她的皇甫緇衣渾然末覺她的打算,逕自沉浸在逗弄她的樂趣中。

  「這種事怎麼能隨便?你看了我,又摸了我,該對我負責,」

  「喲~~是誰說將來要出家當和尚的?」她用火把針燒得整根通紅,心理有點緊張,她的女紅一向不靈光,萬一縫成可怕的模樣,豈下是毀了這美麗的裸背?

  「有你在,我不當和尚了。」他突然朗聲道。

  子鼓起勇氣,按著他的裸肩,安撫地道:「好好,不當和尚也行啦!我跟你說喲!你背上的傷口太長太深,原本想讓它自己癒合的,可現在它發炎了,再不救治或許就會潰爛,所以……所以我決定拿根針把它縫起來。你……你別緊張,我很有經驗的,真的,不騙你,小時候我打傷了人,我老爹都是這樣做的,我發誓我看過。」

  他一驚,頭往後轉。「你……你要在我背上……」怎麼也說不出那件事,

  「別害怕,只要忍一下下就過去了。」她頗有良心的貢獻意見。「要不然,我把你打昏過去,你看怎樣呢?」

  額上大滴汗珠兒滾滾而落,皇甫緇衣有著視死如歸的神情。「真的得這樣做?」

  「要不然你再捱捱,我背你回京城去。」她貢獻第二個主意。

  一樣丟臉!「算了,你動手吧!」

  「你忍著點。」她也皺著小臉,沒告訴他這是她第一次實際操作哩!

  「會很痛嗎?」他不敢看,把頭埋進雙臂裡。

  「應該~~不會吧!」

  話落,她迅速一針刺下!因為不敢瞧那血珠子蹦出來的模樣,她幾乎把眼睛也閉了。

  「啊——」騙人!他慘叫了聲。

  「別亂動啊!」她怕縫歪了,一屁股坐上他的後腰,固定住他因為怕痛而亂動的身軀。

  「你還是把我打昏吧!」他哀叫。

  ×××

  「姑娘,換洗的衣裳我先放在這兒了。」半昏沉的意識在這聲叫喚中完全醒了,一時之間認不出自己身在何處,茫然的瞪著有些陳舊的天花板。

  「啊——謝謝大娘,你人真好。」爽朗的女聲傳來,令他不安的心頓時安定下來。

  「哈哈!姑娘的嘴真甜,不過,裡頭的人是姑娘的誰啊?瞧你守在他床邊那股認真勁兒,連我和我家那口子都很羨慕呢?」

  「他……他是我哥哥。」吐吐舌,這樣說連自己都有些心虛哩!

  「是親哥哥,還是愛哥哥啊?」這年頭,年輕人老喜歡弄些花樣,其實還不就是兩情相悅那件事嘛!

  「大娘,你別亂說,當心我哥哥醒來不高興。」說著,除了心虛,還是心虛,不好意思啊!壞人全教他當了。

  「哇!這有什麼好隱瞞的,還哥哥哩!你們長得一點都不像,這話誰信啊!」大娘曖昧的擠擠眼。

  「大娘,你再這麼說,我們就走羅!」女聲有些惱意。

  「好、好,不提了。不過,剛才大夫來過,說你『哥哥』的傷雖然已經處理過,但為了小心起見,還是得上藥鋪抓幾帖藥,你看怎麼辦?」

  女子頓了頓,未久,又笑著說:「大娘,還是得麻煩你跑一趟了,我這會兒走不開。」

  「我去?」

  「是啊!順便再帶些素菜回來,我伯我哥哥醒來了肚子會餓,哦!對了,我這邊還有點碎銀子,就麻煩大娘了。」

  看在藥錢跟菜錢用不了這麼多的分上,大娘笑著收下了。「我待會兒晾完衣裳就去,你去瞧你『哥哥』吧!」

  輕吁口氣,好不容易用錢打發了愛財的大娘後,子才開門走進房,眼微抬,就見皇甫緇衣醒了,她忙上前。

  「還疼不疼?」大夫果然厲害,說他這時候準會醒,一點也沒錯。

  皇甫緇衣見她換了件粗布衣裳,耳墜釵環全都不見了,低吟了一會兒,想起那些銀兩的來處,心裡不禁湧起一陣憐惜。「過來。」他輕喚。

  「怎麼了?」她皺皺眉,依言上前,以為他要坐起,便伸出雙臂去扶,卻被他一把抱住,一時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床上一坐,正好壓在他身上。「哎呀!有沒有壓疼你?」她忙掙扎坐起,他卻依舊不放手。

  「沒有。」他把瞼埋在她的胸前,汲取她陽光般的氣息。

  「哎哎,怎麼又往我身上靠?你你你……」她的臉又紅暈成片,氣急敗壞的道:「你怎麼老是這樣?已經成了習慣嗎?我又不是枕頭,」

  他靜靜的聆聽她的話語,鳳眸泛柔:心情一陣激動。「我沒把你當成枕頭。」

  「那……那你是吃我豆腐嗎?」好感動,終於有人把她當女人看待了。可……可是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吧!

  「看你怎麼想了。」垂眸閉目沉思,再抬起,他眸中帶笑。「你在我身上動針,全身上下都摸遍了吧!」

  尤其是在更早以前,一個純真的小男孩早在她手下葬送了他單薄身子的可憐春光,這些,她不能下認啊!

  「哪……哪有……」她推了推他,小心的避開他背上的傷。「也只有一點點……一點點啦!誰教你沒用的暈過去了,我瞧你痛得厲害,連針都不敢拔出來,就直接背你找大夫了。」

  他那時候,臉上白得像鬼,出氣多、呼氣少,她還以為他快不行了,嚇得她眼淚一直掉,什麼也顧不得了,背著他就往城裡跑。後來,她才在大夫口中得知他是發熱過頭,整個人暈過去;而傷口表面上看起來很嚴重,其實是還好,這才讓她放下心來。

  雖然大夫已經處理過他背上發炎的傷口,也再三保證他很快就會恢復,但她還足下放心,一定要守在他身邊等他醒來。

  「是嗎?」他淡淡的道。

  「我保證,你背上的傷口是大夫縫的,我沒毀了它。」她伸出雙手發誓。

  他笑著握住她的手。「我不在乎。」即使她在上頭刺朵花,他也認了。

  「咦?你好像——怪怪的。」變開朗了,跟她初見時那個一直嚷著阿彌陀佛的人判若兩人。

  「是嗎?這才是真正的我。」他伸指撫摸她小巧圓潤的耳垂,低聲問:「你的耳墜子呢?」

  好癢,她閃躲著。「賣了。」

  他早已猜到了,但還是低歎了聲。「對不起,都是為了我。」

  「這也沒什麼,我們需要錢,而這是我們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賣了它正好換來我們的溫飽,一點也不可惜。」她振振有辭地道,壓根兒忘了這些首飾原來也不是她的。

  他心裡還是覺得不忍。「等我們回去後,我再重新幫你買過。」

  「嗯,嗯!」她點點頭,不甚在乎的把玩著他的黑髮。「你仔細想想,為什麼會有人要你的命啊?」

  黑眸略沉。「你有什麼線索?」

  「這個嘛——」她的大眼溜溜地轉了圈,卻在他的注視下乖乖吐實。「說了你可別難過,要殺你的,好像是你皇甫家的人。」

  當然,那群黑衣人的話未必可信,不過,他們要他的命卻是千真萬確的,若不是事發當時她正巧也在,他或許就真的沒命了……

  一想到這裡,子猶心有餘悸,直到現在,她才終於正視自己的情感——她不要這個男人有任何差錯,即使他是別人的未婚夫。

  皇甫緇衣沉默了,他鬆鬆的攬著她柔軟的身子,想著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一切,這不是巧合,絕對不是巧合。

  「說了你別難過嘛!也許……也許這也不是……哎呀!我不會說。不過,這還沒有證實呢!你先別難過。」她以為他在傷心,手忙腳亂的安慰著。

  他的注意力回到她的身上。「我沒在難過。」

  「呃?真的嗎?」她就是覺得他不對勁。

  「如果是我皇甫家的人,我也不會難過,頂多是覺得有些遺憾罷了。」他與上頭三位兄長不親,但若說就此絕了手足之情,倒也不至於,他不認為會是他們下的手。

  「那會是誰呢?那幾個人算不上是江湖好手,因為連我都打不過,充其量不過是混飯吃的三流人物,所以,找他們來的應該不是行家,那到底會是誰呢?」子也幫忙想,側著頭低喃。

  皇甫緇衣先是沉默的聽,然後終於忍不住笑了。「這樣說來,你對江湖的事倒是挺熟的。」

  「那還用說,也不想想我——」

  呃?她差點說溜了嘴。馬上咬住下唇,準備以傻笑矇混過關。

  「嘿嘿!聽來的,畢竟這種事情多的是嘛!隨便聽聽都有。」

  他臉上的淡笑絲毫未變,好聽溫潤的嗓音輕喚了聲:「兒。」

  「在。」她直覺的應了聲。突然,她的大眼先是愕然,然後大睜,接著,她的屁股蹬蹬蹬地往後挪了三大步。

  「你你你……你怎麼知道的?」她做事向來光明磊落,從沒想過要隱瞞她的姓名,只是,她受人之托,就必須忠人之事嘛!

  只不過,她是哪裡露了破綻……不,不是,她從沒告訴這裡的人她的小名,為什麼他會知道?而且他還用這般親暱的口氣叫出這個名字。老天!她老爹都沒這麼叫過,為什麼他叫來這般自然?

  她呆得徹底的模樣,讓他笑得更開心了。

  緩緩的傾身上前,雙手攀上她的雙肩,用著好輕的聲音道:「兒,你真的不記得我了?我是你誓言要保護到底的小衣衣啊!」

  咦咦咦?她抓著他的雙臂,不住地打量他的俊臉,並和記憶中已經快要遺忘的小男生兩相對照……

  不像!小衣衣沒這般誘人,那小男孩是漂亮,可沒這般迷人魅惑的風采。可再仔細看看,就是他了!眉眼美麗得敦人迷眩,薄唇也很有小時候的模樣,但,騙……騙人,小時候他矮她一個頭,什麼時候……什麼時候他竟然長得比她還高大了?

  望著她的雙唇實在抖得太過厲害,皇甫緇衣索性奉送上自己的唇,用力的啾啾地連親了好幾下。

  「有這麼訝異嗎?我有變這麼多嗎?兒,你的表情實在教人傷心啊!」

  騙……騙人!她捂著自己的唇,怎麼也沒辦法將腦中那文弱安靜的男孩和眼前這位美男子聯想在一起。

  「你……你真是……」

  「我是。」皇甫緇衣欽起笑容,鳳眸百般認真的回視。「幼時,跟娘姓傅,現在改回父姓皇甫。不過,我都叫緇衣,從沒改過。一般人光從名字也該想到了,更別提我們之前交情匪淺。」頓了頓,忍不住還是微微歎息,問道:「兒,不是我說你,好歹也該認真的識些字,別的不說,我的名字可是仔仔細細抓著你的手教過你的,你不會全都忘了吧?」

  夠準!果然是童年玩伴,馬上知道她的必殺弱點。

  子慚愧的低下頭,囁嚅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我認那些字,還不如叫我打拳來得痛快咧!你不在,沒人幫我做功課,就更沒興趣應付那些東西了。」

  後來連她爹都放棄了,也算是饒了她,她更樂得不用整日跟毛筆、硯台為伍。

  他失笑。「那也不該忘得這般徹底,讓我好傷心呢!」還以為她真的忘了他。

  「我說小衣衣,你怎麼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初只聽說你被一個大戶人家帶回去認祖歸宗,可是——」

  她斜斜地瞟了他一眼。到底該不該說啊?他的正牌未婚妻對他很不屑哩!

  瞧她不住閃動的大眼,他微皺眉,很有耐心的問道:「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我也想知道你為何會以花家小姐的身份住進皇甫家,」

  啊?這該說,還是不該說呢?

  她的眼神微微閃躲,可還是好奇的想,他到底是哪裡不好,被人給「退貨」了呢?

  「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他催促道。

  「是你說的,」那她就不客氣了。「你除了愛唸經外,還有什麼毛病啊?」

  他的臉整個紅透,因為想到別的地方去了。「這……這是什麼問題?」

  「大家都想知道嘛!」其實也沒有大家啦!就她而已。

  「沒有。」他好得很。

  「真的沒有嗎?」她眨眼。

  「當然沒有。」他有些惱怒了。

  「好嘛!沒有就沒有。」她咕噥了聲。「可是,為什麼花家的人提起你會這麼不屑呢?還說沒有女人嫁給你會是幸福的,好怪喔!」

  皇甫緇衣聽得臉都要綠了。

  「那是因為花解語那女人一見到我,就嫉妒我長得比她美,她最是心高氣傲,從小就見不得人比她漂亮,更何況是一個男人美過她,她心生不爽,所以才在你面前亂造謠言。」他說得咬牙切齒。

  看來他是真的火了,她連忙拍拍他的胸口,安撫道:「好好,別氣、別氣,我相信你就是了。」

  「本來就是!兒,花解語的話不能信,她是面善心毒的女人,你千萬、千萬不能信她。」從小他便吃過她的虧,至今這個印象已是根深柢固了。

  「好好,我不信她就是了。」她卻覺得還好啦!反正她有能力自保,根本不怕。

  「兒,我要跟你在一起。」他抬起她的臉,凝視著她的眼神再認真不過。

  想不出什麼更合適的話語,或更偉大的理由,他就是要她,用一輩子的時間!因為他知道再也不會有人比她更適合自己,也不會再有人能像她,讓自己這般掛念與心動了。

  子回望著他的俊顏,差點就要點頭說好了,突然想起——

  「可是你的未婚妻怎麼辦?」

  「不就是你嗎?」他耍賴道。

  「別鬧了,我只是代替花解語住進你們家三個月,時間一到就要走人的。」

  她不是被安排好的那個人,儘管他們早已相識,可是——該怎麼向正主兒交代啊?真是麻煩。

  「我不管,是她把你找來的,我只認你了。」他悻悻然地道。「如果你沒來,我反正也是要退親的,要我娶那個女人,還不如出家算了。」她大概不知道,若他沒有選擇在佛法裡尋求內心的平衡與平靜,他或許就會因為失去所有而瘋癲癡狂。

  「可是——」她為難著。

  「你不要我?」他的語氣雖然平靜,但眼中已流露出難以掩飾的驚慌。

  她瞧出他眼中脆弱,整個人傾上前,綿綿密密地吻去了他的不安。

  他就像個孩子般緊緊的摟住她,死都不肯放。

  她任由他摟著,輕輕拍著他的肩,柔聲道:「我怎會不要你呢?我要啊!從小就這樣了,不是嗎?」她對這個倒是再清楚不過。

  只是,對花解語就抱歉了。

  管他呢!反正這個男人是花解語不要的。這樣一想,她就輕鬆多了,何況,他從小就在她的保護範圍內,不管如何,她要定他了。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3-6-11 00:03: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窗外的日頭好大啊!貪戀著窗外正忙著的身影,捨不得關上窗子,任由那微微灼人的光影直直灑落。

  「我說這位公子啊!藥也喝了好幾帖了,怎麼還是不長肉?身子還是這麼虛弱呢?」大娘從門外走進,手裡端著最新出爐的熱騰騰藥汁。

  坐在窗邊的俊逸人影猛然回頭,面對圓臉大娘熱心過頭的叨念,只是淡淡一笑。

  「勞你費心了。」

  「哪裡。」大娘瞧他一開口,馬上熱切的上前嚷道:「公子啊!你精神好些了嗎?」

  「好多了。」

  「那就好。你不知道啊!這幾天小姑娘可是為了你的傷日夜操煩,有好幾天夜裡,她都守在你的床邊不敢睡覺哩!」

  含笑的唇微怔:心裡是感動的。「我明白。」

  「明白什麼?」大娘話匣子一開,就說個不停,她把藥碗擱在一旁的桌上。「我說公子啊!你真是那小姑娘的哥哥嗎?」

  「這個——」

  「我瞧也不像,你長得比小姑娘俊俏多了,說是兄妹,誰會相信呢?」她不會看走眼的,瞧這對兄妹相貌不同,舉止倒是極親密,說是夫妻,卻又不到那個程度,真教人好奇。

  「大娘好奇些什麼?」他輕咳了聲,淡問。

  「你和小姑娘的關係是?」

  鳳眸揚起,望著正要進屋的窈窕人影,嗓音輕揚。「我和她,是夫妻。」

  啊?真是意料外的答案哪!

  剛要進屋的子,正巧聽見他這聲彷彿宣誓般的話語,連忙走進來,就聽到大娘曖昧的聲音響起。

  「哎呀!真是的,小姑娘還誆我不是呢!這有什麼好害羞的嘛!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夫妻了,好好休息啊!」

  「這……這個……大娘——」子待要解釋,卻讓大娘堵了話頭,

  「喲——告訴我有什麼關係?你不知道,這附近還未出閣的姑娘,自從知道這裡來了一個天仙似的人兒,個個都跑來我這兒探消息。我原先還在想,既然你們是兄妹,那就幫幫她們也無妨,說不定能造就一樁好姻緣。」接著,瞧了瞧床上帶笑的男子,大娘曖昧的擠擠眼。「現在,既然知道你們是夫妻,我就不會讓她們再懷抱著不應該有的夢想了。」

  「可是——」

  「別害羞啦!若是我再年輕個二十歲,我見了他都會心動呢!」大娘叨念了兩句,退出房,嘴邊還不斷地道:「真不懂年輕人在想什麼,是夫妻就夫妻,有什麼好隱瞞的呢?」

  子百口莫辯,無奈的瞧著她離去的背影,嘴角下垂.「可——真是誤會了啊!」

  轉過身,她挑高雙眉,微惱道:「你為什麼這樣說我們?」

  「我沒說謊啊!」皂甫緇衣無辜的抬眸,對她露出好可愛的笑容。「將來總是要成親的。」

  「將來是將來,現在是現在,你這樣說,不要多久,這裡就會傳遍我們是夫妻了。」她是氣他的到處張揚,好像……好像她已經真是他的妻了。

  「不好嗎?」他微側頭,不解的問。

  「當然。」他也不想想,萬一日後不如他所願,那又該如何。

  「我們不是在躲人家的追殺嗎?裝扮成夫妻,總比一男一女名不正、言不順地在此療傷好。」皇甫緇衣笑得好有把握。「何況,這件事已是事實,你想逃都逃不掉,乾脆認了吧!」

  這樣一想,他說得也有道理。原本很認真聽他在說前半段,以為還有什麼正經的下文,沒想到,他馬上就露出那氣死人的笑顏和皮皮的話語,子頓時覺得他的皮在癢了。

  「小衣衣,你變很多喔!」

  「有嗎?我在你面前不是一直都是這樣?」他笑問。

  「你越來越皮喲!以前的小衣衣不會說這種話的。」她哼道。

  「以前的我不知道把握自己想要的,因為那時的我只想著一定是自已有哪些地方還做不好,所以大人們才不要我。」說著、說著,他的鳳眼垂了下來。

  子有些內疚,皺起眉來。「不會吧!怎麼跟你說了這麼多,你還是有這種沒出息的想法?」

  「你認為我很沒用?」

  「也——不是,只是有點懦弱而已。」她搔搔頭,安慰人的經驗少得可憐。

  「小衣衣,你不會真的哭了吧?以前你愛哭就算了,可現在我實在很難想像你哭的模樣哩!畢竟,都已經是這麼大的人了。」

  他低垂著頭,長長一歎。「或許我真的很沒用吧!連傷都好不了,整天只能躺著,跟個廢人似的——呃——」

  子衝進他的懷抱,緊緊的抱著他。「誰說你是廢人了?你不是啊!不准你這樣說自己。」

  「可是我很沒用——」

  「哪裡沒用了?會哭不代表就不是男人啊!我才覺得這樣的真情流露,很有男子氣概呢!」只要他別露出難過的表情,要她怎麼說都行。

  鳳眸悄悄抬起,雙手輕輕擁抱上她的肩。「你真的不覺得我很沒用?」

  「當然不覺得,何況,我喜歡保護人,你這樣很好啊!」完全滿足了她旺盛的保護欲。

  「那……你願不願意做我的新娘?」

  他問得小心翼翼,就連在等待回答時,都是屏息以待。

  「這跟那有什麼關係?」她抬起一邊的眉毛。

  「啊——被你發現了。」他懊惱的低喊。

  子一把推開他,瞧他光潔的臉上哪有淚水的痕跡,氣得咬唇。「可惡!你又戲弄我。」

  「我剛剛說的可都是真的。」他忙發誓。

  「誰理你。」她別過臉,推開他就要下床,「放開啦!還不快喝你的藥,放在桌上都涼了,浪費人家的心血。」

  「啊——」背部碰到床頭,痛得他彎下腰。

  「怎麼了?」她忙街上前察看他的傷勢,卻冷下防的又栽進他的懷抱裡。

  「好不了了,這傷。」他靠在她的肩上低聲喊著。

  「胡扯,哪有傷好不了的。」她摸上他背後的布條,是乾的,沒滲出血,這才放心了。「你別再說些奇怪的話,等傷一好,我們就回你家去。現在乖乖躺著,我去把藥端來,喝了再睡。」

  他咕噥了聲,拉著她的手不肯放。「別走,我這兒需要你。」

  「怎麼又說這孩子氣的話?」真是的,受了傷就越像個孩子,令她放不了手。

  「要不,你親我一下。」他提出條件。

  「好,就親你。」她低頭,在他唇上啾了下。「這樣總可以了吧?」

  「不夠,要這樣。」他捧住她的後腦勺,結結實實的在她唇上吻著,細細吮吻後,這才滿意的放手,勾起溫柔的微笑。

  「真受不了你,這樣就滿足了?」她的臉紅著,這回沒啥阻礙的抽出手。「我要去忙了。你的任務就是把傷養好,其它的什麼也別想,知道嗎?」

  「是。」他笑笑。

  「等傷好了,我們就回去,你再忍忍。」

  以為他是因為過不慣這種簡陋生活,才會有這麼多難以理解的舉動,子很有耐心的安撫著,把藥端到他面前,瞧他把藥喝了,這才收拾藥碗離開。

  目送著她離開房間,皇甫緇衣枕在自己的左臂上,喃喃自語的道:「傷好了就回家?」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寧可這傷永遠都不要好啊!

  笨兒!

  京城外的一處小村落。

  幾位婦道人家坐在村邊的大樹下,邊乘涼邊話家常,幾位孩子在她們附近玩要,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

  這天,寧靜祥和的村子裡來了兩位姑娘,她們身上穿著極好的料子,衣袖上繡著振翅欲飛的彩蝶,孩子們看得都呆了:心想,這是打哪裡來的漂亮姊姊?

  「各位大娘,你們好。」其中一位少女笑吟吟的上前笑道。

  村子裡眾人對待外來訪客向來是極為熱情的,馬上有幾位婦人應聲。「兩位姑娘也好啊!」

  「是這樣的,我們姊妹尋人尋得累了,想討杯水喝。」少女露出一邊的笑窩,很是討喜。

  「沒問題,我馬上回家給你準備。」其中一位道。

  「謝謝大娘。」少女點頭謝過,在其它婦人的熱情邀約下,也坐到大樹林蔭下稍作休息。

  「你們是打城裡來的吧?」婦人熱心的詢問。

  「是啊!為了尋人。」少女蹙苦眉,好生懊惱的道:「姊姊,要不要問問這些大娘們,說不定她們會有公子的消息。」

  另一位較沉默的少女點點頭表示沒意見,臉上有笑窩的女子便繼續說。

  「這說來話長,也不伯各位大娘見笑,我們家公子出身官宦世家,才華洋溢,面容英俊,是京城裡出名的美男子,後來不知怎地,居然被一個下人迷惑了,兩人暗生情愫,最後竟然相約逃家,至今下落不明。」語畢,長長的一歎,愁鎖眉間的模樣讓幾位大娘們心生不忍。

  「我們自小服侍公子,知道公子是絕對受不了在外餐風露宿的艱苦,每日又見我們主子以淚洗面,心裡實在難過,所以決定出外尋找公子,務必勸公子返家。」

  大娘聽了,也為那位貴公子感到不值。

  「是這樣啊!那我們能怎麼幫你們呢?」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見過我們家公子?」少女取出背上包袱裡的一幅畫,攤開畫布,一位翩翩佳公子赫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咦!這個男人不就是住在阿娥家的那個嗎?」婦人覺得面熟。

  「思!真的越看越像。」

  「而且,他也是前些日子才住進村裡的。」

  眾人議論紛紛,兩位少女互換了一個別具深意的眼神。

  笑窩姑娘再度開口。「各位大娘,你們見過畫中的人嗎?」

  「見過啊!他現在還住在阿娥家裡。」

  「他身邊也的確有個女的,而且真的如你所說的,兩個人的感覺怪怪的。我先前看著就覺得不對勁,那女的怎麼看都不像是他妹妹,現在聽你這麼說,這才明白。」她就知道,哪有兄妹長得這麼不像。

  幾位婦人聽她這麼說,也紛紛覺得自己果然有先見之明,

  「難怪,找還在疑問,那男的不是有一段時間整天躺在床上,一副快要死的模樣嗎?那女的急的就像她丈夫要死掉一樣。」

  「是啊!現在想想,他們果然就是這樣。」

  私奔哪!小村子裡還沒聽過這麼刺激的事,一時之間倒議論紛紛。

  少女越聽越覺得找對人了,她問道:「大娘們說的這位公子現在在哪裡啊?」

  「還在阿娥家。」一位婦人抬手一指。「喏!她不就來了。」

  那位熱心回家倒茶的阿娥,正是眾人談論的焦點,她圓滾滾的身體在往來奔波中顯得有些喘,提著一壺茶,笑咪咪的回到大樹下。

  「茶來了。」一抬頭,卻見每個人都瞧著自己。「怎麼了?你們在談什麼?」

  「在談你家裡收留的那兩個人呢!」這位大娘忍不住八卦起來。

  「怎麼了?」好渴!阿娥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坐在樹下,繼續聽八卦。

  「跟你說,你家裡那對男女是私奔的。」

  「私奔?」阿娥「噗」的一聲,把茶水噴了出來。

  「是啊!還聽說他們不顧家裡的反對,偷跑出來。」

  這可刺激了。

  「所以呢?」阿娥問道。

  「這兩位少女就是那男的家裡派出來找人的。」大娘們把畫攤開在阿娥面前,指著畫中人。「你瞧瞧,是你收留的那個人吧!」

  「是啊!」阿娥馬上認出來。「就是他!我跟你們說,他剛來的時候,背上有個好大的傷口,大夫說是被人砍的,我本來很怕啊!怕收留他們會有什麼麻煩,後來那女的拆下她的首飾耳環,連身上的衣裳都脫下來當了,我才讓他們住下。沒辦法,我也怕麻煩啊!」

  少女們又暗暗交換了一個眼神。

  較沉默的女子問:「他們現在還住在你家嗎?」

  「是啊!那男的身子不太好哩!」真不知道這些日子的藥都吃到哪裡去了,他一直很虛弱的躺在床上。

  「我們主子聽了心裡一定很難過,好好一個貴公子,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少女佯裝垂眸低泣著。

  「別慌啊!姑娘,我這就帶你們回家,好讓你們公子跟你們回去;」阿娥熱心的建議。

  「不、不,千萬別這麼做。」少女們馬上制止。「大娘,公子現在教那女的給迷惑住了,萬一公子知道我們已經找到他,說不定心情一激動,就不肯跟我們回去了。」

  「那可怎麼辦呢?」

  「不怕,待我們姊妹們回到府裡,請主子帶著家丁親自前來,公子或許會看在他娘親的分上,跟我們一起回家的;現在若讓公子知道我們姊妹在這,說不定又興起逃跑的念頭,期間若有什麼閃失,我們姊妹可承擔不起啊!」

  說得也是合情合理,阿娥點頭道:「好吧!那我就絕口不提你們的事。」

  「多謝大娘。」

  少女欣喜道:「能遇到你們真是太好了,我們姊妹總算了了一樁心事。」

  「有我們在,你們放心吧!我會好好看住他們的。」阿娥打著包票。

  「多謝,請務必小心,千萬別讓公子知道我們已經來過喲!」少女再三叮嚀。

  「知道了,你們快回去跟你們的主子說吧!讓她盡快派人過來。」

  「我們會的。」少女們起身,躬身笑道:「我們這就啟程,多謝各位大娘。」

  「好說,再見了。」

  很快的,少女們匆匆來去,留給大樹下這群大娘大嬸的,又是一個最新的八卦。

  子管回房,才關上門,心裡一股怪異感更甚,驀然回頭,卻什麼也沒有,暗怪自己大驚小怪,轉過身,整個人卻呆怔在原處。

  她看到一個美人人浴圖了!

  皇甫緇衣不知何時,竟請人搬了一個大木桶放在房內,桶內裝滿熱水,霧氣瀰漫,水聲嘩啦,平常散垂的長髮濕答答的披散在肩後,昏黃的燭光印照在雪白優美的肌膚上,顯得更為白皙完美。

  他正舀起水來清洗自己的後背,卻忍疼不已的皺起雙眉。見她進房,一雙美眸委屈的瞅著她;

  「兒,你來的正好,來,幫我。」

  「幫……幫什麼?」

  她看得眼花,那霧氣太濃了些,連他那張傾國傾城的美貌此刻看來都可口萬分,肩部以下雖沒入水面,但隱約還是看得到哩!

  哦!不行了,這畫面太刺激了。

  「我洗不到自己的背。」他蹙著眉尖,怎麼還是這麼痛啊!

  「那……那就不用洗啊!」

  開什麼玩笑,若在這時候碰上他的肌膚,那她就不敢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了。

  「可是,不洗我難過。」要不然,也不用花這麼大的功夫哄大娘把桶子搬進房了。

  這個嘛!子也很頭痛,「忍忍嘛!等傷好了,你再自己洗。」

  「兒,」他柔聲的喊,美麗的眸凝著萬般委屈。「水快要涼了。」

  她實在很難拒絕他的要求,每次只要他一撒嬌,她就投降了。

  「好吧、好吧!我來就是。」她要他背過身去,拿起濕布便往他的背上擦去。看了那道傷痕:心裡仍餘悸。「已經好很多了,只是這道疤大概沒辦法消去了。」

  皇甫緇衣閉上眼,享受著心上人的服待,聽她這麼說,他倒不以為意。

  「沒關係,總比丟了小命好。」

  「早知道你的傷這麼重,我就不會輕易饒了那些傷了你的人。」嘴上說得凶狠,手勁卻放得極柔,生伯揉疼了他的肌膚。

  「他們也只是聽人命令。」

  「都一樣,傷人的和下令的都有分。」她戳戳他的背。「難道你這麼快就饒了他們?」

  他輕笑了起來。「佛說慈悲為懷——」

  「我才不聽這個,你別對我說法。」

  「那就是與人為善,以德報怨羅!」換種說法也行。

  「鬼扯!我不犯人人不把我,若人犯我,我必加倍還之,你啊!別動不動就拿這套說教,對我沒用的啦!」她催促他起身。「好了,你自己穿上衣服,我替你擦乾頭髮。」

  他頑皮的挑眉。「你不轉過身去?」

  「要看早就看光了,你現在才害羞又有什麼用?」說歸說,在他起身前,她還是緊緊的閉上雙眼:「我閉是閉了,但是為了尊重你,可不是在怕你喲!你動作快點,當心著涼,」

  他低聲的笑了,接著就聽到嘩啦啦的水聲響,然後一個布料抖動聲,之後,她就被抱住了,霎時,兩個人都半濕了,

  「耶?你在幹什麼?」她睜開眼,就見他的唇迎上前來。

  沒轍了!這個時候,子壓根兒就不想躲,她湊上唇去,兩人吻著,直到臉頰都快燒起了才放開。

  兩人相視著,想著那個甜蜜的吻,又是不約而同的一笑,

  「轉過身去,我幫你把頭髮擦乾。」

  她勾起他的下巴。好一個美人出浴啊!他這模樣,簡直會讓聖人抓狂,他甚至只穿上中衣,連鈕扣都沒扣上哩!

  他笑笑,樂於從命:

  背過身段,他輕聲問:「我們這樣像不像是恩愛夫妻?」

  她輕拍他的頭。「哪來這麼多廢話?」

  「我是認真的。」她始終以為是玩笑嗎?他低歎。「我再認真不過了,你呢?卻從沒明白的跟我說過。」

  「沒有嗎?」她以為自己的態度很明顯了。「小衣衣,你怎麼這麼沒安全感?我們雖然沒有明說,不過早已有誓言了,你該不會認為我是那種隨便說說的人吧!」

  他垂眸,想想後,又勾起笑容,「我心裡不安的是,怕你不隨我回去了;又或者,回去後又變了。」

  他最想要的,始終不曾擁有過,這回,他實在是怕了,害怕命運又再次重演。

  擦拭長髮的動作驀然停下,她突然懂了。

  扳過他的身子,面對面的瞅著他問道:「這就是你寧可躺在床上裝病也不肯回去的原因?」

  鳳眼中的神情早巳默認了。

  「拜託,你未免想太多了吧!」她懊惱的低喊,雙手抓住他的。「聽著,小衣衣,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我要定你了。」

  他的手緊緊反握住她的。「你自己說過的,可千萬不許忘。」

  「不會的,我是那種人嗎?」她掀唇一笑。

  他微使勁,緊緊的把她擁入懷中,埋在她肩上的聲音還是悶悶的。「你以前就曾經忘過我。」

  「那是……那是……」她嘿嘿地笑道。「如果我忘了,有你可以提醒我啊!別撒嬌了,我們明天就回你家去,把話說清楚,然後我就去提親,把你給娶回來,這樣可好?」

  他大笑出聲。「是我娶你。哪有新娘子是男生的?」

  「如果像你這樣國色天香,就可以。」她和他笑成一團。

  「那他們會嚇死。」如此離經叛道。

  「管他的,我們高興就好。」她是不在乎啦!

  「說好了,你可不能丟下我。」他只關心這個。

  「嗯,嗯!你真囉唆。」她像個男人似的給了保證。

  馬車在石板路上行駛著,子掀開車簾,原來已經進入京城了。

  記得當時,他們決定要離開的時候,大娘還千拜託、萬拜託的要求他們多留些日子。

  她也想啊!只是承諾了要陪小衣衣回家說清楚並提親,她只好斷然拒絕了大娘的好意,雇了馬車就上路。

  只是,她覺得奇怪的是,聽見他們說要走,大娘幹嘛一臉死了兒子似的悲慘表情?還喃念著什麼「完了、槽了」?

  她有這麼喜歡他們嗎?喜歡到捨不得他們離開……

  「快到了呢!」

  不知道花解語那兩個奴婢怎麼樣了?肯定教她的失蹤給氣的半死吧!

  「實在不想這麼快回去。」皇甫緇衣沉著一張俊顏,不希望這麼快就回去,最好馬再跑慢一點。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你就爽快點嘛!」放下車簾,她把視線擺回他的身上、

  不再穿黑衣,僅只是一件粗布青衫,卻還是掩不住那高稚文淨的模樣,

  「你這個比喻不大對。」他斜睨她一眼。

  「知道我識的字不多,就別挑剔。」

  「是。」

  他寵溺的笑笑。突然,馬車一個顛簸,然後停下,他身子不穩的傾向她。

  子反應快,下意識攬住他,兩個人肌膚相親不是第一次了,但這次因為他是直接撲進她的前胸,兩人又都是清醒著,對視一眼,兩人又都臉紅了。

  「你……你小心點。」她怔了好久,但為了掩飾臉紅,便嚷嚷著。

  他笑了笑。「應該是到了,我們下車吧!」

  牽苦她的手,在掀開車簾時,只見外頭站了數十名官兵,持刀拿劍的陣勢,簡直像是在追捕汪洋大盜。

  皇甫緇衣狠狠一怔,掹抬眼,他們就站在皇甫尚書府前。

  「谷子,有人密報你假扮花家千金混進尚書府意圖不軌,又說你暗殺四公子不成,挾持四公子欲要脅尚書府,罪無可恕,朝廷頒下命令要就地逮補你,你束手就擒吧!」一個帶頭的男子上前,朗聲說道。

  子聞言,難以置信的瞪著官兵,彷彿這是什麼天大的鬧劇。

  「胡說八道!我皇甫緇衣在此,這些指控全都不是真的。」他大叫,先跳下車來擋在她面前。

  「皇甫公子,你莫受奸人的脅迫,以至於說這言不由衷的謊言。」

  真是可憐,一個嬌貴公子都被這女魔頭折磨得神志不清了!

  部分官兵住車後包圍。

  「我沒有——」他急了。

  帶頭的官兵喝道:「還不拿下。」

  子衡量一下對方的人數,身微抬,一把利劍馬上就架上皇甫緇衣的頭頸問:

  「你若敢妄動,就別怪我們不知輕重,傷了四公子。」

  這是要脅!

  可惡,當真可惡!

  死命的緊咬下唇,她恨恨的瞪著這些官兵,雙手頹然下垂。

  一旁的官兵們見狀,連忙上前用刀劍架頸,她隨即被帶下車來。

  「不,你們不能帶她走,聽見沒?你們不許動她。」皇甫緇衣失心瘋似的大喊。

  為首的官兵安撫他道:「四公子,沒事了,我們會處理這事,你歷劫歸來,需要休息,瞧!你家的人來了。」

  騙人,這一定不是真的!

  他被眼前殘酷的景況嚇住了,毫無處世經驗的他惶惶然不知所措。

  怔怔的看著她被帶走,卻軟弱的什麼也不能做。

  「咚」的一聲,他坐倒在地上,而她,卻始終沒回頭望他一眼。

  騙人!

  這一定不是真的,他絕不會失去她的……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3-6-11 00:03:5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喂!我問你,如果我一直沒來找你,你就真的出家了嗎?」

  回京的路上,子曾好奇的問過皇甫緇衣。

  「你以為呢?」他坐在馬車上,好溫柔的笑著。

  「我看,有八成的可能吧!」他從小就是這個打算。「不過,有必要這麼做嗎?這世上真沒什麼事能留得住你嗎?」她不解。

  「也許。」他望著她澄澈的大眼,好羨慕她的豁達心境。「以前是因為我娘的關係,讓我養成了佛道的無為思想,後來漸漸的覺得逃避不見得是件壞事,可現在我後悔了,我終於明白,以前的無所謂是因為我從未擁有,可現在,我不想出家了。」他似真帶假的緩緩道。

  「哦!我明白了。反正你不出家就是了。」

  她抬起臉,如釋重負的笑了,因為自己的神經過粗,從沒弄懂過他的纖細心腸,但總算聽他說出他不出家這句話,對她而言這就夠了。

  茫茫然的,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皇甫緇衣意識過來,自己已進入皇甫大廳,他甚至連自己是怎麼進來的都不明白,只覺得他怎能忍受得了?

  一個人還能怎麼痛苦下去?

  他始終覺得她那如釋重負的笑臉就像近在眼前。

  鮮明,卻教他心痛。

  有人在他面前來來去去,他沒有抬頭,也不在意。沒多久,他面前站了位美艷女子。

  「皇甫公子。」

  他抬起臉,只是木然,在見到女子五官神似、卻細緻裝扮過的面容後,他掹然睜大了眼。

  「是你。」

  花解語捻著絹帕,掩在唇邊笑了下。「是我,要不你以為是誰呢?」

  「你為什麼在這?」他問道。

  「為什麼不在這裡?」她撇撇唇,無情的笑了。「我應皇甫夫人的邀約,自然在這,你該不會是真的愛上那個假扮我的乞丐婆吧!」

  「不許你胡說。」他怒道。

  花解語輕蔑的瞧了他一眼。哼!他仍是這副沒出息的模樣。

  「怕我說什麼,是你心裡作祟吧!老實說,我根本不希望你回來,若下是千算萬算,忘了把谷子的身手算進去,也不會——」頓了頓,故作無奈的一歎,—反正現在事情已經變成這樣,我不出面收拾也不行了。」

  「原來是你。」皇甫緇衣氣得緊握雙手,怒吼道:「為什麼?有什麼事衝著我來就可以,為什麼要陷害兒?她是無辜的。」

  「因為她居然愛上了你。」

  花解語一生被父兄捧在手心上,她自豪於自己的美貌與才情,從不認為有任何男人配得上她。

  而皇甫緇衣自幼便比她漂亮,有這樣的未婚夫婿已經夠丟臉了,沒想到半途找來的冒牌未婚妻也反叛了她,這才真讓她難以忍受。

  「你到底把人當成什麼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還一點意見都不能有。皇甫緇衣為子感到很冤枉。

  「我才不管,她本來就是我利用的一顆棋子,利用完了,就一點用處也沒有了。」突然,她保養得相當完美柔嫩的手被他一把揪住。「疼……你幹什麼?快放開我,」

  「說,你到底在背地裡做了什麼?」

  什麼好男不跟女鬥,什麼憐香惜玉,此刻的他全當成放屁。

  「你——你這般威脅,我不說。」花解語倔強的瞪視著他,毫不退讓。

  他的手抬起,直接甩了她一個巴掌,力道之大,讓她的頭偏了過去,嘴角馬上滲出血絲。

  「你——」

  從沒有人敢這麼對她,花解語氣得全身發顫,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姐。」

  「少爺。」

  原本就覺得不對勁的嬤嬤和韋總管不約而同的躲在門外偷瞧,見裡頭事情鬧大了,忙不迭的出聲。

  「你們別管。」花解語益發憤怒。「這事我自己來。皇甫緇衣,我們之間的事難解了,這一掌之仇,我會全數還回你身上。」

  「隨你,我只要知道你是如何陷害兒的。」他冷然嚴肅的俊顏上,罩上一層森然。

  「很簡單,要找罪名多的是,光是刺殺皇甫四爺的罪名,就夠她吃一輩子的牢飯了。」花解語用絹帕拭去唇邊血漬,心情很惡劣。

  從沒人敢動她,他是破天荒第一個。

  「我去跟官府說,動手的人不是她。」

  「哈哈!」她仰頭嗤笑,笑他的天真。「去說啊!看在官場上,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你——」

  冷靜,千萬別被她激怒了自亂陣腳。

  「憑你,除了念佛還會什麼?你以為證據俱全的情況下,這案子會拖多久?」怕要不了幾天,官府大牢裡就會傳出她被處決的消息,畢竟行刺宮宦人家的罪名不輕啊!

  他冷凝了臉,沉默的望著她好半晌。

  她嗤了聲,抽出被抓痛的手腕,不屑的扁扁唇。

  「知道我最討厭你的是什麼嗎?就是你這不自覺露出的委屈眼神。明明什麼便宜都讓你佔盡了,還一副不滿足的寂寞樣子。你以為你憑什麼只要關在房裡念佛誦經,別人就得幫你把所有的事給安排好?」她對他的厭惡,已經到了不理智的情緒反應了。

  「你以為我為何回來,我就是要看你徹底的崩潰,要想我嫁給你?作夢!」

  她痛痛快快的發洩完後,高傲得像個女皇帝般轉身離去,留下呆住的他,與極為不安的韋總管。

  因為見少爺一直呆呆站著,臉上木然毫無反應,韋總管上前關懷的問道:「少爺,你還好吧?」瞧自小帶到大的主子受到這般打擊,他的心裡不禁也難過起來。

  「這個——花姑娘自小驕縱慣了,她說的是氣話,少爺別在意。」

  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位溫柔少主是經過多少的痛苦與折磨,才養成沉浸在佛法裡的平穩性子,也沒人比他更明白,每當逢年過節時,這個性情敦厚的主子是何等的寂寞,又因為言拙,只能關在房中極少與人接觸,以至於後來當大家都在傳他孤僻寡言時,已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放任流言四竄的窘境,這一切,都看在他的眼裡啊!

  見他仍然不語,韋總管實在擔心,緩言道:「少爺,你累了嗎?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皇甫緇衣抬眸,神情雖疲憊,但仍勉強振作。

  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雖然他已接近崩潰的邊緣了,

  「告訴我這一陣子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是,少爺。」韋總管從那天晚上在大街上發生的事說起。

  「那天晚上,街上就在傳說公子跟那位姑娘讓一群黑衣人圍住了。後來,公子不知去向,隔兩天,花姑娘就上門了,一開始就說有人冒充她,並且搶了她的珠寶,還脅迫她的丫鬟和嬤嬤,意圖混進皇甫家當少奶奶。後來,就有群強盜出面指控是收了那位——姑娘的收買,要——要謀財害命——」

  忍無可忍,皇甫緇衣閉上雙眸。「你們就信了這說詞?」

  「他們有人證和物證,再加上公子一直下落不明——」

  這幾日,皇甫家也派出眾多人手尋找,好下容易有了公子的消息,這才和官兵們一起守候,等著接主子回家。

  皇甫緇衣猛然抬眼,現在已容不得他再懦弱下去。

  咬緊牙根,他不得不承認花解語這招夠狠,從一開始就設下一個圈套,好讓兒自動跳下去。不過,他也有他自己的辦法。

  在皇甫家,他是沒聲音、不起眼,很容易讓人忽略,但這並不代表除他之外,就沒人能出面主持大局。

  「我娘呢?」

  「主母現在在菊苑,一聽說少爺平安歸來,就忙著要廚房準備些少爺常吃的素菜,好讓少爺——」

  「我去見她。」

  皇甫緇衣打了岔,修長溫雅的身影隨之離去。

  他在穿過層層房舍後,終於來到皇甫夫人常待的菊苑,那是問簡樸高雅的內苑,平常只用來和家人聊天,和品嚐美食。

  一時之間,他忘了敲門問安種種繁瑣的程序,推開門就直接闖了進去。

  「娘。」抬眼一看,平日極少見到的大哥皇甫錦衣也在,他先是一怔,接著喚道:「大哥。」

  貴婦人見到是他,很是高興,站起身來迎接道:「緇衣,你平安無事的回來了,真是太好了,鐵捕頭果然沒誆騙我們。」

  坐在貴婦人對面那位面目英俊、身材雄偉的皇甫錦衣不禁笑道:「娘,鐵英不輕易做承諾,他既然答應要找人,就絕對會把事情攬到底。喏!四弟不是毫髮無傷的回來了嗎?」

  犀利精明的眼掃過弟弟一身掩不住的狼狽,與眉宇間的焦急和煎熬。

  「怎麼了?四弟。」

  教他這麼一問,皇甫緇衣便再也忍不住了。

  他筆直的跪下,沉著聲道:「娘,大哥,我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兒。」

  「哎呀!這是怎麼著?快起來說話。」貴婦人有些驚愕,忙伸出手去,卻見他搖頭拒絕。

  「我會跪著,一直到你們答應為止。」

  「唉~~這是從何說起呢?錦衣,這事你說呢?」

  皇甫錦衣隱約察覺了什麼,卻在事情未明朗前,不做任何評論,畢竟這是素來不親的小弟第一次求他,他得慎重處理。

  「緇衣,你可知道劫財、謀剌和欺騙這些罪名都不輕,任何一項都可以讓她在牢裡待上數年。」

  皇甫緇衣神情激動,雙拳緊握。

  「兒是清白的,她是被花解語陷害了。」

  「光是憑你這些話,不足以脫罪。」

  皇甫緇衣直直的凝視著他。未久,他沉靜的笑了。

  「大哥,你會有辦法吧!畢竟,身為御前一品帶刀侍衛,不會看不出這拙劣且不入流的小把戲,就算真的找不到證據,以大哥的能耐,只要願意,就一定可以救出我的兒吧!」

  皇甫錦衣摸摸挺直的鼻粱,笑笑。「給你這麼一說,好像我不做都不行了,你先告訴我,這次,你是動真情了,還是——」

  「兒是我唯一在乎的人。」

  喝!好直接的告白。

  皇甫錦衣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內向文弱的小弟有這麼強烈的反應哩!

  想想,還真是有些不甘心呢!

  「我可以救她,不過,不是沒有條件的。」

  皇甫緇衣的眼神熱切起來。「我全都答應。」回答得毫不猶豫。

  不妙!皇甫夫人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喝茶看戲,自己生的大兒子,他的性情她明白,要叫他做事,就得成為他戲弄的對象。

  至於這位三妹生的獨子嘛!個性外柔內剛,不知道他大哥打的壞心眼,還一個勁的猛往他的算盤裡鑽,真是教人心疼喲!

  要不要出聲點醒緇衣呢?

  皇甫夫人想著、想著,還是選擇不要。若讓老大激出他的潛在真性情,也算好事一樁啊!畢竟緇衣這孩子有委屈老悶在心裡,太不健康了。

  「好,這可是你說的。」見娘親始終沒有出聲,皇甫錦衣便放手去做了。「首先,你得答應我,從今以後不誦經、不拜佛,徹底的跟隱居生涯告別了。」

  皇甫緇衣聞言,狠狠一怔。

  奪去他唯一的樂趣嗎?

  但如果這樣可以換回兒,他義無反顧。

  「可以。」

  老天!他知不知道他現在的表情好像已經快要哭出來?皇甫錦衣皺起眉峰。

  「我記得小時候你的詩詞做得最好,後來卻不再碰書,只鑽研佛經,是吧?」皇甫錦衣接著開出第二個條件。「你不再唸書,實在太可惜了,我們兄弟中無人出任文官之職,你現在開始重拾書本,明年的秋闈(鄉試)先中舉人,隔年春天參加禮部的會試,與天子的殿試,三年內給皇甫家拿個狀元回來吧!」

  第一步,先仕絕了他出家的念頭,接著,讓他跟平常人一樣,唸書、謀取宮職,然後結婚、生子,一步步的走回正常人的生活。

  皇甫錦衣始終記得他小時候老喜歡跟著他,小小的臉上總是掛著甜美可愛的笑容,不知從何時起,他的笑容少了,不愛跟在他後頭,念的書也換成悲觀頓悟的佛書,說實在的,身為大哥的他過去太輕忽他的兄弟,造成兄弟不親的遺憾,不過,從現在開始改變,應該不算遲吧!

  只要一步一步慢慢來,他相信他會變正常的。

  「如果這是大哥的期望,我會照著做。」皇甫緇衣木然的道。

  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入世、求官,乃至於他的生活,一切都隨他們安排吧!

  從兒自他身邊被帶走後,他便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與無助,他的能力是這麼的小,根本無法保護他身邊最重要的人,那麼,要這麼無能的自己做什麼也沒有關係了。

  只要她平安就好了,只要她能回到他身邊就好了。

  其它的,他全都不要了!

  不妙,當真不妙!

  皇甫錦衣瞅著他越顯木然空洞的神情,心裡湧上不好的預感。

  他這樣強硬的要求,會不會產生反效果?讓緇衣更加的厭世呢?若真是這樣,那可就糟糕了。

  「緇衣——」

  他平板的聲音道:「我馬上回房將所有的佛器全部收起來,也請大哥務必遵守諾言,救出兒。」

  他抬眸,眼神中有著不顧一切的渴望,這讓皇甫錦衣找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

  「那當然,我立刻去辦。」

  或許,那個讓緇衣寧可放棄所有,也要維護周全的女子會是一切的契機!如此一來,他的動作就得快了。

  「喂!你這女盜匪,還下快從實招來。」

  牢房前,一個官差模樣的男人隔著鐵欄外大喊。

  子抬起臉,挺不屑的瞅了他一眼,繼續垂下臉來瞪著髒污的地面。

  怎麼一回事啊?再遲鈍的她也感覺到不對勁,但怎麼也不相信她被整了,而且還落到這般進退不得的境地,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喂!你是耳聾了嗎?本官在問你話。」那官兵見她沒理會,大聲叫道。

  「真囉唆。」子從地上撿來一根稻草,曲指一彈,正中男人的鼻子。

  「唉喲!好痛。」

  男人又驚又怒,稻草雖沒多大實體,但加入她的力道,就疼得讓他差點掉下眼淚。

  「你——你這女盜匪,我坦白跟你說,你假冒御史千金之名混入皇甫尚書家中意圖不軌,期間還偷竊御史千金的財物,脅迫丫鬢、嬤嬤兩人為你掩護,後來見皇甫尚書家裡防備森嚴,索性誘騙皇甫四少爺出外意圖謀殺,這些種種,人證物證俱在,由不得你不認。」

  哇啦啦的說了一大堆,子才懶得理他,她只聽進去一個重點,那就是原來花解語還是這麼有來頭的人物啊!她和小衣衣還真是門當戶對哩!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男人見她一直低著頭,臉上的面子掛不住了。「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來人哪!把她帶出來,我要好好審審她。」

  機會來了!

  原本屆起雙膝蹲在牆角的子,身子微微前傾,等待這個大好機會衝出豐房。卻沒想到,沒多久,牢房外又起了一陣騷動,進來的人更多了。

  清一色是宮中侍衛的裝扮。

  「鐵捕頭。」

  男人看見來人帶頭的是位三十出頭的剽悍男子,立刻跪下行禮。

  鐵英揮了揮手,先掃了牢中的子一眼,便嚴肅的向男子問道:「還沒開堂,為何先審疑犯?」

  「這個——」男子顫聲的道。「下官再也不敢了。」

  「哼」的一聲,鐵英冷道:「你先下去吧!」

  「是。」

  「記住,下次再犯就不是這麼輕易就過關了。」

  「是,下官會記住。」

  待牢房外只剩鐵英的人馬時,他才正面迎上她打探的視線。

  「你是來救我的,還是準備讓我死得更快?」她問。

  鐵英一挑眉,這女子江湖味甚重,個性也不拖泥帶水,很難把她和皇甫家那個內向斯文的小弟聯想在一起。

  他已經接到他拜把兄弟的火速通知,要他處理這事時,務必在保她毫髮無傷的情況下完美的解決。

  其實這事不難,因為整個案子破綻甚多,若是能突破那群受命刺殺皇甫緇衣的盜匪的心防,就能明白主謀者是誰,所以,他樂於賣皇甫錦衣這個人情。

  但在這之前,他要先瞧瞧這名女子值不值得他花時間。不料才見面,她的個性就很對他的胃口。

  「你話說得太早,我來是要瞧瞧一個滿腹心機的女盜匪究竟有何種能耐,竟讓皇甫家最心如止水的少爺亂了分寸。」鐵英緩緩道,滿意的瞧著她淡漠的臉上有了動容的表情。

  「你說小衣衣怎麼了?」

  「你稱他為——這個名字?」他幾乎失笑,強忍得胸腔有點難受。

  這根本不重要!她不耐的解釋。「我們小時候就見過了,他從小就比女娃兒漂亮,叫他小衣衣很可愛啊!你別岔開話,我問他現在怎麼了?你還沒回答我。」

  有意思!

  鐵英抿起唇角。「他快要支撐不下去了,連素來就喜愛的佛經也不念了,整天失魂落魄的,一直嚷著要見你,大家都說他被你給迷惑了。」

  雖然他認為沒這麼嚴重,不過,情況也差不到哪兒去。畢竟這話是從皇甫錦衣的口中說出來的,他在朝中雖有老狐狸之稱,但對自己的兄弟極好,他說的應該就是實情吧!

  「什麼?」

  她怔住了,沒想到會是這樣;腦中浮現她那天見到他困惑木然的表情:心裡不斷的抽痛著。

  唉!他一定又往最差的地方想了,他的感情一向纖細,甚至還有些悲觀,這次發生這種事,她又不在他身邊,他一定嚇壞了。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鐵英搖頭道:「不行,在沒找到證據前,我不能放你走。」

  「我是冤枉的。」

  「辦案講求證據,有幾分證據說幾分話。很抱歉,現在所有的線索都對你不利。」

  她一咬牙。「我沒心情跟你講這些,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

  「我還是不能放你走。」

  「可惡!」她怒道。

  「稍安勿躁,我會盡快查出事實,還你清白。」鐵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臨走前不忘補充。「別白費力氣了,大牢外頭有層層的警力戒備,憑你是無法逃出去的;另外,我會找機會讓你和皇甫四爺見面,地點當然是在這裡,你就耐心的等吧!」

  媽的咧!

  子彈跳起來,衝到鐵欄前奮力一扯,鐵製的欄桿絲毫無損,她卻痛得虎口發麻。

  冷眼瞧她舉動的鐵英連一根眉毛都沒抬起。「我說過別白費力氣了,你省點力氣吧!有任何需要就吩咐他們一聲,我會保你平安。」他一一交代著。

  「去你的!」她怒吼道。甩著發麻的雙手,憤恨的瞧著他從容離去的背影。

  可惡,當真可惡啊!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無力,又心疼心上人的不安,絞盡腦汁想著逃出去的辦法。

  她四下敲著牆面地板,企圖找出可趁之隙,但每處都是實心的,讓她很是沮喪。後來,她抬頭往小得只容得下一個孩童鑽進的窗口,想了想,她搖頭輕歎,她鑽不出去的。

  怎麼辦呢?

  生平第一次嘗到坐困愁城的滋味。她根本不為自己的事煩惱,因為她不認為自己會有事,而且,她有能力自保,只要她一離開這裡,就沒人攔得住她。可是,她很擔心他啊!

  沒有她在身邊,他會不會寂寞?會不會以為自己又被拋下了?

  天知道自從他們兩心相許後,她有多不想離開他身邊。拜託!為什麼會惹出這麼多事?她又為什麼會遭人陷害呢?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牢房外又起了一陣小騷動,她聽到兵器短暫的接觸聲,然後就沒半點聲響,她好奇的抬起頭,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閃進牢房。

  「爹!」驀然瞠大雙眼。

  來人正是手拿一把金刀,神情豪邁,身材高大的金刀老谷。他一見到許久不見的女兒,先是挑高一雙濃眉,然後語氣略帶不屑。

  「乖女兒啊!什麼地方不好玩,竟玩到牢裡來了?」

  「爹,快救我出去。」她急著喊。

  「急什麼?外頭的人全教我給解決了。」

  「爹,你全殺了?」她張大小嘴訝道。

  「哼!殺了他們我還得給他們唸經超渡,這對我又沒好處,做它幹嘛!」

  呼了口氣,她暗自慶幸。若是殺了官兵,只怕就更難解釋了。再加上她不以為那個長相嚴肅、官階看起來較高,突然冒出來說一大堆話的男人是個好惹傢伙。

  「爹,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在京裡的事鬧得這麼大,我隨便問問就聽說你謀財害命的案子。說來奇怪,女兒啊!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缺錢也不用這麼麻煩,直接用搶的不就行了?」還笨到在肉票家門前被逮住,真是教女無方。

  子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我沒做,我是被人冤枉的。」

  「哪個人這麼大的膽子,敢動我的女兒?」他奇道。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她指了指了鐵欄桿,「爹,別說這麼多了,快開門讓我出去,我急著去見一個人。」

  「誰啊?」嘴上雖然這麼問,谷大軍還是舉起金刀,隨手一揮,就像切豆腐一樣的把鐵欄桿從中問砍斷,又揮了幾刀,鐵欄桿頓時出現了一個大缺口。

  子一彎腰,就輕鬆的走出鐵牢。

  「爹也認識的。」子心情大好,拉著谷大軍的臂膀往外衝去。「快走吧!」

  「誰啊?」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耶!「現在不是亂跑的時候,女兒,我這回來救你,也是因為我的對頭還沒追到京城,所以才有空——」

  「爹,你連女兒的事都不顧了?」她大叫。

  「是顧不得了嘛!對方可是個用刀的好手,我們約好了這是最後一戰,我跟他之間非得拚個高下不可。所以在這個時候,你給我待在身邊,哪裡都不許去,免得我分心。」

  什麼?什麼?什麼?

  他們這麼狼狽的從江南一路北上,就是因為要跟對方拚個高下?那老爹當年宣佈金盆洗手,當個茶館老闆是幹嘛?好玩的啊?

  「老爹,比武就此武,我們幹嘛弄得好像逃亡一樣?」她斜睨著老爹理直氣壯的模樣。

  「打不過就先逃啊!這幾年他不知道練了什麼,武功精進不少。你老爹我卻有些忘記了,得多爭取些時間,先把以前的刀感找回來,所以得裝出快打輸的樣子,才能讓他既跟著我跑,又不能爽快的贏,這樣才好玩嘛!」

  我咧~~子哪想到會是因為這個原因,氣得有些呆愣住了。

  拜託,他到底是怎樣?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種幼稚的遊戲。

  氣死人了,吼!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3-6-11 00:04:1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少爺,茶就放在這裡,有事喚我一聲。」房門內,韋總管低聲地交代著。

  「知道了,下去吧!」皇甫緇衣頭未抬,平板的應了聲,

  韋總管不死心,繼續站在那裡等待他的下一個命令,即使是一個動作也好,但過了許久,見少爺仍是毫無動靜的木然,他甚至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在心裡長長的歎上一口氣,韋總管轉身離去了。

  房門關上的聲音,是這寂靜屋內唯一的聲響,之後,僵窒的時間就像死了一樣:永遠地定著在某處。

  不知又過了多久,當皇甫緇衣回過神來,眸一抬,便看見桌上的書本仍然停留在幾個時辰前翻過的那一頁,但他依然沒有任何感覺,好與壞對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隨手翻開下一頁,即使文字沒辦法進入他的腦海裡,他也仍然是不痛不癢。

  他心裡想的、記的,始終是她的一顰一笑,即使是那稍嫌粗魯的舉止。

  自那日她被帶走起,已經三天了。

  連續三天,他天天坐立難安,既擔心她的安危,又焦急於她的心情,不知道她對這件事有何看法。終日,他不斷地折磨自己,想著,他們是否終有再見的一天;惦著,她是否能理解他的痛楚。

  她一定氣壞了吧!如果讓她知道是因為他,才讓花解語為報復他而利用了,以她激烈又衝動的性子,定難饒他吧!

  他微微苦笑,寧可她對他發火,也不要她放棄他。

  那會使他發狂的!

  大哥的目的,他心裡再明白不過,他會如他們的願,只是他們不明白,誦經念佛只是讓他心境平穩的一種手段,他無意孤立自己,那是因為外境沒有他真正想要的。但現在,他已經不這麼想了,他只要這兒回到他的身邊,即使要傾盡他的所有來換,他都無悔。

  什麼叫正常呢?遂了父母之命娶花解語就叫正常嗎?考上狀元謀得一官半職就叫平順的生活嗎?

  大哥始終不明白,一般人所想要的,不見得是他皇甫緇衣想要的,就如同被尋常人眼中看成一對金童玉女的他和花解語,其實自始至終,他們的思想就從來沒有交集過。

  花解語恨他,剛開始的理由很可笑,但她就是恨了他十年,恨到寧可花錢僱人將他除去,也許還不能釋去這個仇恨。

  多可笑啊!但身為局中的他卻笑不出來。這三天裡,他不斷地想,想著仇恨的力量果然是會感染的,他也開始恨起那女人了。

  在每個人的眼中,都覺得他軟弱,只有從小服待在側的韋總管看出來了,他從來都不是個會用心機的人,只是習慣將心事隱藏起來,可這回,他不會輕易罷手的,他知道韋總管一方面為他感到憂心,一方面又欣慰他更像一般有著七情六慾的凡人了。

  花解語的背後代表的是御史大人的勢力,雖然皇甫尚書在朝中的地位也不低,皇甫老爺對每個兒子採取的都是一樣的放任主義,說好聽點,是讓孩子們沒有束縛,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旦出了事,他還是那個論調,有事自己擺平,別想找他來扛。

  以現在的四少爺對上朝中御史,結果不用想就猜得出來。這讓韋總管心裡著急得很。

  他也知道他很難對上御史大人,但他反正沒差,兒無事便罷,若有個不測,他不惜窮盡所有,都要讓花家付出代價。

  寧可辜負天下人,也絕不負兒。

  拿起茶杯。涼了,這茶,微苦。

  他沒有感覺的啜了一口,又很慢、很慢的將茶杯放下。

  從書桌抬頭,皇甫緇衣喚了聲:「進來。」

  皇甫錦衣一身朝服還未換下,就匆匆走進「積德存善樓」,一進大廳,神情不禁怔了下。

  原先這大廳裡什麼都沒有,就只有一個簡單的佛堂,現在佛堂沒了,倒只擺上一張書桌,一樣的冷清,人,也一樣的寂寞。

  「大哥,鐵捕頭。」

  皇甫緇衣見京城裡大名鼎鼎的鐵英神捕也一起到來,不禁俏悄地凝了神情,習慣性的從兩人的眉宇間察顏觀色。

  千萬別是不好的消息。

  「嗯!好,你這兒還是一樣的~~清靜。」皇甫錦衣評論道,撿了一個靠窗的椅子坐下,一邊招呼他拜把的。「鐵英,你也坐啊!大家慢慢來談。」

  鐵英不置可否的坐下。

  「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嗎?」是因為她的事吧!一定是的,他和大哥沒別的可聊的。

  「這個——」望著兄弟美麗卻略顯憔悴的臉,皇甫錦衣實在開不了口,他推了推拜把的,道:「事情是在你那裡發生的,你自己來說吧!」

  「兒怎麼了?」皂甫緇衣實在是沉不住氣了,站起身問道。

  「別急:她一點事也沒有,有事的是他那群屬下,你先稍安勿躁,聽我們說,」皇甫錦衣推了推鐵英,「還在撐什麼,怕沒面子嗎?」

  幼稚的激將法,不過,鐵英在這件事情上的確推卸不了責任。「緇衣,昨天晚上有人劫牢,將谷子帶定了。」

  他神情一鬆,頹然往後坐倒,口裡低聲呢喃。「她走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雙手緊緊握著椅子把手,內心的激動表露無遺。

  真可憐,他連怎麼表達自己的欣喜都不會。

  皇甫錦衣在一旁看得直搖頭。

  「很難令人想像,不過,牢房內就是出現駭人的景象,十幾根指頭粗細的鐵欄桿整齊的被砍斷,來救人的若不是內勁大得驚人,就是擁有神兵利器。」鐵英仍在感歎昨晚事發的突然,一開口就說個不停,「牢房內外共十八名看守官兵全被放倒,雖然沒人死亡,不過,這種囂張的行逕實在很教人生氣。」

  很少見到這麼無視宮府存在的盜賊,何況,這又是在京畿範圍內,這麼愚蠢的挑戰公權力,真不知該怎麼說……唉!笨到姥姥家了。

  「所以呢?你還是要抓她?」

  皇甫緇衣抬起眼,聞言後,實在不安,不知他們會如何看待此事。

  「抓還是得抓,畢竟這回她的禍闖得太大了,上頭對這案子實在很感冒,馬上下令要他立刻追捕谷子到案。」

  皇甫錦衣一下朝就得知此事,連忙擱下手邊所有的事務和鐵英一起前來,目的就是希望小弟在谷子出現時能勸勸她,別再累得大家疲於奔命,趕快投案吧!

  當然,他也知道以小弟的性子,會配合才有鬼咧!不過,好歹該讓他知道那女子暫時無礙就行了。

  皇甫緇衣怔了怔,隨後低聲道:「沒有——轉圜的餘地嗎?如果她——她不再傷人了——又如果那件事——」

  「我們知道劫獄的事不是她的錯,畢竟囂張劫牢的又不是她,可是,國有國法——」皇甫錦衣看見小弟消沉的眼,聲音也不自覺的低了下去。「唉!也不是真的這麼糟,那群刺殺你的強盜已經改了口供,說買通他們下手的是一名在花家工作二十多年的僕婦,我們已經針對這點開始著手調查了。」

  「兒本就是清白的。」皇甫緇衣唇辦微扯,為她爭取道。「既然已經證實她與此案無關,就放了她,別再為難她了。」

  「不行。」鐵英回答得極快。「任何人都不能挑戰公權力,即使是她也一樣。」

  「哎呀!你這個死腦筋,難道就不能變通嗎?」

  皇甫錦衣忍不住撫頭輕歎,他這拜把的怎麼還是看不懂別人的臉色啊!

  「王法就是王法。」鐵英對上皇甫緇衣冷然的眼,一字一句的交代著。「我們查過谷子在京城並無熟人,她出獄後一定會來找你,所以,我們會在你這樓內、樓外布下重兵,務必將她逮捕歸案。」

  皇甫緇衣對上他的視線。「你以為我會配合嗎?」他的語氣瞬間森冷,美麗的雙眼也霎時變得無情,讓人難以忽視他的決心。

  要他出賣兒,絕對辦不到!

  「她一定會來找你,你可以不配合,我的人卻已經進駐尚書府了。」鐵英的固執也是遠近馳名的,必要時,他可以六親不認,冷然回視的神情仍是一般的嚴肅。「將來若有不便,還請四爺見諒。」

  「你——」

  皇甫錦衣又說話了。「我說鐵大捕頭啊!你可不可以別這麼公事公辦、網開一面不成嗎?谷子只不過是個丫頭,還是你最不屑的女流之輩,我看你就不用花這麼大的工夫跟她鬧了吧!」

  「你和我朋友這麼久,什麼時候看我跟人鬧著玩了?」鐵英溫聲問。

  說的也是。皇甫錦衣摸摸鼻子,這下麻煩了。

  「鐵某先告辭了。四少爺,將來我的人若有冒泛,還請見諒。」

  話說完後,鐵英立刻轉身走人。

  皇甫錦衣瞧了小弟一眼,微微歎息,也跟著鐵英走出房間。

  怎麼辦?皇甫緇衣目送他們一前一後地走出房門。

  他該怎麼辦?該死的!他們別想第二次在他面前帶走兒,他不會再讓那天的事重演。

  心碎,一次就夠了!

  皇甫錦衣在內院長廊處追上鐵英,手一扯,不客氣的道:「你是什麼意思?沒瞧見緇衣已經夠憔悴了,還故意激他,你到底想幹什麼?」

  鐵英拍開他的手。「我是讓他有點事做,別再這麼消沉下去。難道你沒見他連生活重心都沒了,整天就像行屍走肉一般?」

  他這個做大哥的應該比誰都清楚,所以才會到處求救吧!

  「但讓他已經平靜的心再——」搖搖頭,說不下去了,算計的心裡終是護著兄弟的想法多些。

  「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他現在只是表面上的平靜,私底下他早已失去求生的意志了。」

  經他這麼一提醒,皇甫錦衣終於聽懂了。

  「我明白了。你讓他知道谷子已經逃出來了,又讓他知道官府的人還是要捉拿她到案,讓他心裡不安,興起一定要找到她的念頭,繼而親自保護她,這是你在打的主意?」

  聽起來是不賴,不過,唯一不妥的是,他這樣做等於是把緇衣往谷子的懷裡推,這樣,會不會太委屈緇衣了?

  「不好嗎?他的生命有了寄托就下會想遁入空門了,這不也是你的打算?」

  常辦案的人都有著縝密的思考與判斷力,這是鐵英之所以為神捕的原因。

  「呵呵!還真知我者鐵神捕也。」

  「放心的把事交給我吧!」他揚眉道。

  「這回是真的放心了。」皇甫錦衣邪惡的一笑。「不過,剛剛我還在想,如果你真打算硬來,那我也只好請出宮中侍衛了,畢竟自家的小弟總不能讓拜把的欺負了,兩邊都是好兄弟嘛!」

  鐵英哼了聲。「宮中侍衛又怎樣?」

  「耶?瞧不起嗎?我們很久沒比劃兩下了。」

  「選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那還等什麼。」他挑眉道。

  「走吧!」兩人一起轉往後院空地。

  皇甫家門外,子走在前頭,三步一回首,瞧她爹那龜速,實在看不過去了。

  「老爹,你可不可以走快點?」

  不過是打輸嘛!有什麼好喪氣的,她實在有些頭疼,經過這段日子後,她覺得老爹的武癡性格益發嚴重。對方是個年近六十的老頭子,武藝是精湛,氣力更是大得驚人,老實說,她爹輸得一點也不冤枉。

  可他啊!輸了後久久無法接受事實,每次都在囉唆要重新比過,若不是那人閃得快,外加她脾氣好,早就不理他了。

  谷大軍沒精打彩的睨了她一眼。「走快點做什麼,又不趕著去投胎?」

  閉了閉眼,懶得去聽他這些混話。

  「老爹,你若不走,我可要先去羅!」這已經是子所能忍受的極限了。

  十天耶!整整十天沒見到皇甫緇衣了,她這才發現她好想他啊!發狂似的想他,不知道這些日子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跟正牌未婚妻吵起來?如果有,那可不好,她不在,沒人幫他,他大概會輸吧!

  她已經不在意花解語對她所做的這些了,畢竟,她若沒假扮花解語,也不會再見到小衣衣,所以她們扯平,誰也不欠誰。至於將來,就更不會有交集,沒有交集的人,根本不值得掛在心上。

  「你要去哪?」

  「尚書府。」

  「咦?」谷大軍輕功一掠,馬上站在女兒面前,奇道:「你去尚書府做什麼?我們得回家啦!」

  「在回家之前,我要去接一個人。」想起他,子的臉色變得微赧。「接了他,我們馬上就走。」

  「誰啊?」這麼重要?

  「爹,之前跟你說過的,你怎麼又忘了。」她氣得跺腳,湊上前去在谷大軍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他聽得神情一怔,然後叫道:「耶?那小子,不會吧!可這——」

  「爹,你在前頭等我,我去去就來。」

  「啊!可是我還沒講完呢!」

  嘖,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跑遠了。女兒大了,果然不中留,怎麼她就不關心一下他的比試呢?雖說是金盆洗手了,不過,他還寶刀未老嘛!嘖嘖。

  子繞著尚書府的外牆,憑著直覺躍下牆頭,尋找他的「積德存善樓」。

  此時,已是戌時前後,四周都安安靜靜的,偶有人聲,卻隱隱約約的,不是很明顯。

  繞了好些個圈子,她總覺得每個地方都好像。

  奇怪的是,她印象中這個家的人挺多的,不論何時到處都擠滿了人,僕傭奴才什麼的一大堆,要說清靜,也只有他所在的「存善積德樓」了,可為什麼現在這般冷清?

  她在屋頂上亂竄,突然,眼角瞥見廊上有抹熟悉人影,她心一動,連忙躍下,跟在後頭。

  韋總管捧著托盤,神色匆匆,嘴裡叨念著身旁年輕的小廝。

  「少爺不吃,你可以在他旁邊勸著啊!怎麼就這樣離開了呢?少爺的身子已經不好了,現在連東西都不吃,那可怎麼辦?」

  「少爺說他只想歇著,什麼都不想吃啊!」小廝頗感委屈,又不是他偷懶。

  「生病自然比較沒胃口,你耐心點服侍著。」韋總管歎了聲。「少爺已經是幾個主子裡性情最好的了,他最近心情不太好,少吃少睡的又染上風寒,一到夜裡就咳得無法入睡了,你跟在少爺身邊,千萬要特別小心,別讓少爺的病情加重,知道嗎?」

  「知道了,總管。」

  「嗯!知道就好。明兒個再請大夫過來看看。」

  「是。」少吃少睡的,當然會生病羅!小廝聳聳肩跟上韋總管的腳步。

  隱在暗處的子聽得分明,難掩愕然的神情。

  他生病了!

  嚴不嚴重呢?為何少吃少睡的?他是怎麼了呢?

  難怪她一直覺得心神不寧的,原來他生病了。

  大步跟上,見他們穿過幾間房舍,最後來到她住了沒幾天的「積德存善樓」,他們敲門後進入。

  子還沒打定主意要下要直接跟進去,門板就已經當著她的面關上了。她站在門外一會兒,從窗戶小洞望進去,裡面閃著燭火的光影,凝神一聽,依稀只聽見韋總管的聲音,沒聽見皇甫緇衣答話。

  裡頭的人到匠怎麼了?她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不久,韋總管和小廝關門出來了。

  沒來得及等他們走遠,子就閃身推門而人。

  一入內,她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藥香味,微皺眉,她往內室走去。

  裡頭只在窗邊點上一根蠟燭,燭火熒熒,映照著床上半坐半臥的人影。

  她終於見到他了,此刻,他面無表情的坐躺在床上,沒有任何動作,就像一個美麗的木娃娃。

  「小衣衣,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

  聽到熟悉的女性笑語,皂甫緇衣緩慢的回過神來,一見是她,反倒懷疑是自己在作夢。

  「是你嗎?兒。」

  「不是我還有誰?」

  她唇角勾起,挺不滿意他這個反應。但沒多久,她就瞧見他扯開被子,衝下床來緊緊的擁抱她。

  她被抱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垂下眼,卻見他連鞋子都沒穿,光著腳丫的模樣挺教人害羞的。不過,他白皙修長的腳趾頭還真可愛。

  咳了聲,掩飾一下臉紅的模樣。

  「好了啦!別抱這麼緊,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他的回答是加倍的緊鎖雙臂,她肩上的衣服開始有點濕了。

  不會吧!她想,不過還是要確認一下。「小衣衣,你哭了嗎?」

  他頓了頓,啞著聲,「沒有。」

  他才不會哭,只是眼睛酸酸的。

  「那你現在在幹什麼?」她輕聲的問。

  「讓我抱一下。」好感受她確實回到他身邊的此刻,感受他的生命終於圓滿。

  「好好,要撒嬌也隨你。」她敷衍的道。

  不過,他的身子抱起來真舒服,很有滿足的味道,她悄悄伸出雙臂回擁著他。

  突然,皇甫緇衣推開她,改牽住的她的手,神色慌張。

  「你是怎麼進來的?」

  「翻牆進來的。」她不明所以,抬手拂去他額前散落的一繒發,瞧見他眼中的濕潤與惶急,來不及取笑他,忙問:「怎麼了?」

  「官府的人要抓你,他們知道你會來這裡,在外面布下好多人,你——」他急著。

  「有嗎?我進來時還覺得人少很多呢!」她答道。

  「是這樣嗎?」

  他慌亂的心逐漸沉著下來。會不會有什麼是他所不知道、或者疏忽的?

  她揮揮手,沒多在意。小手勾起他的俊臉,使他看向自己,「小衣衣,我問你,你跟不跟我走?」

  「咦?」他微怔。

  「我先說明白喲!我可不像你家裡這麼有錢,也不是花解語,人美又有地位,我只有一身武功可以保護你。所以,你可得想明白了,要不要跟我走,現在就決定。」

  子臉紅歸臉紅,但這番話還是得說,她不能土匪似的要了人就走,免得將來麻煩。

  「這有什麼好想的?我跟你走。」他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

  「耶?你可要想明白喲!跟著我不能再過這麼好的日子,說不定連下人都沒有。」她開出條件。

  她挑眉的模樣令他失笑。

  「那也沒關係,我實在不愛人跟前跟後的。」

  「我也沒錢。」這也要先說清楚,她臉紅的想。

  「不是我養你嗎?這個讓我來煩惱就好。」他寵溺的笑道。

  就因為這樣才危險,他會念的那些經文能值幾個錢。不過,這種有損他尊嚴的話,她聰明的擺在自己的肚子裡,沒有直接說出來。

  「還有,我不喜歡固定住在一個地方,天下這麼大,不四處去看看我不甘心,你跟著我,也得把身體練好,將來才有四處闖蕩的本錢。」

  他笑著。「我會注意我的身子。」

  那就沒問題了!她很滿意的想。笑靨如花的道:「那好,我爹也在外頭,我們這就走吧!現在離開,剛好還趕得上端午,我們回江南吃甜米粽子。」

  實在是太好了,她原本就打算找到人後直接出京的,這裡雖然什麼都好,但就是不適合她啊!她也過不慣太華麗的日子,再加上他在這裡實在不快樂,連帶的也讓她感受到他的無奈。

  總之,他肯和自己離開,真是太好了。

  「兒。」他思量了一會兒,下知該如何開口。

  跟她一塊兒離開是他的夢想,他也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但是靜下心來,他就想起他的家人,以及他的交換條件。

  大哥答應幫他,但有條件,那個條件對他而言不難。大娘希望他娶親,雖然他跟花解語不會有結果,但眼前就有個新娘,所以這也不難。

  要不要索性遂了他們的心願,再和她遠走高飛呢?

  「怎麼了?」子瞅著他認真思索的神情,不解的問起。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皇甫緇衣挽著她的手到床邊坐下,好嚴肅的瞅著她道:「兒,這些日子裡發生了好多事,你可願聽我說?」

  「你說吧!」她爽快的道。

  天大的事也有兩個人一起來扛。

  「我們家的情形很複雜——」

  他開始仔細的述說著,連同前些日子他大哥帶著鐵英一起來找他的事,那個交換條件、他的反應,以及他的決定。

  子仔細的聽著,從頭到尾只以挑眉、撇嘴,偶爾生氣的加入幾聲。

  「真的假的,他們真的這麼跟你說?」過分!

  「嗯——可是我都答應了。」

  「真笨,你都不會反抗嗎?這些不合理的條件,換做是我,三十年也考不上狀元啊!」

  「呵呵!老實跟你說,我一點也不擔心,不出三年,我定會拿個狀元回來。」他眉飛色舞的道。

  「話別說得這麼早,萬一考場失利呢?」她覺得不妥,這種事又沒一定的。

  「我對別的不敢說,但這事還難不倒我。」

  「所以你已經決定了?」

  歎了聲。「答應大哥的事若沒做到,我不認為以大哥愛計較的個性會放過我們。」

  說的也是,連自己兄弟都能這樣玩了,個性之惡劣可想而知。

  她轉念又想。「你真的不念佛了?」那尊觀音呢?一起帶走吧!地不介意和木魚聲為伍就是。

  「佛在心中坐,有沒有外在形式一點也不重要。」

  「也不吃素了?」

  「這個……」他為難了。「這麼久的習慣了,一下子實在是……」

  「好啦!改不掉就算了。」

  反正她也沒一定要強迫他,慢慢來嘛!總會讓他就範的。

  「說實在的,我是不介意你吃不吃肉啦!反正你在飯桌上動作沒我快,要搶也搶不過我。不過,少念點經倒是真的,我怕我哪天會受不了你的木魚聲,一掌劈了那塊木頭。」所以說,她還是很介意他的不良習慣。

  「不念了,讓你少做些罪孽。」他笑著在她頰上輕啾著。「更何況,要成親的人了,偶爾偷懶一下,佛祖不會怪罪的。」

  「喲~~你現在可大膽了。」她臉紅的捂著發燙的頰,又羞又惱。

  「說真的,你娶我,真不後悔?」他那個極為重視家風的大娘會嚇壞了吧!

  「你要問幾遍呢?」

  他又笑了:心中總算踏實了,之前過的那段痛苦日子,對他而言,終於是雲淡風清的一段了。

  她知道他其實不愛提以前的事,所以也就不問了。

  兩人相視著,不久,四片溫熱的唇瓣終於找到彼此,相互依偎親吻著,享受許久末感受到的溫情愛意。

  依稀的,燭光「啵」的一聲,火星彈跳一下,而後全部熄滅了,整個房間暗了下來。

  許久、許久,只聽聞兩人低低的笑著。

  「喂!真的要在這裡成親嗎?」

  「可以嗎?」他反問。

  「會弄得很大嗎?」

  「應該——不會吧!我是皇甫家最沒出息的一個——應該沒人理會我們吧!」他不負責任的想。

  「那就好,我可不想被當成猴子。」新娘的模樣很拙的。

  「是嗎?專心點——我的表現真有這麼差嗎?」

  「啊——別脫——」終於發現他在忙什麼了。

  「不脫不行。」

  「噢——拜託——」

  「……」
簽名被屏蔽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2-25 18:40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