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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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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煒晴 -【水家千嬌(艷色無邊正傳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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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18 00:05:54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未時一到,兩個小兄妹準時出現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內。

  「要出發了?」喝下最後一口茶,水綺羅付了帳,拍拍屁股準備走人。

  向晚則是慢慢地拖著,一杯茶放到涼也不見他喝了多少,就是沒有起身的打算。

  「這位大哥哥不去嗎?」男孩瞥過向晚。

  水綺羅凝神細看他好一會兒,突道:「你們在這裡等一下。」話落,她也沒交代要上哪去,出了飯莊很快便消失在人海中。

  兄妹倆站在一旁和向晚大眼瞪小眼,不敢輕易移動半步。

  「坐下。」向晚指了指面對自己的位置要他們坐下。

  交換了一眼,男孩替妹妹拉開椅子讓她先坐下,才跟著入座。

  「你們叫什麼名字?」向晚狀似隨口提起,伸手招來店小二要了一壺酒,再上一些下酒的小菜,反正等會兒自會有人替他付錢。

  「朱暖墨。」男孩思索了片刻,開口回答。

  從頭到尾沒開過口的女孩,遲疑了好半天後,才吶吶地開口:「我、我叫朱寒釉……」

  「暖墨跟寒釉?」

  兄妹倆同時頷首。

  「真是好名字,替你們取名字的人肯定很疼愛你們。」向晚勾起和煦的笑痕,恬靜自在,不帶半點惡意和邪氣,很快籠絡了朱暖墨和朱寒釉的心。

  「是娘替我們取的!」朱寒釉立刻神氣地回答。

  「那要好好珍惜你們的名字。」向晚的笑容更加隨和。

  朱暖墨和朱寒釉總是充斥著不安的眼神終於染上屬於他們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純潔,單純的快樂。

  「大哥哥和那位姑娘是朋友?」朱暖墨有些好奇。

  「從何看起?」他們一路上可都是假冒兄妹的名義,雖然兩人外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

  「因為你們的穿著打扮,還有長相都不像。」朱暖墨端起面孔,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

  「表情也不像。」朱寒釉忍不住插嘴。

  「對啊,大哥哥,你還會笑,可是那位姑娘從頭到尾都沒笑過,雖然說不像在生氣,但就是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朱暖墨一邊說,朱寒釉邊在一旁點頭附和。

  「哦,所以你們認為她很可怕?」

  「不會。」說到這兒,兄妹倆又同時搖頭,「她是個大好人,只是不常笑。」

  向晚笑了。

  「沒錯。」三兩下灌進大口大口的酒,向晚蒼白的臉色漸漸浮現一抹病態的紅暈。

  應該說水綺羅會端出最漂亮的微笑面對任何一個被她當作是對手、甚至是敵人的人,可對於沒有惡意,單純直率,發自內心的微笑,她去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許是因為她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

  外表強悍驕傲,內在卻很柔軟……

  想到這兒,向晚猛然一頓。

  從何時開始,他瞭解那女人外表和內在的反差了?

  向晚陷入沉思,偏著頭,原本搖著扇子的手漸漸停了下來。

  「好了。」嬌嫩的嗓音響起,水綺羅重新回到飯莊,一見到滿桌的下酒菜和向晚手中的酒壺,妝容精緻的俏臉隨即多了幾道細痕,眉心也蹙起深刻的皺痕。

  「我不是說了要省著點吃喝嗎?」才剛用過午膳,她也不過出去不到半刻鐘,他竟又叫了一桌的小菜和一壺酒,是存心想吃垮她嗎?

  「我以為艷府水四當家不會在意這些小錢。」向晚故意抬出她的名號。

  「如果你想接下來都睡在荒郊野外的話,大可繼續浪費沒關係。」水綺羅冷言冷語的回答。

  她現在才知道待在家裡的好,以前她從未擔心過身上帶的銀兩會有不夠花的一天。

  瞧了瞧她腰間多出的幾隻小壺,向晚當面拆穿她,「你有資格說我嗎?」

  想也知道她是去買酒了。大概是飯莊的酒不合她脾胃,一頓午膳用下來也不見她喝了多少,還特地跑到酒莊去買。

  「這是我的銀兩。」她哼了聲,沒承認也沒否認。

  眼看他們兩個似乎要吵起來,朱暖墨忙不迭地插嘴道:「姑娘,咱們該出發了。」

  水綺羅和向晚這才收起劍拔弩張的態勢。

  「馬車已經備好,這邊請。」朱暖墨有模有樣的領在前頭,並開始講解接下來的路途,「路程分為兩段,前頭一段較為平緩的路可以乘坐馬車,到了入山後的小徑便得勞煩姑娘自己走了。」

  出了飯莊,一行四人坐上馬車。

  雖然馬車是他們兄妹雇來的,但頭一次坐在馬車裡,兩兄妹仍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大約要花多久時間才會到?」也不知水綺羅是看出來了,還是隨口提起,很快轉移了兄妹倆的注意力。

  「現在上去的話,最晚日落前可以到。」以往他們都是徒步上山,若是這個時辰上山的話,大概都是天色全暗了之後才會到,但這回前面的山路是靠馬車代步,可能會快些。

  「這麼遠?」艷媚的嬌顏覆上一層疑慮,似在評估可能遇上的困難。

  「因為是在接近山頂的一處山泉。」

  「下山不就是入夜後的事了?」  向晚用涼扇掩唇,咳了一陣。

  「不,」  朱暖墨隨即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熱茶,倒了一杯給他。「麒麟不可能在白天現身,所以今夜要在野外露宿。」

  「在野外露宿?」水綺羅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要她在不能洗澡的地方過夜?先給她一刀算了!

  「是的。」朱暖墨不加思索的應道。

  「哥哥……」朱寒釉拉拉她哥哥的衣袖,要他小心水綺罹難看的臉色,斟酌點說話。

  水綺羅真沒想到要看麒麟是件這麼困難的事。

  麒麟不是說想看就能看見的,這點她當然曉得,也壓根不抱任何可以看見真的麒麟的希望,只想繼續找些能讓向晚驚歎的畫作或和麒麟相關事物,想辦法刺激他做畫的念頭。

  所以一開始她只打算當被騙了,給這對小兄妹一些錢,也沒說要上哪兒找她,便讓他們離開,沒想到這對小兄妹拿了他人的錢,也很守信用,竟然能找到他們用膳的飯莊,還雇來馬車,當真要替他們帶路。

  「如……如果姑娘是擔心會有野獸的話,我和哥哥有準備一些能嚇走它們的東西,另外這一帶的山上很安全的,因為有麒麟大人的保護。」甚少開口的朱寒釉連忙解釋,並露出討好的甜甜笑容,怕幫了他們大忙的恩人不開心。

  「沒想到堂堂水四當家竟是小孩看了會怕的惡鬼婆婆。」向晚才說完又是一陣猛咳。

  「說錯話了吧。」水綺羅的語調有著幸災樂禍,但不忘伸手拍撫著他的背,眉頭亦不自覺地擰起。

  早上才說了他的身體似乎比之前好多了,怎麼有突然咳成這樣?明明床都已經給他睡,也讓他跟著她吃好的用好的,還是沒能調養好他的身子,難不成這傢伙生來就是要讓人操心的……

  操心?

  手上的動作猛地停頓,她被自己不知由哪兒冒出來的擔憂思緒給嚇了一跳。

  瞅著咳得好似會咳出心肝的他,她下意識的繼續拍撫的動作,腦子卻被剛剛竄出的思緒給佔滿。

  不對,她不是擔心他的身體,只是怕他如果突然死了,她就拿不到他畫的繡圖如此而已。

  即使不斷在心裡反駁自己的出發點,水綺羅卻忘了最初為了不和他扯上太多的關係,連替他緩咳的動作都不願意做,如今卻已上手得很,每當聽見他的咳嗽聲,總會令她不能克制的皺起兩道如針繡的黛眉。

  曖昧不清的滋味不斷在心裡泛起泡泡,可她選擇忽視。

  「誰叫你有茶不喝,淨愛喝酒。」水綺羅嘴上不住數落著。

  暖意透過她的手傳來,不同於以前她抱著「麻煩」的心態在替他拍撫的態度,現在她總會像憂心孩子生病的母親,在擔憂之餘不忘念個幾句。

  白嫩的小手的輕柔拍撫和嘴上鋒利的言詞恰恰相反,雖然她口頭上總是不饒人,但是相處的時間越長,他越能從一些小細節察覺到她從不說出口的體貼。

  或許他們時常拌嘴,但在彼此都沒察覺的時候,似乎又有些地方不同了起來。

  呵,果然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得丫頭。

  「咳咳咳……」咳到連熱茶都喝不下,但向晚唇畔仍是浮現出若隱若現的笑痕。

  「大哥哥沒問題嗎?」瞧向晚咳得難過,朱暖墨忍不住問。他們等會兒還得走山路,依他看向晚怕是爬到一半便會不支從山上滾下來。

  「他說就算賭上最後一口氣也要看到麒麟。」從思緒中被拉回現實,水綺羅搶先向晚一步替他回答。

  「大哥哥一定會看到的!」朱寒釉心急地幫腔。

  「這樣嗎?」小孩子的天真能有幾分可信度?也許他們只是眼花了,誤以為自己看到麒麟。

  「姑娘不用擔心,一定會看到的。」朱暖墨替妹妹的話做擔保。

  「怎麼說?」他們一直不斷的強調,卻更讓水綺羅懷疑。

  「心誠則靈呀!」朱暖墨的語氣理所當然。

  心誠則靈?

  如果她是三歲小孩或許還會相信。

  「那真是太好了,是吧?」不過水綺羅還是露出媚人的嬌笑,用力的拍了幾下向晚的背,暗示他這次再不好好給她畫,他絕對會有一頓排頭吃。

  被她這麼一拍,向晚更是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是、是啊。」笑痕變成了苦笑,他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

  「這次要是見到的話,一定要好好的畫呀,向大師。」話是這麼說,只不過她心中仍是半信半疑的。

  真的會看見麒麟嗎?

  「從這裡開始要用走的?」

  他們在入山的小徑錢下了馬車,朱暖墨和朱寒釉身上背了一隻行囊,,水綺羅則是愣愣地看著眼前蜿蜒不見盡頭的陡峭山徑。

  「真的要用走的嗎?」沒有別的方法可以上山了?

  相較於水綺羅的呆滯,向晚下了馬車後始終不發一語,臉色灰白。

  「你們背了什麼?」水綺羅注意到兩兄妹背上和他們瘦小的身材不成比例的巨大行囊。

  「這是為了入山和過夜所做的準備。」朱暖墨背上背的行囊比妹妹的還大上許多,童稚的臉上滿是自傲。

  這些東西是他們兄妹倆在半個時辰內準備好的。平常都是他們兩個入山去採野菜,或看看設下的陷阱有沒有收穫,如今多了兩個人,還是大人,他們可是費了一番功夫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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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18 00:06:09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拿來。」水綺羅朝他伸手討東西,儼然一副惡霸的模樣。

  朱暖墨先是呆了一陣,突然想到她可能是指多給他們的銀兩時,連忙掏出掛在脖子上的紅色小錦囊交給她。

  「這是剩下的錢,我娘說姑娘你多給了。」

  「誰跟你要錢了?」水綺羅一臉不耐,指著他背上的行囊,「我是說那個包袱給我。」

  聞言,朱暖墨很是不解地問:「姑娘需要什麼嗎?」

  他這個包袱裡全是為了露宿野外所準備的東西,現在拿出來未免太早了。

  「咳、咳……她是要替你背。」看出她的心思,向晚先是咳了幾聲,才忍不住輕笑。

  就說她是個心軟的女人。

  要你雞婆!水綺羅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向晚不痛不癢地聳聳肩,在她硬是接下朱暖墨的包袱時,也拿走了朱寒釉背上的。

  「這、這……可是……」兄妹倆更加不知所措。

  在他們認識的人裡,人人嘲笑他們窮,嘲笑他們沒爹,嘲笑他們的娘終年抱病躺在床上,從來沒有人對他們好過。

  「或許你們不知道,這位姑娘可是堂堂的艷府水四當家,要她拿包袱爬山這種粗活,可不是輕易可以見到的,你們該抱著百年難得一見的幸災樂禍,將包袱快快扔給她,輕鬆的帶路。」向晚扛起包袱,可風一吹就會倒的單薄身形卻令人懷疑他究竟拿不拿得動。

  朱家兄妹聽見向晚的話非但沒有放輕鬆,反而急著想拿回包袱。

  「還是讓我和寒釉來背吧!」雖然他們沒聽過艷府水四當家的名號,但肯定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我說我來背。」同樣的話要她說幾次?

  「別看我們還小,更重的木材我們都背過。」朱暖墨仍是不放心,瘦小卻佈滿傷痕的手怎麼也不願放開包袱,一旁的朱寒釉亦然。

  「用不著。」水綺羅將包袱在胸前打了個結,表明不再多說心意已決。「快走吧,還得趕在日落之前到達山泉。」

  兄妹倆一臉彷徨地朝向晚看去。

  「出錢的水四當家都說出發了,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向晚邊說邊咳。

  原本已經朝前頭走了一小段的水綺羅聽見他的咳嗽聲,又折了回來,隨手往腰間一探,抓了一隻小壺遞到他面前。

  「拿去。」

  「跟著你果然不會少這一味。」向晚朝她曖昧不明的笑了笑,打開壺蓋對口飲下……

  才入口還沒入喉,苦口的味道係數被吐了出來。

  「這是什麼?!」向晚抹著臉上濺到的殘汁,彷彿看到鬼一般驚愕的瞅著手中的小壺,「這不是酒!」

  「有人說那是酒嗎?」早就邁開步往前走的水綺羅遠遠拋來一句。

  皺起眉,他冷著聲一字一字吐出:「我要酒。」

  「沒有。」

  神情一沉,向晚追上她的步伐。

  「不可能。」打認識她開始,他就知道她嗜酒到隨身帶著酒瓶,她身上若無酒,天就要下紅雨了!

  「不信?」她沒有停下步伐,隨手又扔了一隻小壺給他。

  向晚不信邪,拔開壺蓋又喝了一口。

  「噗!」苦味在口中久久不散,這次他喝出這葫蘆裡裝的是什麼了,「你買了藥!」

  「還不止一壺呢!」水綺羅回過頭,臉上帶著惡意的笑容,拍拍腰間幾隻隨著她步伐搖晃的小壺。

  「你竟然買了藥!」該不會出發前她去張羅的就是這些藥吧?

  「如果你不想喝的話,也行。」她小巧的肩頭抖了兩下,但接下來說的話才教人氣得半死,「茶你也不能喝,為了帶這些藥,別說酒沒有,我身上可是半壺水都沒有。」

  「你連水都沒帶!」這女人是存心想「害死」他不成?

  「多帶無益。」反正這兩個小鬼準備得很齊全。

  「你沒事幹嘛去買藥?」向晚氣得火冒三丈,好像她買的不是救命仙丹,是害死人的毒藥。

  「我是沒事,但你看起來不像。」水綺羅說得輕鬆,沒說出口的是為了趕出發的時辰,她還在大夫那兒催促他們煎藥,並要來特製的小壺,能夠延長保持藥湯溫熱,隨時能入口。

  她就是不懂這個死了一半的傢伙為何不願意看大夫?每次聽他說自己無藥可醫,就快死了……難道他不知道「死馬當活馬醫」的意思嗎?

  如今她不過是抓了幾貼補氣養身的藥方,他便氣個半死,又不是餵他吃毒藥。

  「要你多事!」向晚啐了一口,將兩隻小壺塞回她手中,滿臉嫌惡。

  他的話,饒是脾氣再好的聖人也會被激怒,更何況是同他說話總是夾槍帶棒的水綺羅。

  「是啊,我是多事,」她不怒反笑,額頭上的青筋一抽一抽的,「您向大師要死要活又與小女子何干呢?這些藥我自己喝!」

  「既然你知道何必多事去買?都說我不吃藥了!」同樣在氣頭上,向晚說的話也很難聽。

  「你只說過不看大夫!」水綺羅鑽起他話裡的漏洞。

  「那跟不吃藥有什麼差別?」

  「你沒說我怎麼會知道?」

  「既然不知道就別多管閒事!」

  眼見兩人的爭吵越演越烈,朱暖墨和朱寒釉一邊拉一個,深怕他們等會兒大打出手。

  「姑娘,您就別同大哥哥一般見識了,息怒、息怒。」朱寒釉揪著水綺羅的衣袖,軟綿綿的童音透著些許敬畏,深怕自己一個說得不對,反而惹得水綺羅更加生氣。

  「大哥哥,你這麼說未免太不近情理,人家姑娘也是好心去替你買藥……」朱暖墨面對較平易近人的向晚,說話的語氣顯然接近責備。

  「我又沒要她多事!」向晚不給好臉色,低斥道。

  被拉著的水綺羅本來聽見朱暖墨的話,還等著向晚良心發現主動低頭道歉,沒想到他仍堅持己見不讓步,一股怒火立刻充滿她整個身體,要是不狠狠發洩出來,悶著便是氣死自己!

  「那還真是抱歉!」水綺羅面對拉著自己的朱寒釉,漾出一抹艷麗卻火氣十足的笑,咬牙切齒道:「別讓這種不領情的人給耽誤了時辰,快帶路。」

  「知道抱歉就別再有下一次。」朱暖墨還沒說話,向晚又扔了一句不中聽的話。

  啪!

  剎那間,水綺羅彷彿聽見自己理智斷掉的聲音。

  「你以為我喜歡多事?要不是你臉色難看,動不動就咳得快要死了,本姑娘何須趕在出發前去替你買藥?我不稀罕你的道謝,但也沒想過會換來一頓辱罵,真是自找罪受!」她怒不可遏的吐出一大串咒罵,簡直想拿鑽子鑽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頭是裝了什麼。

  人家說好心沒好報,今天她總算是親身體驗到了。

  而被當做不會回嘴的死人海削一頓的向晚突然默不作聲,凝視著水綺羅倔強的目光,看見了裡頭深埋的委屈。

  她……受傷了嗎?因為他的話?

  雖然她試圖掩藏被他所說的話刺傷的傷痕,但他還是看出來了。

  難得的,向晚先別開了眼,不吭一聲,默默的踏上山徑。

  水綺羅則是氣得直跺腳。

  朱暖墨和朱寒釉互看了一眼,有了共識。

  看來他們還是不要插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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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18 00:06:24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寒釉,快來!這兒有芍葯。」

  朱暖墨沿途仔細注意山徑兩旁,發現可以吃或可以賣錢的野菜便摘下收集起來,時不時的也會發現一些花花草草。

  「好漂亮喔!」朱寒釉興奮的看著芍葯,「回程的時候我們摘一些回去給娘。」

  「嗯。」朱暖墨拍拍妹妹的頭,臉上泛起和她相同的笑容。

  相較於他們兄妹倆融洽的氣氛,走在後頭的兩個大人就彆扭許多。

  向晚和水綺羅正在吵架。

  雖然一路上朱暖墨跟朱寒釉兄妹時不時找些輕鬆的話題希望兩人能和好,但別說交談了,他們連對上眼都不曾。

  「哥哥……怎麼辦?」朱寒釉把哥哥拉到一旁,很擔心的問。

  朱暖墨的神情很是苦惱,「這個嘛……」

  無論他們怎麼做,水綺羅和向晚擺出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神情,徹底忽視對方的存在,年紀尚小的朱暖墨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兄妹倆嘀嘀咕咕了好半響,最後還是想不出個好法子。

  驀地,朱寒釉靈光一閃,摘了一朵芍葯踱到水綺羅身側,仰起稚嫩的臉蛋,小心翼翼地將芍葯遞到她面前。

  「姑娘,這株芍葯送你。」礙於水綺羅與生俱來的氣勢,即使他們稱向晚為大哥哥,可稱她總是用姑娘表示尊敬。

  她娘最喜歡花了,還說過沒有女人收到花會不開心的,所以送花給她,應該可以讓她開心一點。

  在接觸到朱寒釉怯怯地示好,水綺羅稍稍緩了臉色,接過芍葯,「這要帶回去給你們母親的,所以我幫你想辦法讓它盛開到那時候吧。」

  她是跟向晚吵架,沒必要牽扯到這兩個小鬼的身上,她可不是修為如此差的人。

  「可以嗎?」朱寒釉臉上立刻佈滿希望的光彩。

  「嗯,只要這附近有水就辦得到。」

  「快到了,再往前面一點就到麒麟泉了。」朱寒釉立刻拉起她的手,興奮的朝前頭走去。

  落後一段距離仍慢慢走著的向晚和朱暖墨並沒有追上去。

  「大哥哥,你還好嗎?」惦記著向晚身體差,朱暖墨關心著他的情況。

  「嗯。」向晚的回答很簡短。

  說實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再走多遠。

  佈滿額際的汗水早已分不清是冷汗,還是疲憊所流下的,胸口一直有股悶窒感令他喘不過氣,只要一抬頭眼前便是一片天旋地轉,除了低頭跟著其他人的步伐,他幾乎沒辦法開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可是你的臉色不是很好——」朱暖墨話才出口,只見上一刻向晚還緩慢向前走,下一刻卻已經重重跌落在地。

  他先是一愣,隨即大喊:「大哥哥、大哥哥!」

  前方聽見叫喚聲而折回來的水綺羅,一見倒地不起的向晚,沒心思多問,第一個反應是探了探他的鼻息。

  微弱的呼吸加上緩慢的心跳,但……至少他還活著。

  水綺羅沒發現自己在確定他氣猶尚存之後鬆了一大口氣。

  「他怎麼了?」這會兒她才有心思問。

  凝視著此刻枕在她雙腿上,氣若游絲的他,好像真如他們每次鬥嘴會提到的話——死去。

  她以前怎麼會如此輕易的說出那些像是詛咒他早點死的話,直到他倒在她面前昏厥不醒時,她真恨自己說過那些話!

  「我、我……」朱暖墨仍被親眼目睹向晚昏厥的一幕給震懾,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大哥哥、大哥哥他會不會死掉呀?」朱寒釉淚流滿面,有個病弱的母親,每次病情發作就好像要命的情景讓年紀尚小的兄妹倆留下不好的記憶,也令他們懼怕這種情況。

  「不會的!」水綺羅厲聲打斷這個可能性。

  向晚不會死!至少不會死在她懷中!更不會死在她眼前!

  水綺羅面無表情,但內心卻是一片驚濤駭浪。

  她從未如此在意過一個人的生死,不是因為那個人能對生意或者是任何事情上對她有益,而是單純的在乎。

  倘若向晚在下一瞬間嚥下最後一口氣,她絕對會為了他而傷心的嚎啕大哭。

  「姑娘,你有藥呀!」恢復冷靜後,朱暖墨連忙提醒她。

  經過他的提醒,水綺羅才想起身上帶著的藥湯,趕緊拿了一壺出來,抬起向晚的頭,扳開他的嘴,灌了一些進去。

  然後,三人屏息等待了一會兒。

  雙眸緊閉,向晚並沒有立即甦醒。

  「或許沒那麼快見效,讓大哥哥休息片刻也是好事。」朱暖墨試圖安撫她們受影響的心情。

  「總之,先找個地方安置他。」水綺羅知道自己並沒有外表看起來的那麼冷靜,但在心裡不斷要求自己必須冷靜下來。

  她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兩個小鬼,一個病人,若不能保持冷靜,只會讓情況變得更麻煩。

  「麒麟泉就在前頭了!」朱暖墨道。

  「那就走吧。」水綺羅扛起向晚。

  原以為要費盡吃奶的力氣才能辦到,但當向晚頎長的身軀壓在她背上時,可比想像中的輕了許多。

  這讓她想起第一次說要替他找大夫時,那時倒臥在床上咳得如快要凋零的風中殘葉的向晚,當時拉住她的力道輕得可以甩開,令她動彈不得是不是那力道,而是他堅毅的眸光。

  她多希望能再看懂那樣的他,而不是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明明向晚還活著,她卻忍不住紅了眼眶。

  「可惡!」她落淚了,水綺羅趁朱家小兄妹沒有發現之前偷偷抹去頰上的淚水。

  天殺的,她為了這個男人而落淚,他最好不要出現任何意外!

  少了一個人,朱暖墨和朱寒釉重新背上包袱,而水綺羅則是拼了老命的拖著向晚。

  或許他不重,但拖著一個男人走了這麼遠的距離,說不累是騙人的,可她從未有拋下他的念頭閃過腦海。

  走在前頭的朱暖墨突然回頭大喊——

  「到了!這就是麒麟泉!」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目的地。

  不過盞茶工夫,水綺羅卻感覺度日如年。

  朱暖墨趕忙放下包袱,過去幫忙水綺羅一起扛著向晚。

  朱寒釉見狀亦急忙跟進。

  「抬到樹叢那邊去。」水綺羅一邊扛著向晚,一邊對兩兄妹說。

  「寒釉,把包袱裡的薄被拿出來。」朱暖墨指使妹妹幫忙佈置出適合向晚躺的地方。

  安排好讓向晚睡得舒適的位置,把他放下後,水綺羅再度灌了向晚一些湯藥。儘管知道不該如此心急,藥效不是一口一帖便會見效的,她還是忍不住這麼做。

  拿著藥壺的手隱隱顫抖著,她必須用另一隻手抓住,才能稍稍壓抑住不安的心情。

  「姑娘,大哥哥不會有事的。」朱寒釉安慰著她。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畢竟這不是針對他的病的藥,僅是一些強身健體的藥材。」水綺羅放下藥壺,終於露出沒信心的一面。

  「不是?」朱暖墨很是困惑。「這不是姑娘特別去替大哥哥買來的藥嗎?」

  藥材不便宜,平時要替母親請大夫和抓藥的開銷讓他們非常瞭解,尤其水綺羅身上帶了好幾壺,更不是一筆小數目。

  但朱暖墨怎麼也想不通既然都要花銀兩買藥了,為何不買能醫治向晚病情的藥呢?

  聞言,水綺羅神情更加黯然。

  他從不提起自己的病,也不願意看大夫,她怎麼可能知道該抓什麼藥?

  看出她沒有說出口的為難,朱暖墨取了一些乾淨的泉水遞給她,「這是麒麟泉的泉水,會有幫助的。」

  「嗯,謝謝。」水綺羅接過,但沒有,立刻讓向晚喝下。

  「這裡是祥和之地,就算看不到麒麟大人,也一定會對大哥哥有幫助的。每次只要我們帶泉水回去給娘喝,娘那天的食慾就會很好。」朱寒釉另外拿出一些乾糧給她,「姑娘也吃點東西吧。」

  接過乾糧,水綺羅這才注意太陽已經落下。

  「你在幹嘛?」

  朱暖墨在不遠處似乎拾著什麼東西,水綺羅見了忍不住問。

  「撿些可以用的木柴。」他頭也不回的回答,「快要入夜了,要先生火才能煮東西吃。」

  煮東西?

  她以為手上這些又硬又難啃的乾糧便是他們準備的食物,沒想到還有其他的。

  這兩個小鬼憑著「誠信」這一點,將來可以成就一番事業。

  「我們有帶米,但是大哥哥的情況可能吃不下飯,用麒麟泉的泉水煮些粥好了。」朱暖墨很快生起火,拿出鍋碗瓢盆,洗米炊飯,熟練的動作看得出來早已習慣。

  朱寒釉也只愛一旁能幫忙就幫忙,不幫忙也跟著哥哥打轉。

  小兄妹互相依靠的情景,烙印在她心版上。

  想起自己的手足,自小到大他們一起用膳,一起睡覺,一起接受夫子的教導,一起調皮搗蛋被罵;雖然也有分開的時候,但他們總不忘捎封信關心彼此,如今她出外已久,也開始想家了。

  她的視線又落在向晚面無血色的俊容上。

  我沒有家人……

  她驀地想起他說過的話。

  當一個人知道自己在這世上,孑然一身,沒有人可以依靠,那是什麼樣的苦澀滋味?當時她竟然連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甚至拿這件事同他鬥嘴……

  「對不起……」白皙溫軟的柔荑徐徐地撫上向晚幾乎沒有溫度的臉頰,話裡滿是懊悔。

  見狀,朱家小兄妹也只能沉默。

  畢竟他們誰也無法預測向晚何時會醒來,又或者會從此沉睡下去,永遠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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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18 00:06:39 |只看該作者
  第6章(2)

  入夜,萬籟無聲。

  水綺羅替睡著的朱家兄妹蓋上帶來的薄被。

  向晚迷迷濛濛醒來,映入眼簾的就是這一幕——她像個母親細心照顧兩個孩子,也像神聖又純潔的仙女,偶然出現於凡人面前。

  她仍是一副風吹不亂,泰然自若的優雅姿態,只是眉心不自覺地擰起憂心的皺痕,年輕嬌媚的臉龐添了幾許成熟的哀愁。

  原本沒打算驚擾這片刻的寧靜,但是當他回過神時,她已經來到他身側,拿起小壺拔開壺蓋,眼看就要湊到他的唇邊。

  「咳咳咳……」肺部一陣緊縮疼痛,他才驚覺是自己咳嗽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他下意識想躲避,但是喉頭無法抑制的瘙癢感難受得緊,不喝點東西停不住咳嗽,所以他僅是掙扎一下便屈服了。

  出乎意料的,不是苦澀難下嚥的藥汁,而是一股清新甘甜的味道。

  「好些了嗎?」她問。

  「這是……?」他的聲音沙啞得難以聽清楚。

  「水。」水綺羅面無表情的回答。

  「水?」她不是說……

  「正確一點來說是麒麟泉的泉水。」見他不再猛烈的咳嗽,她轉身盛了一碗粥給他。「既然是麒麟泉的泉水,便不是兩個小鬼帶來的,要喝多少隨便你。」

  「我們到了?」他這才有心思環顧四周。

  壯麗的瀑布奔流而下,形成一處泉水,他們就在離瀑布不遠處生火露宿。

  「是我把你扛到的。」她怏怏不快地糾正他的用詞。

  她仍在生氣,向晚感覺得出來。

  「他們睡著多久了?」他挑了個不會引起戰火的話題。

  孰料,她不以為然地嗤了聲,「沒有你久。」

  「我睡了多久?」他又問。

  水綺羅先是看了他一眼,才轉過頭繼續去看顧火勢,「三日。」

  向晚未加遲疑地反駁,「不可能。」

  假若他昏迷三日,沒道理醒來還在這兒。

  「哼。」謊言被拆穿,水綺羅不悅歸不悅,倒也沒有想要圓謊的意思。

  木柴在火堆中辟啵作響,她不說話,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沉寂,來得突然卻不突兀。

  向晚注意到自己除了和小兄妹倆一樣蓋著薄被外,為了讓他睡得舒服,身下還墊了一件,而她什麼也沒有。

  眼下都幾更了?她看起來根本沒好好休息。

  「你吃過了嗎?」

  「……很早就吃了。」似在猶豫該不該這麼輕易忘卻他們吵架的事實,綺羅猶豫了許久才慢吞吞的答腔。

  向晚在她反覆的動作中瞭解一件事。

  捧在手中暖而不燙手的溫度說明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睡,不時添加薪柴,就怕他醒來後沒有熱食可以吃。

  心底流淌過的暖流也溫暖了他盈滿眼底的玩世不恭和逢場作戲的冷淡。

  這要他如何說服自己她只是為了一張任何畫師都能輕易畫出來的繡圖,才會對他這麼好?

  「我想你一定不知道現下幾更……」他喃喃道,想知道她究竟為他等了多久時間。

  「打更的又不會繞到山頂來,我怎麼會知道。」

  屬於她會說的諷刺挖苦回答,此刻聽在向晚耳裡卻是那麼的順耳,沒有挑剔。

  如果現在不珍惜一點,以後也許再也沒有機會聽見,他們還能繼續同行多久?她究竟能忍受他多久?他……還能活多久?

  「好吃。」向晚舀了一口粥吞下,也把感動鎖回心底深處不讓她瞧見。

  算了,暫時別想太多。

  饒是兩人鬥嘴甚至意見不合吵架,她也從沒棄他而去,甚至在他昏厥的時候,這個高高在上,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小事不需她操心,大事毋須她掛心的水四當家竟親自替他煮粥。

  他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是嗎?明日你同暖墨說去。」水綺羅的語氣聽不出是開心還是生氣,目光始終停在火堆上。

  更正,她只負責看火。

  「哈!」向晚忍禁不住。

  「笑?難道你就會炊飯了?」哼!不是她不會,是燒飯煮菜這種事輪不到她親自來做!

  「是不會。」相較於她,向晚的口氣便顯得輕鬆愉快。

  見狀,水綺羅心中升起一陣疑惑。

  這男人是不是忘了他們曾經大吵一架的事?

  三兩下吃光粥,他將碗遞回給她。「再一碗。」

  「還要?」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添第二碗飯,雖然是粥。

  「能吃即是福。」

  「從你的食量來看,我會以為你不懂這句話的意思……」怪覷了他一眼,水綺羅喃喃念著,又舀了一碗粥給他。

  向晚接過粥,沒有反駁。

  連續吃了三碗粥,他的氣色終於紅潤了些。

  「麒麟出現了嗎?」他冷不防的問起。

  「你真的認為會有麒麟?」氣還沒消,她的每句話都帶著濃濃的嗆辣刺人。

  唉,她似乎沒打算輕易原諒他呀!

  向晚終於冷靜下來,思考整件事情的經過。

  從她出發前去替他買藥,他便清楚她總是照顧著他,雖然嘴上不說,也從沒向他討過人情,她一直是很照顧忍讓他的。

  床給他睡,或許睡前發幾句牢騷;帶他吃最好的,或許總念著盤纏快用盡;半夜起來看他有沒有踢被子,有酒絕不吝嗇分給他……她一直無微不至的照顧他。

  試問,有誰能看出他當時臉色很差,還去替他張羅?

  是他把話說的太難聽,對這個高傲的女人造成了不可彌補的傷害。如今他們或許可以什麼都不說,回到原本相處的模式,但是他知道,只要不說清楚,沒有一方退讓,同樣的事情定會再度上演。

  他不希望再在他眼裡看見同樣的傷心。

  「給我。」

  「什麼?」他沒頭沒腦的索討,她怎麼會知道他的是要什麼。

  「那個。」向晚指著她腰間的小壺。

  「你不是說不喝嗎?我還準備下山後拿去餵豬咧!」超強力的酸味挖苦迸出她的嘴巴,奚落他的意思明白徹底。
 
  「拿去把豬喂得白白胖胖是想快點吃到好吃的豬肉?」向晚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吃豬肉總比倒掉好。」水綺羅皮笑肉不笑地接話。

  「既然都花錢了,我想就別浪費了。」

  「怎麼?向來打著不看大夫不吃藥的招牌,您向大師是受了什麼刺激?」更酸的話逸出紅唇。

  向晚霎時氣短。

  看來要這個女人原諒他,絕對不是同她瞎扯淡幾句便訥訥個得逞的,若是沒有好好道歉的話,她絕對會在這件事情上酸他好一段時間。

  但是……道歉要怎麼說呢?

  向晚回想起自己活到這把年紀,未曾向任何人道歉過,因此在面對真正需要道歉的關頭,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做。

  漂亮的墨瞳直勾勾地盯著他,水綺羅等著看他怎麼回答。

  向晚下意識想迴避她的視線,卻又無法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好吧,該做的時候也還是得靠一股衝勁。

  「對不起。」

  水綺羅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大大的怔住。

  她還以為他是故意找他吵架,從沒想過他會先低頭。

  趁著她忘了反應之際,向晚又道:「我不該說你多管閒事。」雖然他仍是這樣認為。

  「你……」她吐出一個字,卻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給我吧。」他第二次伸手向她討裝著藥湯的小壺。

  這次水綺羅不發一語,取了一個小壺交到他手中。

  她仍是不解他為何突然想通願意喝藥,但至少是個好的開始。

  「放心吧,在我拿到繡圖前,是不會輕易的收手不管你閒事的。」水綺羅轉過身繼續看顧著火堆。

  望著她的背影,向晚輕輕的笑了。

  她的話,沒由來的令他一陣心安,彷彿也給了他另一種承諾。

  或許,暫時再與她同行一段日子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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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18 00:06:58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那道邊綠閃耀著七彩光芒的白光來得毫無預警。

  言歸於好的兩人,被吵醒的小兄妹皆被那道白光吸引,全目不轉晴的看著眼前令人不敢置信的一幕。

  奔流的瀑布彷彿靜止了,四周萬籟寂靜,無聲得好似連時間也停止在這一刻。

  是麒麟。

  活生生,卻又極不真實的靈獸麒麟在泉畔啜飲著泉水。

  朦朧的光彩,攝人卻不刺目,柔和得令人沉醉。

  四個人都看呆了。

  「快拿筆墨跟紙來!」率先回過神的向晚沉聲一喝。

  心中滿是激盪澎湃的感觸,他必須立刻畫下來。

  「喔,筆墨跟紙,墨,墨……」猛地被喚回神知,水綺羅還有些迷惘只得照著向晚的話做。

  但是一慌之下,反而忘了朱暖墨帶來的水壺在哪兒,情急之下只得拿出腰間的小壺,到了一些藥湯出來磨墨。

  「快點!」向晚急匆匆催促,深怕麒麟下一瞬會消失。

  「來了,來了!」生平第一次替人磨墨還被催,水綺羅可沒有半點怨言,絕麗的面容甚至帶著興奮的神情。

  老天!她就要一睹向晚作畫的丰采了。

  這比看到麒麟還要令她雀躍,以後一定做夢也會笑。

  朱暖墨早已幫向晚擺好紙,待水綺羅一將硯台放下,向晚接過朱寒釉手中的狼毫筆,揚手一揮,筆尖方落,流暢柔軟的筆觸瞬間在紙上散開。

  「哦——」在場的另外三人陷入另一次的失神。

  麒麟的神秘夢幻且美好的姿態深印在他的腦海,揮動在他的筆尖,流露在他的畫紙上。

  點、勾、拉、滑。

  行雲流水般的筆觸,他一筆落下便再也沒有提起,好似連氣也沒換,不拖泥帶水,沒有絲毫猶豫,整幅畫一氣呵成,完美的呈現出來。

  他們簡直不知道該把視線放在哪兒才好,一邊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神獸,一邊是同樣少見的大師親筆作畫。

  「終於……」她終於親眼見識到向晚的過人之處,「這沒有間斷的線條,這濃淡適當的墨跡……」

  「噓……」向晚在做最後的落款,輕聲打斷水綺羅情不自禁的讚歎,「別驚擾了麒麟。」

  「嗯、嗯。」她連連點頭,見他一完成,她如獲至寶般霸著畫不放,任何人都能輕易的看出她想佔為己有。

  「這墨有點怪。」當他發現的時候,筆已經落在紙上。素來以一筆到底,令人看不到斷線及錯誤補強而盛名天下的向晚,作畫的習慣當然不會因為墨汁有問題而停下手,除非真的有令他難以接受的情況發生。

  「呃……有嗎?」她不敢說出自己是拿藥汁來磨墨。

  「有個討厭的味道。」向晚斜睨了她一眼。

  「是你聞錯了。」水綺羅面不改色的扯謊。

  「有個藥味。」他挑起眉。

  「錯覺。」她咬緊嘴不承認。

  「大哥哥,姑娘,你們快看。」朱暖墨陡地發出輕呼。

  水綺羅和向晚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只見麒麟的身影慢慢步向水中央,然後仰起頭,長著如火焰般漂亮的毛髮的四蹄一蹬,竟奔向天際,未幾便消失於天邊的雲彩中。

  「走了。」向晚的語氣很平靜。

  「嗯……」朱暖墨還沒從麒麟帶來的衝擊中回眸。

  「消失了……」朱寒釉無限可惜的低喃。

  「沒想到真的有……」水綺羅也感到不可置信,雙腳像飄浮在空中踩不到地般不真實的感覺。

  試問世間有多少人能親眼看見神獸麒麟?

  就像是一場夢,而他們四人同時做了相同的夢。

  晨曦中,一行四個回到了鎮上。

  「所以說,你們也沒見過麒麟嘍?」

  水綺羅手捧著向晚的畫作,一臉垂涎已久的表情。

  回想他作畫的瞬間,不只是躍然於紙上的麒麟被賦予了生命,就連他看起來也好像是健康無事的尋常人一般,閃閃發亮,令人移不開目光。

  真是絕景。

  朱暖墨搖頭,「我見過,寒釉沒有。」小時候他曾跟父親一起上山時年歲的。

  「所以你也是第一次見到了?」水綺羅飛快的掃了朱寒釉一眼,跟著又將視線調回畫上,很明顯是隨口問問。

  「嗯……」沉醉在麒麟優美的姿態上,朱寒釉一時片刻無法恢復,「麒麟大人好漂亮哦……」

  「是啊,真美……」水綺羅一臉如夢似幻地贊同,但向晚的畫似乎比看見真的麒麟還要令她失神。

  真是厲害,她明明親眼看見他有「點、勾、拉、滑」的各種線條,可是將整幅畫湊起來看,就是找不著任何一個斷點。

  莫怪人稱他為「一筆大師」。

  有了這張畫,她可說是第一個從向晚手中接過真跡收藏的人,也可以在盤纏用盡的時候拿來變賣,更可以拿來當傳家之寶……

  這女人太執著要把美留下了,向晚無奈的暗忖。

  「這張畫送給你們。」他說。

  「咦?」原本腦海裡還在打這張畫的主意,水綺羅簡直不敢相信他會這麼說。

  這張畫不是要給她的嗎?

  緊緊抱著畫,她死也不肯放開。

  「綺羅?」向晚欲從她手中取過那張墨色很新的畫,可是她怎麼也不肯鬆手。

  她努力了好久,花了大把銀子才換來一張畫的耶……

  「姑娘好像很喜歡,給她好了。」朱暖墨一點也不貪心也可以說是因為他們對畫這種玩意兒不瞭解。

  對他們這種窮人家的孩子來說,賞畫是過於奢侈的興趣。

  「是啊是啊,給我好了。」水綺羅猛點頭附和。

  她一定會好好保存。一定會拿來當傳家之寶,一定會和它同生死共進退……

  「這張畫是我畫的。」瞧出她眼底異常的飢渴,向晚只得出言提醒。

  「可是我到處替你找靈感,你才畫出來的耶。」水綺羅情急的辯解。

  「打從一開始不相信有麒麟存在的人還敢這麼說。」語氣帶著熟悉的嘲諷,向晚故作一臉沉思。

  「我現在相信啦。」真是愛計較又小心眼的男人!她就不信他打從一開始就相信。

  「但這畫還是我的,我有權決定怎麼處理。」他做出結論。

  「向晚!」她不服還想上訴。

  「呃……其實不用的……」以為他們又要吵架,朱暖墨和朱寒釉慌了,殊不知這才是他們平時溝通說話的方式。

  最後,畫還是到了朱家兄妹倆手上。

  「真的沒關係嗎?」朱暖墨不知所措地偷瞄表情很難看的水綺羅。

  他總覺得她會在下一瞬撲上來搶走這幅畫。

  「嗯,當作是你們讓我們看到那百年難得一見的情景的酬勞。」雲淡風輕的笑痕染上他的嘴角,向晚看起來不是很在意將自己的畫隨意送人。

  依他向晚的名號,這樣的真跡在懂得賞畫的風雅人士之間絕對可以出到一個好價錢呢。

  他竟然隨隨便便送給那兩個小鬼頭……水綺羅心中的失落絕對不是在場的另外三個人可以理解的。

  「酬勞的話,姑娘已經給很多了……」朱寒釉小小聲地說,實在不懂向晚為何麼堅持。

  這幅畫對水綺羅來說的意義或許大過對他們而言,不如還是給她好了。

  「那是她給的,而這是我給的。」向晚的語氣和態度都很堅持。

  這下他們也不好再推辭。

  「謝謝。」兄妹兩朝他躬身,滿懷感激的道謝。

  向晚摸摸他們的頭,水綺羅也察覺他對這兩個孩子的喜愛和離別的氣氛。

  「那麼我們就在這裡分別了。」

  「姑娘,大哥哥,後會有期。」朱家小兄妹再度向他們鞠個躬,然後揮別了他們。

  「我的畫……」

  愣愣地看著上一刻還在她手中的畫,未幾便被那兩個小鬼當廢紙一樣折成四折揣在懷中,水綺羅真是欲哭無淚。

  搞不好哪天他們沒柴的時候,那幅畫還會被拿來當柴燒咧。

  向晚對著頻頻回頭的兩兄妹揮手。

  「畫不能那樣折呀……」凝視著那兩道小小的背影,水綺羅滿臉心急,差點衝過去把畫搶回來。

  「人都走遠了,你還想怎樣?」向晚放下手,簡直拿他沒轍。

  「誰教你這麼輕易的送人!」她跟在他身邊苦苦哀求了幾個月了,那兩個小鬼不過煮了一鍋粥給他,他就大方的將畫送給他們,也不想想他病重的時候是誰在照顧他的。

  「留著也是麻煩。」依她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說不準等等就去裱褙起來,或許還買個錦盒裝起來,疑神疑鬼的怕人偷,如此豈不多餘。

  「麻煩?哪裡麻煩?麻煩就給我呀!」水綺羅氣得直跳腳。

  「給你才是真正的麻煩。「他的畫不需要供起來照三餐膜拜,只要擁有者能記得常常拿出來觀看,在看的時候能夠回想起對擁有者有意義的就值得了。

  這點怕是她永遠也不會瞭解。

  直到看不見兄妹兩小小的背影,水綺羅才不甘不願地收回目光,在心裡告訴自己,還有下次。

  「接下來你想畫什麼?」強打起精神,她只能當作往事不堪回首,過去閔讓它過去。

  「你還沒放棄?」

  「我說過很多次了,在沒有拿到——」

  「繡圖之前不會放過我是吧!」他接得也頗快。

  斜睞著他,水綺羅一臉不枉我隨時提醒你的神情。

  「走吧。」向晚失笑。

  「去哪兒?」

  「邊走我邊告訴你接下來想畫什麼。」

  「等等,露宿野外一天我真的累了,讓我雇一輛馬車……」一聽到要用走的,水綺羅累得想不顧形象坐倒在地。

  「不是說盤纏快用完了嗎?」向晚搖搖頭,乾脆拉起她的手,逼她往前走。

  「那找間客棧休息一天……」她繼續哀求。

  「然後接下來就露宿野外?」向晚現實的打破她的美夢。

  「至少吃早膳吧。」肚子都餓得咕嚕咕嚕叫了。

  「往前走一定會有麵店的。」

  「可是我不想吃麵……」

  「會有小吃攤的。」

  「我也不想吃小吃。」

  「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我想喝酒……」

  「盤纏夠嗎?」

  兩人一來一往閒扯淡,在人煙稀少的大街上走著。

  「對了。」水綺羅想起了某件事,停下腳步。

  「怎麼?有東西沒拿?」

  兩道柳眉揪成一團,她雙手抱胸,側頭思考了好半響,終於開口問——

  「他們到底為什麼叫你大哥,卻叫我姑娘呀?」

  用過晚膳,奔走了一日終於能好好休息的水綺羅,捧著石榴酒,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愜意。

  「這酒真是好喝到受不了!」冰鎮過後的石榴酒下腹,水綺羅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這店家倒也厲害,把石榴的酸甜滋味發揮得淋漓盡致。」連他這種第一次喝的人都被這清新甘醇的滋味給吸引。

  「是吧是吧,再多喝一點。」笑得像挖到寶,她替自己和他重新注滿酒杯,媚人的臉蛋染上紅撲撲的暈彩。

  「不怕我喝完?」向晚打趣道。

  最近她喝的量已經縮減為一日一壺,是以她十分珍惜,每次喝到最後一杯,總是小口一小口的喝,喝完還會將酒壺整個倒過來,確保最後一滴也進了她口中,才舔舔杯緣,意猶猶未盡的帶著酒味酣入睡。

  「喝酒最忌諱一個人喝悶酒了。」皺皺小鼻子,水綺羅不以為然的說,「我雖貪杯,可不小氣。」

  「嗯哼。」向晚哼了哼,繼續品嚐這少見的石榴酒。

  「咳、咳」她輕咳了幾聲,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

  「怎麼?染風寒了?」

  白了他一眼,水綺羅沒好氣道:「已經有個病貓了,我不爭氣點行嗎?」

  「是、是,四當家說的都對。」向晚很敷衍。

  去!水綺羅暗碎了聲,「接下來你要畫什麼?」

  這是她最在意的事情,每晚入睡前總不忘問一遍,偏偏他給的答案沒一次正經的。

  「你覺得呢?畫什麼好?」向晚把問題丟還給他。

  「人身魚尾,妖魔鬼怪,仙山靈花,女媧的五色彩石,蚩尤的兵器……」水綺羅露出訕笑,數著連日來他提過作畫的題材,越數越覺可笑,「這裡頭有哪一樣是你真心想畫的?」

  「每一樣都想呀!」他反駁的語氣輕快。

  「去,說得跟真的一樣。」她碎了一口。

  根本是耍她。

  只要他開口,她無不努力的去尋找,就為了讓他大爺能夠盡愉畫出幾幅好作品供作他們接下來度日的盤纏……不!讓她作為收藏。

  結果咧?聽到的當下她沒有特別感覺,可是如今想起來,會說想畫這些東西就是在耍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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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2)

  「你可以當作最近我對這類神鬼之說較感興趣。」倚著窗戶,向晚看起來挺悠閒的。

  事實上,他也確實很悠哉。

  反正一切大小事全由她這個水四當家打理,他這個病貓只負責試試床好不好躺,食物好不好吃,馬車顛不顛簸和繼續生病而已,這樣的生活比起以前在他的破茅屋還要舒服上千萬倍。

  「根本是怪力亂神吧!」水綺羅總忍不住酸他幾句。

  叩、叩。

  「這麼晚了是誰呀?」聽見敲門聲,水綺羅感到好奇。

  她並沒有吩咐店小二準備熱水呀。

  水綺羅起身拉開房門,外頭一個人也沒有。

  「難道我聽錯了?」搔搔頭,她關上門往回走了幾步,同樣的聲音又出現。

  幾步奔回門前,她一把打開門——還是沒人。

  「是誰在搞鬼?」柳眉一豎,水綺羅低斥。

  但是空蕩蕩的走廊仍是一個人也沒有,她只好又把門關上,而且賴在門邊,等著會不會有第三次。

  叩、叩。

  「果然!」她用比方才更快的速度打開門,嘴上得意地喊道:「哈!抓到你了……」

  門外沒有她以為的被抓到的惡作劇混蛋,只有一片寂寥。

  向來不信邪的水綺羅不免有點毛,重重的甩上門,默不出聲地回到位子上,輕手輕腳地坐下,然後拿起酒壺直接往嘴裡灌。

  說不定是她醉了才會有幻聽,水綺羅在心裡替這異常的情況找借口,卻很明白十壺燒刀孖她都不一定會醉,更別說才兩杯石榴酒。

  叩、叩。

  「你去開。」同樣的聲音又響起,這次她穩穩坐在椅子上,命令他去。

  「噓。」向晚示意她噤聲,並要她堅耳細聽。

  擰起眉,她當真仔細聽了起來。

  「嗯……唔……」聲音是由隔壁房間傳來的。

  確定不是如她剛才所說的「怪力亂神」之事,水綺羅鬆了口氣。

  申吟聲?她看著他,眼裡閃著疑問。

  他搖搖頭,要她再仔細聽。

  聳聳肩,她繼續聽——

  「啊……噢……好、好……」

  好什麼?好難過嗎?

  聽出來了嗎?向晚用眼神詢問。

  水綺羅搖搖頭,仍是認為隔壁房的人不是吃壞肚子了,就是生病,才會發出如此痛苦的申吟。

  這次向晚拉起她的手,兩人站在那面牆前,他漾著愉悅的笑容,一把將她的頭按向牆面。

  「聽清楚。」他在她耳邊低語。

  溫熱氣息掃過白玉般的耳殼,引起她一陣敏感的輕顫。

  咚、咚。

  不屬於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音,她迷惑了好一會兒才發覺是自己的心跳,臉兒也有些發燙,心底有股異樣的感覺在擴散。

  水綺羅感到有些微的侷促不安。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察覺她心不在焉,向晚再度在她耳邊說話,身體也更加靠近她。

  她不習慣的移動身體反而更感覺到他的存在。

  純男性的氣息不斷透過他的體溫傳遞過來。

  「你……」她伸手想要推開他,讓兩人之間留一點縫隙。

  「噓!」向晚按下她的手,低聲催促她專心,「快聽。」

  「噢……好、好……好舒服……」

  好舒服?

  原本還在想該怎麼推開他的水綺羅,被隔壁房裡突如其來的申吟聲給拉走一半的注意力。

  「就是那裡……對……啊,啊……用力!」

  女性嬌媚如絲的喘息申吟和話意,清楚明白。

  「叩叩」聲依舊,事到如今,她已經能聽出那是床搖晃碰撞到牆所發出來的聲音。

  「呃……這……」早已紅艷艷的小臉堆滿了尷尬和羞赧,她頭一次不知所措了起來。

  雖然她對男女交媾之事略有瞭解,但畢竟是個姑娘家,看書或是幾個姐妹聊聊還好,親身碰上可就糗了。

  「知道了吧。」老早就聽出個所以然的向晚嘴角勾起老神在在的笑容,垂首注視著她。

  紅潤動人的嬌顏,猛地直撞進他心底,擾亂了他的平靜。

  他從沒想過會在她臉上看到這種小女兒般的嬌羞神情,水濛濛的眼兒好像會說話般直瞅著他。

  「有什麼好看的?」始終等不到他說話,房裡的氣氛也越來越暖味,最後水綺羅實在受不了了,忍不住打破沉默。

  「看你。」他誠實道。

  貪看著那抹誘人的紅暈,他伸手勾起了粉顎,逼她迎上他的目光,深不見底的黑眸閃著熠熠的光輝。

  他怎麼會一直忽略她是個千嬌百媚的女人?

  「你沒事吧……」這男人是怎麼了?他看她的眼神……銳利得好像是獵人盯著獵物般。

  「我看起來有事?」他反問,修長手指覆上細緻的面容輕撫著。

  豈止像有事?根本大有問題。

  「你把手拿開……」她慌了,從沒有男人敢這麼碰她。

  「為什麼?」向晚的表情和語氣完全都漫不經心,注意力只擺在指腹傳來的暖嫩觸感,眼底也只映著她。

  在這瞬間,他的心彷彿為了她而跳動。

  那僅僅為一人,強烈的想要抱緊她,擁有她的感覺,他還是第一次嘗到。

  腦海中再沒任何一件事擾亂他的思考,心頭惦著的身影由模糊轉為清晰,單純的只有她。

  他明白了。

  明明那麼排斥與人往來,想盡辦法斷絕一切與人接觸的可能性,卻獨獨沒有趕走她,任由她日日到破茅屋找他,即使被人追趕也沒有怪她引來追兵,一路上不曾想過要和她分道揚鑣,只想著分離的那天不要太快來臨……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

  她早在他的心上紮了根,抹不去。

  剎那間,向晚眸心深處的璀璨光亮更加複雜。

  「因為,因為……」迎上他難解的眸光,義正詞嚴的拒絕怎麼也說不出口,她的腦子也逐漸變成一圍漿糊。

  他為何用這種眼神看她?

  說不出個所以然,但水綺羅能感覺得出他看她的眼神透露出另一種不同的意義,她似懂非懂。

  近在咫尺的嬌顏如花盛開,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向晚捨不得別開眼。

  俯身而下,他漸漸靠向她。

  「閉上眼。」指腹移到微啟的紅唇摩擦著,他的聲音略顯沙啞,又不同於咳嗽時的聲音。

  「你要……」她還想問什麼,水潤的唇兒卻在下一瞬被他堵住,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比起自己稍嫌冰冷的唇貼著,她只覺心兒怦怦跳,他深幽的眼直直地看進她眼底。

  水綺羅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我說……」見她無比訝然的神情,向晚忍不住笑出聲,「閉上眼。」

  「嗯……什麼?」溫熱的氣息不斷噴吐在她的唇邊,頰邊,讓她更難以思考。全身的知覺彷彿都集中在和他接觸的部位,身體上下的每一雨都泛起一陣紅潮。

  向晚幾乎快被她這副引誘人犯罪的模樣給迷昏了,見她反應不過他乾脆用手蓋住她的眼睛,再度俯身向她。

  吻她的甜美滋味令他難以忘懷,意猶未盡的在她唇上肆虐,修長手指更趁她沒察覺的時候探進她的衣裳裡。

  好半晌,他終於肯稍稍離開她的唇,讓她喘口氣。

  「……你酒醒了嗎?」微腫的紅唇氣息微喘,迷濛水霧的美眸更加媚人,水綺羅連自己的衣裳被拉開了都沒發現。

  雖然才喝了兩杯……若不是醉了,他怎麼敢吻她?

  墨黑的眼慢慢滲出一點暖意,向晚忍不住又輕啄了她幾下。

  「自始自終,我從沒醒過。」他嘴角勾起邪氣的笑。

  是的,打從第一眼起,他便醉在她的美人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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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發表於 2023-6-18 00:07:36 |只看該作者
  第8章(1)

  「好,我要畫春宮畫。」向晚不慌不忙的宣佈。

  「你說什麼?」尚未整理好一身被他「破壞」的儀容,水綺羅震驚地抬起螓首瞪向他。

  可惡,這傢伙竟敢趁她不備解開了她的衣裳。

  更可惡的是,她居然無力反抗。

  「我說得不夠清楚嗎?」坐在窗邊搖著涼扇,向晚從容不迫地反問。

  火速地扣上衣扣,束好髮髻,水綺羅伸手拍桌,怒罵道:「有沒有搞錯,春宮畫你要去哪畫?」

  依照這傢伙要畫便得看到「實體」的怪癖來看,難不成要她找一對男女到他面前上演活春宮?

  「這很難?」向晚眨著無辜的黑眸,「那麼跟織女的羽衣比起來,哪個比較難找?」

  聽聽他說的這是什麼話?

  「你為什麼不想些簡單一點的題材?」水綺羅氣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臉上神情除了不滿以外再無其他。

  「要不,你說說看什麼才叫簡單?」他輕輕鬆鬆又把問題丟回給她。

  水綺羅螓首微偏,媚意十足地眼兒閃動晶燦的光芒,眉頭則鎖著深思,絕麗的容顏比往常來得更令他心神蕩漾。

  心中一陣熱燙,若說喜歡她什麼地方的話,除了她外表強勢其實貼心愛照顧人之外,他更喜歡看她煩惱的模樣。

  只有這個時候,最能感覺她對他有多用心。

  「例如皇帝的威儀,五嶽的景色,天下第一美人,或是艷府水家的建築這一類的,有實體的,真實的東西不就很簡單嗎?」水綺羅順口提了一些,卻能從她所舉的例子中,感覺得出她生活的環境有多優渥,讓她把這些尋常百姓不易見到的東西當成唾手可得的玩意兒。

  還真敢說,他可不認為這些東西簡單。

  「這麼說那天看到的麒麟是假的羅?」向晚邊說邊又倒了一杯石榴酒。

  「話當然不能這麼說……」水綺羅中途攔截,戒備地瞪了他一眼。

  不過才兩杯酒就醉了,再讓他喝下去還得了?

  從她的眼中看出對自己的警戒,向晚笑得好不得意,站起身,他故意朝她靠去,在她身側的位子坐下。

  感覺到他的體溫,水綺羅立刻顯得坐立難安起來。

  「你,你幹嘛靠我那麼近?」她不自在的往另一邊移了移,全身的寒毛豎起,方才緊張且燥熱的感覺又重新回到她身上。

  呵,該是時候讓這丫頭感覺他之於她是特別的存在了,向晚暗忖。

  「我想喝酒。」他要求道。

  「喔,是嗎?」水綺羅逕自喝了一杯,把他的話當一陣耳邊風。

  向晚挑起一道眉,一把拿過她的酒壺,替自己倒了一杯。

  「向晚!」

  「不過是酒而已。」啜飲一口,向晚發出和她相同的歎息,然後才說:「你不是說自己不吝於分享的嗎?」

  「話不是這麼說……」他的情況不同。

  他打斷她的話,「再說,以往你總是有多少就讓我喝多少。」

  她從不限制他喝多少,也不是沒有過整壺酒被他喝完的例子,她也從未吭過半聲。

  說到這兒,水綺羅才發覺自己以前是多麼的不小心,竟讓一個病到骨子裡的病人放肆的喝酒,不顧他的身體情況。

  向晚似乎看出她心裡的愧疚,一掌按上她的頭頂,揉了揉。

  「酒這種東西,我又不是因為你才開始喝的。」只是碰上她以後,他也變得貪杯起來。

  「但是你不應該喝呀。」

  「將死之人不喝酒要喝什麼?」向晚拿她說過的話來堵她的嘴。

  聞言,水綺羅沉默了。

  沒錯,當初她是這麼說的。

  也不能說她的想法改變,要是今天立場對調,她變成他這副破身子的話,饒是快死了也一定離不開酒,但那是因為她深知自己的酒癮有多深,可他不同,向晚從來沒有像她喝得如此海量,更不會渴酒到了酒不離身的地步,而她居然三不五時就灌他酒,把酒當水給他喝。

  小臉上的光彩不見了,只剩下黯淡。

  瞧她一副自責的神情,向晚歎了口氣,心裡明白這丫頭在鑽牛角尖的時候,絕對不會輕易的接受別人的解釋。

  「我可以抱抱你嗎?」怕她會因為自己隨意的觸碰而變得排斥他,向晚特地開口詢問她。

  「嘎?」她一驚,但是在接觸到他坦率的眼神後,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抱她?

  水綺羅回想適才兩人身體上的接觸,俏臉除了愕然又是一陣紅霞暈染。

  「你不說我就當是好了。」向晚說完,一把攬過她的肩將她抱個滿懷。

  雖然知道不該操之過急,但是要等她自己回答說好,想一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呀。

  偏低的體溫,單薄的身軀,堅硬的胸膛,不同於和姐妹們相擁的感覺,他的懷抱令她清楚區分出男人與女人間的不同,讓她幾乎捨不得離開。

  怪了,他不是很瘦弱的嗎?為何現在她會覺得他的胸膛堅強得足夠替她撐起天地,阻擋風雨?

  「討厭嗎?」他輕聲問。

  「唔……」陷入思緒中,水綺羅心不在焉的應著。

  「綺羅?」

  「嗯?」

  「我在問你話。」這丫頭想什麼想得出神。

  「什麼話?」她一臉茫然。

  「你討厭我抱你嗎?」他又問了一次。

  「嘎?」水綺羅一愣,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這次他的懷抱少了強勢,多了說不出口的包容和溫柔,她並不會討厭或排斥,但這些話要怎麼說出口?

  她扭著纖細的指頭,在心裡埋怨他煞風景,硬要問些有的沒的。

  「如何?」他向來不是個有耐心的人。

  「你要我怎麼說?」紅雲聚集在粉嫩的兩頰,她努力想板起臉,卻一點說服力也沒有,說出來的話也跟嬌嗔一樣。

  「你不說出來,我怎麼知道以後能不能抱抱你。」或者親親她,。不過這話暫時還是別說的好,免得她小姐惱羞成怒,狠狠的刮他一頓。

  「我,我……我……」一個字說了老半天,水綺羅還是無法老實承認心中的感覺。

  要她承認喜歡他的懷抱或者喜歡他的胸膛更勝他的畫?

  天殺的,她確實無法否認。

  無法否認自己的逐漸喜歡上他的味道勝過於酒香,無法否認自己擔憂他的病情勝過一心想拿到手的繡圖,無法否認自己在乎他的看法勝過一切,無法否認自己看重他勝過全部,無法否認自己不喜歡他。

  「殺千刀的混蛋……」水綺羅忍不住低咒。

  到底是打何時起,他在她的心裡埋下如此深的情感,而且是那麼的小心翼翼,以至於她一點也沒發現。

  事到如今,他順理成章的佔據了她所有的心思。

  是不是早在她開始懂得觀察他的氣色,擔心他的身子,無論拿不拿得到繡圖,都堅持跟在他身邊時,事實就已經擺在她眼前,只是她從來不願去承認自己早已喜歡上他?

  混蛋?

  「你是在說我?」向晚輕笑。

  瞧她粉嫩的臉兒緋紅,即使羞赧也還要嘴硬,他看了實在覺得好笑,放不開她的感覺在心裡越來越強烈。

  「誰在說你了?」宛如被踩到尾巴的貓,水綺羅彈起身,腦袋卻不小心撞到他的下頷。

  「噢,好痛。」相同的呼聲同時出自兩人口中。

  被「撞」回了椅子上,水綺羅一手揉著腦袋,眼眶泛起濕潤的水霧,疼皺了一張嬌顏。

  「我看看。」聽見她喊疼,向晚心一揪,顧不著自己同樣隱隱作痛的下顎,忙想看看她怎樣了。

  結果沒料到,他低頭想看她時,不死心想逃離開他可觸及範圍的水綺羅又站了起來,兩個人再度強碰,才剛撞到的地方二度受創。

  老天,腦袋被撞這麼多下,她會不會變笨變呆呀?

  向晚捂著下顎,他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兒。

  真是的,他們怎麼會撞來撞去的?

  「又不全然是我的錯……」她的頭是石頭做的嗎?

  「難道是我的錯?」他不要動就好了,偏偏他還動來動去的,才會害得兩人有第二次「親密接觸」!

  聽她的語氣,向晚知道若不好好安撫她,肯定又是一場架要吵,橫豎大丈夫能屈能伸,暫時別跟她計較。

  「都不是我們的錯,」其實一開始是她的錯,他在心中補了一句。

  揉著頭頂,水綺羅慧黠的眼在他臉上掃了一圈,「你心裡不是這麼想的吧?」

  唉,這丫頭真是寵不得。

  「被撞凹了嗎?」他又恢復那種微酸諷刺的調調,偏偏對她來說這話聽起來順耳多了。

  「你呢?下巴還在吧?」她的話也夠可惡。

  「怎麼,你眼瞎了看不見?」

  「怎麼,我眼瞎了要你管呀。」

  兩人一來一往的拌嘴,空氣裡的不自在感漸漸消弭。

  也難怪,他們一直都是這種相處模式,在彼此的心中早已是根深蒂固的習慣,因為意識到對方在自己心中日益加重的份量,若是突然改變相處模式的話,這個脾氣倔強又固執的小妮子決計不會習慣的。

  但,還是有些地方改變了。

  例如自從在麒麟泉昏倒事件之後,饒是兩人鬥嘴,水綺羅也不會說出和「死」這個字有關的話,向晚也甚少再提跟看病,大夫有關的話。

  他們都下意識的忌諱著類似的話題,就怕說出來又是大吵一架。

  「哼,懶得同你說。」水綺羅輕哼一聲,提起酒壺移到方纔他坐的靠窗的位置。

  雖然她的態度似乎恢復到往常那般直爽,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驕氣,但風平浪靜的海面下可是醞釀著波濤洶湧。

  意識到自己喜歡向晚,和他靠得太近,或是注意到他的任何一個小舉動都會令她坐立難安。

  害怕他的碰觸會令自己失常,卻又矛盾的期待他靠近一點。

  「可惡……」舉杯對月,水綺羅低咒。

  許是察覺到她的心思,向晚沒有亂動,不想把她逼急。

  眼下,還是先維持這種微妙的曖昧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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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23-6-18 00:07:49 |只看該作者
  第8章(2)

  「快半年了……」

  水綺羅望著夜空新月,紅唇上還沾有晶瑩剔透的酒滴,微噘起的飽滿唇瓣逸出若有所思的輕歎。

  逃家也快半年了,說不想家是騙人的,但又不是那麼想要回去。

  她想起了為何兩人同行,想起了他。

  想要和他繼續同行一段日子,想要看看由他眼中看出去的世界,想要陪著他再走更遠一點。

  所以即使想家,卻不會覺得難過。

  酒意酣濃之際,水綺羅搖搖晃晃地踱到床邊。

  向晚不知何時倦了,倒在床上發出細細的打鼾聲。

  「有你就夠了……」柔軟的小手滑上他的臉頰,也不知是醉了,還是因為他睡著了,她才敢說出心底的話。

  蒼白無血色的俊臉很平靜,看起來就像……斷氣了一樣。

  這個想法猛然浮現,水綺羅立刻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自從他無預警的昏迷之後,每晚她都會固定這麼做。

  確定他還有鼻息,她不禁鬆了口氣,拉了一張椅子過來坐在床畔凝視著他的睡顏。

  燃盡的燭火終於熄了,房內只剩下月光迷濛,柔和的光芒照在他的病容上。

  可以的話,她還是想醫好他,無論花多少銀兩,替他找多少大夫,對她來說都不是難題。

  「唉……」歎息來得突然,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但是她實在不想再為了這件事和他吵架。

  「向晚……」低低地喚著他的名,睡夢中的他似乎聽見了,蹙起了眉心,卻沒有甦醒的意思。

  沒有醉,沒有眼花繚亂或天旋地轉,她不由自主的慢慢傾身靠向他,直到兩人近得幾乎沒有一絲距離,她閉上眼睛,眼看就要吻上他——

  「咳,咳。」他在睡夢中咳了幾聲。

  水綺羅一驚,快速的後退並坐直身子不敢亂動,就怕他下一瞬睜開眼發覺她在幹什麼好事。

  「真是糊塗了,我怎麼會,怎麼會……」想吻他。

  想著想著,水綺羅便紅了一張臉,連忙甩甩頭,想把那羞人的念頭給甩開。

  「咳咳……」沉睡的向晚不會知道她在想什麼,倒是咳嗽聲始終沒有停止。

  她倒了杯茶,輕輕拍著他的臉頰,「向晚,向晚。」

  「唔……我睡著了?」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眨眨朦朧的眼,向晚語意不清的問。

  他還記得自己最後是看著她對月喝酒的背影,之後的事便一點印象也沒有。

  「喝杯水。」她將茶杯交到他手中,一手撐起他的後腦,好讓他能順利喝下茶水。「小心燙。」

  向晚沒有多說話,享受著她偶爾的溫柔。

  「看病好不好?」待他喝完茶水,她問道。

  月夜之下,她的眼神認真得不容質疑。

  眉心皺了皺,向晚很快就恢復平靜的神情。

  「酒喝完了?」他試圖坐起身,但頭一暈,只得停止動作。

  「我替你找大夫。」她邊說邊伸手攙扶起他,在他們朝夕相處了幾個月後,她已經越來越清楚在哪些時候該幫他一把。

  「餓了?」向晚當作沒聽到,靠著她的攙扶等待頭暈目眩的感覺過去。

  「找個我信任的,艷府水家專用的大夫。」她也不打算讓他裝傻逃過。

  「雖然已是這個時辰,應該還是能叫店小二準備一些吃的。」頭暈的感覺漸消,向晚重新想坐直身軀。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水綺羅拿了枕頭墊在他背後,讓他能坐得舒服點。

  「我以為……」光是一個坐起身的動作就讓他氣息不穩,微微喘息著,「這個問題我們都有默契不再提起。」

  向晚的氣息不穩,但瞅著她的眸子卻散發著刺目的光彩。

  他不想多談,從他四周凝重的氣氛便能感覺得出來。

  水綺羅俏臉一沉。

  但是她提醒自己不能因此而同他吵了起來,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從一數到十後,才開口道:「看大夫吧。」

  「不。」他的態度也很強硬。

  「你怎麼像糞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這下她無法再保持冷靜,一掌拍向床沿,忿忿地嚷著。

  向晚沒說話,只是別過頭,決絕漠然的神情看得出他心意已決不會改變。

  見狀,她差點氣得跳腳。

  「這樣看著你漸漸消瘦得不成人形,難道我該像個死人一樣無動於衷?」水綺羅神情激動的說。

  她怎麼可能辦得到。

  「你大可不要管。」他的語氣冷淡。

  「怎麼可能。」在她心裡已經埋下他的身影之後,要她不管他的死活簡直是笑話。

  她迅速的否定令他心裡為之一悸。

  「不可能也要變成可能。」他壓抑著和她一樣激動的心情,語氣平靜的說。

  她的話已經證明在她心中他佔有一席重要之地,但是……

  「到底為什麼?」水綺羅顧不得時間已晚,爆出怒吼。

  無奈向晚只是沉默,嘴象喊蚌殼般無法輕易打開。

  「難道你真的想死?」她又氣又怒,不斷用言語挑釁他,想逼出他的真心話,說出他堅持不看大夫的原因。

  「我……」向晚抬首,哽在喉頭的話一度要吐出,但最後又嚥了回去。

  這傢伙為何不肯告訴她?是因為在他心裡,她不過是個提供他吃住兼幫忙逃跑的金主而已嗎?

  想到這兒,水綺羅又嘔又怒,一股刺痛感在心中擴散開來。

  她對他而言,不過是個能幫助他的人,他對她一點也不在乎。

  「綺羅?」她……是不是哭了?

  向晚伸手想要碰她,卻被她眼明手快的躲開。

  水綺羅背過身,腰桿直挺挺的,不願讓他看出受傷的神情。

  「好,如果你真想死,從明天開始我不會阻止你喝酒,不會管你睡覺有沒有蓋被子,床也還給我。」她忿忿地說完,就想離開。

  「慢著。」向晚沉聲一喝,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硬是不回頭,掙扎著想抽出手,試了幾次之後驚訝的發現自己掙脫不開他,不是因為怕弄傷他而放輕力道,而是使盡全力也掙脫不開。

  「你放開我。」他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你在哭。」因為她哭了,所以他不能輕易讓她走。

  他不准她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偷哭。

  「我沒有哭。」她大聲地反駁,臉卻始終不敢看他。

  「那你轉過來。」

  這下子水綺羅無言了。

  趁著她沒說話,向晚硬是扳過她的身子,逼她轉過來面對自己。

  在月光的照射下,他清楚的看見她梨花帶雨的神情。

  「你想家。」從她的眼神裡,他就是看得出來。

  「看不看大夫」這個話題雖然很容易成為他倆吵架的導火線,但她的情緒波動未曾如此劇烈,最近她又常對著月亮,酒杯,甚至一些有的沒有的小東西歎氣,連背影都可以看得出她想家的情緒。

  想來約莫是鄉愁犯了,才會如此容易受到影響。

  「我……」水綺羅一窒,無法否認。

  「如果你想回去也沒關係。」向晚鬆開了抓著她的手,臉上仍是波瀾不興的祥和。

  沒錯,她是想家,但是她也不想離開他呀。

  若非無法輕易離開他,也不想一輩子在外流浪,她才想著要治好他,至少讓他能多活一些日子,活到夠讓她回家裡看一看後,再來找他。

  「你在趕我走嗎?」

  「我是說如果你要回去的話,就回去一趟也無所謂。」輕咳了幾聲,他又討了一杯水喝下後,才慢條斯理的把話說完——

  「但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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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發表於 2023-6-18 00:08:13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你也要去?」

  他……是說真的?

  「當然。」他怎麼能讓她獨自一人回去?說不定她回去之後就再也不回頭找他,到時候該怎麼辦?

  「怎麼?不想要繡圖了?」瞧她一臉不敢置信,向晚打趣問。

  繡圖……她剛剛壓根沒想到繡圖這件事,滿心擔憂的只有他並不需要她,想趕走她。

  「所以你不是在趕我?」她心頭仍是有些陰影在。

  一生都失常著高高在上,嬌貴傲然的艷府水四當家,水綺羅的自尊心自然是普通人無法比擬的,向來只有她發號施令別人依言照做的份,如今遇上一個無法預測會有怎樣反應的向晚,不知該怎麼做的不踏實感讓她有些焦躁。

  每一次心跳都帶著猶豫猜忌,深怕他會說出拒絕她的話。

  怎麼辦?她發現自己好像真的離不開他。

  「趕你?」向晚抓抓頭,「跟著你有酒喝,有床睡,又不用怕追兵,這麼多好處幹嘛趕你?」

  其實他早看出她掛心在乎的是什麼,所以故意逗她,找了一些不痛不癢,不是她想要的借口來帶過。

  他知道這丫頭肯定會對這樣的回答不滿意。

  「就只是這樣?」越來越沉不住氣的水綺羅果真如他所料,不滿的追問。

  「不然呢?」微偏著頭,向晚裝傻。

  不然?

  他這兩個字可真是問進她心坎裡了。

  是啊,她本來就是以提供他安全無慮的環境來換取繡圖的,他這樣的回答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可……她心中的失望卻真切得無法抹滅。

  「就……」

  「嗯哼?」向晚輕哼,挑眉等著她的回答。

  等等!

  聰明的水綺羅突然發現繼續說下去,就好像是在逼自己詢問他喜歡不喜歡他一樣,也間接承認對他的在乎。

  奸詐的老狐狸。

  「不,沒什麼。」她聳聳肩,不再問任何問題。

  「嗯?」這丫頭怎麼突然啥也不問了?

  「我差不多該睡了。」抱起另一床棉被,水綺羅走向外間  的椅子。

  「什麼?」他瞪大了眼。

  「那麼,夜安。」她躺到椅子上,合上了眼。

  她……怎麼突然?向晚被她難以捉摸的反應給制住,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她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窩縮在椅子上。

  小巧取豪奪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朦朧而不真實。

  向晚起身下了床塌,邁著不穩的步伐來到她身邊。

  「不睡?」沒睜開眼,她問。

  「睡不著。」他垂首覷著她。

  「床都讓給你了,再睡不著我也沒法子。」她仍是閉著眼,卻忍不住在心裡偷笑。

  這男人想逼她承認自己喜歡他,可他大概忘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也許是她唇畔邊隱的笑痕被他給捕捉到,向晚無奈的搖搖頭。

  要對付她還真是不簡單呀。

  驀地,向晚抱起了她。

  「幹嘛?」原本還在撥著如意算盤的水綺羅沒料到他會有這麼一著,吃了一驚,連忙睜開眼。

  「沒有你我睡不著。」他眨眨眼,一派無辜的望著她。

  「你……」水綺羅怎知道他會天外飛來一筆這麼說,只能啞口無言,呆愣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如何?」他問

  她已經委屈自己睡椅子多久了?今夜  看著她縮在椅子上的小小身影,他怎麼也無法像平常一樣安穩入睡。

  「你睡不著別將錯推到我身上。」水綺羅拒絕承擔他莫須有的罪名。

  「你陪我睡。」他任性的要求。

  「為什麼?」

  狡黠的丫頭,向晚暗笑在心中。

  「因為沒有一個溫暖的枕頭  ,我會睡不著;沒有一個半夜會替我蓋被子的女人,我會睡不著;沒有一個半夜叨念我的女人,我會睡不著;沒有你在身邊我會夜不成眠。」既然她想聽,他也不怕說給她聽。

  反倒是水綺羅面紅耳赤,害臊不已。

  「可以睡了嗎?」雖然她臉紅的模樣令他心動,但他可不是個強壯有力的男人,能再抱她站多久也說不準。

  水綺羅不可察的點了下頭。

  向晚宛如接到特赦,將她抱上床去。

  同行這麼久以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同床而眠。

  向晚很自然的將手環上她的腰,由後頭抱住她。

  「唉,你過來一點。」水綺羅背對著他露出甜美的笑靨,被他抱著,這次她沒有前幾次的不自在,反而主動要求他靠近。

  「嗯?」向晚靠了過去。

  水綺羅轉過身面對他,悄悄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一句他一直很想聽的話。

  那夜,兩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入睡。

  為了向晚的春宮圖,也為了讓她考慮要不要回家看一看,最後他們決定來到距離長安京不遠的小鎮尋找暫時的落腳處。

  「唔……」檢查身上帶的盤纏,水綺羅最後挑了一間看起來陳舊破敗的客棧。

  「確實要住這裡?」向晚搖著涼扇,一手負在腰後,悠哉的問。

  他不相信這個吃住都找一定水準客棧飯莊的丫頭有辦法接受這樣的客棧,光是從外觀上看就覺得這幢屋子快倒了,裏面能不能住人連他都很懷疑。

  「嗯……」眉心皺得緊緊的,水綺羅也很猶豫。

  但是荷包裏所剩不多的盤纏只夠應付這樣的客棧,更別說今夜她連酒都沒得喝。

  「有種一走進去,屋子會立刻倒塌掉的感覺。」即使不會倒,踏了進去都怕會踩出一個大洞。

  水綺羅斜睨著他,眼神充滿著不悅。

  「看來你還是回家裡一趟好了。」向晚收起扇子,改站到客棧的屋簷下乘涼,盛夏炎勢的陽光實在令他難熬。

  「怎麼不說你那幅麒麟留下來,我們就能拿來換取銀兩?」唉,她這一生也有需要擔心銀兩不夠用的時候。

  「逝者已矣。」她怎麼到現在還在惦記著那張畫?

  「你以為我是為了誰這麼計較這點小錢的?」聽見他的話,水綺羅牙尖嘴利地反問。

  「難道是我?」雖然站在屋簷下和她說話,向晚還是沒一會兒已經滿頭大汗。

  「不正是你說要上妓院的嗎?」她橫眉豎止的喝道。

  若不是他要畫什麼春宮圖,她哪裡需要另外準備銀兩?

  霎時,經過的路人無不停下步伐,看向大清早就當街喊著要上妓院的水綺羅。

  注意到四周驚訝的眼光,她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

  「天殺的!」暗斥了聲,水綺羅瞪向往來的路人,斥道:「看什麼?沒事幹了嗎?」

  即使不是自己的家僕,她數落起人來仍是很有主子的氣勢。

  見狀,向晚忍俊不禁,爆出了大笑。

  「你笑什麼!」水綺羅走到她面前露出嬌笑問著,同時一拳擊上他的腹部,

  「噢!」向晚的笑聲登時變成了哀號。

  老天•這小妮子還是這麼嗆!

  「哎呀,你怎麼了?鬧肚子疼嗎?我看還是快點進去吧!」她那張笑臉頓時化成關心小手適時的搭上他的肩,撐起他的重量。

  「老奸巨滑……」向晚疼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好說好說。」水綺羅眉一挑,才不在意他幾句帶嘲諷的話。

  向晚故意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她纖細的身軀上,嘴上更不忘故意說:「那就勞煩四當家了。」

  「你不也挺可惡的。」她皮笑肉不笑,又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給了他一記拐子。

  「哼!」同一個部位連遭受兩次攻擊,向晚實在很難笑得出來,「下手這真重……」

  「對付你夠輕了。」還算便宜他了。

  別說悔意了,她一點要道歉的意思也沒有,向晚勾起一抹邪笑,「前幾日不知道是誰說喜歡……」

  「閉嘴!給我閉嘴!」知道他要提哪件事,水綺羅俏臉立刻漲紅,拔高嗓音企圖蓋過他說話的聲音。

  「想起來了嗎?」他的神情示威意思濃厚。

  「是啊,想起你多麼不安好心。」媚眸一橫,她又想乘機賞他拐子。

  這次向晚可沒有傻傻的用肚子去接,修長的手掌輕易接住她的拐子,並且方向一轉,連帶她整個個都被反轉了過來,眼看就要因為失去重心而跌倒——

  「呀哎,這麼不小心。」向晚接住了她,並順勢將她打橫抱起,絲毫不復見方纔的病態。「向來以優雅高貴著稱的水四當家也會在平地跌倒,真是領土完整我開了眼界。」

  「你!」水綺羅瞠目結舌,訝然地盯著他。

  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已經好幾次在他手上吃過悶虧,卻從來也看不出,更問不出個所以然的水綺羅只能乾瞪眼,說不出半句話來。

  依這男人口風之緊,若他不想說,她是絕對不會問出個結果的。

  水綺羅盈滿困惑的大眼對上他。

  向晚則回以泰然自若的神情。

  這時,一名老婆婆鴕著背慢慢走出來。

  「歡、歡歡歡迎……」她的氣息比向晚更不穩,話音拖得老長,看起來隨時會昏倒的模樣。

  兩人互看了一眼。

  水綺羅拍拍他,「快放我下來。」

  向晚聳聳肩,也不堅持,立刻放下她。

  老婆婆先是努力睜大眼皮下垂的眼,好看清楚他們,才慢吞吞道:「兩位、兩位是……」

  「兄妹。」

  「夫妻。」

  兩人同時回答出不一樣的答案。

  誰跟你是夫妻了?水綺羅用眼神傳達出不悅。

  向晚則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到底是……」老婆婆再度開口。

  「夫妻。」

  「兄妹。」

  又是同時說出不一樣的答案,只是這次他們與先前說的相反。

  你能不能配合一點呀。這下水綺羅實在忍無可忍,用力地踩了一下他的腳。

  向晚悶哼了聲,只能忍住。

  唉,偶爾開開玩笑也不行。

  「咳、咳。」老婆婆咳了幾聲,不像是要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純粹只是因為身體差的關係。

  「老婆婆,我和他是兄妹,這樣你清楚了嗎?」水綺羅忙著解釋。

  老婆婆又咳了幾聲,維持同樣緩慢的速度,這次終於把話說完,「不……老婦只是想問兩位是要用膳還是要住店而已……」

  向晚又祭出朗笑,水綺羅則掛著要笑不笑的僵硬笑臉。

  去!老婆婆說話那麼慢,她怎麼會知道是要問什麼。

  入夜,大紅燈籠高高掛。

  憑欄嬌笑的鶯鶯燕燕不斷朝往來的男子招手。

  向晚和水綺羅站在妓院外,看著這一幕,可誰也沒有先踏出半步。

  「你確定你進得去?」向晚率先開口問。

  饒是她換上男裝,卸去粉妝,看起來仍像是個唇紅齒白的玉面少年,說白一點就是不像男人。

  「你先進去。」打扮成一身少年裝扮,水綺羅看起來缺了一份男人味,添了一些嬌媚,但講話霸氣的程度可不輸給任何一個男人。

  在他們家,唯一能發言的男性只有父親,至於最小的弟弟水銅鏡則是被她們幾個姐妹從小欺壓到大。

  「不,付錢的可是四當家,當然得四當家先請羅。」向晚搖著涼扇,泰然自若的模樣多少掩蓋住病容。

  今夜,為了能順利進去妓院而不被懷疑,水綺羅硬是逼他換上一套嶄新的衣裳,免得別人看見他們一個粗布破衣,一個看上去就不像男人而起疑。

  身高只到他下頷的水綺羅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拉了下來,在他耳邊低語,「給、我、滾、進、去。」

  要不是他,她需要女扮男裝和他一起來嗎?

  「你又想要用拐子來逼我?」他用相同的音量問。

  「拐子?只怕有人能毫不費力的接下,拐子又有何用?」如果拐子可以制得了他,她可高興的咧

  「誰接下來著?」揉著腹部,向晚埋怨著早上她的那些小動作,「唉,一拳加一記拐子,好疼哪!」

  「少來,」她可是有克制力量,以不打傷他為原則,給他一點苦頭吃而已。

  「這件衣裳也很難穿。」他繼續抱怨。

  「這衣裳比你那套陳年破衣料子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你還敢嫌!」住的地方她可以盡量不去計較,但是穿在身上的衣料子是她怎麼樣也不能妥協的,當然也不可能給他穿次等的面料製成的衣裳。

  「逼我穿上的是你。」他把過錯都推到她身上。

  「是你自己說要畫春宮圖的,我們才來妓院,你以為憑你那一身寒酸相能走得進去嗎?」青蔥般的指頭猛戳著他的胸膛,水綺羅沒發現自己的舉動就像個女人一樣。

  倒是駐足圍觀的人竊竊私語。

  畢竟是闖名天下的艷府水家的女兒,她們的美早已是世人所公認,就算換上了粗衣,吃著粗食,還是能散發出天生的氣質,饒是身處最糟糕的環境,仍能讓人一眼辯識出她們與生俱來的傲氣和嬌貴。

  光是換上男人的衣服,壓根不足以掩蓋住水綺勻的美,尤其她還是艷府水當家最愛美的一個。

  向晚注意到一旁尋芳客的貪婪目光,可以想像這些流連花叢的男人不少有著奇怪的癖好,就算躺在床上的是男人,也能『性致高昂』只要長得漂亮就好。

  「走吧!」他一手環上她不盈一捍的腰肢。

  水綺羅這才注意到四周詭異的眼神,「你忘了,我現在是男人耶!」

  男人?恐怕認為她是男人的只有她自己!

  向晚銳利的眸光,冷淡無情地掃過四周蠢蠢欲動的男人們,一股瀰漫著嗆人酸味的怒氣漸漸在他心底散開來。

  說真的,他實在很想一個一個挖出那些對她抱以異樣眼光的男人的眼珠子。

  「走了。」他不管她還想說什麼,攬著她的手稍微施力,輕易的推動她的腳步向前。

  「咦?那春宮圖怎麼辦?」她滿心惦著的只有他的畫。

  這丫頭難道不知道自己被別人覬覦了嗎?

  「上妓院的銀兩你拿去喝酒吧。」低頭凝視她片刻,眸心閃過一道異樣的眸光,向晚突然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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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18 00:08:27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他……似乎在生氣。

  雖然他的臉上仍是一如往常的平靜,但她就是看得出來。

  難道……被他看出來了?不可能呀!她下手明明很輕的。

  「你……不畫了嗎?」她問得心驚膽戰,頭一次發現自己在面對大姐以外的人會出現害怕這種情緒。

  「不,當然要畫。」他搖搖頭,表示非畫不可的決心。

  「那,那錢還是留著……」她不自在的避開他的視線。

  「是誰說一定要上妓院去看別人呢?」向晚溫和的臉上突然出現不懷好意的笑容。

  「什、什麼意思?」她心裡泛起不好的預感。

  「有很多事,其實簡單到可以自、己,來呀,四當家。」向晚幫作親密的貼在她耳邊,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同時伸手一抽,如瀑布般光澤亮眼的長髮瞬間披散而下,綴亮了一張本來就傾國傾城的容顏。

  雖然早知道她愛美成性,但這丫頭居然還敢上妝。

  明明都說了即使不像男人也要扮個稱職的男人,她以為上那一點點妝,旁人就看不出來了嗎?

  難怪那些男人用色迷迷的眼光看她。

  水綺羅愣住了,好半天不能反應發生了什麼事,最後整條巷子只聽見她的大喊——

  「向、晚!」

  他在生氣,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生氣。

  向晚打從由妓院回到客棧後,始終鐵青著一張臉,手裡拎著酒壺不停的灌。

  水綺羅從未看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連討一杯酒都不敢,靜靜地坐在一旁,觀察他的臉色。

  「呃……」但是陣陣酒香味一直刺激著她的舌尖,忍不住想嘗嘗那股味兒呀1

  向晚沒搭理她,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怪了,明明是他讓她女人的身份曝光,為何現在看來他比她還要生氣。

  「那個……」想是這麼想,水綺羅仍是試圖和他說話,「我是說……畫……」

  向晚倏地回過頭狠狠地瞪向她。

  他在生氣,她還敢提畫!

  「我是要說畫不急,如果你累了可以先睡覺,休息一下。」水綺羅到了嘴邊的話旋即改口。

  真是的,他至少告訴她在生哪門子氣嘛。

  向晚放下酒壺,踩著搖搖晃晃的腳步,踱向她。

  「有話好說……」見他整個人重心不是很穩,臉上又佈滿盛怒騰騰的神情  ,當他頎長的身影籠罩住她整個人時,水綺羅只能邊問邊覷著哪裡可以逃離,「你、你想做什麼?」

  喝醉的人會怎麼做都是不可預測的,就算打人也可能在酒醒後全然忘記。

  而在她看來,向晚現在除了醉意還加上怒火,如果真的打她,她也不會太驚訝。

  只見他高高舉起手,眼看就要落下——

  「不能打臉!」她抱著頭,擔心無暇的臉蛋掛綵,情急的大喊。

  他如果真敢打,她一定會逃得遠遠的,絕不再出現在他面前。

  「誰說要打你了?」向晚粗聲粗氣道,同時將她抱起,換成他坐在椅子上,她坐在他的腿上。

  「咦?你不是要打我嗎?」水綺羅一愣,霎時反應不過來。

  「我像是會打女人的人嗎?」向晚問得很無奈,「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

  蠢丫頭,恐怕連他在氣她被那些男人猥瑣的目光給染指都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她回答得理直氣壯。

  要是知道的話,就不會任由他生氣不說啦。

  聽見她的話,向晚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

  頭無力的擱在她纖細的香肩上,他兩手緊緊的將她擁入懷中。

  「我討厭那些男人看你的眼神。」他的聲音由她的肩頭悶悶的傳出來。

  「什麼?」水綺羅有聽沒有懂。

  那個時候她根本沒注意到別人是怎樣看她的,滿心害怕的只有他的怒氣。

  「誰教你扮男人還化妝的?」他的證據聽來很不悅。

  會出入青樓妓院的男人不會是什麼正經的人,她原本就是一身無法掩蓋的嬌貴氣質,如今要女扮男裝還不盡責一點,竟然偷化妝。

  「你怎麼知道?」水綺羅很是驚訝,不敢相信他看得出來。

  往常她總是比他還晚睡,應該從沒被他見過自己沒化妝的模樣,他是從何看出來的?

  「你以為晚上就我會踢被子?」他伶牙利齒的反問。

  真要說的話,他也曾經不少次在半夜起床替她蓋被子,只是這丫頭沒發現而已。

  「這麼說來你早就看過了?」

  「當然。」他現在簡直是用鼻子在哼氣了。

  「老天!」水綺羅驚呼一聲,不敢相信她如此小心翼翼還是會被他看見。

  「你又長得不醜,幹嘛怕別人看?」向晚察覺了她這點心思,皺起眉問道。

  「那不是醜不醜的問題,而是,而是……」是她習慣化妝後才見人,少了那層妝容她會很不自在。

  「而是?」他的尾音上揚,追問著。

  「你不懂啦」她想了想,最後不想解釋。

  「你不說我當然不會懂。」

  「總之,你不需要懂啦。」

  「我堅持弄懂。」

  見他如此堅持,水綺羅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全盤托出,「也就是說我不化妝不習慣見人啦。」

  這什麼鬼原因?

  想是這麼想,但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就算別人不能瞭解,被觸碰到了也會看得比什麼都嚴重。

  「嗯,我知道了。」所以,雖然不懂他還是選擇接受。

  就這樣?「你不生氣了?」

  「我只有一個要求。」向晚凝視著她黑潤的眼兒,無比認真的說:「別將我當作是外人。」

  他的話深深敲進她心中。

  「不管怎麼樣都別把我當成外人,如果你真的看重我,認為我在你心中很重要的話。」他執起她軟嫩的小手,放在唇邊輕啄,「因為對我而言,你也是重要的存在,我也不想把你只當成是外人。」

  他的話溫暖了她的心,連日來的猜疑因他這幾句話而終於安定了下來。

  雖然兩人總是吵嘴,總是說很多諷刺的話來酸對方,但其實再無人比他們更瞭解對方。

  他們彼此之於對方,已經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好嗎?」他問。

  水綺羅徐徐地點了下頭。

  向晚眼底的冷漠和一直隱藏起來的憤世嫉欲終於被暖化,俊臉泛起柔和的笑容。

  「這是我第一次看你這樣笑。」她不禁看得有些癡傻,喃喃說。

  向晚揉揉她的頭,眼底的寵溺更加明顯。

  他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她的存在。

  不過這一點可不能太輕易告訴她,否則這丫頭不知道會囂張到什麼程度。

  「對了,」放鬆之後,她的視線更加貪婪的打著酒壺的主意,「那酒可不可以……」

  本來嘛,那壺酒就是她付的銀兩呀!沒道理她不能喝。

  「你想要?」真是會破壞氣氛的小妮子,向晚舉起酒壺不置可否的問。

  她連忙點頭。

  「喏」他滿不在乎的將酒壺交給她。

  水綺羅高高興興接過,俯首一倒——

  「咦?」暢快痛飲的感覺沒有如期而來,只有一滴殘餘在壺底的酒滴孤孤單單落入小嘴中。

  不敢相信的水綺羅更加用力的倒一倒,這次倒了兩滴出來。

  「咦?咦?」沒了?

  「我本來就沒說還有。」向晚奪下她手中的酒壺往桌上一放,吹熄燭火,抱起她準備上床睡覺。

  「你!」這簡直是虐待!親眼看著他喝下整壺酒,而她卻只能乾瞪眼。

  抱著她上床,向晚入下紗幔。

  「乖,睡覺。」他按下她的頭,要她乖乖的別吵。

  「可是……」睡得著才有鬼,水綺羅掙扎的起身,「還是再去買一壺吧。」

  「店小二已經睡了。」他潑了她一桶冷水。

  「還有酒莊……」她不死心。

  向晚將兩腳探出紗幔的她給抓了回來,二話不說吻上了她喋喋不休吵著要喝酒的小嘴。

  半晌,才放開被吻得迷迷糊糊的她,將她重新安置回自己懷中,向晚露出得意的笑容,一手不重不輕的拍撫著她的背,輕哄道:「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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