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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沈韋 -【金屋藏兔(如花似玉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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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2 00:00:5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沈韋 - 金屋藏兔(如花似玉之一)

城四少個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城裡的姑娘家都想當他們的美嬌娘。
其中坐擁寶石礦產的殷家少爺殷槐笙,長相俊美無儔卻帶點邪氣,
生就一雙桃花眼,聰明絕頂但言行輕佻,百花叢中自在悠遊,
在眾姑娘心中雖非第一夫婿人選,卻是第一情人人選!
然而沒人知道,隱藏在吊兒郎當的假面下,他有顆憤世嫉俗的心,
只因私生子出身讓他陰鬱不滿,回殷家於他只是值得大鬧一場的遊戲!
而他也並非花心大少,早早心有所屬,只愛從小就跟著他的小兔兒……
白曉兔長得又白又小,像隻小兔兒,所以取名叫曉兔。
她從小在青樓裡長大,出身卑微卻個性開朗,
和殷槐笙是兩小無猜、互相依賴、分不開的好朋友。
雖然如今她的好哥哥已認祖歸宗成了大少爺,
可仍沒忘記接她入府,可見他多需要小兔兒的照顧!
只要他不看膩她,她發誓會一生跟著他、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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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2 00:01:1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璀璨皇城,繁華富麗。

    天子腳下,權貴雲集。

    幅員廣闊的京城,最受矚目的並非人人欽羨的皇親國戚,而是勢如中天、富可敵國的四大家族。

    此四大家族分別為——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以當朝丞相為首的宮家;驍勇善戰,深受皇上信任,以鎮國大將軍為首的君家;買賣五穀雜糧,箝制當朝大半民生物資的解家,以及擁有多處寶石礦井,販賣各式珠寶的殷家。

    四大家族家大業大,一舉一動對當朝的影響無遠弗屆,其家族成員眾多,長相、脾性、能力各異,最教外人津津樂道的無非是四大家族中有「四公子」之稱的宮熙禛、君傲翊、解子焰與殷槐笙。

    四公子相貌堂堂、儀錶非凡,舉手投足間帶有渾然天成的貴氣,吸引眾人的目光。京裏未出閣的名門閨秀、富家千金,無不為其芳心悸動,卯足了勁想獲得四公子的青睞。

    當前最炙手可熱的該是丞相最疼寵的小兒子——宮熙禛,他相貌俊美無儔、性格玩世不恭,偶爾會闖點小禍,鬧得京城雞飛狗跳,倘若沒有傲人的家世與比女人還要美麗的相貌,他只是個惹人厭的地痞小流氓,但他所擁有的過人之處彌補了一切,讓京裏的人對他是又愛又恨。

    不過眾家閨女並不將他列為未來夫婿人選,因為他早有了未過門的妻子苑舞秋,那極其幸運教眾人嫉妒的女子有著與宮熙禛不相上下的花容月貌與家世,兩人自小青梅竹馬,站在一塊兒簡直就像是金童玉女下凡塵。

    宮熙禛愛她若寶,不管上哪兒淘氣搗蛋,右手一定緊緊攜著她,眼裏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身影,戀慕他的女子不想自討沒趣,轉而將希望放在其他公子身上。

    君傲翊,身為鎮國大將軍的長子,擁有俊雅的外貌,偏又帶了一絲陰沈氣息,沉默寡言、器宇非凡,有著過人的武藝與令人無法忽視的男子氣概,系屬皇上親軍。

    他與宮熙禛年紀相仿,亦為知交好友,但比喜歡到處闖禍的宮熙禛更有責任感,行事更有分寸,更重要的是他尚未有婚配。

    在當今聖上的寵信重用之下,他的未來光明璀璨、前途無量,如此良婿,讓家裏有未出閣閨女的父母視他為乘龍快婿,紛紛想方設法要讓自家閨女與他來個不期而遇,好製造相識機會。

    而身為當朝最大商行當家的解子焰,相貌英挺偉岸,許是鎮日周旋於爾虞我詐的商場中,以至於性格莫測高深、不易親近,可是他名下擁有的眾多商行與萬貫家財卻令人垂涎覬覦。

    若能與解家結為親家,勢必能在商場上撈得不少好處,因此就算他難以捉摸,城裏的媒人也幾乎快踏破解家門檻。

    至於出自寶石礦產世家的殷槐笙,出身就不如前三位公子來得尊貴,其生母為青樓豔妓,私生子的身分讓他不見容于殷家,幼年時在京城過的是最教人瞧不起的生活,若非後來殷家長子死于馬蹄下,他一輩子都進不了殷家大門一步。

    或許是出身不夠光彩,母親的身分低賤,連帶的殷槐笙的長相也讓人覺得帶了點邪氣,雖然一雙桃花眼迷倒不少姑娘,只可惜言行舉止輕佻散漫,一般名門閨秀只敢偷偷看他,倒不敢明目張膽將他列為理想夫婿對象。

    對京城裏的老百姓而言,這四位公子風度翩翩、各有特色,簡直就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人,一言一行都教人回味再三。

    他們平日最喜愛談論的話題,除了宮熙禛娶苑舞秋已成定局外,便是剩下的三位公子會娶哪家閨女為妻?

    他們甚至會聚集在客棧,將京裏所有未出閣的名門閨秀名列紙上,一一評論,替三位公子挑選出相貌與家世足以匹配的女子。

    只是月老真會照本宣科,依眾人的評斷想法,替公子們系上紅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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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2 00:01: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金暉閃耀,璀璨耀眼;滿園桃花,燦爛綻放;綠草如茵,春意盎然。

    一隻翠綠的鳥兒優雅站在開滿粉嫩桃花的桃樹上,輕啄羽翼,細小的腳爪往枝頭跳躍,小小的羽翼拍動,引吭高歌。

    清脆悠然的啼叫聲經由流動的空氣,穿繞過雕樑畫棟,傳送進位於殷家東廂屋頂覆有黃色琉璃瓦,屋牆以綠色琉璃燈妝點得富麗堂皇的「琥珀廳」。

    琥珀廳內軟語呢噥,一片奢華靡爛。

    曲起右腿,斜躺在綴有寶石雕飾羅漢床上的殷槐笙浪蕩敞開衣襟,露出結實平坦、肌理分明的胸膛,一雙不正經的桃花眼與總是似笑非笑帶著挑逗意味的唇角,構成一張誘人沈淪,使良家婦女臉紅心跳、不正經女子主動投懷送抱的俊帥臉孔。

    翡翠閣的妓女們在老鴇翡翠帶領下圍繞在殷槐笙四周,剝葡萄的剝葡萄,執扇搧風的搧風,倒酒的倒酒,捏腿的捏腿,各司其職,讓他享盡美人隨侍在側、左擁右抱的銷魂滋味。

    「葡萄甜嗎?」桃花將剝好的葡萄送進殷槐笙嘴裏。

    殷槐笙吃下葡萄,輕佻地對桃花眨眨眼。「甜,桃花姊親手剝的葡萄怎麼可能會不甜?」

    桃花眉開眼笑,右手食指輕刮了下他的臉頰,微噘著嘴佯裝抱怨。「你這張嘴總是甜得膩人,死的都能讓你說成活的。」

    殷槐笙笑得更加輕佻誘人,低沈的男性嗓音帶著誘惑。「若非桃花姊深深烙印在我心版上,妳說,我豈會種了滿園子的桃花,好來個天天睹物思人?」

    「呸!你真以為我不曉得園子裏的桃花是你老子派人種的,竟敢說謊騙我,未免也太不用心了。」桃花不滿輕啐了聲。

    「那就是我那死去的老子太喜歡桃花姊,所以才種了滿園桃花。」謊言被當面拆穿,厚臉皮的他不以為意地聳了下肩,仍是笑得足以勾魂攝魄。

    坐在一旁快樂品嘗最愛的玫瑰糕的白曉兔忍不住掩唇噴笑,結果糕餅屑卡在喉嚨,讓她難受的用力咳著。

    白嫩似掐得出水來的小臉蛋不禁脹紅,靈燦無辜的圓眼佈滿水氣,她急忙放下手中的糕點,右手拚命捶著胸口。

    「瞧妳,嗆著了,小心點。」本來忙著欣賞琥珀廳內各式珍寶的翡翠快步來到她身邊,俐落倒了杯茶喂她喝下。

    白曉兔一嗆著,殷槐笙笑揚的唇角立即斂住,躍下羅漢床,一個箭步趕到她身畔,幫忙拍背。

    桃花及房內所有妓女也都關心地停下手邊動作,緊張圍上,七嘴八舌提供讓她不再難受的方法。

    直到她小口小口喝著溫熱的茶水,順了氣,不再難受,殷槐笙才悠哉踱回原位放鬆斜躺下。「曉兔,妳真是太沒用了,成天聽我胡說八道早該習慣了不是嗎?居然還會被嗆到,該罰!」

    「罰什麼罰?我說真要罰,也該罰你才是。」翡翠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對,該罰槐笙。」桃花幫腔。

    其他妓女加入起哄,腰肢輕擺,圍回殷槐笙身畔,開心的要他乖乖受罰。

    「姊姊們,我究竟是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讓妳們對我這般心狠手辣,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殷槐笙雙手一攤,好不無辜。

    「你是沒做什麼,不過我們姊妹就愛看你受罰。」桃花格格笑著,食指再刮了下他的臉頰。

    「好吧,妳們說,究竟想怎麼罰我?」殷槐笙認命歎了口氣。

    「我們要好好的想想,絕對不讓你好過就是。」桃花不懷好意說著。

    人如其名的白曉兔以最清澄無辜的雙眼對上了殷槐笙的桃花眼,淘氣的朝他擠眉弄眼,擺明瞭說這件事與她無關,全是他沒哄得姊姊們心花怒放,才會招來橫禍。

    「好吧,妳們就好好的想想唄,無論是什麼責罰,我會悶不吭聲,全部承受。」他大方的任憑她們宰割。

    桃花等姊妹聽他如是說,全都開心拍手叫好。

    站在廳外玩賞垂枝綻放嬌豔花朵的燕燕,眼角瞥見一行人正來勢洶洶朝著琥珀廳而來。

    為首的中年婦人穿金戴銀、貴氣逼人,趾高氣昂以不屑的口吻對身後的僕傭道:「那個小雜種膽敢讓妓女進我殷家大門,今日我非得讓他曉得這個家是由誰作主不可!」

    「夫人說得是。」身後的家丁立即附和。

    燕燕甫認出對方,趕忙閃進廳內,急促的對眾人宣告。「老妖婆來了!」

    一聽見徐水蓮出現,翡翠與桃花等人唇角有志一同往上揚起,每個人笑得更加柔媚,風情萬種。

    斜躺在羅漢床上的殷槐笙桃花眼一挑,放蕩的將頭枕在桃花的腿上。

    嬌小玲瓏的白曉兔吐了吐丁香舌,乖乖坐下來,眼觀鼻、鼻觀心,等待風暴來臨。

    翡翠則移步到多寶閣前,拿起一隻翡翠琉璃壺,讓投射進廳內的陽光將手中的翡翠琉璃壺照得透亮。

    徐水蓮身後各跟隨著兩名家丁與婢女,盛氣淩人地進到琥珀廳,輕蔑的眼神先是掃向躺在妓女腿上的殷槐笙,再以眼角余光掃向廳內所有的妓女,高傲的以鼻孔噴氣。

    「瞧你這是什麼德行!白晝宣瀅,你打小在妓院待慣了,喜歡鶯鶯燕燕環繞在身邊,長大進了我殷家大門依舊死性不改,自個兒不要臉就算了,我殷家可是世代清白,容不得你這小雜種在這無恥放肆!」徐水蓮尖著聲痛斥。

    想她徐水蓮系出名門,父親乃翰林院學士,自小要什麼就有什麼,所有人都寵她、順她,嫁進殷家後也該是如此,想不到她生下長子沒幾年,丈夫就耐不住寂寞淨往翡翠閣跑,甚至迷戀上那裏的花魁——槐花,荒唐生下殷槐笙這小雜種。

    她瞬間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吞不下這口惡氣,於是哭鬧抬出娘家父兄,將丈夫壓制得死死的,不許殷槐笙母子踏進殷家大門一步,甚至讓父兄上翡翠閣羞辱那個不要臉的女人替她出氣。

    若非丈夫因病去世,沒幾年寶貝愛子德永又死於非命,貪婪的小叔覬覦當家之位,礙于殷家祖宗規矩,身為女人的她無法當家作主,她也不可能忍辱接殷槐笙進門,表面上是讓殷槐笙順理成章繼承家產,實際上殷槐笙只不過是她手中的傀儡。

    所幸那令人作嘔的槐花早死,否則要她成天面對這世間她最憎惡的兩人,真會讓她食不下嚥。

    徐水蓮的責?,殷槐笙全當耳邊風,他醉眼迷蒙,臉頰在桃花的腿上蹭了蹭,略啞著聲道:「哎,耳朵好癢。」

    「是嗎?肯定是有不識趣的小蟲子在你耳邊嗡嗡亂叫,真是可憐,讓我幫你瞧瞧。」桃花忍著笑,大驚小怪的要幫他掏耳朵。

    「殷槐笙,我在跟你說話,你到底聽見了沒?」他的怠慢無視,無疑是火上澆油,氣黑了徐水蓮的臉。

    白曉兔拿著毛筆,佯裝認真俯案在紙上作畫,其實正不時偷瞄氣急敗壞的徐水蓮與故意揶揄徐水蓮的殷槐笙,她陪他待在殷府也有四年多了,徐水蓮的尖酸苛刻她一點也不陌生,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徐水蓮會這麼不討人喜歡?難道她從不覺得自己所說的話太過難聽刺耳嗎?

    慵懶的打了個哈欠,放蕩的桃花眼微微一挑,恍然大悟的瞥向怒不可抑的徐水蓮。「啊,原來殷夫人是在跟我說話,殷夫人左一句小雜種、右一句小雜種,不指名道姓,我還真不曉得妳是在說我。」

    「放眼琥珀廳,除了你是小雜種外,還有誰是?」徐水蓮最恨他老以漫不經心的語氣敷衍揶揄她。

    「原來是我啊!」殷槐笙有趣地揚起嘴角,戲謔地對上方的桃花眨眼,惹來她一陣格格嬌笑。

    傷害不了殷槐笙,教受挫的徐水蓮重重跺腳,厲聲怒?:「恬不知恥!來人,還不快給我把這群不要臉的女人趕出去!」

    「是,夫人。」家丁們聽命,立刻趕人。

    「出去!這裏不是妳們能來的地方,快點出去。」家丁們狗仗人勢,一副她們若不走人,就不客氣要動手打人的模樣。

    「哎呀,好可怕,殷公子,救命哪!」桃花等人佯裝嚇壞了,全窩向他尋求庇護。

    殷槐笙坐起身,抬起右手不慍不火道:「慢。」

    家丁與婢女被他無形中散發出的威儀震懾,不自覺停下粗魯的趕人動作。

    「難不成你要為了這群不要臉的女人反抗我?」這五年來的相處,使徐水蓮瞭解殷槐笙難以控制,眼看他將一步步脫離她的掌控,心急如焚的她自然更想鎮住他。

    「她們是我請來的客人,這裏是我居住的院落,真要請人離開,也該是由我說了算。」殷槐笙笑得輕鬆自在,可話裏卻帶有不容忽略的警告意味。

    「你說錯了,殷家的一草一木全都歸我徐水蓮所有,你別忘了,若不是我可憐你,勉為其難讓你踏進殷家大門,你還見不得人的窩在翡翠閣裏當小龜奴。」徐水蓮要他乖乖認清自己的身分。

    「聽起來我似乎該好好感謝妳。」殷槐笙挑了挑好看的濃眉。

    「知道就好,瞧你這丟人現眼的德行,就算穿上華貴的衣裳,也改變不了低賤的出身,我連站在這裏,都可以清楚聞到自你身上傳來的卑賤味兒。」徐水蓮故意作了個噁心難忍的表情。

    原本不想生事的白曉兔聽她字字句句夾棍帶棒、尖酸刻薄,跳出來以清脆嬌嫩的嗓音說:「阿笙所穿的衣袍都有用熏香熏過,除了好聞的香氣外,不會有其他味道,何況卑賤是啥氣味?我白曉兔長到十七歲,可不曾聞過。」

    嬌小纖瘦的她,像最忠心的護衛,悍然無懼護衛著比她高大的殷槐笙,不許徐水蓮恣意侮辱他。

    曉兔的悍然維護,使得總是漫不經心的笑容摻和了柔情,漂亮的桃花眼盛滿暖意,炙熱注視擋在身前的小人兒。

    「妳是龜奴的女兒,身上也有相同的卑賤味兒,當然會自以為什麼味兒都沒有,想想真是可悲,妓女的兒子和龜奴的女兒,再加上滿廳的妓女,雅致的琥珀廳變得不堪入目,都快成了妓寨。」徐水蓮看白曉兔也不順眼。

    原本她只讓殷槐笙進門,想不到那個卑賤的小子住不到一年,就把白曉兔接進來,她本不認為一個瘦弱的臭丫頭能對殷家造成任何影響,況且當初她需要殷槐笙好好合作,也就沒吭聲,在她的縱容下,這臭丫頭跟前跟後竟然也住了快五年,想不到今日竟然膽大包天反駁她。

    白曉兔雙手緊握成拳,氣紅了臉,張口欲言,一旁佯裝把玩翡翠琉璃壺的翡翠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要她別急著與徐水蓮爭論。

    白曉兔接收到翡翠的示意,這才嘟著嘴忍下來。

    「所以說,高貴的殷夫人壓根兒就不該和卑賤的我們共處一室,殷夫人,請。」殷槐笙眉開眼笑,一派雲淡風輕,彷佛徐水蓮字字珠璣,右手往外一擺,送客的意味甚濃。

    「你這是在趕我?」徐水蓮眉心緊鎖,揚高了聲兒。

    「殷夫人這麼想也沒什麼不對。」迷人的笑容始終掛在嘴角。

    「你好大的狗膽,別忘了你能有今天,是誰給你的,要知道,這一切我能給你,也能全收回,讓你這小雜種被打回原形!」徐水蓮危險的半瞇著眼,警告他別太過狂妄。

    「聽起來很可怕。」殷槐笙以眼神示意,讓桃花斟了杯酒喂他喝下,輕佻依舊。

    「知道害怕的話,還不快把這群賤人趕出去!甭以為你現在是眾人口中的京城四公子之一,就真以為自己成了貴公子,在我眼裏,你比爛泥還不如!」徐水蓮輕蔑的哼了聲。

    殷槐笙挑了挑眉,擊掌兩下,喚來守在外頭的護衛。「來人啊!」

    徐水蓮見他識實務,滿意的揚高下巴,等著這群礙她眼的賤女人被踢出大門。

    在外頭的護衛聽命進入琥珀廳,為首的護衛趙平恭敬請示:「公子有何吩咐?」

    殷槐笙以關懷備至的口吻說道:「殷夫人累了,你們護送她回房去吧!」

    聞言,徐水蓮整個人像被雷打到,氣得大發雷霆。「你這小雜種說什麼?!居然敢趕我走,你是想回翡翠閣當你的小龜奴了是嗎?」

    「呵,公子,再喝杯酒。」桃花又倒了杯酒,移至殷槐笙唇邊,服侍他喝下。

    殷槐笙不疾不徐地啜飲美酒,氣定神閑說:「趙平,殷夫人都『累』黑了臉,你還不快護送她回房?」

    「是,夫人,請。」

    「趙平,你敢!給我看清楚你腳下踩的是誰的土地,又是誰發薪餉給你!」徐水蓮氣得全身發抖,恨不得擰斷殷槐笙的脖子。

    殷槐笙讚賞地對徐水蓮鼓掌致意。「說得好,殷夫人,眼下趙平踩的是我的土地,領的是我給的薪餉,他的確是該聽我的。」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殷家的一切明明就屬於我。」

    「殷夫人想必是氣昏了頭才沒想明白,就讓我好心的為殷夫人解惑,不論是對外或對內,我這個『小雜種』都是殷家名正言順的主子,妳所自認為屬於妳的一切,其實都歸我所有。」殷槐笙慢條斯理的說著,得空時,桃花還剝了顆葡萄喂他吃。

    徐水蓮瞪大了眼聽他大言不慚。

    「妳嘴裏老嚷著我是小雜種,我是沒啥意見,不過還是得提醒妳一聲,再怎麼說,我也和妳那死去的寶貝兒子流有一半相同的血,我既是小雜種,那他不也是小雜種、小混蛋?」

    「你怎能跟我的永兒相提並論?你娘出身低下,不過是個千人枕的妓女,她憑什麼跟出身名門的我相比?」

    「的確是沒得比,我娘比妳漂亮,比妳溫柔,比妳知情識趣,莫怪我爹心裏只有我娘,完全沒有妳,嘖!嘖!妳能認清這一點,不錯。」他嘉許一笑。

    「你這個小雜種!」徐水蓮恨得齜牙咧嘴,最不堪的往事被他掀出來,要她如何不恨?

    殷槐笙豎起食指,遺憾搖頭。「別忘了,妳這一句小雜種連帶罵了兩個人。」

    「不要拿你和我的永兒比,你永遠比不上他!」徐水蓮厲聲疾呼。

    「當然比不上,我再荒唐再浪蕩也不會意圖非禮官家千金,落得遭人亂棒打死的悲慘下場。啊,瞧我,怎會如此大意,都忘了外人以為殷夫人的愛子是不小心死於馬蹄下,還好,在廳內的都是自己人,沒事兒。」殷槐笙佯裝不小心失言,好不抱歉地瞅著徐水蓮看。

    殷槐笙故意提起愛子的死因,有如利箭正中徐水蓮的胸口,讓她臉色登時刷白。

    「小……殷槐笙,你別得意,我會讓你知道,我要捏死你,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殷家的主子,從頭到尾都不是你!」狼狽地撂下話後,徐水蓮便落荒而逃。

    她所帶來的家丁與婢女見主子吃了癟,全都低垂著頭快步尾隨徐水蓮離開。

    他們離開後,殷槐笙對趙平等護衛擺手,讓他們全退下。

    徐水蓮的離去,對曉兔而言就像是暴風雨過後,恢復該有的寧靜與安詳,粉嫩的唇瓣吐出長長一口氣。「終於……」

    從小到大,只消一有麻煩找上,槐笙總會挺身而出為她擋去狂風暴雨,所以自從她爹因病去世,他到翡翠閣問她願不願意和他一塊兒住在殷家,她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了。

    因為她知道,他一個人待在殷家很辛苦,她不認為徐水蓮會善待他,雖然她身形嬌小,力氣也不夠大,但若有事發生,至少她可以替他擋掉些許災禍。

    更重要的是,她早就習慣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沒有他陪伴的日子,形同嚼蠟,只要有他在身邊,哪怕是身處地獄,她也會感到無比開心。

    「徐水蓮的性情數十年如一日。」翡翠放下手中的翡翠琉璃壺,不苟同的搖頭。

    「我光看那老妖婆就一肚子氣,再聽她嘴裏吐出的話,更是氣得想拔光老妖婆的頭髮。」桃花沒好氣的為自己斟了杯酒,一口飲盡,消除火氣。

    「發火的不止妳一個,瞧咱們的小兔兒,氣到都要跟老妖婆拚了。」燕燕寵愛地笑指著讓人見了忍不住想保護的白曉兔。

    「讓小兔兒跟老妖婆硬拚,無異是把鮮美的兔肉直接送進邪惡的蛇口,咱們怎能眼睜睜看著慘劇發生?」翡翠輕笑,話裏有著濃濃的疼愛。

    白曉兔打從出生就長得又白又小,像只小兔兒,所以她爹便為她取名為曉兔,她跟著當龜奴的爹居住在翡翠閣,成天和比她年長五歲的殷槐笙東鑽西竄,兩小無猜、活潑可愛,翡翠閣的妓女無一不把他們倆當寶來疼。

    他們兩人先後死了爹娘,又先後進了殷家,明知有槐笙護著,曉兔不會有事,但她們仍是擔心兩個孩子在徐水蓮的眼皮子底下沒好日子過,不過時間一天天過去,羽翼漸豐的槐笙從原本的傀儡到將家業玩弄於股掌之間,教翡翠大吃一驚之餘也讚賞不已。

    槐笙這小子在翡翠閣可沒白待,深知何時該忍氣吞聲,何時又該來個蠶食鯨吞,殺徐水蓮個措手不及。

    殷槐笙走到曉兔面前,伸手捏住她的鼻子,佯怒責?。「妳這笨蛋,沒三兩三也敢跟人拚,人家隨便一個巴掌,就可以把妳打趴在地。」

    哼!該罰!他面目猙獰加重力道。

    「啊!阿笙,好痛。」無法呼吸的曉兔張開小嘴,脹紅了小臉痛呼,小手拍打在她鼻尖作亂的大掌。

    糟了!她忘了,當槐笙為她擋去風暴後,就會馬上回頭找她麻煩,她該溜的,嗚……

    「要死了,阿笙,你想害死小兔兒哪!」桃花等姊妹見狀紛紛圍上,解救魔爪下快奄奄一息的小兔兒。

    曉兔氣得直跺腳。「我才不是笨蛋!殷夫人隨便亂罵人,我要讓她知道,做人不可以這樣。」

    「說妳傻,妳還不承認,徐水蓮天生刻薄,要改早就改了,哪輪得到妳出面教訓。」殷槐笙不理會桃花等人強悍捍衛曉兔,捋虎鬚地掄起拳頭輕敲曉兔的額際一記。

    「阿笙你這壞孩子,竟然當著我們的面欺負小兔兒,小兔兒,妳別怕,有姊姊們替妳作主。」桃花與姊妹們紛紛挽起衣袖,掄起拳頭,將臭小子推離小兔兒身邊,準備好好教訓他。

    「可憐的小兔兒,本想妳跟阿笙到殷家是過著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哪曉得不僅成天要面對會吃人的老妖婆,還要不時被阿笙欺負,我看妳不如跟姊姊們回翡翠閣吧,我保證絕不會讓妳受到半點委屈。」光是想像嬌小荏弱的曉兔寄人籬下,可憐兮兮等待救援,心都擰了。

    殷槐笙臉色難看地撥開重重阻攔,健臂充滿佔有欲地攬抱住曉兔不盈一握的腰肢。「除了待在我身邊外,曉兔哪兒也不會去,妳們休想把人拐跑。」

    「不想我們把人拐跑,你也得牢牢護著她才行哪!」桃花對他毫不隱藏的佔有欲吃吃發笑,臭小子,再裝嘛!

    「可不是。」其他姊妹幫襯。

    「雖然阿笙有時候會欺負我,不過重要時刻他都會護著我,姊姊們別怪他。」曉兔不想阿笙被誤會,急著替他說話。

    「瞧妳,姊姊是為妳討公道,妳卻偏要往火坑裏跳,真是個傻丫頭。」燕燕戲謔的嘲笑曉兔。

    姊妹們妳一言、我一語,玩得好不快樂。

    殷槐笙讓她們盡情笑鬧夠,這才鬆開禁錮在懷裏的人兒,神態慵懶的斜躺回羅漢床,一手把玩放在小幾上顆顆如拇指般碩大的珍珠。

    「我今兒個特地請姊姊們過來,是因為翡翠姨娘的生辰就要到了,想要與姊姊們慶祝、慶祝,不過照情況看來,姊姊們似乎認為討伐我,比慶祝翡翠姨娘的生辰更為重要,唉!人心怎麼會變成這樣?」他狀似感慨,遺憾地直搖頭。

    「阿笙你這個壞小子想陷害我們,對我們來說,翡翠姊的生辰當然是比任何事都要重要。」桃花啐了聲。

    翡翠白了愛興風作浪的阿笙一眼,要他別玩得太過火,否則姊妹們若來個翻臉不認人,她可是幫不了他。

    曉兔湊到殷槐笙身邊,用手推了推他的肩頭。「阿笙,姊姊們難得來看我們,你就別玩了,快把咱們送給姨娘的賀禮拿出來。」

    阿笙就是這樣,老愛故意惹姊姊們,她真擔心有一天他會被姊姊們亂棒打死。

    「咦?原來阿笙這沒良心的小子與小兔兒一起準備了賀禮,快點拿出來讓姊姊們瞧瞧啊!」桃花等人一聽見有賀禮,皆好奇的想知道他們送了什麼賀禮。

    翡翠眸底閃爍著欣喜的光芒,心想自己沒有白疼這兩個孩子,他們倆不論貧富,逢年過節或是她的生辰,總會牢牢記住,向她祝賀。

    「賀禮要讓翡翠姨娘先看看喜不喜歡。」殷槐笙拿出一隻雕工精美的小巧木匣子。

    「那是當然。」桃花等人毫無異議。

    殷槐笙嘴角帶著笑意,和曉兔十指相扣並肩走到翡翠面前,兩人盈盈一拜,齊聲道賀:「祝翡翠姨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翡翠接過木匣子,佯怒道︰「啐,我若真壽比南山,豈不成了你們口中另一個老妖婆?」

    「翡翠姨娘豈會變成老妖婆?依翡翠姨娘過人的美貌來看,就算過了五十年,也是最美麗的妖精。」殷槐笙嘴甜地哄她開心。

    果然翡翠一聽他這麼說,立刻眉開眼笑,開心得不得了。

    「阿笙這臭小子就是嘴甜,難怪翡翠姊老把他揣在心口。翡翠姊,我們都快好奇死了,妳快些打開木匣子讓姊妹們瞧瞧吧!」桃花等不及地催促著。

    翡翠在眾人期盼下打開了木匣子,翡翠閣的姊妹們瞪大了雙眼,發出連連讚歎聲。

    木匣中躺著一支通體碧綠、雕著鳳凰展翅高飛的翡翠簪子,鳳凰栩栩如生,美麗優雅,一見便知是由手藝最好的老師傅打造而成,價值不菲。

    「阿笙,這簪子太貴重了。」即使是見識過各種珍貴珠寶首飾的翡翠也不敢收下如此貴重的禮物。

    「所以送給翡翠姨娘再恰當不過。」殷槐笙眼裏帶笑,取出木匣中的翡翠簪子為翡翠簪上。

    他永遠記得,當他那軟弱無能的爹遺棄他們母子倆時,是翡翠姨娘眉也不皺一下,收留了他們。

    他永遠記得,當他與娘親受到徐水蓮父兄上門迫害時,是翡翠姨娘不畏權貴,一次次將人轟出大門,且面對被砸個稀巴爛的翡翠閣沒有隻字片語的抱怨。

    他永遠記得,當他娘生病無法賺錢,是翡翠姨娘拿出銀兩請大夫為他娘看病,最後他娘不幸撒手人寰,翡翠姨娘依然二話不說,讓他繼續留下。

    翡翠姨娘對他們母子倆的恩情,絕非錢財可以衡量,他會永記心頭。

    「翡翠姨娘,難道妳不喜歡我畫的鳳凰嗎?」曉兔失望的垂下雙肩,為了繪出最符合翡翠姨娘神態的鳳凰,她可是耗費不少心神。

    「曉兔巧手親繪的鳳凰,我怎麼會不喜歡呢,只是這真的是太貴重了。」翡翠不忍曉兔白嫩的小臉寫滿失望,柔聲安慰。

    「既然翡翠姨娘喜歡,那就什麼問題也沒有。」翡翠的一句喜歡,使曉兔笑彎了眼兒。

    「不錯,反正我手邊多的是珍珠、瑪瑙、翡翠、玉石,姨娘無須顧慮,儘管收下便是。」

    「是啊!」曉兔點頭如搗蒜。

    「翡翠姊,妳就收下吧。」桃花等姊妹感受到殷槐笙與曉兔的心意,幫忙說項。

    「咱們曉兔充滿才情,能畫出這麼漂亮的鳳凰,尋常男人可是比不上,翡翠姊不戴上盡顯曉兔的才能怎成?」燕燕幫忙說服。

    翡翠見所有人都充滿期待的盯著她看,尤其是曉兔,潔白小臉蛋上的眼神似在告訴她,她若不接受,曉兔可會失望地窩進棉被裏再也不出來,心疼曉兔的她輕撫著曉兔的臉頰。「可不是,我差點忘了,咱們小兔兒可是畫了一手好畫。」

    殷槐笙見翡翠不再推辭,揚著笑,輕鬆且自然的將手勾在曉兔肩上。「所以咱們現在可以大擺宴席,慶賀翡翠姨娘生辰了。」

    他擊掌兩聲,早在門外候著的僕傭立即端上好酒好菜。

    僕傭們一字排開,依序端上剛做好香氣四溢、熱騰騰的好菜上圓桌,再魚貫退下。

    桃花等姊妹開心地拍手叫好,曉兔拉著翡翠在圓桌坐下,翡翠就端坐在殷槐笙與曉兔兩人中間,快樂的看著好姊妹們與她最疼愛的兩個孩子為她祝賀,眼角隱隱泛著淚光。

    殷槐笙率先端起斟滿的酒杯。「敬翡翠姨娘。」

    「敬翡翠姨娘!」曉兔快樂的揚高聲,跟隨阿笙。

    桃花等姊妹們也執起酒杯,歡喜為翡翠祝賀。

    金碧輝煌的琥珀廳內傳出陣陣歡樂笑聲,襯著外頭翠鳥嘹亮的啼叫,更顯熱鬧歡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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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2 00:01: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夜裏的琥珀廳燈火通明,白天的喧嘩熱鬧已被寧靜祥和所取代。

    暈黃的燈光將頎長與嬌小的身影拉長,投射在掛著古董字畫的牆上。

    殷槐笙一臉正經地就著燭光,端視手中的寶石。

    雖然極不願意承認,可他的確是自他打從心裏瞧不起的父親那兒承襲了鑒賞珠寶的天賦,珠寶的優劣,到了他的眼前都無所遁形。

    曉兔盤腿坐在羅漢床上,嘴裏咬著筆桿,雙手環胸,苦惱瞪著空白的畫紙。

    「畫不出來就別畫了。」滿不在乎的聲音自槐笙好看的唇逸出。

    曉兔拿掉咬在嘴裏的筆,激動揮舞雙臂,小臉忿忿不平。「我才不是畫不出來,我是在思考該怎麼畫。」

    沾了墨的筆經她用力一揮,墨水四濺,白嫩的小臉也噴到好幾滴。

    「哎,糟了!」吐了吐丁香舌,小手忙著擦拭褥子上的墨漬,結果不擦還好,經她一擦,反而變得更糟。

    「算了,別忙了。」槐笙轉頭便見她手忙腳亂想要力挽狂瀾的模樣,讓他又好氣又好笑。

    「褥子被我弄髒了。」曉兔懊惱的垂下雙肩。

    「我看見了。」槐笙將手中的寶石丟回木匣裏,走到她身邊,取走她手中的毛筆,免得她又忘情揮舞,濺上他身。

    她沮喪的低垂著頭,悠然長歎了口氣。「唉!」

    戲謔的長指勾抬起她的下巴,故意調侃:「你還在醉嗎?」

    白天為了慶賀翡翠姨的生辰,他們喝了不少酒,連酒量甚佳的他都有點醉了,酒量不如人的曉兔更是三杯就倒,直睡到掌燈時才醒來。

    「我都灌了好幾壺濃茶,哪還會有醉意啊!」她嘟著唇,要他別取笑她。

    「也是,都喝了那麼多濃茶,再繼續醉下去,未免太不中用了。」發現她兩頰皆沾到墨漬,誘人的桃花眼盛滿濃濃笑意。

    曉兔不滿意地咬著下唇瓣,怒瞪槐笙,「我才沒有不中用!」

    「對,你沒有不中用,對我其實是大大有用處。」

    她驕傲的抬起下巴。「你知道就好。」

    他故作沉吟,扳著她的臉左瞧,右瞧。「曉兔,你臉上沾到墨漬了,別動!我幫你擦擦。」

    「是嗎?」曉兔乖乖聽話,一動也不動。

    曉兔的全然信任,使得掛在槐笙嘴角的笑容隱隱透著邪惡,可他仍佯裝正經,以食指沾著她頰上的墨漬暈畫開,右頰連畫三撇,左頰依樣畫葫蘆,將秀麗可愛的小臉蛋變成大花臉。

    「阿笙,你幫我擦乾淨了嗎?」曉兔滿心期待。

    「當然,簡直跟用水洗過沒兩樣。」槐笙毫不愧疚,說得斬釘截鐵,事實上已經在心裏笑翻了。

    她傻乎乎的被他畫了三道鬍子,就像只正遭狐狸戲耍的無辜小兔兒,完全不明所以,還呆呆地相信狡詐的狐狸,如此可愛的她,要他怎麼捨得不一再逗弄?

    曉兔笑揚了唇,好不開心,突然想到下午醉倒一事,便噘起粉嫩嫩的唇瓣,敲了敲腦袋瓜。「好不容易能跟翡翠姨娘她們見面,都怪我一時貪杯,醉了整個下午,沒能跟她們聊上幾句,阿笙,我醉倒之後,你跟翡翠姨娘她們聊了些什麼?」

    「我們在聊該如何料理你這只醉倒的小兔兒,才最為美味。」他拉起她的小手,放到嘴裏一咬。

    「哎呀,輕一點,臭阿笙,你怎麼可以咬我。」曉兔痛呼了聲,忙怞回手,氣鼓了小臉,看著被他咬的地方,手背上儘是泛著淡淡玫瑰色澤,並未留有齒印。

    「我不是咬你,是在吃你這只沒三兩肉的小兔兒。嘖!差點崩壞我的牙,怪了,你明明三餐吃得不比別人少,為何都不長肉?」他不甚滿意的左瞧,右瞧,為了她不長肉這件事,下午時他被一群女人念到耳朵長繭。

    曉兔被他念的心虛的沒臉看他。「我也不曉得怎麼會這樣……」

    「所以說你每天浪費米糧一點也不為過。」

    「我又不是故意的,不然從明天開始,我少吃一點好了。」反省,她要好好反省。

    「誰說你要少吃?從明天開始你要吃更多明白嗎?」桃花眼往上一挑。

    「可是你不是說我浪費米糧嗎?」曉兔嘟著唇,提醒他曾抱怨的話。

    「你浪費的是殷家的米糧,別忘了,咱們進殷家是來興風作浪的。」他壞壞地輕彈了下她的鼻尖。

    「對哦!我差點忘了,不過今兒個白天你把殷夫人氣得半死,我瞧今晚她肯定會氣到睡不著。」徐水蓮的壞脾氣赫赫有名,她若不發火,就不叫徐水蓮了。

    「她睡不著就睡不著,咱們能睡得香香甜甜才最重要。」槐笙不在乎地聳了聳肩,他與徐水蓮互視對方為眼中釘,今年以來雙方更是懶得加以掩飾,反正他已大權在握,壓根兒無需理會徐水蓮的威脅。

    「你說的對。」曉兔完全同意。

    她與阿笙一樣,不會輕易忘記徐水蓮曾經是多麼苛刻的對待阿笙與他娘,翡翠姨娘的半生心血翡翠閣甚至差點毀在徐水蓮父兄手中,她爹也多次被徐家所派的打手打得偏體鱗傷,這傷痛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大掌柔了柔她的發心,明白她想起了幼年那一段總是令他們膽戰心驚的日子,漂亮的桃花眼閃過一絲陰霾,旋即又隱匿消失。

    他低沉著聲,若有所思問:「你可曾害怕過?」

    「怕什麼?」她不懂的偏頭望著他。

    「跟我住進殷家,你害怕過嗎?」大掌自她的發頂移下,把玩著柔細沁著香氣的發絲。

    「當然。」她回答得毫不遲疑。

    「既然害怕,為何還答應跟我住進來?你又是什麼時候感到害怕?」他以為她一直都傻乎乎的,他要她往東,她就往東,要她往西,她就埋頭沖向西,完全不懂害怕為何物。

    「打從你被接進殷家後,我無時無刻都在害怕,因為我知道徐水蓮絕對沒安好心,假如她欺負你,沒我在旁邊幫你,你該怎麼辦?所以過了半年,你回翡翠閣問我要不要跟你一塊兒住進來,我高興得不得了,以為我終於可以幫你了。」曉兔句句說得真摯,一如她的心。

    原來她始終都在為他擔心害怕,勾揚的唇角帶著暖乎乎的笑意,恨不得將她揣進心口,讓別的男人無法發覺她的美好。

    「傻曉兔,難道你不曉得小白兔是沒長爪子的,真出了事,你要如何幫我?」健臂懶懶地勾住她的腰肢,以鼻尖摩了摩她的鼻子。

    「小白兔雖然沒有長爪子,卻長了一口堅固的好牙,必要時刻,絕對會把人咬得蹦蹦跳。」溫熱的氣息教她雙頰泛起漂亮的粉紅色澤,她努力斂定心神,不心猿意馬。

    心情愉悅的槐笙以額頭逗摩著她的額頭,低聲笑說:「看來我得待你更好些,才不會辜負你待我的好。」

    「你知道就好。」感覺得到他心情愉快,她跟著笑得好開心,很希望他能天天這般笑著。

    槐笙快樂的笑著,緊抱著嬌小身軀的雙臂怎麼也無法鬆開。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永遠會站在你這一邊。」她認真的向他保證,就算世間所有人都非議他,鄙視他,她都會毫不遲疑為他挺身而出。

    他輕合上眼,心頭盈滿感動,低喃:「我知道。」

    她是他歡樂的源泉,有她牽引陪伴,他才不至於變成地獄來的厲鬼,殘忍,嗜血,連自己都感到醜陋,害怕。

    「不過阿笙,你有一件事讓我不是很高興。」她雙手稍微用力推開他的胸膛,仰望著他,不滿地提出抱怨。

    「我讓你不高興的事太多了,天天都有,你指的是哪一件?」她的推離,讓他不是很高興,眉心微蹙了下。

    「就是京城四公子之一的宮熙慎到城中鋪子訂制發釵這件事。」瞧他說得好像她沒事愛找麻煩,要知道不是她愛生氣,而是他在招惹她。

    「不喜歡畫他訂制的發釵,那就別畫了,我讓別的畫匠去想就是了。」小事一樁,好解決的很。

    「不是這樣的。」

    「不然是怎樣?」他看她似乎正為這根發釵想破了頭,怎麼又說不是這回事?

    「你要知道,對方可是宮熙慎哪!」她善心大發為他指點迷津。

    「那又怎樣?」他不懂宮熙慎有何特別之處。

    「他可是長得比女人還要漂亮三分的宮熙慎。同樣生長在京城。我卻從來沒見過他,妄為京城人士。現下他好不容易親自上門來訂發釵,你卻沒讓我見上一面,你說我能不生氣嗎?」她氣呼呼的捶了下他的胸膛理論。

    「不過就是一個長得比女人還要好看的傢伙,有啥好看的,無聊。」槐笙拉下臉來,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穩健的雙臂鬆開她的腰,回到桌邊坐下,繼續選寶石。

    曉兔赤足跳下羅漢床,緊跟在身邊。「誰說我無聊,我再認真不過了。」

    「在我看來,他和一般人沒兩樣,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與一個嘴巴,等哪天他長出三頭六臂,我一定讓你如願和他見面。」他看也不看他一眼,專注力全在手中的紅玉髓上。

    「長出三頭六臂,那豈不是成了怪物?」她跺著腳。

    「所以才有讓你和他見面的價值不是嗎?」槐笙的語氣顯得漫不經心,皺起的眉心,顯示對手中的紅玉髓成色不甚滿意。

    「臭阿笙!」她小聲咕噥。

    「如果你累了,就先回房去睡,別吵我。」槐笙頭也不抬的趕人。

    「去睡就去睡,你就整夜跟你的紅玉髓窩在一塊兒吧!」曉兔重重踱回羅漢床邊穿上鞋,惱他無法體會少女旺盛的好奇心。

    穿上鞋後,她故意用力踩著步伐自他身旁晃過,對著他的後腦勺扮了個鬼臉,這才心甘情願回房去。

    殷槐笙不用回頭也可以猜到她在他背後所玩的小把戲,他佯裝不知,縱容著她。

    曉兔離開後,他對手中的紅玉髓越看越不滿意,緊鎖的眉心都可以夾死蚊子了。

    「這些紅玉髓是怎麼采的?全都上不了臺面。」忿忿地扔下手中的紅玉髓,起身煩躁地在琥珀廳走過來又走過去。

    「女人實在是很莫名其妙,為何會想看一個比女人還要漂亮的男人?那根本就稱不上男人好嗎?」他一路碎念,嘴角難看扭曲。

    擺飾得富麗堂皇的琥珀廳也愈看預不順眼,右腿揚起,踢了下擺在角落碩大的古董青花瓷。「哼!誰讓你不識相擋了我的路。」

    踢了古董青花瓷後,並沒能消除心頭的陰影,他暴躁的尋找下一個倒楣的目標。

    「可惡的小兔兒何時開始注意起男人,我怎麼會不曉得?而且她哪個男人不去注意,偏要注意早有未婚妻的宮熙慎,是不是太好笑了?」愈想愈火大,俊美的面孔跟著難看猙獰,心頭直泛酸。

    「不對,小兔兒沒認識多少男人,不懂得怎麼挑,我得教導她才行。」猛地轉身,就要到她房裏跟她好好聊聊。

    殷槐笙人尚未走到門邊,緊閉的門扉已遭人自外用力推開,卻見曉兔怒氣衝衝沖了進來。

    「臭阿笙!」曉兔氣急敗壞地揮舞著小小的拳頭,一副要痛扁他的模樣。

    「怎麼了?」殷槐笙一愣,不解她好好的覺不睡,怎麼又回頭跑來對他發火,說到底,他才是該發火的那一個。

    「我的臉!」食指忿忿地指著被畫上長須的臉頰,幸虧她回房後照了鏡子,這才發現他的傑作,不然她豈不是要頂著這張臉睡到明天早晨?

    「哦,原來你是為了這個在生氣。」他還以為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嘖。

    「你把我的臉畫成這樣,難道我不能生氣?」她氣呼呼的以食指點著他結實的胸膛。

    「當然行。」

    「所以什麼?」

    「所以你是不是該道歉?」她可不許他裝傻。

    「好,是我錯了,請小兔兒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頑劣之徒吧!」槐笙非常爽快的道了歉。

    他的爽快俐落,反而讓曉兔愣住了,她還以為他會東拉西扯,硬是不道歉,結果他道歉了,她反倒不知該如何反應。

    「折騰了大半天,我累了,走吧,咱們回房去睡。」殷槐笙勾著她的肩往外走。

    「阿笙,我怎麼覺得你怪怪的?」

    「哪里怪?」他挑眉反問。

    「我也不曉得是哪里怪,就是說不上來。」眼前的他太過莫測高深,非平凡如她所能看透。

    「既然說不上哪里怪,就是你太多心,想太多了,走吧,睡覺,睡覺。」

    「你的紅玉髓忘了收起來了。」曉兔想到被他隨意擺在案上的紅玉髓,趕忙轉身代他拿。

    槐笙站在燭光半照得到,半照不到的明暗交匯之處,看著曉兔忙碌的收拾紅玉髓,小心確認沒有任何遺漏。

    這是頗為奇怪的一件事,雖然曉兔長得白白嫩嫩,擁有純淨無辜的大眼與粉嫩嫩的唇瓣,但充其量不過就是長得較為甜美可人,並非美麗絕輪,可是莫名的只要有她在身邊,他的心就會感到特別平靜,不再沉溺在恨海中,讓苦澀的仇恨將他淹沒。

    只是他常抵擋不住體內的劣根性作祟,總會忍不住想捉弄她,看她氣得像只暴沖的小兔兒蹦蹦跳跳。

    「好了,咱們去睡吧。」收拾好珠寶,曉兔揚著笑捧著木匣子回到他身邊。

    殷槐笙接過她手中的木匣,與她並肩走回房,僕傭在回廊沿路皆點上了燈火。

    「小兔兒,你有沒有想過,假如有一天我們離開了這裏,將會上哪兒去?」偏頭問向伴隨在身側的曉兔。

    「我從沒想過,反正不管你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去,無論發生什麼事,咱們兩個都不會分開不是嗎?」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是啊!我上哪兒去,你自然得跟著過去。」槐笙眼眉低斂,嘴角帶著掩不去的笑意。

    「尚若咱們倆沒地方去,還可以回翡翠閣。」

    「回翡翠閣做什麼?」她已經長成標緻的大姑娘,雖然翡翠閣是他們的根,可是她並不適合再回到那裏。

    「你當大龜奴,我就假扮成男人當小龜奴,你說是不是很好?」曉兔的眼瞳閃耀著興奮的光芒,深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了。

    殷槐笙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我從來都不曉得你想當小龜奴。」她神氣的揚高下巴,此乃家學淵源,並非他所能及得上的。

    「可不是,你若當不成好龜奴,就沒人能當個好龜奴了。」他故意揶揄她,想看看大言不慚的她是否會害羞臉紅。

    「我就知道你會懂的。」她開心的用手肘輕推他的腰際,調皮的眨眨眼。

    果然,他不該對她抱有太高期望,正自鳴得意的她哪懂得什麼叫害羞。

    算了,由著她去編制美夢,反正不管她有多渴望當小龜奴,他與翡翠姨娘都不會點頭答應。

    「我們兩個聯手出擊,一定可以變成全京城最教人打開眼界的龜奴。」曉兔說得口沫橫飛,欲罷不能。

    「龜奴要怎麼讓人大開眼界?是打人特別狠?或是表情特別猥瑣?」他虛心請教。

    「呃……」曉兔被他問倒了,想破了頭也想不出讓世人大開眼界的方法。

    「你慢慢想,等想到了再告訴我不遲。」殷槐笙拍了拍她的頭,好心給她時間。

    「阿笙,你要相信,我一定會想出來的。」要當個讓人大開眼界的龜奴似乎沒那麼簡單,她爹當年在翡翠閣究竟是什麼做到的?

    「對,你一定行的,我怕你太過於熱衷想像未來的龜奴生涯,提醒你一下,別忘了畫出蝴蝶發簪。」

    「對哦,我得好好再想想。」經由槐笙提醒,她想起遲遲無法完成象徵比翼雙飛的蝴蝶發簪。

    蝴蝶並不難畫,可是要畫出一雙姿態優雅、翩翩飛舞的彩蝶就有它的難度。

    「還有……」

    「還有什麼?」

    「翡翠姨娘對外說的生辰就快到了,你也得畫些鑲嵌著各種寶石的首飾,讓那些富商貴胄掏出荷包買去送給姨娘,好讓翡翠姨娘與我們大賺一筆。」可以撈一筆的機會,他說什麼也不會輕易放過。

    掌管殷家家業就是這麼有趣,有時候他會胡亂揮霍,氣得徐水蓮直跳腳,有時候他又會大賺一筆,讓徐水蓮無話可說,這些全看他的心情決定。

    「我知道該怎麼做,你放心。」反正是要誘人砸下大把銀兩討翡翠姨娘歡心,她做了幾次,早已駕輕就熟。

    明白她絕不會敷衍了事,殷槐笙贊許地柔了柔她的發心。

    「哎呀,我的頭髮都被你弄亂了,若被路過的僕傭看見,會以為撞鬼了。」她撥開他的手,整理著散亂的發絲。

    「他們若見到臉上長著三道鬍鬚的鬼怪,肯定會笑翻肚皮,而非嚇得屁滾尿流。」他故意取笑她,有著三道鬍鬚的她太過可愛,哪嚇得了人。

    經他這麼一說,使她想起他是如何對她使壞,她生氣咕噥著:「你還好意思說,這全是拜你所賜。」

    未免經過的僕傭笑掉大牙,她連忙抬起雙手,以寬大的衣袖遮面,只露出圓滾滾的大眼,一路鬼祟前進。

    「你這麼詭異的行為,反而更會引起旁人注意。」他悠哉提醒。

    「你還說!若不是那你,我何必這麼辛苦。」她惱得踩了他一腳,作為小小報復。

    殷槐笙吃痛縮回受害的腳丫子。「你會不會踩得太用力了?這麼狠。」

    「我還沒有用力跳著踩呢!算是便宜你了。」

    「最毒婦人心這句話果然說得一點都沒錯。」他有感而發。

    「誰讓你每次都欺負我,別忘了,我告訴過你,兔子可是有著一口堅固的利牙,必要時絕對會把人咬得哇哇叫。」注意了,小兔兒的反擊可是很可怕的。

    「可是你不是說,你的一口利牙會幫忙咬欺負我的人,怎麼反過來先咬我呢?這樣似乎不大對,你說是不是?」受害的主子被最寵愛的小兔兒咬傷,該要流一把傷心的淚水了。

    「呃……」曉兔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她好像真的太不應該了。

    殷槐笙輕點她小小的腦袋瓜。「好好反省。」

    「是。」遮著臉的曉兔乖乖聽話,不敢有任何意見。

    唉!她真的是太壞了,沒能咬欺負他的人就已經很糟糕了,居然還反咬他一口,做人怎麼可以這樣?

    看她正深刻反省,槐笙忍俊不禁,卻仍是板著臉,佯裝對她大失所望。

    忐忑不安的眼小心翼翼瞅著他。「你說呢?」

    「嗯……你生氣也是應該的,我不該對你這麼壞,我應該要保護你才是。」

    「所以你以後不會再踩我的腳?」

    「絕對不會!」她堅定地向他保證。

    「有人欺負我,你會為我挺身而出?」他再問。

    「我當然會!」她會以血肉之軀去保護他,誰想欺負他,必須先踏過她的屍體才行!

    「那麼就算以後我再把你的臉畫成小兔兒或是大花貓,你也不會再生我的氣?」

    「對!」曉兔用力點頭,中氣十足地回他之後。猛然發現不對勁,對上了殷槐笙那雙充滿笑意的桃花眼,這才恍然大悟自己上了他的當,他根本就沒有生氣。

    「臭阿笙,你又捉弄我了!」她皺起挺巧的鼻子,大發嬌嗔。

    「我不捉弄你捉弄誰?」殷槐笙朗聲大笑。

    「可惡!」曉兔掄起拳頭往他的胸膛捶去。

    「你怎麼說話不算話,動手打我呢?」粉拳打在身上不痛不癢,他卻裝出疼痛的表情,不住往後退,陪著她玩鬧。

    「我剛是承諾不踩你的腳,可沒說不打你。」她揮舞著拳頭,想再痛扁他。

    殷槐笙開懷地笑著跑圈,讓小小的粉拳撲了個空。

    「臭阿笙,臭阿笙,你別跑!」曉兔追在後頭,非教訓他不可。

    殷槐笙一雙長腿,任曉兔怎麼追都追不上,他還故意放慢速度,自她誤以為快追上他之時,又火速拉開兩人的距離,讓她氣得只罵他。

    跑了好以真愛的阿笙,猛的轉身,壞壞地對她咧嘴一笑,「現在換我了。」

    「什麼換你?」曉兔氣喘吁吁,停下腳步不解地問。

    「換我痛宰一點也不美味、又會崩壞牙的小兔兒了。」他邪惡地對她擠眉弄眼,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啊!」聞言,曉兔驚恐地捂著雙頰,抱頭鼠竄。

    她那驚慌四處竄逃的模樣,就像是即將落入獵人手中的小兔兒,殷槐笙開心地縱聲大笑,邁開大步追逐這個自小就停駐在他心頭的可愛的小女人。

    幽靜的夜,皎潔的月光與暈黃的燭光無比清晰照映出快樂追逐的兩人,兩人緊密相系的氛圍,是外人怎麼也無法介入破壞的。

    殷府內佈置最為珠光寶氣、金碧輝煌的「瓔珞局」內,怒沉了臉的徐水蓮端坐在紫檀木椅中,身旁各站了兩名貼身家丁與丫鬟。

    被她喚來的劉管事與帳房先生恭敬站在一旁。

    「你們兩個在我殷府多年,誰才是殷家的主事者,相信你們不至於老眼昏花看不出來才是。」徐水蓮字字鏗鏘有力,企圖以當家主母的氣勢壓倒兩人。

    「是,夫人。」劉管事與帳房先生兩人點頭稱是。

    「既然你們心下都明白誰才是主子,為何帳房先生不把我要的帳冊呈上?」這陣子她不過是忙於處理娘家的事,帳房先生竟然敢拒絕呈上帳冊,實在是膽大包天。

    再想起白天在琥珀廳受那小雜種的氣,教她心頭的火氣燒得更旺,這殷家上下是怎麼了?太久沒受她整治,全反了不成?

    「小的並未接到少爺指示,夫人想看帳冊,請容小的向少爺稟報過後,再取來給夫人過目。」帳房先生話說得客氣,卻也很清楚表示,沒有殷槐笙首肯,甭說徐水蓮要看帳冊內容,連帳冊封皮都摸不著。

    徐水蓮大怒,重重拍了桌面一下,桌上的杯盤彈飛碰撞,發出清脆聲音。「好你個帳房老李,居然敢吃裏爬外,也不想想若非我發你薪餉,供你一家三餐溫飽,你哪有今時今日?要知道我既能讓你過得舒舒服服,也能讓你窮途末路,你最好想清楚自己究竟在跟誰說話。」

    「夫人所言甚是。」帳房先生表面對徐水蓮恭敬,實際上內心對她有諸多不滿,雖然他們一家的確是靠著殷家所發的薪餉才得以溫飽,他對殷家也是竭盡心力,忠心耿耿,但徐水蓮素來愛對人頤指氣使,說話又不留半點情面,殷府上下沒多少人受得了她的脾氣。

    若非得靠這份薪餉養家活口,大夥兒早就離開了,尤其是帳房老李的八十歲老母親去年生了重病,急需大筆銀兩請大夫,當時帳房老李紅了眼眶低聲下氣向徐水蓮救助,想要預借薪餉好救治母親,結果徐水蓮一點也不理睬心急如焚的帳房老李,僅淡淡丟了句,她娘家的母親過六十大壽,她要回娘家祝壽。

    就在帳房老李心慌意亂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殷槐笙伸出援手,二話不說請了大夫診治帳房老李的老母親,甚至還贈送名貴的藥材給他,並且全都無需償還。

    因為殷槐笙的大方,帳房老李的母親在鬼門關前被救了回來,這筆天大的恩情老李銘記在心,也看清楚了誰才是他真正該效忠的人。

    「既然認同我所說的,還不快把帳冊拿過來!」徐水蓮怒喝,輕蔑地瞥了眼身形瘦削的帳房老李。

    「請夫人容許小的去請示過少爺。」帳房老李老話一句,不給帳冊就是不給帳冊。

    「好你個老李,竟敢藐視我的命令,老劉,你還不快把這目中無人的下人給我轟出去!」徐水蓮對一直默不作聲的管事下令,要帳房老李睜大眼看清楚,她才是殷家當家。

    「回夫人,此事請容老朽向少爺稟報後,在告訴夫人關於少爺的決定。」留著美?長須的管事老劉並未如徐水蓮所願,將帳房老李趕出殷家。

    在殷家待了四十年的管事老劉同樣對徐水蓮有諸多不滿,她暴躁又自以為是,不把下人當人看,可殷槐笙就不同,他外表看似浪蕩不羈,實則城府甚深,求知欲與學習心非常強烈,遇到不懂的地方皆會虛心請教,知人善任,懂得收買人心,甚至比去世的老爺更為聰穎有才,至於他那早死,僅懂得吃喝玩樂的同父異母兄長,更是遠不及於他。

    管事老劉迫切希望殷槐笙能讓殷家更聲名遠播,不讓對他有恩的老爺子畢生心血付之一炬,所以他選擇站在殷槐笙這邊。

    「你說什麼?」聞言,徐水蓮氣到由椅子上跳起,她做夢也想不到管事與帳房皆不聽她的話,全都倒戈向小雜種。

    「倘若夫人沒事吩咐,那我們先告退了。」管事老劉與帳房老李沒空看她發火,兩人拱手一揖,便退離瓔珞居。

    他們走後,感到形勢丕變的徐水蓮氣到全身不住顫抖。

    「夫人,那個小雜種實在太囂張了,不如我們替你去教訓他。」家丁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沒錯!夫人,我們兄弟倆一定把那小雜種押到你面前,向你跪地求饒。」

    「既然你們兄弟倆這麼厲害,白天在琥珀廳時怎麼動也不敢動一下?」徐水蓮對家丁的馬後炮不以為然,惱怒的瞪了他們一眼。

    家丁心虛的低頭沉默了,不敢再說要教訓殷槐笙的狠話,畢竟他們內心確實對殷槐笙頗有忌憚。

    徐水蓮緊握成拳,尖銳的指甲刺痛掌心,咬牙切齒地說:「殷家上下所有事情由我說了算,我絕不會讓那個小雜種鳩占鵲巢,鹿死誰手,走著瞧!」

    貼身婢女與家丁聽見她的誓言,皆附和討好奉承,以免怒火波及到他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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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2 00:01: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蝶舞雙雙,絢麗的雙翅在各色花間開展旋舞,由東翩翩飛旋至西,再由西優雅停駐於嬌嫩鵝黃的花蕊中。

    在綠草如茵,百花齊放的殷家庭園中有一座人工挖鑿出的湖泊,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中以瑩白玉石建造了一座亭台,經由燦爛的陽光照射,會散發出潔白光芒,美若珍珠,是以取名為「珍珠亭」。

    曉兔坐在亭內的白玉座椅上,一手支著下巴,一手則拿著筆蘸上墨,認真的在白紙上繪出芙蓉花及其枝葉交纏的形態。

    尖細的筆尖一筆一晝皆不馬虎,白皙的臉蛋沾到些許墨汁,粉嫩的唇兒自言自語,「蔣師傅有辦法以金絲編織出芙蓉花的花瓣與枝葉嗎?」

    她搖著筆桿,皺擰了眉心,想著自己是否給巧手的蔣師傅出了難題,她繪在紙上的芙蓉金釧是一對的,宮中要的極品,絲毫馬虎大意不得。

    「明兒個去找蔣師傅一同想想該怎麼做好了。」撇下筆,將墨漬已幹的紙張拿高,專心看著上頭的圖。

    曉兔並非整天部跟在殷槐笙身邊,當珠寶鋪有事,而她又得專心思考如何繪出貴客心中所想要的首飾樣式時,他們倆便會各做各的事,直到他回來,她會將成果交給他審視,看有無需要修改的地方。

    她之所以識字全是托殷槐笙的福,他接她進殷家,讓師傅教她一同讀書識字,甚至學會更精湛的畫技,她如今才能繪出這些精巧的珠寶首飾。

    她想破腦袋畫著一張接一張的首飾圖樣,能夠幫助殷槐笙,她真的很開心。

    「不曉得阿笙今兒個在珠寶鋪裏會忙到多晚,真想讓他早點看看我畫的新圖樣。」放下手中的圖紙,以琉璃紙鎮壓住,以免被風吹走。

    疲累地伸著懶腰,為自己倒了杯已經涼了的西湖龍井,在她飲用之時,眼角忽地瞥見徐水蓮領著一名年輕貌美、衣著華麗的女子,身後跟著僕傭,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在庭園裏閒逛。

    「好漂亮的姑娘。」曉兔好奇地多看兩眼。

    自從上一回徐水蓮在琥珀廳被阿笙氣走後,已有好些時日沒見到徐水蓮,今日她有閒情逸致帶人在庭院裏晃悠,想來應是氣消了。

    平時她與徐水蓮雖無多少交集,卻能感覺得出徐水蓮瞧不起她、不喜歡她,是以她會特別避開徐水蓮,以免惹得徐水蓮更不高興。

    徐水蓮親昵的牽著頭一回進府的侄女徐書意的手,帶她走上九曲橋,遊賞春日裏生氣盎然的庭園,當她的眼角掃到獨坐在珍珠亭裏的白曉兔時,嘴角立即不快地往下拉。

    「姑母,怎麼了?有什麼事惹得你不開心嗎?」徐書意發現姑母神情不悅,關心詢問。

    徐水蓮下巴揚了揚,語氣輕蔑。「你瞧見坐在亭裏那個丫頭了嗎?」

    順著徐水蓮下巴所指之處,徐書意看見了頰邊沾到墨漬的白曉兔,她眉心微蹙,認為那位姑娘太邋遢了。「看見了。」

    「那個野丫頭是小雜種帶進府的,也不曉得是帶來當他的侍妾或是玩伴,總之她就厚顏無恥地住了下來,小雜種對外宣稱她會幫忙畫珠寶首飾的圖樣,不過我一個字部不信。」那麼個沒用的野丫頭,除了消耗府裏的米糧外,哪成得了啥事。

    「姑母,爹爹和你決定要將我嫁給殷槐笙已經讓我很不舒服了,結果他身邊竟然還有不知是侍妾還是寵物的女子陪伴,這算什麼!」徐書意怒繃了臉。

    「書意,姑母曉得你有多委屈,但你得想想,這殷家龐大的家業若落入小雜種手中豈不可惜?為了你爹和姑母,你就忍忍,至於那個野丫頭,你儘管放心,姑母很快就會把她轟出去,絕不會讓她留下礙眼。」

    徐水蓮慈愛的輕拍徐書意手背,安撫著。

    「姑母,你一定要快些趕她出去。」徐書意咬牙尋求她的再次保證。

    若非一大家子的人花費無度,爹爹又需擲千金,哥哥在妓院留連忘返,使得家中錢財日漸散盡,成了虛有其表的空殼子,無法忍受貧窮的她也不會被如此犧牲。

    「咱們是自己人,人的胳臂向來是往內彎的,如同咱們說好的,只消你嫁給了小雜種,憑你的美貌要把他迷得團團轉是輕而易舉,到時他任你搓圓捏扁,你想要啥就有啥,更甚者待你大權在握,你要一腳把小雜種踢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是嗎?」所有事都計畫好了,只等付諸行動。

    碰上了龐大的錢財誘惑,再多的委屈與不願,徐書意皆可暫時吞忍下來。

    「別板著臉,那可會破壞你的美貌,姑母讓你消消氣可好?」

    「怎麼消氣?」徐書意挑了挑秀眉。

    「亭中不正好有人很礙眼,眼下也沒其他人,你愛怎麼對她就怎麼對她,沒人會吭半聲。」徐水蓮惡意提供讓侄女消氣的方法。

    「姑母你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難不成姑母會騙你?」徐水蓮要她儘管放心。

    有了姑母的再三保證,徐書意以胭脂精心描繪過的唇揚起不懷好意的笑容。

    徐水蓮與她心意相通,明白她想要給白曉兔來個下馬威,揚聲喊道:「喂,你給我過來!」

    兀自待在珍珠亭的曉兔聽見徐水蓮的命令聲,疑惑的左看右看,並未見到其他人,又見徐水蓮是朝她這個方向說話,於是她納悶的用食指指著自己。「殷夫人是在叫我嗎?」

    「不是你還會有誰?還不快點給我過來!」沒了小雜種守在一旁,徐水蓮發現在小雜種身上所受的氣,都可以從白曉兔那兒討回。

    曉兔想了想,最後聳了下肩,順從的走上九曲橋,看徐水蓮找她有何事。

    「你,過來見見我的侄女——書意。」徐水蓮介紹著徐書意。

    「徐姑娘好。」曉兔不懂向來和她保持距離的徐水蓮為何要特意向她介紹徐書意。

    徐書意輕蔑的哼了聲,下巴高揚,以鼻孔睨人,算是回應曉兔的問候,若非要狠狠折辱白曉兔,她才不會讓出身低賤的白曉兔和她站在同一個地方。

    「書意即將嫁給槐笙成為少夫人,往後你遇到她,可得恭敬有禮些,明白嗎?」

    徐水蓮目光犀利地瞪向猶愣頭愣腦的白曉兔。

    「不可能,」曉兔搖頭。

    「什麼不可能?」徐水蓮怒沉了臉。

    「阿笙不可能會娶徐姑娘。」不管她怎麼看,都覺得徐書意的神情與姿態與徐水蓮如出一轍,這世間阿笙最討厭的人就是徐水蓮,他萬萬不可能會娶一個和徐水蓮一模一樣的女人來氣死自己。

    「他會不會娶書意由你說了算嗎?要知道,殷家可是由我當家作主。」無論如何,徐水蓮都要以強大的氣勢壓過她。

    徐書意同樣不悅地上下打量眼前這個頭嬌小、沒半點富貴相的小丫頭,美眸半眯,決定狠挫她的銳氣,讓她知道誰才是主子。

    「阿笙沒跟我提過這件事。」除非阿笙親口告訴她,不然她不會相信。

    「那你就等著他親口對你說這件喜事吧。」胸有成竹的徐水蓮得意一笑。

    徐書意輕啟朱唇,故意問道:「姑母,這小丫頭是什麼身分?」

    「她?」徐水蓮瞥了白曉兔一眼,旋即惡意一笑。「不過是個吃白食的。」

    「呵,原來是吃白食的。」徐書意掩嘴輕笑。

    站在他們身後的家丁與奴婢有志一同齊聲大笑,嘲笑白曉兔是寄人籬下吃白食的食客。

    徐書意沖著不開心的白曉兔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自衣襟掏出帕子,再無比優雅的將帕子丟到九曲橋下,任它在水面上漂流。「我的帕子掉進水裏了,你下去幫我撿上來。」

    「什麼?」曉兔愕然看著說得一派雲淡風輕的徐書意。

    「我,命令你馬上下去把我的帕子撿上來,你沒聽見嗎?」徐書意挑了挑畫得精緻的柳眉。

    「你還不快下去!」與侄女連成一氣的徐水蓮低喝,逼她服從。

    曉兔受不了的仰望著天空,翻了翻白眼,然後迎向蓄意挑釁的徐書意與徐水蓮。「你們可知道,在翡翠閣裏遇到刻意挑釁的妓女時,其他人通常是由著她撒潑,不隨她起舞。」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徐書意一雙美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你居然敢把身分尊貴的我們比擬成妓女?你簡直是粗鄙到令人瞠目結舌。」

    徐水蓮右手撫著額際,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

    曉兔聳了聳肩。「殷夫人說得沒錯,我的確是不該把你們和翡翠閣裏的姊姊們相提並論,你們所玩的小把戲,她們根本不屑為之。」或許她的外表像兔子一樣無辜好欺,但從小在妓院長大,勾心鬥角、陷害栽贓的事她看得可多了,她不玩心機手段,並不表示就會任人宰割。

    怒不可抑的徐水蓮氣得雙手成拳,聲音拔高。「好刁的一張利嘴!你存心要氣死我是嗎?你們還愣在那裏幹什麼?還不快打爛她的嘴!」

    「是!」家丁與奴婢人多勢眾,見她孤單一人,好欺得很,自然不會客氣,群擁而上準備好好教訓她。

    「要打架嗚?這麼有趣的事,怎能不等我到就先開始呢?」人未到聲先到的殷槐笙,一身華貴紫色衣袍風采翩翩,漂亮的桃花眼漾著誘惑人心的笑意,手執白扇,有一搭沒一搭扇著,氣定神閒步上九曲橋。

    徐書意旋身看向出聲來人,在金燦陽光照耀下,不疾不徐朝她走來的殷槐笙宛如從畫中走出的貴公子,俊逸的容貌與挺拔傲然的身形耀眼炫目,讓她看直了眼。

    「他……就是我要嫁的人?」徐書意細語輕喃,眼下看來,要嫁給殷槐笙為妻似乎不再是那樣委屈。

    恨得咬牙切齒的徐水蓮一字字道:「對,那個無禮的小雜種就是你要嫁的人。」

    家丁與奴婢見殷槐笙出現,身後邊跟著護衛趙平,心生畏懼不敢造次,摸了摸鼻子,退至徐水蓮身後。

    曉兔驚訝的瞪大了眼,怎麼也沒想到外出的阿笙會突然出現,她本來已經有和徐水蓮的人馬一決生死的打算了說。

    「繼續啊!別讓我打斷你們。」殷槐笙走過徐水蓮與徐書意身邊,站在曉兔身前,閒散的站姿有著不容人?視的陰狠,暗示徐水蓮,想要欺負曉兔,得留心他的拳頭。

    「你來得正好,我有話要跟你說。」縱然徐水蓮恨不得狠狠教訓殷槐笙與白曉兔一頓,但也看出情勢已變,不是她喊打人家就會跪地求饒的情景,她唯有吞下滿腔怒焰,佯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殷夫人說得如此慎重,我不洗耳恭聽怎成?」殷槐笙笑著啪的一聲收扇,一副乖順聆聽教誨的模樣。

    站在他身後的曉兔曉得徐水蓮要說什麼,小手不自覺緊抓他背心的衣衫,流露出些許的不安。

    殷槐笙感受到她的緊張與不安,怔了下,掛在嘴角傭慣的笑容卻依舊不變,靜待徐水蓮說出下文。

    「你今年已經二十二歲,是成家的時候了,我的侄女書意正巧也該找個婆家,所以我同她爹娘商量好,就讓你們倆成親,不僅能夠親上加親,有我這個姑母照應,她爹娘也可以放心。」徐水蓮將徐書意輕推向前,讓殷槐笙得以清楚看見她美麗嬌俏的模樣。

    殷槐笙好笑的上下打量過徐書意一遍,右手食指與拇指輕巧耍弄著扇子。「聽起來殷夫人與徐老爺都決定好了,就不曉得日子看了沒?」

    「日子已經看好了,你就等著當新郎吧。」徐水蓮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朝他背後的白曉兔投以勝利的一瞥。

    出身低賤的殷槐笙若想與京城另外三大公子並駕齊驅,唯有娶出身名門的女子才有辦法,她給小雜種搭好了通天梯,小雜種豈有不巴住順勢往上爬的道理?

    徐書意眨了眨濃密的睫毛,情不自禁被他蠱惑人心的桃花眼所吸引。

    眼見大事似乎已底定的曉兔,驚慌地將他的衣衫抓得更緊,乾澀的喉頭發不出半點聲音。

    怎麼辦?阿笙真要娶徐書意嗎?

    不!不可能的,依她對阿笙的瞭解,他說什麼都不會娶徐書意,她千萬不能自己嚇自己。

    曉兔連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

    殷槐笙嘻皮笑臉搖頭晃腦說:「怎麼辦呢?我目前並沒有當新郎倌的興致。不!應該說我完全不想娶她。」

    「你說什麼?你瘋了不成!書意可是我哥哥的掌上明珠,我哥哥願意把女兒許配給你,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居然說你不想娶?」徐水蓮沒想到他會拒絕,氣得破口大?。

    「等等,姑母,他那表情與語氣是在嫌棄我嗎?真是笑死人,我沒有嫌棄他,肯委屈下嫁,他就要偷笑了,他怎敢說不想娶我?要知道憑我的身家與美貌,可以嫁給京城的其他三位公子,根本就不用屈就於他。」徐書意快氣炸了,心高氣傲的她怎能接受殷槐笙的拒絕,原有的好感全成了憎惡。

    「所以說,既然身分低賤的我配不上高高在上的徐大小姐,就請徐大小姐將這份殊榮贈予門當戶對的京城三位公子好了。等等,差點忘了你多算了一個人,明兒個你去問君傲翊與解子焰願不願意娶你就成,至於宮家就不用白跑一趟了,因為全京城都知道心有所屬的宮熙祺除非腦子壞了,成了傻子,否則他是不會娶你的。」

    殷槐笙狠削了徐書意一頓。

    曉兔親耳聽阿笙說不娶徐書意,粉嫩的唇瓣開心揚起愉悅的微笑,不再緊繃著嬌軀,小手鬆開了他的衣衫。

    身後人兒的小動作全都逃不過殷槐笙敏銳的神經,他眼簾低斂,掩去暗藏其中的溫柔。

    徐書意臉皮薄,被他的話刮得臉色青白交接,一股氣梗在心口,讓她幾乎氣昏了頭.「好你個殷槐笙,你真以為我徐書意沒本事嫁給君傲翊或解子焰嗎?告訴你,只消君傲翊與解子焰見上我一面,就會為我神魂顛倒,搶著娶我為妻。」

    「好,那我就等著喝你與他們倆其中之一的喜酒,恭喜。」掀起燦燦桃花眼,迷人笑容充滿戲謔與不信。

    「我會的!」自視甚高又被家人捧在手掌心呵疼的徐書意可受不了他的訕笑,堅信過不了多久,殷槐笙就會為今日對她的無視深感懊悔。

    「婚事由我們這些做長輩的說了算,你們倆在胡鬧些什麼?」為了力挽狂瀾,徐水蓮低喝,不許徐書意再多說,以免壞了她精心策劃的好事。

    「我們雙方皆無意與對方共結連理,殷夫人就無須白費心思了。」殷槐笙嘲笑的挑了挑眉,一點也沒讓她牽著鼻子走的意思。

    「事情已經說定,怎容你說不要?」徐水蓮為他的不受控制發火。

    「隨便你,你若要一意孤行,新郎官也不是那麼難找,反正府裏男人多的是,總能找到一個心甘情願的新郎。」他絲毫絲毫不把徐水蓮的怒火放在眼裏,甚至好心提供解決辦法。

    徐水蓮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完全拿他沒轍。

    「曉兔,把你的圖紙拿一拿,這裏實在是太吵了,回咱們院落去清靜清靜。」

    殷槐笙故作受不了的掏著耳朵。

    「好。」曉兔踩著輕快的步伐回亭裏收拾回紙。

    徐水蓮瞪著白曉兔的背影,腦際靈光一閃。「你拒絕這門親事,該不會是為了那個毫不起眼的小丫頭吧?」

    殷槐笙不置可否地反問:「殷夫人說呢?」

    「什麼?就憑她?」首先發難的是無法置信的徐書意,她尖聲睨著亭內小小的身影。

    「若真如此,那你簡直是瘋了,你若娶她,殷家可丟不起這個臉。」徐水蓮氣得額際青筋浮跳,妓女的兒子與龜奴的女兒共結連理,且成為殷家的當家與主母,素來家世清白的殷家會因此成為眾人的笑柄。

    「我不在乎。」他笑得灑脫。

    「我在乎!我可不想一輩子都抬不起頭做人,你最好乖乖聽我安排,別想擅作主張,不然有你好受。」徐水蓮警告他,為了保住面子,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殷魄笙不理會她的警告,漫不經心的展開扇子扇風,對著亭中的人兒喊道:「小兔兒,收好了沒?這裏實在是太吵了,讓我一刻都無法多待。」

    「就來了。」曉兔細心地把畫好的圖只全部卷好,雙頰紅撲撲地跑回早已不耐煩的阿笙身邊。

    「走吧。」殷槐笙故意當著徐水蓮的面牽起曉兔的手,自她們身邊揚長而去。

    護衛趙平緊跟在他們身後,以眼神警告徐水蓮等人別輕舉妄動,只消有他在,定會傾盡全力保護殷槐笙與白曉兔。

    徐書意瞪著他們逮去的背影,跺著腳以食指指著他們。「姑母,你看他們!」

    雖然她嘴巴上說不嫁給殷槐笙,可他的拒絕與無視,再加上他挑了個遠不如她的白曉兔,重創了她的自尊心,騰升的怒焰焚燒著。

    「沉著點,有姑母在,沒事的。另外,你與他的婚事絕不容許出現變數,別再開口開口說不嫁給他,明白嗎?」徐水蓮要徐書意認清事實,倘若不能掌控殷槐笙,那她們就什麼都沒有了。

    「知道了。」縱然有再多的不甘心,徐書意仍不得不屈服於現實。

    待走雕徐水蓮輿徐書意所能看見的範圍後,殷槐笙立即收扇,扇?毫不留情往曉兔的腦門一敲。

    「哎喲!好痛!」曉兔痛呼了聲,雙手捂著腦門。

    「你也會怕痛?方才我怎麼見你一夫當關,萬夫莫敲,一副要拿命跟徐水蓮的走狗拼了的模樣?」俊美的臉龐整個拉下,難看地教訓起這不知死活的笨蛋。

    尾隨在後的趙平見狀,立刻放緩腳步,拉開距離,佯裝什麼都沒看見、聽見。

    「他們刻意挑釁,想要欺負人,我當然不能讓他們得逞。」曉兔怕他再敲她頭,雙手死命護著,小聲抗議。

    「所以你就拿命跟他們拼了?」他不快地挑眉,含怒睨著她。

    「不拼命的話,誰曉得他們會做什麼。」她嘟著嘴要他明白當時事態有多緊急。

    聞言,殷槐笙的臉變得非常臭,冷冷哼了聲。「明知道你是我罩的人也敢動你,平常對那些人太過和善,是我不對,我會改進。」

    該死!這般欺負小兔兒,擺明瞭是不把他放在眼裏,若非今日他正巧回來撞見,恐怕小兔兒已屍骨無存了。

    「阿笙,你黑沉著臉說這話,看起來挺可怕的,我還是比較習慣你的笑臉。」

    曉兔打了個寒顫,不太喜歡面對不笑的他。

    殷槐笙瞄了她一眼,從善如流,眼波流轉,揚起迷人的笑容,以如絲般溫柔的口吻說:「我會記得不要對那些人太過和善,這樣行了嗎?」

    曉兔見狀倒怞了口涼氣,拿著圖紙的手抖啊抖的。「阿笙,你這樣看想來好邪惡!好像滿肚子壞水,隨時會殺人於無形。」

    太、太可怕了!膽小的人見著,肯定會嚇得屁滾尿流,她不該建議殷槐笙噙著笑容說出這些陰驚的狠話,她錯了!

    「知道我會殺人於無形,就乖乖聽話!下回若單獨碰到她們,你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別和她們硬碰硬,知道嗎?」他執起扇柄又往她的腦門叩、叩、叩用力敲三下。

    「啊!好痛,你又打人!」她可憐兮兮抱著腦門哀號,紅了眼眶,就像是受盡欺淩的小兔子,讓人情不自禁想將她摟進懷裏好好呵疼一番。

    「你不是很英勇嗎?都可以妄想以一打四了,被我手中這把扇子敲三下算得了什麼?」殷槐笙不受她淚花亂轉我見猶憐的模樣所影響,執起扇柄還要再多補幾下,看能否能讓她學著聰明些。

    曉兔見他又要在下毒手,連忙撲上,挽著他的手臂撒嬌。「阿笙,我知道錯了,以後他們若是出言挑釁,我就當自己聾了,啥都沒聽見;他們若要出手打人,我就當自己是縮頭烏龜,跑去躲起來,讓他們打不著。」

    殷槐笙望著緊緊巴著他右臂不放的小兔兒,心頭湧現兩極的情感,既想將她抱在懷裏,偏又想要狠狠欺負一番,從小到大,他對她一直是如此,只消她可憐兮兮嬌聲軟語求饒討好,就算她突然說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想辦法摘下來給她。

    「阿笙,你也知道我沒有你聰明,你一直這麼打下去,假如我變得更笨,沒辦法為你繪圖怎麼辦?」無辜的圓眼眨呀眨,要他想想將來。

    他哼了聲。「變得更笨那才好,我就有理由把你拴在褲腰,牢牢看住你,不讓麻煩找上你。」

    「把我拴在你的褲腰?那我豈不成了牲畜?」她不滿地瞪大了眼兒,氣鼓了雙頰。

    「你本來就是。」扇柄不舍再打她,改以輕點了下她的鼻尖。

    「本來就是什麼?」

    「本來就是我豢養的小兔兒,不對嗎?」

    曉兔偏著頭想了一會兒,她的食、衣,住,行的確都是由他一手打理,嚴格說來,她由他豢養並沒有錯,只是聽起來就是有那麼點古怪。

    她仰著頭,一臉認真,「阿笙,你覺不覺得你有時候會說出人家不認同,偏又無法反對的話來?」

    「不覺得。」他爽快否認。

    她不苟同的撇了撇唇角,覺得他壓根兒就是睜眼說瞎話,不滿的小聲咕噥。

    「你在說什麼?是否對我有什麼不滿?若有的話,儘管說出來,別客氣。」他笑得一派大方,願意接受任何言辭攻擊。

    曉兔扯著嘴角,笑得很虛假。「我對你怎麼可能會有任何不滿?你想太多了。」

    這個臭阿笙笑得愈是和藹可親,就表示愈有鬼,她可不會輕易上他的惡當,真說出自己的不滿,恐怕她這只活蹦亂跳的小兔兒會被剝去一層皮,她才沒那麼傻咧!

    「感覺你似乎心口不一。」他揶揄低笑,故意逗她。

    她心裏在想什麼,他早已了若指掌,壓根兒不會被她的討好賣乖所騙。

    「沒有的事,是你多心了。」曉兔頭搖得如博浪鼓,抵死不認。

    「咱們不談那些無關緊要的事,還是來談談正事吧。」連忙轉移話題,展開手中已繪好的圖紙給他看。

    明顯的意圖,教殷槐笙感到好笑,低下頭看她手中的圖紙,看見紙上所繪精緻的芙蓉雙釧,眸底充滿激賞,不吝於讚揚。「看來我們小兔兒今兒個除了差點被打成兔肉幹外,正經事倒也沒忘了做。」

    聽出他話裏的讚賞,曉兔心頭盈滿喜悅。「但就不曉得蔣師傅做不做得出來。」

    「事在人為,終會有法子解決困難。」拇指伸去,要為她拭去頰邊的墨漬。

    曉兔警覺的往後一跳,只手捂著臉頰大叫。「臭阿笙,你不會又要茌我臉上畫鬍鬚使壞吧?」

    奇怪,她作畫時明明再三小心,不讓墨漬沾到臉頰,可就不知為何總會有漏網之魚,真是氣死她了。

    殷槐笙露出壞透了的笑容,漂亮的桃花眼亮得出奇,慵懶的對她勾勾手指。

    「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你這小兔兒沒了鬍子怎能叫小兔兒呢?過來,讓我幫你畫上鬍子。」

    「啊!我不要!」曉兔捂頰大叫,拔腿快跑。

    「哈!你逃不掉的。」殷槐笙開懷大笑,邁開長腿追上,心情飛揚,逗著她玩。

    兩個人一前一後,一黃一紫在燦爛繽紛的庭園裏歡笑追逐,就像是一對無憂無慮的年輕愛侶。

    沒一會兒工夫,殷槐笙靠著一雙長腿追上曉兔,探出健臂將她攔腰抱起,作勢要將她用力拋出,讓她摔個四腳朝天。

    曉兔嚇得尖叫連連,慌忙探出藕臂勾住他的頸項嬌聲求饒。

    完全被忽略的趙平感受到他們的歡樂,忍不住跟著笑了,他摸了摸頭,低喃:「這對小情人哪,再也沒有人比他們更適合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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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2 00:02: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陳設簡單的作坊裏,窗旁的桌邊架著裝有解玉砂及水的壺,寬敞的桌上擺滿各式或寬或厚或利的圓盤鍋具,供以打磨、切割。

    另外還擺放許多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玉石、珠寶,等待伯樂一雙巧手來讓它們展現光彩與價值。

    臉上有著歲月痕跡,一臉嚴肅的蔣師傅低垂著頭認真的來回拉弓,以解玉砂透空雕花手中的玉石,拿著圖紙過來的小兔不敢出聲打擾,乖乖站在一旁,聚精會神看著他專注熟練的動作,從中學習搜弓的技巧與手法。

    與她一道前來的殷槐笙仔細審視收藏在木匣中各式已打磨、雕琢等待鑲嵌的珠寶,從中挑起一塊緋紅珊瑚,對著照射進屋內的陽光,看著上頭的花樣紋理。

    靜謐的空間除了他們三人之外,並沒有其他師傅與學徒。

    忽地緊閉的門扉突然被打開來人如一陣風般飆進房內,用力帶上房門,等見到殷槐笙時,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槐笙,我四處找你找不著,總算在這裏找到你了。」殷尚文,也就是殷槐笙的叔叔,左手抱了一匹布,右手慈愛的拍了下殷槐笙的肩頭。

    殷槐笙將手中的珊瑚放回木匣,笑問:「叔叔,您這麼急著找我有何事?」

    「哎,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是我在金織坊看見一匹布,很適合小兔姑娘,所以就順道買來送她,正巧小兔姑娘也在,快過來瞧瞧看喜不喜歡。」殷尚文笑著對小兔招手,展示手中粉桃色的布匹。

    小兔遲疑了下,這才舉步走過去,站在殷槐笙身旁。

    「金織坊的布匹細緻精湛,放眼天下,其他布商皆難望其項背,叔叔送小兔這匹布實在是太貴重了。」殷槐笙態度溫和,輕笑推辭,沒讓小兔收下禮物。

    無事不登三寶殿,殷槐笙很清楚總是漾著笑容的叔叔內心其實充滿野心、欲望,但他從不說破,也總是與叔叔和平相處。

    小兔乖順地低垂著頭,看著腳尖,心思再次飄回蔣師傅那兒,她很想再站回蔣師傅身邊,學習透花的技巧,可礙于殷尚文提及她,使她沒辦法離開,只能乖乖站在這裏聽殷尚文拉雜冗長的討好。

    「你是我侄子,小兔姑娘同你這般要好,叔叔送她一匹金織坊的布算得了什麼?除非你把叔叔當成外人,不然這匹布一定要收下。」殷尚文可不容他拒絕。

    「那我就收下了。小兔,還不快謝謝叔叔?」殷槐笙從善如流。

    小兔步上前,接過布匹。「謝謝叔叔。」

    「哈哈,都是自家人何必那麼客氣。」殷尚文開懷大笑後,準備進入正題。

    「我去看看蔣師傅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小兔心知接下來的談話與她無關,找了藉口退開。

    殷槐笙從容微笑。「去吧。」

    如釋重負的小兔感謝地對他眨眨眼,抱著殷尚文所送的布匹站到蔣師傅身邊。

    一直被殷尚文忽視的蔣師傅,佝僂著身軀不被殷尚文的出現所影響,專心努力於手上的工作。

    「哎,不論我怎麼看你和小兔姑娘,都覺得你們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殷尚文說話的口吻充滿欣羨。

    殷槐笙但笑不語,由殷尚文繼續說。

    「你們倆若共結連理,叔叔絕對是樂見其成,不過我聽說前幾日大嫂將她的侄女接進家裏住,這還不打緊,真正教我吃驚的是,大嫂有意讓你娶她的侄女是嗎?」就是為了這件事,使殷尚文甫得知消息,便一刻也待不住,非馬上找到殷槐笙不可。

    本來哥哥與侄子相繼去世後,由他成為殷家的主事者是再當然不過的事,孰料心有未甘的徐水蓮竟使出陰招,把殷槐笙接了回來,讓殷槐笙坐上當家之位。

    縱然殷尚文內心擁有諸多不滿與不平,可他全都吞忍下來,甚至在這五年間扮演慈和的叔叔,為的就是讓殷槐笙無條件信任他。

    現下徐水蓮心裏在打什麼主意,他清楚得很,忍辱負重多年的他當然不會傻傻讓徐水蓮奸計得逞,無論如何他都要扳回一城。

    殷槐笙故作頭疼的撫著額角,長歎了口氣。「的確是有這麼回事。」

    「這大嫂也真是的,她怎能做出捧打鴛鴦的事來?槐笙,並非叔叔對她有偏見,而是她器量之狹小,殷家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你千萬不能讓她得逞。」殷尚文口沫橫飛批評徐水蓮。

    殷槐笙認真聆聽,不時點頭。

    「當年你娘懷了你,我一再告訴你爹,該把你們母子倆接回來一家團聚,可你爹有多怕徐水蓮的河東獅吼你是曉得的,任我好說歹說,他就是不敢承認你們母子,害得你們吃盡苦頭,唉,若不是徐水蓮,或許你娘也不會死……」話說到這兒,殷尚文刻意瞥了他一眼,想要激起他對徐水蓮的仇恨。

    殷槐笙低垂著頭,悶不吭聲,唇角悄悄掀起一記嘲諷的笑容,叔叔想利用他制衡囂張跋扈的徐水蓮,他正好也需要迫切想挽回頹勢的叔叔和徐水蓮鬧上一鬧。

    殷尚文以無比沈痛的語氣道:「槐笙,叔叔我真是每想到這件事一回,心就痛上一回,你明白嗎?」

    說謊!口蜜腹劍指的就是殷尚文這種人。

    小兔記得很清楚,小時候她和阿笙在翡翠閣看過酒後的殷尚文多次出言羞辱槐花阿姨,甚至大聲告訴其他尋芳客,他懷疑阿笙不是他哥哥的種,是槐花阿姨硬要賴上他哥哥的。

    他竟會以為她與阿笙不提就是不知道曾經發生過的事,還大言不慚佯裝為阿笙打抱不平,倘若他曉得其實阿笙和她對他表裏不一的真面目一清二清,不知會有怎樣的表情,肯定無比精彩。

    「叔叔,誰是真心對我好,誰是笑裏藏刀,想要取而代之,我心裏有數。」殷槐笙雙眸灼灼閃耀,無比認真對上殷尚文閃爍不定的雙眼。

    心虛的殷尚文乾笑了兩聲。「我就知道,你會明白叔叔才你是待你一片真誠的人。」

    經過五年的觀察,他發現殷槐笙好耍得很,隨便他說個幾句便深信不疑,所以是他多心了,殷槐笙口中笑裏藏刀的人應該是徐水蓮,絕對不會是他。

    「只是我不免要提醒你,千萬得留心徐水蓮,她突然要把侄女嫁給你,肯定不懷好意。」

    「謝謝叔叔的關心,我會小心留意。」殷槐笙雙手背在身後,佯裝感激地回以殷切的笑容。

    「那我就放心了。」殷尚文拍了拍他的肩頭,目光飄忽,看著木匣裏各式等待琢磨的珍寶,心中的不滿與怨懟再次氾濫成災。

    「殷槐笙,你與德勝雖是堂兄弟,但在我看來就和親兄弟一樣沒差別,德勝這些年跟在我身邊學習,還算長進,所以我想是不是該讓他到城裏別間鋪子學習學習……」

    眼前的一切本就該屬於他,但今日他卻得為了拓展在珠寶鋪的影響力而討好殷槐笙,愈想心頭火愈旺,卻不得不壓下所有的不甘心。

    殷槐笙以食指輕點著下巴,爽快做出決定。「有叔叔從旁協助,想來德勝堂哥定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既然堂哥想到別間鋪子學習,不如就到城中的珠寶鋪去如何?」

    既然要玩,就得玩大一點,熱鬧一些才有趣不是嗎?殷槐笙快樂的拋下肥碩鮮美的誘餌。

    「城中的珠寶鋪?」殷尚文一聽見城中的珠寶鋪,興奮的雙眼亮到不能再亮,嗓音有控制不了的喜悅。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其實他的本意也是想讓獨子德勝到城中專門販售高價珠寶給富商貴胄的珠寶鋪去,但城中的珠寶鋪絕大多數是徐水蓮的人馬,他擔心開口一提,殷槐笙會拒絕,還想退而求其次到城東的珠寶鋪去布椿,不料殷槐笙主動提及,省去他一番工夫,實在是太好了。

    「正是,若叔叔不喜歡,讓德勝堂哥到其他鋪子也成。」他大方提供選擇,不認為叔叔會聽明到放棄如此鮮美的誘餌。

    「城中的就行,德勝絕對能做得很好。」

    「我相信有叔叔從旁指點,德勝堂哥絕對能讓大夥兒刮目相看。」光是想到接下來有層出不窮的好戲可看,殷槐笙的心情就好到不能再好。

    「哈,那是當然。」滿腔野心欲望沸騰的殷尚文已蠢蠢欲動,等不及要和徐水蓮正面交鋒。

    「我得快些回去告訴德勝這個好消息,改天你有空,帶小兔姑娘到我家裏走走,你嬸嬸很久沒見到你。」匆匆把話丟下,殷尚文和來時一樣,像陣風急匆匆推開門再用力帶上,趕著回去和獨生愛子商量,看如何將徐水蓮的人馬自城中珠寶鋪全數驅離,改換成他的人馬。

    殷槐笙語帶笑意,悠哉的對著早已緊閉的門板說:「叔叔慢走。」

    蔣師傅放下手中透花到一半的玉石,滿臉憂慮地看著殷槐笙:「當家的!」

    殷槐笙輕鬆地擺擺手。「蔣師傅甭擔心,殷夫人與叔叔平日都太閑了,找點事讓他們做,活絡一下筋骨,未嘗不是件好事。」

    「但就怕這一活絡,會使他們更加水火不容。」蔣師傅自年少時就在殷家當學徒,直到五十年過去,成了白髮蒼蒼的老翁,他依然在此,殷家各代的恩恩怨怨他全看在眼裏,不免擔心殷槐笙這個決定會使得殷家上下雞飛狗跳。

    桃花眼輕佻地對蔣師傅眨了眨,唯恐天下不亂地浪蕩一笑。「這就是我要的。」

    「……」蔣師傅先是愣了下,隨即搖頭笑道:「你的性情和你父親完全不同。」

    「本來就不一樣。」殷槐笙一點也不想像他那怕事的父親。

    小兔沒有插入他們的談話,而是走到殷槐笙身邊,右手自然搭在他的手臂上,聽著向來沈默的蔣師傅說話。

    「但,你的作風和老爺子非常相像。」蔣師傅又補上這一句,指的是殷家最為強勢,也最獨具慧眼的人——殷槐笙的祖父。

    「聽起來殷家裏總算是有個不那麼惹人厭的人,可惜已經死了。」殷槐笙自嘲一笑,不是很在意老爺子的性情是否與他相似。

    「老爺子的想法與其他人不同,我倒認為他會喜歡你,而且對你的疼愛絕對會勝於他兩個兒子。」老爺子生前最感歎的就是兩個兒子無論是性情或作風都不像他,不是太過文弱、優柔寡斷,就是徒具野心卻能力不足,倘若老爺子在九泉之下聽聞殷槐笙所做的事,說不定會的不拍手叫好呢。

    「是嗎?」他的口氣很不以為然,對於永遠也不會發生的事,不會可笑地遐想與期望。

    「蔣師傅,您是說真的?」小兔忍不住出聲,雙頰興奮撲紅,很開心知道殷家有人會真心喜歡阿笙。

    殷槐笙曲起手指,輕敲了下過於興奮的小兔額頭,「人早就死了,是真是假又有誰知道?」

    被敲了一記,小兔鼓起雙頰,瞪著阿笙,在心裏偷罵著老愛對她敲敲打打的臭阿笙。

    「當家的這麼說是沒錯,可我是真心認為你很對老爺子的胃口,只可惜老爺子沒能見到你。」蔣師傅說得非常肯定。

    殷槐笙嘲諷的掀起唇角一笑,不與蔣師傅繼續爭論,故意轉移話題。「小兔,你忘了今兒個過來找蔣師傅,是要拿圖紙給他瞧的事了。」

    「哦,你不說我倒真是忘了,蔣師傅,您幫我瞧瞧,這對要以金絲紡織打造的芙蓉金釧兒是否可行?」瞭解他心思的小兔馬上展開畫紙請教。

    明白兩個小輩所玩的小花樣,蔣師傅並不說破,亦不再提及老爺子的話題,他想,或許有一天,殷槐笙會接受自己體內流有殷家血緣的事實。

    將師傅接地圖,看見上頭細緻的圖樣,注意力馬上轉移,不住讚賞點頭。「我得好好想想,該如何做出這對金釧兒。」

    於是,他們三人轉頭圖紙開始熱烈討論可行的辦法,不再談及令殷槐笙感到不愉快的話題。

    黑幕降臨,入夜之後酒樓與商家林立的朱雀大街被成排的燈火照耀得有如白晝,人來人往,熱門不已。

    告別蔣師傅的殷槐笙與小兔並肩悠閒走在朱雀大街上,殷槐笙與她十指交纏,不讓迎面而來的人群衝撞到她。

    小兔興味盎然看著自身邊走過的富賈士紳、名門貴胄,她不常外出,總愛窩在殷家畫她的花卉百獸,難得出門便是與阿笙到珠寶鋪或是在京城東走西逛,看有無新鮮的事物。

    「阿笙,蔣師傅跟在你祖父身邊那麼久,他說的應當沒錯,你祖父一定會很喜歡你。」小兔忍不住想提,有人喜歡自己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阿笙實在不用鬧彆扭,討厭殷家每一個人,不管死去或是活著。

    一名賣糖葫蘆的男子自他們身邊走過,殷槐笙將人攔下了,買了一串糖葫蘆,拔下一顆塞進小兔的嘴裏。

    「嗚,你怎麼突然把糖葫蘆塞進我嘴巴?」小兔被塞得措手不及,吃著又酸又甜的糖葫蘆,含糊不清抱怨著。

    「因為你太吵了。」殷槐笙沒好氣白了她一眼,咬了顆糖葫蘆進嘴裏,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抱著她的笨頭狂啃一番。

    努力吞下嘴裏的糖葫蘆後,小兔氣憤反駁。「不是我吵,是你完全不想聽有關老爺子的事吧?」

    「既然知道,你幹嘛浪費唇舌?還害我耳朵痛。」不爽快地再拔了顆糖葫蘆塞進她嘴裏,懲罰她。

    小兔恨恨咬著被硬塞進嘴裏的糖葫蘆,搶過他手中的糖葫蘆,火速拔下一顆塞進他嘴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殷槐笙一時沒料到她會使出狠招,猝不及防,嘴裏硬生生多了一顆糖葫蘆,教他鼓著嘴看著得意洋洋的小兔兒。

    「哼!你曉得我的痛苦了吧?」她挑釁地雙手插腰,手中的糖葫蘆已經塞光了,就不信他還有法子變出糖葫蘆來塞她的嘴。

    正巧一名年輕男子挑了一擔包子自殷槐笙身邊走過,嘴裏著:「熱騰騰的包子咧!又香又好吃的肉末包子!」

    好看的薄唇朝她露出邪惡的微笑,右手伸出攔下賣包子的,取過一顆冒著熱氣且香氣四溢的餃子。

    發現大難臨頭的小兔慘白了俏臉,不住往後退,哀號:「不會吧?」

    他壞壞的挑起濃眉,以無比溫柔的嗓音說:「一顆似乎不夠塞你的嘴,再來一顆?」

    「客倌,要不要多買幾顆?我可以算你便宜點。」賣包子的年輕男子認出他是荷包滿滿的殷槐笙,大力鼓吹。

    「聽起來似乎不錯。」殷槐笙認真考慮。

    小兔光是想像嘴裏塞滿肉末包子的情景便頭皮發麻,直想雙手抱頭,發出淒厲的慘叫。

    不成!現下不是慘叫的時候,如今能救她的人除了自己以外,再也沒有別人了,她一定要想辦法自救。

    壯烈犧牲的時刻到了!小兔雙眸迸射出銳利精光,抱持必死決心,牙一咬,不再抱頭鼠竄,而是腳跟一轉,帶著撒嬌的撲向壞蛋懷中。

    「阿笙,我錯了,我不該把糖葫蘆塞進你嘴裏,你別生我的氣好嗎?」她像只嚇壞的小兔兒可憐兮兮仰望上方的大壞蛋。

    帶著少女香氣的嬌軟身子突然襲來,使惡整她的念頭當場煙消雲散,可緊接而來的是獨佔她的強烈欲念。

    灼熱的目光注視著眨巴眨巴的無辜眼兒與粉嫩如花瓣般的唇瓣,加上那總是似有若無纏繞在他心頭的香氣,她所有的一切皆在引誘撩撥他。

    他沒有傲人的自製力,他不過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子,看到喜歡的對象就會想盡辦法得到,而她,是早在他小時候就看中的,她註定屬於他,之所以遲遲未出手,不過是在等她長大,現下他的耐性已達,而她已經長大了。

    怪了,阿笙為何猛盯著她瞧?莫非她的撒嬌脫身計謀被他看穿了?他那過於熱烈的目光,看得她莫名害羞,手腳都不知該放哪里才好。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她緊張收回擁住他腰桿的雙臂。

    他是不是不喜歡她當都會眾人的面抱他?應該是這樣沒錯,雖然小時候他一點都不介意,可現下兩人都長大了,或許他會覺得她這樣很膩人,而且又是在人來人往的朱雀大街上,被從看見鐵定會當成笑話,難怪他會不高興。

    「沒有任何不對,一切都該死的美好極了。」殷槐笙按住她的背心,不許她退開。

    「呃……那個……殷當家的,您還要不要買肉末包子?」見到他們旁若無人親密相擁的小販羞紅了臉,忍不住出聲,若是不多買的話,他還要把包子賣給別人,但更重要的是,殷槐笙尚未付錢哪!

    其他跟人注意到他們倆,紛紛駐足觀看,認出殷槐笙後,開始交頭接耳,相互討論。

    眾人的目光與指點使小兔感到不安,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個就好。」感受到懷中小兔兒的不安,殷槐笙付了錢給小販後,並未搭理對他指指點點的人群,改以牽著小兔的手,不疾不徐帶著她繼續往前走。

    「餓了嗎?」

    慵懶的詢問,喚回了小兔的注意力,她連忙伸手後住嘴。「不餓,你別用包子塞我的嘴。」

    「這可是你說的,待會兒別怪我獨享好酒好菜。」殷槐笙咬了口包子,要她別後悔。

    「呃?你的意思不會是待會兒要帶我去吃飯吧?」說實話,她的肚子真的餓了,方才之所以說謊,全是怕被他塞了滿嘴包子。

    「你不餓嘛,所以現在換成你看我吃。」他笑著當她的面,享用手中暖呼呼的肉包。

    小兔的肚皮此時不爭氣的咕嚕、咕嚕作響,今天忙了大半天才吃兩顆糖葫蘆,根本填不飽她幹扁可憐的肚皮,她癟癟嘴,撒嬌的搖著他的手。「阿笙,我真的餓了。」

    「你不是怕極了我喂你吃東西嗎?怎麼會餓呢?」

    「你那根本不叫喂嘛!那叫硬塞!再餓的人也會怕好嗎?」

    殷槐笙冷哼了聲,並不接話,自顧自拉著她走,故意嚇唬她。

    「阿笙,你仔細想想,假如把我餓成兔幹,哪天你要敲我的頭,哢嚓一聲我的頭就破了,你不是敲得一點也不過癮嗎?」嗚……她知道這樣講很窩囊,可是她肚子真的餓扁了。

    他故作沈吟。「聽起來似乎頗有道理。」

    「不是頗有道理,應該說是讓你一生都受用的至理名言。」小兔使盡渾身解數說服他。

    「為了吃飯,你可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口。」他又好氣又好笑,故意將手中剩餘的包子引誘的在她面前晃啊晃。

    香氣四溢的肉末餃子在眼前,受不了誘惑的她快樂張口咬往。「我真的餓壞了。」

    無辜的眼眸閃爍著懇求的光芒,任他是鐵石心腸也會當場化為繞指柔,他溫柔一笑,不再使壞。「我帶你到‘京饌酒肆’去填飽肚皮如何?」

    小兔點頭如搗蒜。「好,當然好。」

    光想到京饌酒肆的燒鴨,她就要口水流滿地了,貪嘴的她反客為主,拉著他快步往「京饌酒肆」前進。

    殷槐笙唇角噙著寵溺的笑容,由她帶著他上「京饌酒肆」。

    位在朱雀大街上的「京饌酒肆」為京城最大的酒樓,他們擁有最好的廚子、最好的跑堂,以及最好的享受。

    京城的達官貴人皆愛聚焦於「京饌酒肆」,一來可以彰顯身份,二來可以與自己身份地位相當的人相識交談,何樂而不為?

    殷槐笙與小兔進到酒樓,掌櫃上前招呼兩人在一樓看臺坐下,點完菜後,小兔開心的倚著欄桿看下方舞娘曼妙起舞。

    「別再把頭探出去,小心摔下樓。」殷槐笙啜了口碧螺春,出聲提醒。

    「我會注意的。」小兔回得漫不經心,注意力全被下方載歌載舞的舞娘所吸引。

    「我看你壓根兒沒聽進我所說的話,待會兒摔出去成了扁兔,可別說我沒提醒你。」說歸說,他仍在旁邊小心留意著,不讓她真摔下樓。

    小兔轉過頭,朝坐在對面的他嫣然一笑。「你不會讓我出事的,不是嗎?」

    「或許是我看膩了你,乾脆一腳踹你下樓,省的你老是惹我。」

    他口是心非道,若非她不時逗他、惹他,他真不曉得眼下的人生有何樂趣可言。

    「呃……有必要這樣狠嗎?」她偏頭想著,自己是否真的常常惹他生氣,好像沒有,常惹他不開心的人是徐水蓮與殷尚文,她是那個承受他怒火的人才對。

    他壞壞的挑了挑眉。「你說呢?」

    「你不該把我一腳踹下樓,你想想,沒了我,往後你要敲誰的頭、畫誰的臉?」她認真的對他細數有關她的功用,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用的人了是不?

    「就這樣?」光瞧她認真的模樣,就使他心情飛揚,渾身說不出的舒暢,這就是他如此喜歡她、抓緊著她不放的最大原因。

    跑堂在這時送上他們所點的菜肴,小兔住了嘴,不滿的沖著他擠眉弄眼,這樣就已經很足夠了,他還不滿足,真是的!

    「客官請慢用。」跑堂的將所有的菜肴送上,恭敬退下。

    小兔張口,準備發難之際,殷槐笙已夾了一塊去骨的燒鴨送進她嘴裏。

    嘴裏吃著美味多汁的燒鴨,她在高興之餘及時想起,這會不會是他的陰謀?連忙退離他遠些,懷疑的捂嘴看他。「等等,你不會是要把整蠱燒鴨都塞進我嘴裏吧?」

    「要塞你的嘴,我隨便拿包子或饅頭就成,何必這麼浪費?」這個傻丫頭,忘了剛才一路喊餓的人是她嗎?

    小兔偏頭想了下,認同的再拉近兩人的距離。「也對,以你的壞心眼,要塞我的嘴,肯定會買五個、十個包子饅頭來對付我。」

    「喂你吃你還嫌棄?看來我真的是該讓跑堂送上十個饅頭來了。」他危險地半眯著眼,食指輕敲桌面。

    「不要!」小兔連忙探出手,壓住他打算使壞的右手。

    「怕了?」

    「非常怕。」她用力點頭,趕忙夾了塊燒鴨喂進他嘴裏,以防大爺他心情不好,真要叫人送上饅頭,那她就完了。

    殷槐笙吃下她喂上的燒鴨,心情很是愉快,足以迷惑眾家少女芳心的桃花眼裏,僅容得下她這只可愛的小兔兒。

    「來,再喝口茶,潤潤喉。」小兔侍候他,端上茶水,讓他就口喝下。

    順著白嫩的小手,他很是享受的喝著碧螺春。

    見他似乎已打消找來跑堂送上饅頭的念頭,小兔悄悄松了口氣,一手托著下巴,看他被她喂得很愉快,內心仿佛有汩汩暖流流淌過,烘托得全身輕飄飄,宛如就要飛上雲端似的。

    「你不是餓壞了嗎?快吃。」他的話裏充滿濃的化不開的關懷,眼底儘是寵溺。

    「你也是。」她沖著他甜甜一笑,胃口大開的吃著滿桌好菜,當她定眼一看,發現桌上的菜全是她愛吃的,眼兒都笑彎了,開心的幾乎想要和下方婆娑起舞的舞娘一同旋舞。

    啊!她真的好快樂、好幸福,真希望這一刻能永遠持續,真希望他能永遠這般凝望著她,眸底僅容得下她的身影,仿佛她是世間最漂亮的姑娘。

    她,真的、真的,喜歡他喜歡到無法以言語形容的地步。

    他,是否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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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2 00:02: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當殷槐笙與曉兔情意綿綿,濃烈得化不開之際,暗處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眸,打從他們踏進「京饌酒肆」就繞著他們打轉。

    於見到兩人旁若無人親密嬉鬧又含情脈脈時,嘴角不屑冷哼了聲,旋即站起身,在身邊兩名與他鎮日廝混的酒肉朋友陪同下,三人連成一氣,大搖大擺走向兩人。

    「呦呵,這不是妹夫嗎?真是巧啊!居然會在這裏遇到。」徐書進故作驚喜,用力拍了下殷槐笙的肩頭。

    殷槐笙不悅地抬眼看向來人,發現來人是徐書意的哥哥徐書進時,臉上更加難看。

    「徐公子誤會了,我尚未娶妻,怎會是你的妹婿。」殷槐笙冷臉甩了下肩頭,將徐書進順勢搭在肩頭上的手掌給甩開。

    曉兔愕然看著突然出現的徐書進,徐書進曾到殷府拜訪徐水蓮,她遠遠看過幾次,但雙方並無交談,沒想到今晚會在此碰面,讓她覺得實在掃興。

    「你我心知肚明,你娶書意是早晚的事,何必跟我這個大舅子裝蒜呢?」徐書進不理會他的冷臉相對,硬是要攀這門關係。

    「徐公子真是誤會了,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娶令妹的意思。」

    徐書進聽他毫不留情當著朋友的面拒絕娶書意為妻,嘴邊的笑容僵了下,隨即又笑開來。「哈,你這麼說不知情的人聽見可是會信以為真,不過我這個熟知內情的大舅子不會上你的當,書意是知書達理,美貌與品德兼具的大家閨秀,要娶她進門可得祖上積德才夠資格呢!」

    「不是身家夠雄厚才有資格娶她嗎?」殷槐笙諷刺道,說穿了徐家要的就是錢,無需惺惺作態。

    聞言,徐書進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略微狼狽的摸了摸鼻子,佯裝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等等!他出現在殷槐笙面前可不是來被損的,而是來幫不知情的妹妹看住丈夫。

    「我有好一陣子沒見到曉兔姑娘,曉兔姑娘真是愈長愈漂亮了。」徐書進話鋒一轉,兜到妹妹最大的敵人身上。

    曉兔愣了下,不知該如何回應徐書進的讚美,禮貌上她應該說謝謝,可不知為何,總覺得徐書進心口不一,於是選擇保持沉默。

    坐在曉兔對面地殷槐笙隱約察覺徐書進的讚美絕非出自善意,不動神色打量徐書進,發現他渾身酒氣,一雙賊眼還不老實地往曉兔身上滑溜、滑溜打轉,讓他看了非常不愉快。

    「如果徐公子沒事的話,就請吧。」連同徐書進身後那兩個一身浮誇的男子也礙眼得很,一看就知道和徐書進一樣是遊手好閒之徒,使他想儘快將這些僅懂得吃喝嫖賭所謂的世家公子自眼前驅離。

    曉兔感覺到徐書進賊溜溜的注視,不舒服的微偏過身,不讓他過於露骨的目光繼續在她身上打轉。

    「我有事,當然有事。」目的尚未達成,徐書進豈會輕易走人。

    「徐公子還有什麼事?」殷槐笙聲音緊繃,像拉緊的弓弦,隨時都會朝敵人射出淩厲箭矢。

    「我不過就是想要問曉兔何時回翡翠樓掛牌,屆時千萬別忘了通知我,我一定第一個上門捧場。」徐書進刻意羞辱她,要她認清自己是啥身份,別再癡心妄想要跟書意搶男人。

    受到如此粗俗無禮對待的曉兔渾身一震,貝齒深陷下唇瓣,雙手緊握成拳,雙眼緊盯著下方旋舞的舞娘,事實上舞娘在跳什麼,她已完全看不見,流竄於酒肆內的管弦絲竹聲,她也聽不見,回蕩在耳邊的,儘是徐書進的羞辱。

    殷槐笙二話不說,直接抄起桌上裝有茶水的青花瓷杯砸向徐書進,在徐書進掩面痛呼之時,成拳的右手已迅雷不及掩耳地朝徐書進腹部重重一擊。

    「啊!」徐書進被打得雙膝跪在地,雙手緊抱住腹部幹嘔,臉上濕漉漉,早已分不清是茶水抑或是淚水。

    狂怒的殷槐笙並未就此停手,揚起修長的腿重重往徐書進身上一踢,強勁的力道讓他整個人往後飛跌個四腳朝天。

    突如其來的打鬥,嚇得鄰近幾桌客人紛紛跳起閃避,好事者則站在角落看得興致勃勃。

    曉兔嚇了一跳,不知該阻止殷槐笙再動手,抑或是加入痛打徐書進的行列,因為她真的氣到也想揮拳痛打徐書進一頓。

    好不容易坐起身的徐書進見兩名好友愣在一旁,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聲音拔尖嘶吼:「你們愣在那裏做什麼?!還不給我打!」

    「好!」兩名酒肉朋友馬上回過神,左右夾攻揮拳揍殷槐笙。

    殷槐笙野蠻一笑,不在乎自己要以一對二,曲起右肘側擊自右方撲來蓄胡的富態男子,手肘重擊到對方心口,對方痛得哀號連連,改變對策,企圖以頗有分量的身軀壓倒殷槐笙。

    左側男子趁此機會出拳擊向他的臉頰,將他的頭打歪了一邊,嘴裏嘗到一絲血腥味,他吐出血水,轉身奉還更重的一拳。

    「沒錯!就是這樣,把這個桃花眼的臭小子打到連他死去的娘都認不出來。」徐書進見他遭受一拳,忍住痛得意的哈哈大笑,站直起身狠狠撲過去。

    雖然殷槐笙以一敵三,卻沒有完全受到壓制,仍可對徐書進還以顏色,但一旁的曉兔不忍見他孤軍奮戰,氣憤挽起衣袖,拿起椅子就往富態男子打去。

    「我不會讓你們這群以多欺少的卑劣小人欺負阿笙!」

    富態男子被打得頭破血流,指尖摸向留著溫熱液體的額際,一道眼前見到鮮血時,嚇得驚叫。「啊!她拿椅子打我,我流血了,我流了好多血!」

    由原本的以一敵三再轉變成以二敵三的打鬥,吸引酒樓賓客目光,眾人圍觀興致高昂的相互談論。

    「依我看徐書進他們三人討不了多少便宜。」見識過多場打鬥的人做出評論。

    「胖的那個被女人打破頭都快哭出來了,怎麼贏?」唉,簡直是丟盡男人的臉面。

    「不要哭,快把她打回來啊!」徐書進快氣瘋了,原先他很有信心己方可以占上風,怎知阿松會被白曉兔砸哭,連帶使他成為眾人嘲笑的目標。

    「好。」阿松忍住不哭,將目標轉向白曉兔,仇視地發出怒吼,揮拳要打她。

    曉兔見阿松來勢洶洶,順手抄起桌上的燴三鮮,砸向阿松的臉請他品嘗,人也靈巧地往後跳開。

    人沒打著反而被砸個正著的阿松吃了一嘴燴三鮮,生氣地連呸了好幾聲,像頭被踩著痛腳的熊發出怒吼,雙臂大張撲向瘦小嬌弱的白曉兔。

    當他狠撲向前時,一隻長腿橫出在阿松狂奔的路徑,阿松反應不及整個人狠狠撲倒在地,發出一聲慘叫。

    「找死!」長腿的主人殷槐笙即使頸項被徐書進勒住,身側又有一名體型和阿松不相上下的男子正對他飽以老拳,但他仍是竭盡全力守護心愛的女人。

    曉兔見他受制,徐書進一臉恨不得勒死他的模樣,嚇得俏臉刷白,直接踩過倒地的阿松,拿起茶壺砸向發狠打阿笙的男子。

    殷槐笙趁她出手,以手肘重擊徐書進心口,徐書進吃痛鬆手,他再一拳重重打向徐書進的臉。

    「啊!」徐書進被打得連連慘叫,整個人像蝦米一樣縮在地上。

    而被曉兔用茶壺砸中的男子吃痛,兇狠的要撲向她時,被殷槐笙及時拉住衣領,兩人一陣拳打腳踢,該名男子不敵自小將打架當家常便飯的殷槐笙,被打得無力招架,節節敗退。

    心有不甘的徐書進恨恨撫著痛處,瞪著正專心對付好友的殷槐笙,自地上撿起破碎尖銳的瓷片,像條陰狠的毒蛇往殷槐笙身後走去。

    曉兔發現他的意圖,同樣不動聲色撿起地上斷裂的椅腳當木棍使,一棒狠狠朝徐書進的後腦勺打下去。

    突來的重擊使徐書進眼前一片黑暗,緊接著雙腿發軟,整個人砰然倒地昏厥過去。

    殷槐笙聽到聲響回頭看,便見曉兔手裏拿著椅腳,嬌俏的對他眨眼宣告勝利,他笑著對她豎起大拇指。「打得好。」

    「早就告訴過你,我很有用的是不?」曉兔得意極了,一頭長髮淩亂披散且狼狽不堪,可在殷槐笙眼裏,得意微笑的她美麗耀眼有若朝陽,教他移不開眼。

    殷槐笙扔下手中已被他打趴再也無力反抗的男子,昂首闊步來到曉兔身邊,兩人臉上皆揚著打鬥過後略帶野蠻的笑容,仿佛又回到童年艱困時期。

    「打得好!」圍觀的人群見他們打鬥結束,不吝給予熱烈掌聲,這場打鬥遠比樓下精心排練過的歌舞精彩萬分。

    站在人群中「京饌酒肆」的掌櫃面有難色看著被打打爛的桌椅與裝飾擺設。「殷當家,這些……」

    「找徐書進賠吧,是他先挑釁的,何況他打輸了,掌櫃的應該讓他學會,如果打不贏就不要隨便動手的道理,否則可是要付出昂貴的代價。」殷槐笙一點也不想賠償這筆錢,他要給徐書進一個難忘的教訓,讓他懂得下回要再尋,最好先三思而後行。

    「殷當家說的沒錯,是該讓徐書進賠。」其他人紛紛出聲附和,等不及想看當徐書進清醒後發現自己得賠上一大筆錢,那臉色會有多精彩難看。

    殷槐笙笑著向附和的眾人點頭致意,牽起曉兔的手,在眾人目送下,離開被他們大鬧一場的「京饌酒肆」。

    月光下,殷槐笙和曉兔在守門的家丁驚愕的目光中,連袂回到了家,殷槐笙沒讓家丁去請大夫,儘管一身狼狽,他的步伐仍舊瀟灑自如,嘴角帶有快意的笑容。

    曉兔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想要拉殷槐笙回他房檢查他所受的傷,可殷槐笙的想法與她截然不同,將她往反方向拉著走。

    「阿笙,你要拉我上哪兒去?你得先讓我看你傷得如何哪!」離開「京饌酒肆」時,曉兔要他先去看大夫,可他堅持不過受了點皮肉傷,不願意看大夫,硬是帶她回家,任她一路說破了嘴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心,讓她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都說了是皮肉傷不礙事,你再這麼嘮叨可要成了老太婆。」殷槐笙不理會她的焦急,快步帶她穿過重重回廊。

    「變成老太婆就變成老太婆,重要的是你的傷。」她快被他氣死了,既不看大夫,也不給她看,使她無法確定他的傷勢,心下惴惴不安。

    「都說了沒事,你犯不著大驚小怪。」女人就是這樣,隨便一點小事就能讓她們雞貓子鬼叫。

    「瞧你說得一派雲淡風輕,好像被打的人不是你。」他的固執叫她氣得想打他一拳,可想到今晚他已經挨了好多拳,心疼都來不及了,哪還捨得動手。

    殷槐笙帶著她左拐右轉,很快來到廚房外,他推開門走進漆黑的廚房,在桌上找到蠟燭點上,開始四處翻找吃的東西。

    「你怎麼帶我來廚房?」曉兔茫然看他東翻西找。

    「你不是餓壞了?本來是要讓你飽餐一頓,結果被徐書進那傢伙壞了咱們的興致,還害你餓肚子,剛才我應該多送他幾拳的。」唉!可惜,現下再回去多補幾拳已經來不及了,看來唯有等下回碰面是,再好好「感謝」徐書進。

    「你帶我來廚房就因為怕我餓肚子?」她的喉頭像被一顆石頭哽住,眼眶開始發熱。

    一直以來,阿笙待她的好,她全都知道,只是她從來不曉得他竟將她看得比自己還要重要,她的內心盈滿喜悅和感動。

    「看來你今晚註定要啃饅頭了。」翻了半天,僅找到兩顆冷饅頭的阿笙覺得好笑。

    「可不是。」曉兔輕笑著,就著暈黃燭光,雙眼充滿愛意凝望著他。

    「你先啃饅頭,我煮碗面給你吃。」將手中的饅頭遞給她後,他挽起衣袖準備為她下廚。

    曉兔接過饅頭,拉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再為她張羅,嘟起小嘴嬌斥:「傻阿笙。」

    「向來傻的人都是你,為何突然說我傻?」被傻瓜說傻,實在是讓人高興不起來,他佯裝不快輕彈了下她的鼻尖。

    「因為你就是傻。」她放下手中的饅頭,小手溫柔撫上他被打得淤青的臉頰,再心疼的移到猶沁著血絲的唇角,水氣漫上雙瞳。

    「我一點也不傻,都說了是小傷,一點也不疼。」任由帶著暖意的小手撫慰痛楚,只要她沒事,他受再重的傷都不會感到疼痛。

    「你騙人,都流血了,怎麼會不疼?」淚水如珍珠般潸潸滾落。

    「傻瓜,你怎麼哭了?我不是一再跟你說沒事嗎?」一見她流淚,雙手輕捧她的臉,拇指輕柔為她拭淚,可任憑拭淚的動作再快,仍不及落淚的速度,傷心的淚水沾滿她的掌心,哭得他的心鬱悶糾結。

    曉兔哽咽著聲。「我突然想到小時候……你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不止一次遇過類似的事?」

    「怎麼會忘?只要我們兩個跑到外頭玩,總會被其他孩子笑是妓女的兒子與龜奴的女兒,沒有人願意跟我們玩。」他自嘲一笑,那些記憶太過深刻,很難忘記。

    「不僅沒人肯跟我們玩,他們還會拿石頭丟我們,每次你氣不過就會和他們打架,就算對方人數眾多,長得比我們高大,你也照打不誤。」

    「而你就會像今天一樣,跳出來幫我。」無論面對多少人,心裏有多恐懼,她始終會站在他身邊,陪他一起受苦。

    「你會為我出頭,我當然也要幫你不是嗎?」她又哭又笑的說著。

    「雖然我們常被打得慘兮兮,不過通常對方也占不了便宜。」說到這兒。就感到得意。

    「怕挨?的我們會悄悄回到翡翠閣,不是窩在房裏,就是窩在沒人的小角落。」他們兩總是如此相互依偎。福禍與共,他與她,早就分不開了。

    「就和現在一樣。」他濃濁著聲,低下頭,極為不舍的吻去她的淚。

    突來的親吻教曉兔渾身一顫,心撲通、撲通跳躍得非常激動,忽然間想通他為何不派人請大夫來,因為他們倆早就習慣在外頭受了委屈或是不開心,就會像受傷的小動物躲起來互相恬傷口。

    「不要再哭了,可知看你哭成這樣,我的心有多痛。」他溫柔輕喃,一遍又一遍啄吻。

    「為什麼?」好奇怪,明明他的吻讓她開心不已,可偏就是止不住氾濫的淚水,仿佛等這一刻已等了許久。

    「傻瓜,難不成現在你還不曉得我為何心痛?」他懲罰的咬了下她的唇瓣,這一咬,初嘗到其中的甜蜜與柔軟,教他欲罷不能,一吻再吻,由淺至深、由溫柔如羽翼到狂猛如疾風驟雨,急切的雙臂緊緊困鎖住嬌軀。

    初嘗親吻的曉兔倒怞了口氣,閉上眼領受他所帶給她的激情狂潮,呼吸被一次又一次強而有力的親吻所奪取,她宛如被他揣著沖上雲端,沉醉在繽紛燦爛的感官中。

    小手緊緊攀附在他的肩頭,天旋地轉,雙腿虛軟無力,僅能依靠著他結實的身軀,方不至於癱軟跌坐在地。

    殷槐笙極其纏綿。極其濃烈吻著、嘗著,將對她所有的火熱欲念全傾注在熱辣的親吻當中。

    吻著吻著,熾熱的唇離開被他吻得紅腫的粉唇,低喝。「吸氣!」

    小臉爆紅,已頭昏腦脹的曉兔聽見他的低喝,立刻遵照他的話去做,用力吸了口氣,這才不再感到好像要昏過去。

    「你這小傻瓜,居然忘了呼吸。」幸好他及時察覺不對勁,否則她早昏了過去。

    「從來沒人親過我,我怎麼曉得要呼吸。」她害羞的低垂著頭,小聲說著,剛才她緊張的半死,深怕自己會令他不滿意,哪還會記得其他事。

    「除了我以外,你不可以讓其他男人這般吻你,明白嗎?」他霸道的宣示主權。

    她抬起頭來白了他一眼。「除了你,我哪還認識什麼男人!」

    「這樣很好啊,為什麼你的語氣聽起來似乎覺得很遺憾?」他的話裏充滿濃濃的醋意。

    「呃……就……」發現他的臉臭到不能再臭,曉兔腦子快速轉動,急著想出讓他消火的方法。

    「難道你不喜歡我親你?」他危險逼近,仿佛她只要說出一句不喜歡,他就要把她宰了,做成美味的炙烤嫩兔。

    「喜歡,我喜歡極了,你能這樣親我,簡直讓我開心到快飛上天去。」怕極了會變成他手中的殘兔,曉兔想都沒多想,遵照生存本能直覺回答,直到回答後,才猛然意識自己說了什麼,雙頰倏地爆紅,她又羞又急,雙手捂住了臉。

    「既然你這麼喜歡,那我就善心大發天天親你,開心吧?」她的話使殷槐笙笑臉飛揚,開心的想要再徹底親吻一番。

    他那笑到壞透了的眼眸,盯得曉兔全身熱燙,就快要著火,她乾脆捂住他那雙教人心慌意亂的桃花眼,不讓他再壞壞的直勾勾瞧著她。

    「你喜歡這樣玩也行,這回要記得呼吸啊,小兔兒。」殷槐笙故意邪惡的弄擰她的意思。

    「什麼?」她傻乎乎問著。

    儘管雙眼被她捂住,仍阻礙不了他的行動,嘴角勾起一抹壞壞的笑容,健臂攬住她的腰肢,低頭便準確無誤對上誘人的唇瓣,他吻得蝕骨銷魂,吻得火辣煽情,吻得飄飄欲仙。

    粉嫩的唇瓣逸出陌生的嬌吟,使酡紅的臉蛋更加火紅,她雖羞怯,卻也陶醉不已,好奇的丁香舌悄悄探出,試著模仿他的動作。

    生澀的主動探索,教他渾身一震卻也吻得更加狂熱纏綿,鎖住她的肩膀,浪蕩的唇舌易發貪婪,恨不得將她一口吞下,讓他獨享她的甜美。

    曉兔的舌尖忘情與他糾纏追逐,從中獲取極大樂趣,遮遮擋住他雙眼的小手無意識放了開來,改柔進他濃密的黑髮中。

    她喜歡他的吻,喜歡他的人,就算他常常捉弄她,對他,她還是喜歡、喜歡、喜歡。

    直吻到兩人都氣喘吁吁,殷槐笙方戀戀不捨離開她的唇瓣,改再移向她臉上未幹的淚痕,一點一滴,吻去所有的苦澀傷心。

    曉兔徹底迷醉在他的狂熱中,任由他將她的心收服,當她察覺時,淚水早就因他的親吻停止氾濫。

    「瞧你,都哭成了醜兔子,嘖!」他故作嫌棄,非常不喜歡她哭紅雙眼。

    她嘟起嘴,捶了他胸膛一記。「那你還親醜兔子!」

    「沒辦法,誰教我就喜歡醜兔子,唉!愈想愈覺得自己的眼光怎麼會這麼差?明明是只醜到不能再醜的兔子,為何我還總松不開手?」他請捧著她的臉,皺眉抱怨。

    表面上是嫌棄她的話,實則是他對她獨特的甜言蜜語,雖然惡毒了點,可是她好開心,笑到快合不攏嘴,嬌聲問:「你真的喜歡懷裏這只醜兔子嗎?」

    「哎,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他故意說反話。

    「你騙人,剛剛明明說喜歡的。」微惱跺腳,她明明聽得很清楚,他怎麼可以耍無賴,而且,在他給她第一個吻之時,還說過為她心痛的。

    「我可以上一刻喜歡,這一刻不喜歡,不成嗎?」哭到紅通通地鼻子實在礙眼得很,哼!咬她一口,算是對她哭得亂七八糟的懲罰。

    「哦!好痛,你咬人。」她痛呼了聲,指控。

    「我咬的是隨便亂哭的醜兔子,才不是咬人。」哼!再多咬幾口,看她以後還敢不敢。

    「啊,不要再咬了,你再這樣繼續咬下去,我真會成了醜兔子,以後要怎麼出門見人?」她甩著頭拼命左閃右躲,想要退出他的懷抱抱頭鼠竄,偏偏掙脫不開來,只能發出可憐兮兮的慘叫聲。

    「無法出門見人最好,這樣你就是我的了。」他得意一笑,再咬。

    「本來就是你的了。」真心話脫口而出。

    殷槐笙猛地止住輕咬她的動作,眉開眼笑逼近她問:「真是我的?」

    唉!說來沒用,自從她表現出對宮熙稹的好奇心後,不僅打翻了他的醋?子,亦使他不再充滿信心,就怕她真見了宮熙稹會被迷去心魂,不再視他為唯一。

    曉兔為時已晚地發現自己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但見他笑得如此溫柔、如此醉人,令她原本想要學他耍無賴的她羞答答點頭,輕應了聲,他高興的抱著她歡呼,隨即又覺得自己表現的太過開心,輕咳了聲,試著不要笑得太張揚,可不管他怎麼努力,笑容始終無法收起。

    曉兔見他笑得開心,自己也開心不已,笑彎了明亮眼瞳僅容得下他的身影。

    「哎,不管了。」被她發現他有多高興就發現吧,反正他也沒辦法再裝模作樣。

    他的彆扭與掙扎全看在她眼裏,她心頭甜滋滋,勾起的粉嫩唇角有止不住的幸福笑意。

    「再吻一次好了。」殷槐笙低喃,告訴自己只要再一次淺嘗即止就好。

    「咦?」曉兔雙頰紅通通,沒想到他會把自己意圖說出口,雖然他已經吻過她兩次,但她仍然對這第三個吻充滿期待,於是她輕合上眼,粉唇微微嘟起。

    她那充滿期待的動作都笑了殷槐笙,他笑得樂不可支,心頭漲滿滿足。

    「你在笑什麼?」曉兔倏地睜開眼,見他笑得合不攏嘴,登時惱羞成怒,索性背過身去不讓他親。

    「我在笑你很可愛,」殷槐笙不許她逃,將下巴擱在她肩頭上,親昵的以鼻尖努了努她細緻的頸際。

    「好癢,你別再弄我。」敏感的頸側受不住癢,拼命躲著,原有的惱怒也被他逗惹的小動作弄得煙消雲散。

    「那你轉頭看我。」他像個無賴提出要求。

    「我每天都在看你,你何必又要我看你。」話雖是這麼說,她還是順從他的要求,轉頭看他。

    當她一轉頭時,嫣紅的唇瓣立即落入一旁虎視眈眈的薄唇中,到口的低呼被狡猾的狐狸吞噬。

    炙燙毫不含糊的深吻,吻上她的心扉,吻得她心花怒放。

    深深長夜,狡猾的狐狸對懷裏的小兔兒愛不釋手,一遍又一遍,籍由每個連綿不斷的熱吻,讓她知道,他有多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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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2 00:02: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隔天,既開心又害羞的曉兔躺在琥珀廳的羅漢床上滾過來又滾過去,小臉堆滿幸福。

    滿腦子都是昨夜阿笙那充滿激情的熱吻,無法冷靜下來的曉兔根本就沒法畫宮熙禛要的蝴蝶發簪。

    既幸福又快樂的她此時此刻,只想在自窗戶斜照進廳內的暖陽下盡情打滾,於是她笑呵呵的再次滾了一圈。

    同樣心情大好的殷槐笙,今日並未到珠寶鋪去,而是選擇與她一塊兒膩在琥珀廳,看著她開心的滾過來又滾過去,桃花眼底有著滿滿的寵溺。

    殷槐笙把玩手中的祖母綠,濃眉輕輕一挑,明知故問:「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滾到一半的曉兔停住滾動的嬌軀,貝齒輕咬著下唇瓣,嬌羞的白了他一眼,選擇不回答。

    她終究是臉皮薄的姑娘,哪好意思大刺刺說她的心正為昨夜發生在兩人身上的事歡唱雀躍,況且他們倆從小就一塊長大,她在想什麼,他豈會不知,所以說,他根本就是故意要看她臉紅結巴的窘樣。

    哼!討厭鬼!

    「怎麼不說話?舌頭被誰叼走了?」他曖昧的朝她眨眼。

    柔嫩的雙頰瞬間爆紅,小手害羞捂住俏臉,完全不敢看他,他真的是壞透了,明擺著提醒她昨晚他的舌頭是如何糾纏著她,哦!光是想起那狂野炙熱的時刻,她就全身熱燙得嚇人。

    「幹麼捂住臉?你不告訴我是誰叼了你的舌頭,我怎麼幫你?」他悶笑著走近她,拇指與食指撚著祖母綠在她燒紅的耳邊輕緩移動。

    冰涼的觸感,使渾身火燙的曉兔一震,偷偷的張開指縫看那個壞蛋在做什麼,結果,指縫才剛張開,被壞透了的黑眸逮個正著,她又急急忙忙合起指縫,佯裝什麼都沒看見。

    「你已經被我抓到嘍。」殷槐笙低笑,俯身靠近,溫熱的氣息親昵噴吐在小巧可愛的耳朵。

    曉兔死命捂著臉,不看他就是不看他,不僅不肯給她丁點回應,還跟以手肘要將他扒離自己遠些。

    討厭!她的鼻間儘是他好聞的男性氣息,加上他故意在她耳畔說話,使她變得好奇怪,心頭好像住了許多蝴蝶,振翅蚤動,令她的腳趾頭都要莫名蜷曲了。

    「要不要我替你說是誰叼了你的舌頭?」他刻意更加靠近她的耳朵,每說一個字,他的唇就會吻上她的耳,一字字,一次次,輕若蝶翼,吻透悸動心扉。

    似有若無的親吻,讓曉兔的心似懸吊在半空中,萬般期待卻又屢屢落空,加上他故意使壞,教沉不住氣的她受不了地放下雙手,不顧羞怯在他耳邊大叫還以顏色。「就是你這個壞蛋叼走我的舌頭!」

    她的大叫聲,教他耳朵生疼,卻也令他得意的笑咧嘴。「那,你要不要再嘗試刮痧被叼走大叫的滋味?」

    「不要。」她賭氣別過臉去,拒絕教她怦然心動的提議。

    「生氣了?我都忘了我的小兔兒是有脾氣的,要不改換你來叼了我的舌頭,消消氣好嗎?」他熱心提議,委屈讓步。

    「……那不都是一樣。」她又好氣又好笑,這人真的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簡單說,他就是想再親她就是了。

    「由你主動叼我的舌頭,哪里一樣?要不,你試試,絕對會發現其中的不同。」他大方將嘴湊上,熱烈歡迎她試上一試。

    「我才不會上你的惡當。」哼,她才沒那麼傻。

    殷槐笙不疾不徐躺在她身邊,語氣輕柔誘哄。「真的不要?」

    「可是我很想要。」他輕抵著她的額頭,廝磨輕喃,熱力四射,充滿誘惑。

    「那……那……」不行,他太靠近她了,她已被他迷得團團轉,腦子完全不管用,此刻就算他說太陽打從西邊出來,她也會深信不疑。

    「那你就順從我的想望吧。」他狡黠一笑,明白她已兵敗如山倒,手中的視線綠落到床褥上,挑逗的長指撚起一束烏黑亮澤的秀髮移至唇邊輕輕印下一吻。

    帶著引誘的動作使曉兔意亂情迷,壓根兒就無法抗拒,乖乖臣服在他懷中。

    他的唇帶著滿滿笑意,靠近再靠近,打算好好呵疼懷中這教他憐愛的小女人之際,雜遝紛亂的腳步聲傳來,打斷他的好興致,他眉心一擰,關上的門扉驀地遭人自外用力推開來,破壞此刻的旖旎浪漫。

    「我的老天爺!你們在做什麼?」闖進琥珀廳興師問罪的徐水蓮驚愕瞪著躺在曉兔身邊的殷槐笙。

    緊跟隨在徐水蓮身旁的徐書意見狀倒怞了口氣,無法相信自己的雙眼,眼前共臥的男女根本是敗壞道德、放蕩無恥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她別過臉去,替他們感到羞恥。

    殷槐笙氣定神閑自曉兔身旁坐起身,順道拉她一把,讓她端坐在身畔,他好笑的看著氣急敗壞的徐水蓮。「我們想在‘關’起來的房裏做什麼是我們的事,倒是‘不請自來’的殷夫人比較可議吧。」

    曉兔羞窘不已,可為了和殷槐笙一搭一唱,她努力表現出不在乎的模樣,唯有天曉得,此時的她有多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你不要給我耍嘴皮子,這裏是我家,我愛上哪兒就上哪兒去,倒是你正經事不做,和侍妾窩在這裏成何體統?」不認為自己有錯的徐水蓮繼續開口痛斥。

    「殷夫人此言差矣,為了使你生活不至於太過苦悶,我可是用心良苦,讓你來個捉姦在床,熱鬧熱鬧。」殷槐笙說得一臉認真,要徐水蓮看清他的真心。

    聞言,曉兔忍俊不禁,暗暗佩服阿笙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

    「你說那是什麼渾話?你根本就是居心不良,存心想氣死我。」每和這小雜種對上一回,她的壽命就減少一年,再繼續這樣下去,她肯定會魂歸離恨天。

    殷槐笙撫著下巴,恍然大悟道:「我以為殷夫人天生喜愛鬼吼鬼叫,為了配合殷夫人,才勉為其難自我犧牲,搞了半天,原來是我會錯意了。」

    「殷槐笙!」徐水蓮氣到全生發抖,聲音拔尖。

    「姑母,你別理會他的瘋言瘋語,咱們來可是有重要的事問他。」徐書意眼見徐水蓮氣到忘了她們前來的目的,連忙出聲提醒。

    「不錯,差點就上了這小混蛋的當,忘了正事。」想起今天的目的,徐水蓮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約略可以猜到她們出現的原因,殷槐笙無所謂的拾起落在床褥的祖母綠,於指間靈巧翻轉把玩。

    曉兔深吸了口氣,光看徐水蓮的臉色,即可預期接下來會是一陣狂風暴雨,雖然耳朵會很痛,不過她應該可以撐過去。

    玩祖母綠玩到一半的殷槐笙拉過曉兔白皙的小手,將散發著光彩的祖母綠入在她纖細的指頭上,驚喜發現。「小兔兒,這顆祖母綠很適合你,明兒個你畫個喜愛的圖樣讓蔣師傅打造出來。」

    「好。」大敵當前,不管阿笙說什麼,她是一律附和。

    他們倆的無視,讓已忍無可忍的徐書意率先發難。「昨兒你們為什麼出手打我哥哥?可知你們兇殘的手段,害我哥哥直到現在還下不了床。」

    「我原本以為你們還有良知,直到今天才發現我錯了,我不該把你們想得太善良,蛇窩出來的孩子豈會不吐信咬人?」徐水蓮恨恨道。

    殷槐笙由著她們倆大聲謾?,他則興致高昂地把玩著曉兔的小手。

    曉兔發現他的肩頭不曉得在哪兒沾到棉絮,伸手替他撚起。

    「你們兩個不要假裝我們不在,我問你們,把我哥哥打成這樣,你們打算何時上門賠罪?還有,我聽說你們跟‘京饌酒肆’的掌櫃說,所有毀損由我哥哥負責,這算什麼?明明是你們把人打了,卻還要受傷的人賠償,世間可有這種道理?」想到已捉襟見肘的家裏還得負擔那一筆賠償,徐書意就鬱悶得想抱頭尖叫。

    「不管怎樣,你們立刻隨我回娘家,好好向書進賠不是,酒肆的損失也由你負責。」徐水蓮早就作出決定,不容他反對。

    「也好,我正想見見徐書進,曉兔,你去叫趙平多帶幾個人。」殷槐笙爽快同意上徐家一趟。

    「好。」曉兔立即站起身,馬上要遵照他的話去辦。

    徐水蓮發現不對勁伸手攔下曉兔,「等等,你要趙平帶人做啥?」

    「當然是昨晚我對徐書進太過手下留情,既然殷夫人好心給我彌補的機會,你說我怎能不好好把握?」他非常好心的告知。

    「我哥哥已經被你們打得下不了床,你居然還想帶人上門再打?」徐書意無法置信。

    「你這副德行和地痞無賴有啥兩樣?」徐水蓮厭惡地瞪著他。

    「我本來就是地痞無賴,殷夫人不是很清楚嗎?況且打人就打人,何時要裝高貴,我怎麼沒聽說,小兔兒,你有聽說嗎?」他痞痞地笑著,故作疑問。

    「沒有,我只知道既然徐書進躺在床上還有力氣說我們如何打他,就表示我們打得不夠重。」曉兔忍住滿腔笑意,說得煞有其事,一副馬上就要召集大隊人馬殺進徐家的模樣。

    「姑母,你聽!他們根本就是想要打死我哥哥。」徐書意不由得為仍躺在床上的大聲叫囂撿回一條命的哥哥感到慶倖。

    殷槐笙輕輕一笑,嘲笑徐書意太大驚小怪,懶懶的站起身,輕拍了下衣袍。「走吧。」

    「你要上哪兒去?」徐水蓮問得謹慎。

    徐書意雙眸戒備的瞪著他瞧,心跳劇烈,有預感他所要說的話,絕對不會有多中聽。

    「當然是上徐家啊,殷夫人的記性可真差。」殷槐笙替她感到可憐。

    「不許你去!」徐書意嚇都嚇死了,立刻出聲阻止。

    「不許你到我娘家惹是生非。」徐水蓮怒喝,已不敢期望他真會向書進道歉。

    「不就是練練拳腳,哪是惹是生非?」他嗤笑徐水蓮與徐書意太大驚小怪。

    「可不是,依昨晚的情況看來,徐公子也很熱衷練拳腳功夫呢!」曉兔壞壞的跟阿笙一搭一唱,偷偷的對他擠眉弄眼。

    「總之不許你們兩人上徐家,也不准你們帶人過去,明白嗎?」徐水蓮就怕他們用在妓院學到的粗鄙手段對付徐書進,連忙命令。

    殷槐笙聳了聳肩,一副沒對可唱的無奈樣又躺回羅漢床上。

    曉兔跟著坐到他腳邊替他捏起腿來。

    徐水蓮見他們倆荒唐又糜爛的模樣,再一次後悔當年接殷槐笙回家認祖歸宗,只是覆水難收,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質問殷槐笙,是以暫時對他們倆的言行舉止睜隻眼閉只眼。

    「我問你,你怎麼會讓德勝到城中的珠寶鋪去?」在屬於她勢力範圍的珠寶鋪裏突然跑來個殷德勝攪局,可想而知,殷尚文定會在背後指揮,父子倆聯手鬥她一個,讓她頭很大。

    「叔叔問我能不能讓德勝堂哥到其他鋪學習,城中珠寶鋪是所有鋪子最忙碌,也是最能接觸到富商貴胄的鋪子,讓德勝堂哥到那兒去再好不過了不是嗎?」殷槐笙一臉無辜。

    「殷尚文要你安排,你就這麼乖乖聽話?」

    「叔叔待我好,我當然要回報他,何況他還送了曉兔一匹金纖坊的布,正所謂拿人手短,既然叔叔提出要求,身為侄兒的我自然得聽從才對啊!」殷槐笙淘氣地對曉兔眨眨眼。

    「可不是,叔叔人真的很好,我好喜歡他送我的布,改明兒個得讓人裁成衣裳。」意會的曉兔跟著興奮附和。

    「他那是刻意討好你們,難道你們倆蠢到看不出來嗎?」殷尚文簡簡單單就收服了這兩人,教徐水蓮氣炸了。

    「是不是刻意討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喜歡被討好,對吧?小兔兒。」殷槐笙笑咧了嘴,快樂欣賞徐水蓮氣黑了的臉。

    「是啊!我們非常喜歡。」曉兔用力點頭,加強語氣。

    「我這是在跟白癡還是傻子說話來著?我簡直會被你們給氣死,總而言之,你馬上把德勝弄走,我的鋪子裏不許有他存在,明白嗎?」

    殷槐笙對她搖了搖手,證據輕柔糾正。「第一,那不是你的鋪子,是我的鋪子才對;第二,我已經答應叔叔了,不可能收回,讓叔叔失望。所以殷夫人若覺得不開心,不要進鋪子不就得了。」

    徐水蓮惡狠狠瞪著吊兒郎當滿不在乎的殷槐笙,氣到七竊冒煙,就快要吐血倒地了。「你要當你的傻子就繼續當,不過我告訴你,不管你和殷尚文叔侄倆如何感情好,我絕對不會讓德勝留在鋪子裏。」

    「隨你,你若有本事讓德勝堂哥自動離開,那我也無話可說。」桃花眼閃耀晶燦光芒,殷槐笙萬般期待看他們鷸蚌相爭。

    「你走著瞧!書意,咱們走!」徐水蓮恨恨撂下話後,便轉身離開。

    徐書意急忙跟上,離開前忍不住瞪了他們倆一眼,心下惦記的是「京饌酒肆」的賠償,倘若真要由他們家來付這筆錢,對於已吃緊的財務恐怕是雪上加霜,可殷槐笙擺明瞭不付這筆錢,她唯有將希望放在姑母身上。

    她們走後,殷槐笙仍悠哉的躺在羅漢床上當大爺,指揮捏腿的曉兔。「小兔兒,再用點力。」

    曉兔不滿的垂了他的腿一記。「要用力你自己來。」

    「嘖!你這麼吝嗇?」悻悻然縮回被重捶的腿,桃花眼嫵媚的對她眨啊眨,誘惑她改變主意。

    熟知他個性的曉兔已經很習慣,當他心懷奸計時,那雙美得教人移不開目光的桃花眼就會眨巴眨巴閃爍著耀眼光芒,她才不會上他的當。「對,我就是這麼吝嗇。」

    「唉,枉我對你千般好,你卻如此無情待我,真教人心寒。」殷槐笙感傷的直搖頭。

    曉兔猛地湊上前,雙手捧起他的臉細細研究。

    「你做什麼?莫非是想要彌補我,獻上朱唇?」來吧!他不計前嫌,敞開心胸熱烈歡迎。

    「我是在看狡猾奸詐的狐狸要陰招時是啥模樣,免得以後不小心著了道。」她故意糗他,經他這麼一鬧騰,徐水蓮恐怕會日日食不下嚥,夜不安寢了。

    希望落空,又被她嘲弄,令殷槐笙不快的哼了直抒己見,依樣畫葫蘆捧起她的小臉蛋細細端詳。

    曉兔不解地看著他問:「你幹麼學我?」

    「別吵,我正在看笨兔子究竟有多迷戀狡猾的狐狸,啊!我看見了,原來笨兔子滿心眼都是狡猾的狐狸,真是教人感動。」他說得煞有其事,一副感動得要垂下一把淚的模樣。

    曉兔反手一下他的手背。「我又沒有迷戀你!」

    他真有那麼厲害,能看得出她滿心滿眼都是他?不會吧?應當是他隨便胡謅才對。

    「沒有嗎?」他懷疑的挑眉。

    「沒有。」

    「真的沒有?」桃花眼底有著滿滿的不信。

    「絕對沒有!」她說得斬釘截鐵,硬是不肯承認,免得他太過囂張。

    她想過了,老當被狐狸欺壓的軟弱小兔子怎成?就算是兔子也要有兔子的骨氣,能跳上狐狸的頭頂做亂,就算僅只一次也好。

    「好吧,兔子說沒有就沒有。」他爽快妥協。

    「就這樣?」曉兔愣了下,這麼好說話,實在太不像他了。

    「不然我能怎樣?既然笨兔子不迷戀狡詐的狐狸,那你說,改換狐狸迷戀笨兔子可好?」他笑著詢問她的意見,濃濃愛意自桃花眼迸射出。

    「好。」萬丈光芒射得曉兔樂陶陶,無須考慮直接點頭答應,她快樂的抱住他精瘦的腰桿,澄亮的眼瞳閃耀著美麗光彩。

    「狐狸迷戀笨兔子使你這麼開心?」凝望著她,帶笑的唇角有著寵溺,幸福盈滿胸口,光是這樣看她,他就滿足得再無所求。

    她使他,成為世間最富足的男人。

    「對!你是我的壞眼狐狸。」曉免笑著仰頭親吻他的下巴,當作對他的獎賞。

    「這樣還不夠。」宛如羽翼的吻觸,加上又不是吻在最為渴望的唇上,令貪得無厭的他不滿抱怨。

    曉兔學他眼兒帶著引誘,邪惡地眨了眨,嬌問:「哦?不然要怎樣?」

    「這樣!」殷槐笙俯身而下,饑渴的唇狂猛貼上柔軟的粉唇,給了她最強而有力的回答。

    於是乎,壞眼狐狸成了嬌軟小兔的俘虜,徹徹底底。

    幸福的泡泡將曉兔緊緊包裹,她每天一睜開眼所見即是繽紛爛爛的色彩,在她眼裏的阿笙俊挺得無人可比擬,就算站在素有全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稱的宮熙禛身邊,絕對也毫不遜色。

    平滑的白玉桌上擺放文房四寶,畫紙上畫滿一隻只或坐或臥、擁有各種表情的狐狸。

    「人究竟能夠多開心?開心會有極限嗎?」坐在珍珠亭的曉兔雙手托著下巴,嘴角掛著甜到快沁出蜜的微笑,自言自語。

    心頭甜滋滋地低頭,指尖輕戳紙上一隻眼露奸邪、嘴角揚著笑意的狐狸,粉唇噘起。「哼!你這老愛欺負人的壞眼狐狸。」

    動手戳了幾下,又不舍的輕撫著,為相思所苦地悠悠長歎了口氣。「人家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不過是一個上午沒見到壞眼狐狸,怎麼就想他想得這般厲害?」

    無力的趴在白玉桌上,食指煩悶的輕敲桌面。「興許壞眼狐狸正開心地在外頭興風作浪,壓根兒就沒想起小兔兒,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據說殷德勝一進到城中的珠寶鋪,就找各種名目對徐水蓮的人馬出手,再安插自己的人在身邊,近日城中珠寶鋪被鬧得天翻地覆,雙方人馬僵持不下,唯有要求阿笙出面調解。

    所以阿笙今兒個才沒辦法和她窩在琥珀廳內談情說愛,而她也只好趁著風和日麗上珍珠亭作畫,看是否能畫出宮熙禛所要求的比翼雙飛。不過滿滿畫紙皆是壞眼狐狸的身影,未見半隻蝴蝶,明知不能再拖下去,但是眼下她腦海裏、心裏僅容得下壞狐狸,實在沒心思畫蝴蝶,唯有暫且將蝴蝶放下,繼續讓壞眼狐狸放放肆賓士使壞。

    當腦海中充斥壞眼狐狸各式捉弄、逗哄與寵溺的情景,讓她因回憶而眉開眼笑之際,突地一片陰影籠罩下來,她納悶的抬起頭,訝異看著來人。「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話才剛說完,痛楚緊接著自頸後襲來,曉兔悶哼一聲,全身虛軟倒下,墜入可怕的黑暗中……

    城中珠寶鋪的鎮鋪之寶是一座由蔣師傅和其他師傅合作以各色珠寶打造而成的東海龍宮。

    龍宮主體以白玉打造,輔以貓眼、琥珀、星漢砂、酒黃等紅黃色寶石及珍珠、水晶、琉璃作為裝飾。

    水草部分則是以瑟瑟珠、鴉鶻石與菜玉雕琢而成,還有珊瑚、瑪瑙及其他種類的寶石點綴其間,共費時三年才將整座東海龍宮雕琢完成。

    精彩絕輪的東海龍宮在京城轟動一時,人人口耳相傳它的細緻與華麗,當時京城所有文人雅士爭相目睹,殷家的珠寶鋪頓時門庭若市、門檻都被踩壞了。

    殷家因此賺進更多銀兩,珠寶鋪的名聲更加響亮,而使殷家珠寶鋪如此響亮輝煌,僅僅是殷槐笙一時興起,突然對蔣師傅提出的要求,出乎當時大力反對的徐水蓮意料之外。

    今日,城中的殷家珠寶鋪一反常態沒有開門做生意,而是大門深鎖,分別以殷尚文及徐水蓮為首的雙方人馬相互對峙,沉重凝窒的氣氛一觸即發,被請來仲裁的殷槐笙宛若毫無所覺,兀自興味盎然地欣賞因他一時戲言打造出的東海龍宮。

    他雙手盤胸認真道:「或許改明兒個我該請蔣師傅打造一座皇宮,肯定會比這座東海龍宮更加精彩。」

    「蔣師傅手藝高明,定能再造京城話題。」護守在側的趙平點頭附和。

    「今兒個我們要你來,是要你處理眼下鋪子裏的混亂,不是要你過來欣賞東海龍宮的。」不滿的徐水蓮率先發難,自從殷德勝進入鋪子後處處找碴,弄得她的人怨聲載道,她多次出面要求殷德勝不得太過分,可得到的卻是變本加厲的結果,甚至將自己的人弄進鋪子裏妄想與她抗衡。

    面對殷尚文父子囂張的氣焰與企圖奪權的行為,沒辦法之下,徐水蓮唯有交由小雜種出面處理,今兒個她倒要看看小雜種如何讓她心服口服。

    殷槐笙輕搔下巴,眉心蹙了下。「混亂?我瞧大夥兒一片和樂融融,哪來的混亂?」

    「可不是,德勝在這裏好得很,就不知大嫂對德勝有何不滿,硬要說德勝生事,實在是教人心寒哪!」殷尚文湊到殷槐笙身畔,滿懷痛心地控訴。

    「我想應當是我帶了幾名人手進鋪子裏幫忙,使得想全權掌控鋪子的伯母不高興,才會不滿認定我在生事。」殷德勝與父親一搭一唱,展現他的無辜與徐水蓮的霸道。

    徐水蓮面色鐵青,看著殷尚文父子你一言,我一語當眾指控,跟著不客氣地翻臉。「你們父子倆心裏在打什麼主意,真以為我不知?若不是妄想取而代之,你們豈會拉下臉討好他?」

    「天地良心,我們父子倆對槐笙可是真心真意,哪像你滿肚子壞水,巴不得將槐笙一腳踢開。」殷尚文大聲喊冤。

    「對!所有人都知道伯母在想什麼,只要我們父子在的一天,絕不會讓伯母的陰謀得逞!」殷德勝刻意表現出對殷槐笙忠心耿耿的模樣。

    「沒錯!我們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殷尚文的人馬立即大聲吆喝助陣。

    儘管徐水蓮的人馬常聽她私下開口閉口就是對殷槐笙的輕蔑與不屑,可這事被擺開來說卻使他們屈居弱勢,左右的人連忙要徐水蓮稍微收斂,以免讓殷尚文父子逮著機會大作文章。「夫人,你也說點什麼,以免當家的誤會。」

    自視甚高的徐水蓮怎肯卑微討好殷槐笙,她緊抿著唇,硬是不肯屈服於情勢之下。

    殷槐笙好心情看著兩方人馬爭吵不停,甚至低聲輕笑,他當然不認為徐水蓮會聽從旁人建言,不過是覺得徐水蓮剛強不肯屈服的模樣很有趣罷了!

    他坐回椅中,食指輕敲茶幾,有感而發。「哎,這時候若能來壺好茶,再加上一盤花生米就好了。」

    「德勝,聽見了沒?還不快派人去張羅一壺西湖龍井跟一盤花生米來。」耳尖的殷尚文聽見殷槐笙的感歎,也不管他此時為何突然要喝茶及吃花生米,反正滿足殷槐笙所有要求准沒錯。

    「好。」德勝馬上轉頭哈哈身邊的人去辦。

    殷尚文沒能聽出他的嘲諷還馬上討好的行徑,惹得殷槐笙想捧腹大笑,可他忍了下來。「我就知道叔叔待我好。」

    「可不是,叔叔真心真意對你好,不像有的人包藏禍心,你千萬得小心提防。」

    「你這分明是刻意討好奉承,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徐水蓮指著殷尚文的鼻頭叫?。

    「大嫂自個兒心若蛇蠍,就把別人想得和自己一樣,未免也太可笑。」為了鞏固勢力,也為了要在殷槐笙面前顯示自己與徐水蓮的不同,殷尚文辛辣回嘴。

    隔山觀虎鬥的殷槐笙看得讚歎連連,幾乎要拍手叫好,實在是太精彩了,他應該要帶曉兔一塊兒來欣賞才對,可惜了,她僅能聽他事後口述,看來他得聽得詳實些,以便對小兔兒精彩重述。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說我心若蛇蠍?!」徐水蓮氣壞了,聲音拔尖,整張臉氣得脹紅。

    「我說的是眾所皆知的事實,有啥不敢?」殷尚文跟她槓上了。

    兩方人馬各自紛紛出聲附和,不僅要將對方罵到狗血淋頭,甚至想動手,煙硝味甚濃。

    趙平警戒守在殷槐笙身畔,假若雙方人馬真大打出手,有人想要乘機偷襲殷槐笙,趙平便會立即還手,讓對方知道輕舉妄動手結果不是斷胳臂就是斷腿。

    「假如兩方人馬打起來,不知誰勝誰敗。」殷槐笙雙手撐著下巴,非常好奇。

    「勢均力敵,很難說得准。」趙平說出他的看法。

    被命去為殷槐笙準備茶點的小廝小心翼翼繞過相互叫囂的兩方人馬,將西湖龍井與花生米放在殷槐笙身旁的茶幾,恭敬退回殷德勝身後,替主子助威。

    殷槐笙倒了杯西湖龍井,環顧擺滿令人目不暇接的珍貴寶寶石的鋪子,一道惡意的聲音在耳畔說道:就讓雙方人馬打個你死我活吧,將鋪子砸個稀巴爛也無所謂。反正這些教人生活的珍貴珠寶對他而言不過是死板無用的身外之物。

    可當譏笑的黑眸掃到東海龍宮時,浮掠進腦海的是甜美醉人的笑顏,當那座東海龍宮完成時,小兔兒白皙可人的臉龐寫滿驚奇,小嘴不住讚歎師傅們鬼斧神工的手藝,這屋裏還有許多首飾是小兔兒絞盡腦汁好不容易想出來的,她與蔣師傅辛勞的成果若毀在這群惹人厭的傢伙手中,實在是太可惜了,他得牢牢守護小兔兒歡樂的泉源與蔣師傅的心血結晶才行。

    「哎,可惜了,不然我真想看看殷夫人披頭散髮的模樣。」殷槐笙遺憾的長歎了口氣。

    明白他心思的的趙平忍住笑,四周喧鬧吵雜,雙方人馬忙著比大聲,比氣勢,沒人留意到殷槐笙的感歎。

    「小……殷槐笙,你怎麼說?」叫?了半天,徐水蓮嗓子都啞了,她改轉頭睨著殷槐笙問。

    「你不要藉故威脅槐笙。槐笙,有叔叔在,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甭理會她。」殷尚文擺明力挺殷槐笙,不使徐水蓮有機會拔除他的勢力。

    「依我說,叔叔與德勝堂哥為了鋪子兢兢業業,這樣的苦心我全看在眼裏,感動得無以復加,不如殷夫人退一步,與叔叔及德勝堂哥和睦共處吧。」桃花眼中笑意閃爍,等著看徐水蓮不滿發難。

    殷槐笙的決定引起兩極反應,殷尚文這邊的人馬皆笑開懷,徐水蓮那邊則是臉色難看至極,不滿到極點。

    「不行!我絕不讓步。」徐水蓮堅守立場,不動搖半分。

    「大嫂,要槐笙說話的人是你,怎地槐笙作出了決定,不滿的人也是你?大嫂,你這樣不是太過蠻橫了嗎?」殷尚文放大音量,要大夥兒知道徐水蓮的難以取悅。

    「蠻橫又如何?這間鋪子屬於我,其他人休想覬覦。」說她蠻橫也好、霸道也罷,總而言之,她就是不退讓。

    「大嫂,你這話就不對了,怎能說這間鋪子是你的?大哥死了、殷槐笙是大哥留下的唯一子嗣,鋪子理所當然屬於槐笙,這點無庸置疑,槐笙怎麼說,咱們怎麼做便是。」

    「瞧你槐笙長、槐笙短說個不停,好似你是真心為他著想,說穿了你不過是想利用他來達成目的,當年若非你太不成材,公公也不會把所有鋪子都交由尚義掌管,說來說去全是你活該,你最好安守本分,別再做無謂的癡心妄想。」惱火的徐水蓮一不做二不休,大揭殷尚文瘡疤。

    「你、你、你這個胡說八道的潑婦!」殷尚文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急敗壞沖向徐水蓮要狠狠教訓她。

    殷槐笙冷笑看著他們又鬧成一團,他不過是說了幾句話,他們就又陷入一片混亂,看來要鬧騰一會兒了。

    忽地,趙平一名手下神色匆匆奔進來,趙平見到手下臉色不對勁,身軀倏地繃緊。

    殷槐笙察覺趙平與手下的緊張氣氛,猛地感到忐忑不安,臉色一沉,坐直了身,不再嘻皮笑臉。

    「出了什麼事?」趙平低聲問留在殷府的手下。

    「曉兔姑娘不見了。」手硬著頭皮如實稟報。

    聞言,殷槐笙眉挑了下,臉色陰沉駭人,語調森冷,睨著對方問:「什麼叫不見了?」

    「婢女端著茶點送到珍珠亭給曉兔姑娘,不見她的蹤影,地上卻有曉兔姑娘不小心掉落的筆,這種情形不曾發生過,婢女左等右等仍不見曉兔姑娘的蹤影,於是跑來向我稟報,屬下率領其他人在府裏各個院落尋找,始終找不到曉兔姑娘……」

    「守大門的家丁可有看見曉兔出府?」殷槐笙暗地希望曉兔是因為在府裏感到煩悶,所以出門走走。

    「沒有。」

    「所以曉兔若不是待在府裏哪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就是被人帶走了。」殷槐笙非常瞭解曉兔不會故意躲起來嚇唬府裏下人,定是出事了。

    該死!究竟是誰膽大包天,帶走他心愛的人兒?!

    陷入狂怒的殷槐笙眼眸瞥向猶在爭吵叫囂的殷尚文與徐水蓮,殷尚文父子討好奉承他都來不及了,不可能會蠢到去動曉兔,也沒那個必要,反倒是徐水蓮最有嫌疑,他們倆素來不對盤,徐水蓮不喜歡曉兔,一直有意將徐書意嫁他為妻,卻被他拒絕了,想讓他娶徐書意最好的方法即是除掉曉兔。

    瞬間怒焰灼燒上心頭,殷槐笙倏地自椅中躍起身,一個箭步沖至徐水蓮面前,大掌兇猛擒住徐水蓮的手腕。

    「好痛!你在做什麼?」徐水蓮吃痛瞪著突然沖過來的殷槐笙。

    在場除了趙平以外,其他人皆不懂殷槐笙為何突然發難,皆是愣住,不知該如何反應,唯有殷尚文父子在心裏暗笑,不管殷槐笙發火的原因為何,獲利的人是他們,他們樂得靜觀其變。

    「你派人把曉兔抓到哪兒去了?」不再美麗的桃花眼蓄滿風暴,隨時都會瘋狂掃向在聲所有人。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徐水蓮被顯露在他眸底的暴怒駭著,她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他,嚇得不敢直視,心底直發毛,一股寒氣自腳底竄起。

    「你是真的不知情抑或是假的不知情?」殷槐笙加重力道,就要硬生生將她的手腕折斷。

    「啊!我的手好痛,你們別淨是站著看,快點來救我!」徐水蓮痛到掉淚,左手反倒拍打他的右手,試圖掙脫。

    「趙平,不許任何人上前一步。」非要問出個結果的殷槐笙低喝。

    「是。」趙平與手下出手攔下徐水蓮的人馬,不許他們靠近半步。

    殷尚文父子見狀加入阻攔的行列,徐水蓮吃癟,使他們極了,雀躍的心滿滿皆是他們即將大權在握的喜悅。

    「你最好老實招來,否則我不僅會折斷你的手腕,連同你的手指也會一根根被我折斷!你若以為我不敢,可以試試。」曉兔的失蹤,使心急如焚的他快要發瘋。

    他的小兔兒究竟怎麼了?是否有遭受傷害?是不是正驚恐的等他去救她?

    曉兔、曉兔、曉兔,她絕對不能有事!

    徐水蓮嚇壞了,雙腿發軟跌坐在地,可遭到擒抓的手腕所承受的痛楚不斷加劇,她哭花了臉,直發抖。「曉兔發生什麼事真的與我無關,嗚……求你不要折斷我的手,不要……」

    殷槐笙蹲下來,加重力道,逼視徐水蓮。「一直以來你很討厭她,也很討厭我,想要掌控我的你,怎會不對她下手,你說是嗎?」

    所有人見識到殷槐笙陰狠冷絕的模樣,噤若寒蟬,驚駭的面面相覷,就怕下一個遭殃的人會是自己。

    「嗚……沒、沒錯,我是想過要對付她,可是我還沒付諸行動,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的手快斷了,痛到不住哀泣懇求,希冀宛如自地獄爬出的惡鬼能放她一馬。

    她真的怕了,以前怎麼會覺得殷槐笙好對付?甚至還多次出言侮辱,她該慶倖從前的殷槐笙不曾跟她認真計較過,不然她焉有命可活?

    哢啦一聲,殷槐笙手下留情地僅將徐水蓮的手弄到脫臼。

    發際儘是冷汗的徐水蓮吃痛尖叫,臉色死白地倒在地上,哀號痛哭不敢抬眼看他。

    殷槐笙冷然站起身,輕拍身上看不見的灰塵,輕蔑睥睨道:「這些年對於你耍的猴戲,我已經看膩了,接下來該怎麼做,你自個兒想清楚,還有,最好別讓我發現你在說謊,否則我會讓你後悔曾經活在這世上。」

    「我真的沒有說謊騙你,你一定要相信我。」趴在地上的徐水蓮始終不敢抬頭,嗚嗚咽咽哭著,懇求他的信任。

    殷槐笙冷哼了聲,改看向殷尚文父子,殷尚文被他那股狠勁嚇著,試圖擠出笑容,抖顫著聲道:「槐笙,我是對你最好的叔叔,也是最贊成你和曉兔姑娘在一塊兒的人,你不會以為是叔叔做的吧?」

    「叔叔自然是不會,不過我對叔叔與殷夫人的爭權奪利已經感到厭煩,要嘛你就乖乖閉嘴,要麼就和殷夫人到外頭大打一架,不要吵得我的耳根子不得清閒。」殷槐笙已失去與殷尚文談笑的興致。

    「好,叔叔一定改,一定會改。」怕極了惡人的殷尚文忙不迭地點頭承諾。

    殷槐笙掃視在場所有人給予無聲警告,凡是與他對上眼的人,皆閉上嘴低垂著頭不敢造次,經過今天的事,每個人對他有了新的認識,明確知道他這個當家耍起狠來,絕對會讓人永生難忘,聰明的最好別招惹他。

    「我們走。」殷槐笙急著趕回府裏找尋有關曉兔蛛絲馬跡,心裏不斷乞求她能平安無事,興許當他一回到家,就會看見她淘氣的對他吐舌頭,最好是這樣,最好!

    趙平與手下緊跟在殷槐笙身後離開,趙平心下清楚,倘若找不回曉兔,所有人都將會遭受殷槐笙如狂濤烈焰般的怒火衝擊,他衷心祈禱她能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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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2 00:03: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微風輕拂,白玉桌上由水晶紙鎮壓住的畫紙往上翻飛了下,又自案上翻落,曾經蘸飽了墨的筆已被婢女拾起,孤零零擱靠硯臺,已冷卻的香茗卻是等不到主人回來品嘗。

    殷槐笙面無表情踏進珍珠亭,望著地上毛筆掉落所沾染到的墨漬,信手怞起虹兔消失前所繪的畫紙,但見上頭畫滿一隻又一隻的狐狸,或坐或臥,或笑或奸邪睨人,每一隻狐狸皆充滿曉兔對他的感情,可現下人卻不知她人在何方。

    一想到這兒,他便心魂欲裂,宛如遭受萬根針戳刺,痛苦難言,手中的畫紙幾乎被他捏爛,不管抓走她的人是誰,他都不會輕易放過,冷絕的臉龐寫滿堅決。

    立在後方的趙平沉默不語,他們回府後,又再次裏裏外外徹底找過一遍,依然不見曉兔的蹤影,他召來府裏所有家丁婢女問話,其中一名婢女憶起,曾見到三個男人找著一個麻布袋經過廚房,婢女誤以為是菜販,並末多加留心。他問過廚,今日並沒有菜販送菜入府,如此可以斷定當時麻布袋所裝的是曉兔姑娘無誤。

    「少爺,徐姑娘來了。」被派去請徐書意過來的婢女稟告。

    「你找我做什麼?」徐書意踏進珍珠亭,虛張聲勢揚高下巴。

    當婢女到她居住的院落通知她殷槐笙要見她時,她著實受到不小驚嚇,除了猜想他之所以想見她是為了白曉兔的事以外,委實想不出其他理由,本來要藉口頭疼拒絕,隨即又想此舉不就擺明是作賊心虛嗎?無論他有沒有懷疑到她頭上,她都要泰然自若面對,反正只消她一口咬定不知道,他也拿她莫可奈何。

    殷槐笙放下畫紙,轉身看向明顯不敢正視他的徐書意,他一直在思索,倘若曉兔的失蹤與徐水蓮無關,那麼會是誰想除掉曉兔?又有誰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引三個男人進府帶走曉兔?

    答案除了徐書意以外,再也想不出其他人,且徐書意一來就心虛回避他的雙眼,無疑讓他更肯定自己的臆測。

    他故作納悶問:「今兒個天氣晴朗,徐姑娘怎沒到花園走動,反而窩在房裏?」

    「我就想待在房裏,你若沒事的話,我要回房了。」果然有鬼!他可不曾關心過她的生活起居,她不想與他多說,以免不小心漏了口風。

    「先別急著走,我的確是有事想要好好請教徐姑娘。」殷槐笙皮笑肉不開口留人。

    「什麼事?」來了!他要問她白曉兔的事了,她要鎮定,一定要鎮定。

    他偏頭,問得善良無害。「徐姑娘知道曉兔失蹤的事嗎?」

    「我一整天都在房裏,怎麼可能會知道她失蹤。」果然他在懷疑她。

    「徐姑娘真是整天都待在房裏?可是就我所聽到的似乎不是這樣。」殷槐笙拿起案上的水晶紙鎮在掌心把玩。

    當紙鎮拿開,微風一吹,案上的畫紙紛紛被吹散,候在一旁的婢女手忙腳亂追撿著,不讓畫紙落入湖中。

    「我不曉得是誰在亂嚼舌根,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今兒個一整天都沒有踏出房門一步。」徐書意的心猛地呼了下,懷疑難道是自己開後門時不小心遭人撞見?

    「是這樣嗎?那真是怪了,早些時候我在珠寶問了殷夫人,她手脫臼了,依然否認曉兔失蹤與她有關,現下你也說不知道,這下我該找誰要人去?」紙鎮啪、啪、啪地拍打掌心。

    「姑……姑母的手怎麼會脫臼?」殷槐笙說話的語氣愈是輕柔,她就愈是覺得可怕,仿佛他會在下一瞬間化為殘暴猛獸。

    殷槐笙朝她露齒一笑,桃花眼陰鷙駭人,沒半點笑意。「是我弄的,本來是要一根根折斷她的手指,不過她說了實話,所以我僅僅讓她的手腕脫臼而已。」

    徐書意嚇得倒怞了口涼氣,不敢相信他會將這件事說得如此輕描淡寫,看著他不停以紙鎮拍打掌心,似乎在評估有沒有辦法以紙鎮敲斷人的十指,臉色登時刷白,不由自主往後退縮。

    「徐姑娘怎會看起來好像很害怕的模樣?」殷槐笙一步步靠近,掌中的水晶紙鎮不住拍打,宛若命符。

    「沒……沒有。」徐書意嚇得膽顫心驚,一退再退,直到背脊撞上亭柱無路可退才停下來,她愈來愈覺得想要嫁給他是她所作過最糟的決定,她怎麼會以為他很好掌控?甚至分別與姑母及哥哥做出謀奪殷家家產的協議,實在是太蠢了。

    殷槐笙以水晶紙鎮輕輕撫開她垂落到頰邊的發絲,徐書意誤以為他要拿水晶紙鎮砸她的,不禁尖叫出聲。「啊!」

    冰涼的水晶紙鎮堪堪停留在她頰邊,殷槐笙恍然大悟。「啊,看起來徐姑娘是在怕我,為何會怕我,莫非是做了虧心事?」

    「那真的不幹我的事,求你不要打壞我的臉。」徐書意抱頭哭求,她最引以為傲的就是這張臉,倘若被堅硬的紙鎮給毀了,那她這輩子就甭想找到好婆家了。

    「所以你是知情的嘍!」桃花眼更顯陰沉,語氣也更為森冷,果然被他料中,她參與其中。

    「我……我……」徐書意發現自己不小心說溜了嘴,抖顫著唇不知如何圓回來。

    「你該知道一件事,我一點也不介意打女人,因為有的女人表面上裝得純真無辜,背地裏卻幹盡骯髒事,你說,你會不會就是其中的一個?」他靠近她耳邊,以幽冷的口吻加深她的恐懼。

    徐書意嚇得魂不附體,淚流滿面,腿軟跪坐在地。「是……是我開後門讓哥哥帶人進來綁走曉兔姑娘的。」

    聞言,殷槐笙將手中的水晶紙鎮用力砸向徐書意身後的亭柱,水晶紙鎮斷裂成好幾個小碎塊,嚇得她抱頭尖叫。

    她完了,真的完了,殷槐笙會殺死她,誰來救她?

    他如出柙的猛虎蹲下身,與徐書意平視,大聲怒吼。「徐書進把人帶到哪兒去了?說!」

    「嗚……我不知道,哥哥他沒說,只說要讓你一輩子都找不到曉兔姑娘。」她嚇得不敢直視他的雙眸。

    「看來我對你太客氣了,你才會只透露這些無關緊要的事。趙平,拿刀來!」

    「是。」趙平馬上解下腰際的佩刀遞給他。

    「你要拿刀做什麼?我真的什麼都說了。」她害怕得全身都快抖散了。

    「不,你在說謊,沒關係,我手中的刀會幫我問出實話來。」殷槐笙揚著閃耀著光芒的刀靠近她的臉,他曉得她的弱點,知道怎樣做可以讓她說出更多。

    「不要,我說,我說,哥哥他說,曉兔姑娘本來就是當妓女的命,偏偏跟著你雞犬升天過著養尊處的生活,他要導正曉兔姑娘的命運……」她雙手緊捂著臉,唯恐會被他手上的刀給劃花。

    「所以徐書進要將曉兔賣到妓院?是哪里的妓院?」徐書進會傻傻的選擇京裏的妓院嗎?不可能,只消曉兔出現在京裏的妓院,不用一個晚上,消息就會傳進翡翠姨娘耳中,放眼京城沒有妓院的老鴇會蠢得敢挑戰他及翡翠姨娘,所以曉得兔人應該是先被藏起來了。

    「這個我是真的不知道,哥哥他沒說……」哭花了臉的徐書意搖頭,見到刀鋒朝她逼近時,驚叫了聲。「我只知道他提了紅娘這個名字,我不曉得她是誰,但我猜那個紅娘應當知道曉兔姑娘的下落。」

    「那個向天借膽的紅娘,以為我查不出她玩的把戲嗎?」殷槐笙將手中的刀丟回給趙平,紅娘這個名字對他而言一點也不陌生,她是翡翠姨娘的對頭,開了間沁香樓,就在翡翠閣正對面。

    明知曉兔會被賣進妓院,徐書意仍昧著良心開後門放人進來,在場聽聞的趙平及婢女們皆不齒她的惡行,沒有人同情哭得梨花帶雨的她。

    「你滾吧,以後最好不要再讓我見到你,不然下回我不會對你客氣。」他厭惡地說著,連看她都嫌費事。

    發現威脅解除,徐書意放下掩面的雙手,不甘心的嬌容扭曲尖聲道:「殷槐笙,你拿刀威脅弱女子,算什麼君子!」

    這一切全不是她的錯,為何她得承受恐懼與威脅?說到底若非他無視她的美麗,踐踏她的驕傲,所有事都不會發生,明明是他自己犯的錯,怎能怪罪到她頭上?他怎能?

    「你忘了我是出身於翡翠閣的地痞流氓,根本就沒想過當君子,你若不甘心,盡可到處去說今天所發生的事,我不在乎。」他懶懶回她一瞥,根本就不在意旁人如何對他說長道短,在這世間,只消曉兔知他懂他便已足夠。

    他的不以為意教徐書意內心更加增加對他的怨懟與不滿,在她如此狼狽痛苦時,他怎麼這麼瀟酒自在?老天爺未免太虧待她了。

    「我今天對你算是客氣了,不過,你要記住一點,事情不會就這樣算了,你欠我的,終究要償還。」他是沒多餘的時間與她計較,並非不計較。

    徐書意揣著心口,惶惶不安地想著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他要報復她?如何報復?有無止盡?她該怎麼辦?有誰能夠救她?

    暴怒的雙眸燃燒著熊熊烈焰,誓言要焚毀那些膽敢對曉出手的人。「趙平,帶上人,咱們上沁香樓要人。」

    很好,徐書進想玩,他絕對奉陪!

    「是。」

    幽淡的月光斜照進滿布蜘蛛網的柴房內,一捆捆柴牆堆放,滿布灰塵的地上有掉落的柴枝,空氣中散佈著濃濃的潮濕黴味。

    當曉兔自黑暗中悠悠轉醒時,立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反綁,雙腳亦受縛,整個人像是丟棄不要的薪被扔在地上,雜亂的腦袋一時間仍無法理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好痛……」虛弱的半垂著眼廉痛吟,全身疼痛不堪。

    「你哪兒痛?要不要我幫你柔柔?」惡意的笑聲揚起,坐在椅上的徐書進彎下腰樂於欣賞她痛苦的表情。

    突來的聲音使曉兔猛地瞪大眼看,這一看正巧對上徐書進得意的眼瞳,她驚得倒怞一口氣,緊接著想起了他與他的兩名朋友突然出現在珍珠亭的事,是他們出手將她打暈的,她緊張地不停掙扎,試圖掙脫麻繩。

    「不必忙了,是我親手把你綁起來的,你以為我會讓你輕易掙脫?」徐書進咭咭怪笑,起身走到曉兔身邊,用腳尖踢了她腹部一下。

    曉兔將到口的痛呼吞下,不願讓徐書進稱心如意。

    她的倔脾氣引來徐書進的不滿,出力再踹她一腳,忿忿道:「這是回敬你在酒肆對我的無禮。」

    這一腳痛得曉兔眼眶泛紅,淚珠奪眶而出,可貝齒仍緊咬著唇瓣,即使咬到沁出血來,依然不肯屈服。

    沒獲得塊感的徐書進蹲下身,右手抬起她的下巴,左手輕拍她的臉頰。「我說你啊,叫個幾聲讓大爺我過過癮有那麼難嗎?還是說你存心想氣我?」

    曉免瞪著他,不回答就是不回答,她太清楚徐書進這種人,早就打定主意要如何對付她,不論她有沒有回應,他都不會善待她,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讓他更加得意?

    「你光是瞪著我做什麼?說話啊!」她的怒視讓徐書進不爽地狠甩她兩記耳刮子,聲音跟著大了起來。「只要你出聲求我,我會馬上放你回家,快求我吧!」

    曉兔眼冒金星,雙頰熱辣生疼,耳朵嗡嗡作響,痛得淚珠又要再次滾落,可當她一想到阿笙,便將眼眶中的淚水用力眨回,連作幾個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能示弱,阿笙一發現她不見,一定會想盡辦法找到她,她對阿笙有信心。

    「你是啞了不成?!」一而再、再而三都得不到她出聲討饒,徐書進氣得蹦蹦跳,要知道為了在酒肆發生的衝突,他被爹娘罵得狗血淋頭,若非姑母最後拿出銀兩來賠償酒肆的損失,真要典當家中的字畫才有辦法償還。

    發生衝突那一天,「京饌酒肆」聚集了許多達官貴人,他最想結交的宮熙禛與君傲翊也在場看他出醜,加上事後好事者大肆對外宣揚,使他顏面盡失,成了京城裏最大的笑柄,他對殷槐笙與白曉兔二人可說恨之入骨,於是想出綁走白曉兔的計畫,好讓他們知道他並不好惹。

    當然他的計畫也獲得妹妹書意的支持,書意當內應幫他開後門偷偷帶人進殷府,他們的進出皆無聲無息,他要讓殷笙一輩子都找不到白曉兔,讓書意順利嫁進殷府,再和書意聊手除掉殷槐笙,使殷家所有一切落入他們手中。

    怒火無處可發的徐書進抓住她的頭髮,惡狠狠地問:「你為什麼不肯說話?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沒錯,我就是瞧不起你,你除了把我偷偷綁過來外,還能做什麼?」曉兔終地如他所願開了口,可話裏充滿輕蔑。

    他恨恨的在她耳畔大聲怒吼。「我還能做什麼?告訴你,我可以做的事多著了,你曉得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你曉得什麼叫生不得相見嗎?你蠢到不曉得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事將有如活在地獄般痛苦。」

    他鬆開了她的頭髮,得意地仰頭哈哈大笑,刺耳的笑聲及嚇人的威脅教曉兔背脊發寒,可她仍保持鎮定,一遍又一遍在心裏告訴自己,阿笙一定會來救她,絕不會讓徐書進得逞。

    此進沁香樓老鴇紅娘扭腰擺婰地帶著兩名龜奴走進柴房,睨了地上的白曉兔一眼。「我說徐公子,這丫頭你是打夠了沒?記得她對我大有用處,可不能把她打殘了。」

    「我才沒打幾下你就進來了,這哪夠我消氣?」徐書進啐了聲,他還沒打過癮呢!

    「我是怕你下手太重,一個不小心把她打死了,那咱們怎麼報仇?」紅娘仔細打量地上的白曉兔,不過是雙頰紅腫,看來徐書進真的還沒好好教訓她。

    與她結仇的人並非白曉免,也不是殷槐笙,而是唐翡翠,她與唐翡翠從年輕開始就在爭奪花街的花魁之名,明豔照人的她卻總是略輸唐翡翠一籌,長年下來也非常不服她,後來兩人又分別開了沁香樓與翡翠閣當起老鴇,好巧不巧就開在對門,兩家銷魂窟搶生意、爭姑娘,無所不爭。

    酒客們有眼無珠不識貨,明明沁香樓的姑娘比較美麗,偏偏翡翠閣的生意比他們好,名氣也更為響亮,她對唐翡翠積怨已深,卻總是找不到機會還以顏色,正巧徐書進酒後對她大發牢蚤,說要綁走唐翡翠疼愛的白曉兔時,她就順水推舟要徐書進將人帶到她這兒來,她會付他一筆錢,買下白曉兔。

    她當然不會蠢得讓白曉免一輩子都回不了京,算是她對唐翡翠的報復。

    「紅娘你放心,我不會捨得那麼快讓她死,要好好折?她才對得起自己不是嗎?」他狠毒的看著曉兔,想著該怎樣出手才會使她崩潰。

    感受到他邪惡的注視,曉兔想要退開,偏是動彈不得,恐懼籠罩在心頭,她害怕到可以清楚見心臟驚恐的跳動聲。

    「不錯,是該好好折磨她一番。」紅娘噙著冷笑,彎下身將戴著諸多珠寶首飾的手探向曉兔衣襟。

    「你想做什麼?走開!不要碰我!」曉兔再也無法佯裝堅強,她的聲音抖散成碎片。

    「哈哈!紅娘,你真是深得我心哪!」徐書進看穿紅娘的心思,邪惡奸笑,是了,他怎麼會蠢得沒想到這一招?

    「感謝我吧,徐公子。」紅娘快樂地欣賞曉兔的恐懼,一把扯開她的衣襟,露出粉色肚兜。

    「啊——」淒厲的尖叫自曉兔慘白的唇中逸出,本該快樂無憂的她,在邪笑聲中瞬間墜入幽暗地獄。

    殷槐笙領著一標人如入無人之境地直闖以豔紅為主佈置俗麗的沁香樓,在鶯聲燕語環繞下尋歡作樂的尋芳客見他們一行人來勢洶洶,醉眼迷蒙,腦袋渾沌之時,知道有事發生了,妓女們不清楚發生何事,只道他們是來尋仇的,全都噤聲不敢再和酒客調笑。

    沁香樓的龜奴跳出來攔阻,無須殷槐笙開口,趙平的手下便出手打退,殷槐笙抓了名躺在地上聲吟的龜奴逼問紅娘下落,得知她人在柴房時,讓一名手下押著龜奴帶路,一行人趕行柴房。

    他們來到離柴房不遠處,旋即聽見曉兔淒厲的尖叫聲,嚇得殷槐笙心魂俱裂,甩下其他人健步如飛沖進柴房,趙平也發現情況不對,緊緊跟在殷槐笙身側準備救人。

    殷槐笙甫沖進柴房,即見徐書進伸出祿山之抓想要對蜷成暇米狀脆弱無助的曉兔上下其手,怒焰飆上心頭,燃燒理智,他一腳重重踹倒徐書進。「給我放開你的髒手。」

    趙平見到曉兔受縛,全身不住驚恐顫抖,低咒了聲,立即替她鬆綁。

    甫獲自由的曉兔驚慌拉攏衣襟,快速退縮躲至角落,自地上拾起一根柴薪,擋在身前保護自己,不教任何人再有傷害她的機會。

    淩亂的發絲垂覆在眼前,曾經澄澈的眼瞳寫滿恐懼,雙腕與腳踝因先前的奮力掙扎被麻繩磨破了皮,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痛楚,對於周遭的打鬥吵鬧聲聽而不聞,唯一知道的是,她一定要小心躲好。

    徐書進吃痛跌倒,暴怒坐起咆哮:「是誰那麼大的膽子,竟敢偷襲本大爺?!」

    殷槐笙面如羅?,重重地再補徐書進一腳,發了狂的拳頭緊跟而上,一下比一下更為兇猛地將徐書進揍倒在地。

    「啊!啊!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徐書進被打得無法反擊,抱頭慘叫。

    「你們怎麼可以闖進我的沁香樓?「紅娘雖然想強勢怒喝,可見到殷槐笙出手狠重,又帶來一群不好惹的手下,使她的氣勢銳減,當場矮人半截。

    空間本就不大,又堆滿柴薪雜物,突然擠進那麼多人,顯得更為擁擠狹小,柴房裏的兩名龜奴正要上前阻攔殷槐笙動手時,已被趙平的手下攔住,雙方開始大打出手。

    紅娘眼見情況不對,拿起一旁的柴薪要助徐書進一臂之力時,趙平自右側殺出,伸手阻擋。「你想做什麼?」

    「沒、沒有,我是看這柴放得有點淩亂,想整理一下……」紅娘馬上放下手裏的柴薪,沒膽和趙平硬碰硬。

    趙平橫了她一眼,警告她別輕舉妄動,否則休怪他不客氣。

    鼻樑骨被打斷,滿臉是血的徐書進流淚求救。「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殷槐笙無視徐書進的哭求,一拳又一拳,砰砰作響,讓徐書進深刻體會他的忿怒。

    「求求你……我已經知道錯了,不要再打我了……」徐書進含糊不清的求饒認錯,因為他的牙也被打斷了。

    趙平眼見殷槐笙再繼續痛打徐書進下去會鬧出人命,於是出聲阻止。「少爺,您再打下去會死人的。」

    「這個人渣死不足惜。」恨得咬牙切齒的槐笙卻不停手。

    「是死不足惜,可眼下重要的是曉兔姑娘,您仔細瞧瞧她,她嚇壞了,此刻她最需要的是您守護在她身邊。」依殷槐笙的暴怒,能拉回他的唯有曉兔一人。

    曉兔二字沖進狂亂的心房,注入一股暖流與強烈的痛楚,殷槐笙驀地停下染血的右拳,轉頭看向縮在角落無聲落淚的曉兔,心痛如絞的他扔下滿臉是血的徐書進,快步沖到曉兔面前,小心翼翼蹲下,就怕會嚇到她。

    他最心愛的小兔兒,時時刻刻恨不得揣在懷裏的小兔兒,總是噙著可人笑容迎接他的小兔兒,現下竟似落入陷阱倉皇無助的兔兒,帶著傷痕的雙手顫抖緊握住唯一能找到的武器——柴薪,緊緊護衛她自己。

    心痛欲裂的他,嗓音飽含悲痛地沙啞輕喚:「曉兔……」

    曉兔突然聽見有人出聲喚她,整個人受到極大的驚嚇,想也沒有多想,手中的柴薪立刻揮出打向對方。「走開!不要靠近我!」

    柴薪揮來,殷槐笙並未閃躲,而是讓柴薪重重打在胸膛上,曉兔驚異到無法認出他,一下接一下的痛打,教他肝腸寸斷,明明該好好保護她,怎能讓她有如此恐怖的遭遇?

    他不顧她的痛打,展開雙臂將她納入懷中,於她耳畔痛苦低嘶。「小兔兒,是我,你的壞眼狐狸來了。」

    忽然被抱住,曉兔嚇得放聲尖叫,直到聽見壞眼狐狸四個字時,方意識到她最渴望想見的人終於出現了,她嗚咽一聲,透過垂亂的發絲抬眼望著上方的人,想確認他是真的出現,並非出於想像。

    殷槐笙溫柔的撥開她散亂的發絲,拇指憐惜的抹去自她眼眶掉落的晶瑩淚珠。「對不起,小兔兒,我的動作太慢,讓你吃了不少苦。」

    確認上方這張為她擔憂的臉龐後,淚水因此更加潰堤,扔掉了手中的柴薪,明白她真的安全了,再也不會有人欺負她,緊緊抱著他精瘦的腰桿,一刻都不敢放鬆。

    抖顫的唇,激切說道:「不晚,你來得一點也不晚,我一直相信你會出現,你果然來救我了。」

    他將她摟得更緊,激動又心痛地啄吻她的太陽袕。「傻兔兒,我當然會來,不管你是被藏到天涯或是海角,我都會想盡辦法找到你,你永遠都擺脫不掉我。」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他得更加用力抓緊她,才不會讓旁人有機可乘,再找機會傷害她,他對天發誓,這種事再也不會發生。

    「永遠不會。」她且哭且笑,向他承諾。

    有了她的承諾,曾遭烈焰狠狠燒灼的心總算感到踏實,下巴擱在她的發心,將她摟得緊緊、緊緊。

    徐書進躺在地上痛吟不止。「誰、誰快去幫我找大夫來……我快要死了……」

    紅娘及被打趴在地的兩名龜奴都自身難保,沒有人有心思理會他,亦是深怕會惹惱殷槐笙,讓大夥兒跟著徐書進一塊兒陪葬。

    熟悉的痛吟聲引起曉兔的注意,她厭惡又害怕的更往他懷裏縮,止不住的淚水放肆奔流。「阿笙,我不想看見他們。」

    「別擔心,我不會再讓你看見他們。」他不舍地再啄吻了下她的太陽袕,抬頭時眸光冰寒無一絲暖意,下巴朝趙平揚了揚,示意除掉這群膽敢傷害曉兔的人。

    趙平雖覺不妥,殺掉徐書進與紅娘等人恐怕會將事情鬧大,但見殷槐笙心意已決,對他忠心耿耿的趙平唯有硬著頭皮去做了。

    「這真的不關我的事,全是徐書進的錯,你們要殺就殺他,不要殺我!」紅娘看出他眸底浮現的殺意,嚇得雙腿直打顫,將事情全都推到徐書進身上。

    「你不能殺我,我爸爸是翰林院學士,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徐書進發現自己即將命喪黃泉,連忙抬出祖父來威喝殷槐笙切莫輕舉妄動。

    「你爺爺已經做古了,要如何保你?再則你提醒了我的記憶,讓我想起當年你爺爺與你父親是怎樣迫害我娘,你說,我若不好好回敬,豈不是太瞧不起你爺爺和你爹了?」

    聞言,徐書進嚇得全身直打哆嗦,忍痛踉蹌跳起身想要往外沖,趙平一抬腿就將徐書進絆倒在地,教他無處可逃。

    「這一切全是徐書進的主意,我是無辜的。」紅娘嚇得放聲大叫。

    出聲阻止他的是曉兔,淚流滿面的她仰望著他輕道:「阿笙,不要殺他們,我不喜歡他們的血弄髒你的手。」

    殷槐笙內心在掙扎,對徐家充滿怨恨的他渴望嘗到鮮血,但對曉兔的憐愛卻在告訴他,就聽她的,別再讓她難受,可是這份仇恨實在積累太深,很難使他馬上同意不取徐書進狗命。

    「阿笙,我想回家,你帶我回家好嗎?」曉兔看出他的掙扎,柔聲請求,方才也說不想看見他們,指的是要離開這個地方,並非要他們的性命。

    趙平見事情似乎有所轉回,靜心等待殷槐笙作出新的決定,徐書進與紅娘的行為的確是教人痛恨,但也誠如曉兔所言,不需要弄髒自己的雙手,不值得啊!

    「阿笙……我的手好疼,腳也好疼……」

    她一喊疼,使殷槐笙記起了她被麻繩磨破皮沁著血的雙腕與足踝,他唇一抿,牙一咬作出了決定,將她攔腰抱起,對趙平說道:「我們走。」

    「是,少爺。」他收回殺意,令趙平松了口氣。

    徐書進與紅娘等人放下心中大石,暗自慶倖自己死裏逃生。

    殷槐笙抱著曉兔走了兩步,倏地停下步代,頭也不回說道:「別以為事情會這樣就結束,我這個人非常小心眼,絕對不會輕易原諒敢將歪念動到曉兔身上的人。」

    紅娘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心狂烈跳動,終於明白她惹錯了人,現下要反悔已經來不及了,她該怎麼辦?

    被打到全身疼痛不堪的徐書進說不出話來,還以為事情會就此結束,原來只是個開端,接下來他會遭遇到什麼事,忐忑不安的他根本想都不敢想,直暗暗咒?老天爺等他不好,竟害他東窗事發,殷槐笙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對了,徐公子你回府後,煩勞幫我跟你妹妹道聲謝,如果不是她的協助,恐怕我沒辦法找到曉兔。」冷冷一笑,將話丟下後,便抱著曉兔離開。

    徐書進先是一愣,緊接著意會他話中涵義,發出怒吼,「徐書意,你這個吃裏扒外的賤人!」

    原來不是他的計畫不夠周詳,都是妹妹背叛他,害他被打得半死,差點連命都丟了,他不會放過她,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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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2 00:03:1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殷府的「白兔居」是殷槐笙特地命人建造給曉兔居住的院落,裏面的一景一物全依她的喜好佈置,房外種植多株她喜愛的槐樹與梅樹,環繞居中的「白兔居」,像是將住在裏頭的人兒緊緊環抱,當時她曾戲言,應該在槐樹旁佈置一個兔子窩,因為殷槐笙的身畔豈能沒有曉兔?

    屋內沒貴氣逼人的華麗寶石裝飾,所有傢俱皆以楠木雕刻製造,典雅細緻,散發出淡淡幽香。

    臥房地板皆鋪設白色長毛地毯,不使有時會赤足跳下床的曉兔受凍,房內一角擺設的楠木雕花桌椅,案上文房四寶俱全,還有一盞琉璃燈,為她提供光明。

    她所居住的院落,如同她給人的感覺,溫暖、舒服。

    殷槐笙一回到殷家,就直接抱著曉兔回到她最熟悉喜愛的臥房,心疼地緊抱著她坐在床沿,他的衣襟被她的淚水弄得濕了又幹,幹了又濕,她那無聲的哭泣,遠比縱聲大哭更加撕裂他的心。

    「別哭了,難道你忘了我曾說過,你哭紅雙眼的模樣很醜,你真想當醜兔兒?」殷槐笙憐惜地執起她的手腕,在帶傷沁血之處,印下一吻。

    曉兔以手背拭淚,哽咽搖頭。「不想,可是不知道怎麼了,我就是止不住淚。」

    殷槐笙心疼地長歎了口氣,瞭解原因在於她受到太大驚嚇,一時間無法平復心頭恐懼,想起始作俑者,滔滔怒焰便又席捲心頭。「真不該那麼輕易放過徐書進,沒將他大卸八塊,不打緊,有的是機會彌補。」

    該死的徐書進!該死的徐書意!該死的紅娘!這三個欺善怕惡的混帳!

    「阿笙,不要那麼做。」她緊抓著他的衣襟阻止。

    「為什麼你要阻止我?難道你不痛恨他的所作所為?」這口氣實在難以咽下。

    「我當然痛恨他,可是我更愛你,我不希望你的雙手因為我而沾染鮮血,你明白嗎?」看他的指關節因痛打徐書進而受傷,她好心疼。

    「唉,你果然是傻兔兒,明明受了委屈,心裏卻依然記掛著我,教我如何不愛你?對你又怎麼松得開手?」他真的是愛慘她了,拇指心疼地為她拭淚。

    「那你可要更加牢牢抓緊我,愛我更多、更多。」溫柔的撫觸,激起她更多的貪心渴求。

    「要達成你的要求簡直易如反掌,你可以再更貪心一點。」他連命都可以給她,還會有什麼不能給?

    「我會再想想,想到就跟你說。」她淡淡一笑,總算不再傷心落淚。

    他輕抵著她的額,與她協議。「就這麼說定了。」

    他手背上的血漬實在礙眼,曉兔以衣袖替他擦拭,殷槐笙眼明手快避開,她不解地淚眼迷蒙瞅向他。

    「很髒,別碰。」他不要她的衣裳沾到徐書進的血,連一丁點都不許。

    「你的手,會很痛嗎?」寧可遍體鱗傷,她也不希望他因她而受傷。

    「比起我心裏所承受的劇痛,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只要她好,只要她沒受半點傷害,再多的疼痛加諸到他身上,他也毫無所感。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她難過的向他道歉。

    「傻瓜,你乖乖地待在家裏,是徐書意開後門讓徐書進進來綁走你的,這一切並不是你的錯,你無須道歉。」食指輕勾起她的下巴,灼亮的黑眸直視她,不許她自責。

    曉兔輕應了聲,抱緊他的腰桿,側耳聆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一聲接一聲,令她感到無比平靜。

    婢女在此時提著一桶桶熱水放輕腳步進到房內,安靜的將熱水注入屏風後的浴桶內,目光儘量避開被少爺摟抱在懷中的曉兔,白天所發生的事她們全都聽說了,還親眼目睹徐書意哭紅了雙眼,頹喪著雙肩落寞離開。

    婢女們全都義憤填膺,為曉兔大抱不平,幸好蒼天有眼,雖然吃了不少苦,可她總算是平安歸來。

    打理好浴桶後,為首的婢女屈膝一福。「少爺,熱水已備妥,曉兔姑娘可以淨身了。」

    「你們都退下吧。」寫滿憂慮與痛楚的黑眸無法自懷中這張紅腫著雙眼的小臉移開。

    「是。」婢女們依序退下,帶上門扉。

    從頭到尾覺得自己很狼狽的曉兔緊緊依偎著她的壞眼狐狸,羞于看向府裏的婢女。

    「沒事的,你仍舊是那個人見人愛的小兔兒。」看穿她心思的殷槐笙柔聲安慰,大掌輕撫她的發絲。「我抱你去沐浴好嗎?」

    「我可以自己走過去,可是我要你在這裏陪我,好嗎?」獨自一人她很害怕,她需要他在身邊。

    殷槐笙大方地長腿交疊,靠躲在她床上,淘氣地對她眨眨眼。「當然好,就算你不開口要求,我也會賴在你房裏。」

    他故作輕鬆地安撫她,使她不再害怕緊繃,他的溫柔體貼驅走了她心頭的恐懼,令曾經冰寒的四肢百骸,暖流流竄。

    有他在,她永遠安全無憂。

    嘴角噙著一抹釋懷的微笑,離開阿笙炙燙的胸膛,輕巧下床走到繡有花鳥的屏風後,褪下衣衫準備沐浴。

    坐在她床上的殷槐笙閉目養神,在看不見她的情況下,聽覺反而變得更為靈敏,她解開衣帶、褪下衣衫,掛上屏風窸窸窣窣的聲音,帶給他無盡想像。

    耳根泛紅燒灼,他緊抿著唇,雙手緊握成拳,嚴厲命令自己不可輕舉妄動,她尚未自驚嚇中恢復,他萬萬不可為了逞一己私欲,做出傷害她的事。

    他低聲喃喃自語:「殷槐笙,儘管你早已習慣當無賴,但在今天這種情況下,說矯情也好,虛偽也罷,你一定要試著當一回正人君子。」

    全裸的曉兔足尖碰觸到上頭撒滿桃花花瓣的熱水時,忽然聽見他似乎喃喃自語著什麼,粉唇輕啟。「阿笙,你在跟我說話嗎?」

    無邪的疑問,宛如提出誘人的邀請,教飽受欲念折磨的他聲吟了聲,粗嘎著聲回應。「你儘管洗你的澡,我沒在跟你說話。」

    「哦,好。」許是她聽錯了,聳了聳肩,踏入浴桶,溫熱的水刺激到腳踝上的傷口,痛得她輕呼了聲。

    「小兔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你別洗了,先乖乖躺回床上等大夫來。」一救到她,他便刻不容緩命人去請大夫,是曉兔堅持要先沐浴淨身,才會直到現在還沒讓大夫診治。

    「是腳踝上的傷口碰到熱水的關係,我沒事。」她深深吸了一大口氣,忍著疼痛快速踏進浴桶,坐入熱水中。

    熱燙的水洗滌著傷口,痛得她整張小臉糾結成一團,比酸梅還皺,眼眶再次泛淚,不過這回她記得緊閉雙唇,不發出半點聲音,以免他聽了會擔心。

    「你真確定?不是身上其他地方感到疼痛?」坐立難安的他跳下床。一個箭步就要衝去揪她出來檢查身上是否還有其他傷口,但人沖到屏風前及時停住,想起此刻的她一絲不掛,倘若他真的抓她出來,恐怕會心猿意馬忘了初衷,萬不得已,唯有守在屏風這一頭以防萬一。

    「不是,我真的沒事,你不用為我擔心。」好不容易傷口適應了熱水,不再刺痛,她這才悄悄的逸出一口氣。

    「是這樣嗎?」儘管她再三保證,殷槐笙仍舊無法放心,像是妻子正要生產的丈夫,焦急地來回踱步。

    曉兔打散一頭烏溜長髮,掬水清洗。

    水流清洗聲,在殷槐笙本就不平靜的心湖激起更加激昂的水花,焦急的步伐猛地停住,仰頭自嘲一笑。「正人君子真不好當。」

    清洗完長髮的曉兔站起身檢查身上的傷,發現腹部紅了一片,是徐書進踹她的結果,只是受傷的位置在胸腹之間,要她掀開衣衫讓大夫檢查,實在羞人,她坐回浴桶,苦惱遲疑著。

    「那個……阿笙……」再害羞也要分享她的苦惱,反正她的煩惱就是他的煩惱,他們不分彼此。

    「怎麼了,很不舒服嗎?你快點出來,算了,我直接抱你出來。」擔心她的傷勢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嚴重,殷槐笙急切沖到屏風後。

    「你別進來!」曉兔驚叫一聲,裸露嬌軀更往佈滿花瓣的水面下藏,縮著身子就怕有哪兒沒遮到,讓他瞧見不該瞧見的。

    沖到屏風後的殷槐笙所看見的僅僅是在水面上紅透了雙頰的可愛臉龐,水面下的嬌軀皆被粉色花瓣遮掩,她又羞又惱的模樣看起來似乎真的沒事,那她剛才為何會欲言又止?

    「你先出去。」她嬌羞的趕人,若非有所顧忌,她早潑他的滿頭滿臉的水了。

    不妥協的殷槐笙雙手環胸,要她當面說清楚。「你說沒剛剛是怎麼回事,休想輕易打發我。」

    所謂的出水芙蓉指的就是這樣的畫面吧!她看起來秀色可餐,時而純真,時而誘人,使他想要一口吞了她,一輩子也不會覺得煩膩。

    「……」好吧,以阿笙固執的個性,若是她不屈服,就算得耗到天亮,他也會跟她耗下去,何況她本來就打算跟他說,雖然不是在這種情況下,但也只好硬著頭皮說了。「我被徐書進踢傷的地方在胸腹之間,你派人去請的大夫應該是男的吧?我覺得……要敞開衣衫讓別的男人又摸又瞧的,實在……」

    愈說愈害羞,快熟透的小臉愈往水面下躲藏,幾乎整個人都快沈進水裏。

    經由曉兔提醒,殷槐笙這才發現問題所在,他全身一僵,赫然自美麗的畫面裏驚醒。

    他是守財奴,他是吝嗇鬼,豈能讓別的男人看去他心愛小兔兒雪白柔軟的嬌軀?不成!絕對不成!

    「你別急,我來找法子解決。」顧不得貪戀她的嬌俏甜美,他大步流星急忙離開她房間去下達命令,就算翻遍整座京城,也要給他找出個女大夫來。

    曉兔瞪著他急忙往外去的步伐,忍不住噗哧一笑,心頭甜又暖,「看來他比我還緊張,是吃醋了吧!」

    雙手交疊放在浴桶上,下巴輕靠在上頭,想著他吃醋的模樣,覺得可愛透頂,嘴角的笑意為此更加深幾許。

    在殷槐笙的要求下,劉管事果然找到一名剛到京城的女大夫,經由女大夫診治,確認曉兔沒有大礙,開了傷藥,送走大夫後,已天泛初白。

    所有人折騰了一日夜,皆疲累不堪,早沉入夢鄉呼呼大睡,可「白兔居」內燈火通明,僅著單衣的曉兔張大了雙眼,蓋著被子了無睡意地躺在床上。

    守在床畔的殷槐笙愛憐地愛撫著她的頭髮,低沉著著問:「天都亮了,你一定累壞了,怎麼還不睡?」

    曉兔搖了搖頭,「不知道,總覺得好像一閉上眼睛,就又會看到徐書進面目猙獰地接近我。」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即使明知已經安全無虞,可不知為何,閉上雙眼,還是會害怕得無法放鬆。

    「那傢伙不會再傷害你了。」

    「我知道,只是……」

    「你躺進去一點。」他輕推著她的身子。

    曉兔依言而行,不解的看著他,見他褪下鞋襪和衣躺在她身邊,這才恍然大悟。

    殷槐笙側過身與她面對面,大掌將她的頭輕按至心口。「睡吧,我就在這裏守護你,沒有人能夠再傷害你。」

    倚靠著他,聆聽沉穩的心跳聲,讓炙熱的體膚熨燙著,她感到很安全,眼皮開始感到沉重,慢慢閉上。

    好看的嘴角勾起一抹寵溺的微笑,想起了小時候當她作噩夢時,也像現在一樣無法安心入睡,那時她會偷偷溜進他房裏跟他撒嬌,兩個人會如同現下的姿勢緊緊相擁,雙雙入睡,夢魘不再侵擾她。

    殷槐笙深吸了口氣,吸進她發上的花香,當她的鼻息平穩,確定她進入熟睡後,緊繃了一整天的情緒終於平緩下來,深邃黑眸灼亮釋然。「小兔兒,你一定要好好的陪我直到終老,知道嗎?你不可以狠心丟下我一個人,絕對不可以。」

    今日他徹底品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更加清楚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沒有她,她對他是如此重要,她可明白?

    輕輕啄吻了下她的發絲,穩穩讓她平貼於心口,感受她溫熱的體溫良久,直到疲憊感湧上,這才懷抱著心肝寶貝的她一同墜入不再倉皇驚恐的夢鄉裏……

    數日後,殷槐笙大刀闊斧將徐水蓮的人馬徹底從城中珠寶鋪拔除,此舉使得其他珠寶鋪中與徐水蓮交好的人馬人人自危,唯恐自己會是下一個被殷家少主踢出去的人。

    殷尚文暗算竊喜,等著殷槐笙將鋪子裏所有事務將由他全權處理,結果事情發展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殷槐笙另外指派人手進駐珠寶鋪,那些人毫不留情指正德勝與他的手下,殷尚文為此愁眉不展,不得不臆測殷槐笙也想拔除他的勢力。

    不論殷槐笙心底在打什麼主意,沈不住氣的殷尚文決定走一趟,親自問個清楚。

    劉管事去請出殷槐笙時,在夜光廳等候的殷尚文環顧廳中每一件價值連城令人眼紅的古董寶貝,每看一件,他就心痛一分。

    父親生前的畫像高掛在正廳中央,殷尚文仰頭凝視畫中威嚴不苟言笑的父親,新仇舊恨瞬間籠罩心頭。

    「爹,你對我一直不公平,這一切原本都該屬於我。」不甘心的他喃喃自語,若非父親偏愛大哥,他怎會落得看殷槐笙那個臭小子的臉色過日子?

    自小在這裏生長,殷尚文非常清楚這座宅邸有多大,又藏了多少寶貝,再加上令他垂涎的寶石礦井,比起兄長得到的,他爹只給了他一座宅邸、一些錢財與一間鋪子,實在是太虧待他了。

    「你從沒正眼看過我,我從來就沒有不如大哥,你明白嗎?」爹死了,大哥也死了,不都說最後活著的才是贏家嗎?他卻可悲的到現在都還嘗不到勝利滋味,不該是這樣的!

    「叔叔,聽說您有要緊事找我?」殷槐笙閒適的拿扇子搧風,一身貴氣紫袍,氣定神閑出現在他背後,方才殷尚文的怨懟不滿他全聽見了。

    殷尚文聽見他的聲音,暗惱自己方才太過氣忿難平,以致說了些不該說的,不曉得有沒有被他聽見?殷尚文揚起和藹的笑容轉身面對他。「槐笙,叔叔的確是有些事想問你。」

    「叔叔坐啊,別客氣。」殷槐笙笑著走過殷尚文身旁,慵懶坐進由紫檀木雕刻而成的首座。

    殷尚文見他坐在本該屬於他的位置,眸子閃過不快,旋即隱逸消失,坐進下首位置。「其實叔叔今兒個會來則為了城中珠寶鋪的事,我知道你另外指派人手進珠寶鋪,本來這也沒什麼,只是聽德勝說,他們似乎對他頗有微詞,所以我才想過來瞭解一下情況。」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其實很簡單,就是德勝堂哥認為所有人都得對他惟命是從,偏偏他不是主子,當然就會有小糾紛出現。」殷槐笙愉快的搧著風,邊喝了口婢女送上的「大紅袍」。

    他早就料到他的安排會招來殷尚文父子的不滿,所以叔叔找上門來,他一點也不意外,可惜的是曉兔本來還快快樂樂地枕在他膝上聽他念書,他難得當一回文人雅士,就這樣被叔叔破壞了,嘖!

    「德勝的確不是主子,可好歹我也算是半個主子,那些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你說是不是?」

    殷槐笙不以為然的坐了下肩,收起扇子,擱放在花幾上,研究似的偏頭睇望殷尚文。

    殷尚文被他看得心裏直發毛,他沒忘前些日子殷槐笙是如何對付徐水蓮,今日他單槍匹馬前來,不會成了徐水蓮第二吧?該死!他怎麼會忘了要多帶點人來保護他呢?

    「怎、怎麼了?有、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只是叔叔不提,侄兒真不知叔叔是半個主子。」殷槐笙冷冷一笑。

    「這殷家珠寶鋪能有今日的成就,是‘我爹’,也就是你爺爺親手打下來的,說我是半個主子一點也不為過,不是嗎?」殷尚文特意強調,是要這個出身不夠光彩的侄兒瞭解,他可是更具資格當主子。

    「話雖如此,可那天聽殷夫人言下之意,似乎並非如此。」殷槐笙冷冷譏嘲。

    「槐笙,那天大嫂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全是在造謠,你爺爺可是很看重我,我對你亦是打人心底喜愛,你千萬不能相信她。」殷尚文怕他心頭會有疙瘩,趕忙再次澄清,肯定是在徐水蓮所說的話影響了他,他才不再和顏悅色。

    殷槐笙慢條斯理拿起茶盅輕啜了口茶。「是否為造謠,你我心裏有數。」

    「大嫂生性唯恐天下不亂,你也不是不曉得,她恨不得見咱們叔侄倆反目啊!」殷尚文聽出他話中有話,急得額際淌下汗水。

    殷槐笙淡淡一笑,欣賞殷尚文急切解釋的窘況。

    殷尚文見他不信,佯裝心痛地撫著心口。「槐笙,叔叔對你的真心日月可表,你不能被那個惡毒的女人給騙了。」

    「是真心或是虛情假意,我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叔叔。」

    「呃?」心虛的殷尚文渾身一震,暗忖他究竟知道些什麼。

    「有些事我不說,並不表示就一無所知,我娘在世時,真是多謝叔叔的‘關照’。」說到關照二字時,殷槐笙雙眼迸射出銳利光芒,陰厲得仿佛要將殷尚文射穿一個洞。

    「呃……你不用太客氣。」殷尚文幹乾笑了兩聲,回避他銳利的雙眼,許是自己嚇自己,其實槐笙什麼也不曉得。

    「相較于叔叔多次出言羞辱我娘,我對叔叔真的是客氣多了,是不?」殷槐笙皮笑肉不笑,挑了挑眉。

    原來槐笙一直都知道!冷汗涔涔的殷尚文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心思紊亂地想著下一步該怎麼做,再討好槐笙是不可能的了,但他又不甘心永遠屈居侄子之下,那麼是要放手一搏了?為了龐大家產,他可以豁出去,管他殷槐笙有多可怕,必要時,他會比這個臭小子更狠更毒!

    手指輕撫花幾。「叔叔都不說話,是默認了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既然德勝在鋪子裏做得不夠好,被指正也是應該的,我已經出來好一會兒,該回去了。」已做好打算的殷尚文丟下話,匆匆離開。

    帶著陰狠的殷尚文在回廊上與氣焰不再的徐水蓮錯身,急切的步伐停頓了一下,隨即又繼續向前邁步,在他眼裏,徐水蓮已是成不了氣候的失敗者,與她共謀大事不過是貶低自己,還是與德勝合謀比較可行。

    送走殷尚文,氣定神閑的殷槐笙要起身回「白兔居」陪心愛的小兔兒時,連日來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徐水蓮戰戰兢兢走進來,殷槐笙心頭再湧現想要翻黃曆的興致,今兒個是啥好日子,居然兩大瘟神先後找上他,回頭得沐浴淨身去除穢氣才行。

    「……我……有話想要跟你說。」自從那日被殷槐笙弄到手脫臼,徐水蓮受到不小驚嚇,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才有辦法下床,若非萬不得已,她是絕對不會再來找他。

    殷槐笙淡笑揶揄。「殷夫人何時變得這麼客氣拘謹了,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哪!」

    再也不敢對他大聲嚷嚷的徐水蓮輕扯了下嘴角,小心翼翼開口。「我知道書進與書意得罪了你,書進被你打得躺在床上整整七日,好不容易下了床便痛打書意一頓,打得書意鼻青臉腫,他們倆已受夠教訓,就請你原諒他們吧!」

    殷槐笙感到有趣地笑出聲。「徐公子出手打徐姑娘,是他們兄妹倆的事,可跟我沒半點關係。」

    他是明知故問,書意會被打,全是因為他告訴書進是書意告的狀,但這些指責的話,徐水蓮全部吞下,隱忍不說。

    「我想說的是他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絕對不敢再犯,你就別為難他們了,快讓那些債主別再登門要債。」要不是哥哥與書進欠下的錢多到令她咋舌,今日她也不會拉下臉來懇求他高抬貴手。

    他神情無辜再無辜地兩手一攤。「殷夫人這麼說,無非是對我有極大的誤解,著實教我啼笑皆非,我既不開賭坊也未放高利貸,更不是徐家的債主,殷夫人真要為債臺高築的娘家解套,該一一到債主家登門拜訪才是,怎麼會找上我?」

    事情很簡單,在曉兔被徐書進擄走隔天,全京城的人便都知道——殷槐笙與徐家從此勢不兩立,徐家的債主們知道徐家失去了擁有金山銀礦的殷家當靠山,紛紛上門討債,就怕最後自己會連一文錢都要不到。

    當然翡翠姨也使了不少力,讓姑娘們在酒酣耳熱的徐家債主耳畔挑撥,讓他們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全京城的人如今皆知徐家僅剩一個空殼子,除非是善心大發,不然沒有人會傻得借銀兩給徐家。

    「你雖然不是債主,但你有辦法助我娘家度過難關的是不?」也是在此時,徐水蓮方知過去自己有多天真自滿,竟以為殷家一半以上都歸她掌控,但今非昔比,帳房老李不聽她的也就算了,連城裏鋪子的帳房都指揮不了,除了身邊現有的珠寶首飾與銀兩外,她已一無所有。

    「我為什麼要幫你?」徐水蓮的要求實在是既可笑又不可思議,他們兩人素來水火不容,再加上徐書進三番兩次得罪他,她怎麼會認為他肯伸出援手?

    莫非是他平日為人太過和善,以至於讓徐水蓮產生錯覺?看來他該改進了。

    「你至少看在我是你爹妻子的份上,幫我一把也不為過不是嗎?」徐水蓮明知是強求,仍是厚著臉皮要求。

    「我這個人不愛當以德報怨的正人君子,比較喜歡當有仇必報的小人,我清楚記得我年幼時你爹和你哥哥是怎麼傷害我娘的,那印象太過深刻,不是說忘就忘得了,現下你該感謝的,是我什麼都沒做,只是讓你哥哥與你侄子自我毀滅,若由我出手,他們非死即傷,或者那是你想要的?」他很好講話的,甚至可說非常樂意親自對徐家出手。

    「不!不要那麼做。」徐水蓮心驚膽顫地揚聲阻止。

    「其實我這人非常簡單,別人怎麼待我,我就怎麼待人,仔細想想,我對殷夫人你算非常好了,是不?」他冷冷一笑,要徐水蓮明白他真的已經手下留情,不要再有任何不滿。

    他的話,使徐水蓮明白前來請他高抬貴手是最愚蠢的行為,他根本就非常樂意看她哥哥與侄子毀了自己,回想起從前種種,若非丈夫背叛,她也不會錯待槐花母子,以致造成今日這難以挽回的局面。

    怪來怪去,都得怪她那不懂得珍惜她的丈夫,害她變得像是寄人籬下的小媳婦兒,她恨死他了。

    徐水蓮沮喪地垂下雙肩,再也無話可說,猶如鬥敗的公雞,落寞走出大廳,娘家最後會變成怎樣,她是無能為力了,今後她能保住的僅有她自己。

    殷槐笙冷漠目送徐水蓮離開,若非曉兔不願他的雙手沾染血腥,他早就一筆筆向徐水蓮及徐書進、徐書意討回。

    哼!真是太便宜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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