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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茵 -【皇子愛找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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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5 00:24: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唐茵 - 皇子愛找碴

為了救出被賣入妓院的兒時玩伴,她趁夜深一身黑衣潛入……
人是救出來了,但為了引開護院的追擊,
匆忙間她只得躲進妓院廂房暫避。
誰知這一放鬆,竟覺飢腸轆轆,不只吃了房裡桌上的菜餚,
不知不覺間還喝光了一壺香甜酒液……
是錯覺嗎?怎麼她覺得叫醒她的男人是——
她此生最害怕的二皇子? 真的是他!
更可怕的是,待她清醒過來時他對她說的話。
他說——她主動對他投懷送抱,甚至強吻他;
還說他已在她身上註記了吻痕,
從此以後她只能屬於他……
天要亡她嗎?她怎會「又」去招惹這個脾氣暴躁、
喜怒無常又愛記恨的二皇子?!
六歲那年她隨爹娘入宮探視皇后姨娘,
不小心看見他的「怪」模樣,差點因此死在他掌上;
自此,她見到他猶如老鼠遇上貓,避之唯恐不及,
如今發生了這種事,以後她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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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5 00:25: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饒命啊!二皇子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淒厲求饒的聲音,從一間木門上雕有麒麟圖騰的寢宮裡傳出。

沒多久,就見一名宮女衣衫不整地被幾名太監從裡頭給拖出來,蒼白的臉上淚痕交錯,嘴裡不停地哭喊著求饒聲。

「把她給我拖出去殺了!我再也不想見到這個女人!」驚人的怒吼聲從寢宮內傳出,伴隨著一陣物品落地所發出的碎裂聲。

一道小身影躲在假山後面,在目睹這一切後,害怕地吞嚥了口口水。眼看那名宮女姐姐被押走已有一段距離,仍可聽到她絕望的哭求聲。即使心裡害怕得緊,可仍難掩好奇,趁著那些人遠離,邁開小步伐,悄聲往那兩扇微敞的木門走去。

她小心地躲在門邊探頭往裡頭望去,還未看清房裡頭方才發出吼聲的人是誰,下一刻,眼前一花,還未及反應過來,小身子已被一股強勁的力道給拖入房內;等她反應過來,這才驚覺自己被壓制在地上,脖頸被一雙大掌箝制住。

一雙大眼驚恐地往上望去,對上一雙赤紅噬血猶如野獸般的黑眸。

「你是誰?為什麼鬼鬼祟祟出現在我房門口?」少年俊美的臉上揚起一抹邪笑,那笑容令人莫名膽寒,臉上有著不尋常的紅潮,雙掌微一使勁,滿意地看到小女孩掙扎脹紅的小臉。

「…放…開…我…」小女孩嚇得雙手直拍向欲置她於死地的雙掌,一雙小腳胡亂地踢動著,心裡直喊著爹娘快來救她。

「還不快說!」少年黑眸狠光盡現,眼底無一絲憐憫,眼前交錯著小女孩痛苦的小臉,還有一張別有企圖的美麗臉龐。雙掌再一使力,眼看小女孩小臉脹成了青紫,兩眼翻白,就快要死在他雙掌上了…

「二皇子,快住手!」

一道身影在千鈞一髮之際及時出手,出掌拍向少年的肩頭,迫使他雙手一鬆,忙不迭地將小女孩拉到身後。

「李煥,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我出手!」俊美少年身形不穩地搖晃了下,黑眸赤紅地大睜,狠狠瞪著他的貼身護衛。

「二皇子恕罪,請您看清楚一點,她只是個小女孩,並不是方纔那名別有居心的宮女。」

李煥心知若非主子現在發著高燒,又被方才賜死的宮女下了迷藥,神智迷亂,他絕無法在他手底下救到人。想到方才驚險的一幕,仍令他冷汗直流;看著身後小女孩顫抖的小身子,心裡慶幸著自己及時出手救了她。

「敢未經我許可,擅闖我青麟宮,又在我寢宮門口張望,不管是誰都該死!」

俊美少年黑眸中殺意未褪,撐著昏眩的神智,直盯著被李煥拉到身後的小女孩,猶如猛虎遇到獵物般不肯輕易放過。

小女孩驚懼地鬆開李煥的手,轉身跑了出去,一道身影不死心地緊追在後。

「二皇子!」李煥臉色一白,趕緊追上去。

俊美少年沒料到小女孩竟會武功,跑得還挺快的,眼看她的小身子就快跑出青麟宮了,手掌化成爪,朝小女孩身後襲去…

「爹、娘!」小女孩原本恐懼的小臉,在看到雙親出現時驚慌地撲了上去,緊緊抱住娘親的脖頸,不敢回頭望去。

「少麟,你在做什麼?!」皇后驚愕地看著滿臉殺氣的二兒子。

「珊瑚,你怎麼了?為什麼一直哭,全身一直發抖,天啊…你的脖頸是怎麼一回事?」

裴夫人心疼地看著小女兒脖頸間的勒痕,眾人一看,臉色大變,同時望向站在一旁的俊美少年。

俊美少年還未等到眾人的質問,黑眸一閉,修長的身子直挺挺地往後倒去,恰好被隨後趕上的李煥給扶抱住。

這一年,二皇子…闕少麟,年方十四;裴珊瑚,六歲。

這一日,風和日麗,從宮裡被驚嚇到回來生了場大病的裴珊瑚終於將身子養好了,又開始蹦蹦跳跳,打算去小院裡蕩鞦韆。

當她開心地跑到小院裡時,卻見到一道身著藍袍錦鍛、腰束玉帶的修長身影背對著她。站在鞦韆旁的那道背影十分陌生,讓裴珊瑚停下腳步,也在同時,那人發現了她;當那人緩緩轉過身來,裴珊瑚霎時驚嚇得小臉刷白,倒抽一口氣。

那是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是她所見過最好看的臉,卻也是最令她懼怕的一張臉。

裴珊瑚害怕地後退一步,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脖頸,脖頸上的瘀痕可是過了好些天才消褪,她無法忘記自己差點死在他雙掌下的驚恐。

「聽說你那日從宮裡離開後就生了場大病,果然是小孩子,那麼不驚嚇。」少年唇角勾起一弧冷笑,雙臂環胸,黑眸睥睨地睇視著她。「你還真是厲害,能令父皇對本皇子大發雷霆,要我親自前來向你道歉,順便和你熟識一下,我的珊瑚小表妹。」

父皇在得知他險些殺了她後,雷霆震怒,母后更是氣到說是無臉面對卿姨一家人,兩人完全不理會他也是遭人設計的受害者,硬是逼他必須前來裴府一趟,好好向卿姨一家人解釋清楚並取得原諒,順便認識一下差點死在他手裡的小表妹。

對於這個小表妹,他印象只停留在她二歲時,還在學走路搖搖晃晃的模樣。幾年不見,倒也長得一副粉雕玉琢的討喜模樣,尤其是那一雙靈活的大眼,一看就知道是個鬼靈精丫頭。

「怎麼不叫人呢?本皇子雖然和你是表兄妹,但君臣有別,你還是得叫我一聲二皇子,懂了嗎?」闕少麟提醒她兩人之間的身份差異,話裡隱含警告。

「二…二皇子。」裴珊瑚怯怯地喊了聲,一雙大眼轉了一圈,尋求可以逃跑的機會。

「珊瑚,你身體好一點了嗎?我們一起出去玩。」

一道小身影開心地踏入月洞門內,在瞧見小院裡多了一名她從未見過的少年時,腳步霎時停住。那少年俊美陰邪的模樣令人印象深刻,眉宇之間有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有朋友來找你了。小表妹,以後我們會常見面的,希望你下次見到我時,不會再發抖了。」闕少麟笑睇了眼她驚懼的模樣,離去時瞥了眼站在月洞門邊、不敢上前的小身影,修長的身子這才轉身離開。

「珊瑚,那個人是誰啊?長得比琥珀哥還好看,可是看起來好可怕。」羅彩霓好奇地問著好友,在看清好友臉上慘白欲哭的模樣時,驚叫出聲:「珊瑚!你怎麼了?」

「彩霓,那個人就是二皇子,也是我的二表哥,他說以後會常來府裡,怎麼辦?」裴珊瑚害怕地哽咽。

只要一想到上次進宮時差點死在他手裡,他當時欲置她於死地的狠戾模樣,就令她無法不感到恐懼。

羅彩霓不自覺害怕地吞了口口水,開始考慮以後要少來這裡了。「珊瑚,不要怕。大不了以後知道他要來時,你就跑來找我,這樣不就遇不到他了嗎?」她想到了這個好方法。

裴珊瑚聞言,也覺得這個方法不錯,這才鬆了口氣,不再感到那麼害怕了。

「三小姐,老爺和夫人請你到大廳一趟。二皇子要離開了,想再見你一面。」

一名丫鬟踏入月洞門,來到裴珊瑚面前,欠身稟告。

「哇…我不要去啦!」裴珊瑚一聽,再也忍不住了,害怕地嚎啕大哭起來。

「三小姐,你別哭啊!發生什麼事了?」丫鬟嚇得手忙腳亂,連忙蹲下身子安撫著她。

「珊瑚不要哭啦!」

這日午後,闕少麟的突然到訪,讓裴珊瑚對他的懼意有增無減。

大街上,人潮熙來攘往,摩肩接踵,一道身著藍袍模樣的俊美少年負手悠閒地走著,身後的護衛李煥,總是在人潮即將碰到主子時,適時以手臂格開對方。

闕少麟唇角噙著一抹淡笑,瞥了眼李煥手裡提著的食盒,那可是一大早母后命御膳房趕做出來的各式糕點,特地要他親自送來裴府一趟,擺明了要他多走動,以聯絡兩家的感情。

「李煥,你覺得這回珊瑚那個丫頭見到我,還會抖個不停嗎?」

想到上回拜訪完裴府,臨去時他執意要再見珊瑚一面,丫鬟趕來回報,說是珊瑚突然大哭,死都不肯來送行;於是他非常好心地親自再去了趟珊瑚樓見她一面,成功地把她嚇得當場哭昏在她娘懷裡…他嘴角的邪笑不由得加深了。

「主子,你就別再嚇珊瑚了,她只不過是個小孩子。」李煥深知主子惡劣的心思。

「只是一個小孩子?就能令父皇對本皇子大發雷霆,本皇子長到這麼大,可是頭一次被母后罵得那麼慘。」只要一想到這,他胸口的怒氣就難平。

「再怎麼說珊瑚也是主子的表妹啊。」李煥提醒主子整人也別太過分了。

「若非她是我的表妹,你以為本皇子只會嚇唬她,就這麼簡單饒過她了嗎?」若非她是卿姨的女兒,他做的絕不止這樣嚇哭她而已。黑眸陰狠地瞇起。

主子這番話根本就顛倒是非,完全不認為自己有錯在先。李煥忍不住在心底替裴珊瑚掬一把同情之淚。

「咦!那不是珊瑚嗎?」李煥瞧著前面下一個路口,手裡拿著一支糖葫蘆,正開心地舔著,笑得一臉甜美可愛的裴珊瑚。

「還真的是她。跟上去。」闕少麟俊美的臉上掠過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大步跟上她。

李煥搖頭歎息,無奈地尾隨而去,只希望主子整夠了人,可以盡早收手。

裴珊瑚一路開心地舔著在路邊買的糖葫蘆,走進回春堂裡,渾然未覺被人跟蹤。

「羅大哥。」她一踏進裡頭,就瞧見正準備背上藥蔞的羅文賢,乖巧地叫人。

「珊瑚,來找彩霓玩嗎?她人在後院幫忙顧藥。」羅文賢一見到她來,臉上揚起一抹笑。

「羅大哥,你要上山採藥嗎?」裴珊瑚瞧著他身後背起的藥簍,猜測地說。

「是啊。想吃山楂餅嗎?羅大哥拿幾塊給你吃。」

羅文賢從抽屜裡拿了幾塊山楂餅出來,用紙包好,走到她面前,彎下身子交到她的小手上,忍不住疼寵地摸了摸她細緻的小臉。

「謝謝羅大哥。」裴珊瑚看著手上的山楂餅,開心地道謝。

「珊瑚來了啊!」羅父正好看完最後一個病人,瞧見她來了,露出一抹慈愛的笑。

「伯父好。」裴珊瑚笑咪咪、嘴甜地打招呼。

「乖。」羅父朝她笑著頷首,轉頭看著兒子。「時候不早了,快出門吧。」

「好。」羅文賢輕撫裴珊瑚的頭,這才起身走出回春堂。

「伯父,我去後院找彩霓了。」

裴珊瑚邊吃著糖葫蘆邊走進內堂裡,熟稔得像在自家似的。經過內堂,拐了個彎,來到後院,就見後院空地上擺放著十幾個藥壺,正在冒著煙,空氣中散發著濃重的藥味,而羅彩霓正蹲著小身子和一名大嬸在看顧著藥壺。

「珊瑚你來啦!」羅彩霓一看到她,開心地跑上前,拉著她一起坐在一旁的矮凳上。

「林大嬸好。」裴珊瑚有禮地先向一旁的婦人打招呼。

林大嬸看到她圓臉上滿是笑意,這裴家三小姐長得粉雕玉琢又笑口常開,一張小嘴甜如蜜,人見人愛,小小年紀就讓大家疼入心坎裡。

「彩霓,分你一顆糖葫蘆吃。」裴珊瑚年紀雖小,卻十分大方,將一顆糖葫蘆從竹籤中抽起,遞給了她。

「珊瑚,二皇子是不是又來你家了,不然你怎麼會來這裡?」羅彩霓一面吃著糖葫蘆,一面問著好友。

「才不是呢。二皇子沒再來了。娘說他那次來是專程來道歉的,他住在宮裡,不會常來的。」裴珊瑚笑得十分開心,一雙大眼因笑瞇了起來,一想到不會再看到那個可怕的人,她的心情每天都很好。

「你確定我不會常來嗎?我這回可是特地帶著好吃的糕點來看你,我的珊瑚小表妹。」低沉的嗓音含著一抹惡意的戲謔,在兩個小女娃身後響起。

兩人從矮凳上驚跳起來,一同朝後望去,裴珊瑚小臉倏地刷白,瞧著面前修長的身形,還有那張俊美臉上的似笑非笑,眼眶不自覺地泛紅,小身子無法克制地又顫抖了起來。

「珊瑚…」羅彩霓拉了拉好友的手,要她別只顧著發抖。

「怎麼?不會叫人嗎?」闕少麟雙臂環胸,黑眸睥睨地瞧著她害怕顫抖的小身子,唇角勾起一弧滿意的笑。

站在他後頭的李煥,對主子惡劣的行徑只能無奈地搖頭。

「你們是誰?怎麼可以跑到這後院裡來?」林大嬸將煎藥時辰已到的藥壺倒在碗裡,一回頭就看到後院多了兩個陌生人,連忙出聲低喝。

「放肆!沒見到二皇子駕到,還不快過來拜見!」李煥容不得任何人對主子無禮,上前一步,出聲喝斥。

林大嬸一聽,雙腳發軟,連忙跪在地上磕頭。「二皇子,請恕民婦眼拙,方才得罪之處,千萬別怪罪。」

闕少麟目光只鎖住面前顫抖的小身子,對週遭的事一點興趣也沒有,仍等著她開口。

「…二…皇…子。」裴珊瑚目光不敢看向他,只敢望著地上,怯怯地低喊了聲。

闕少麟這才滿意地放過她。黑眸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婦人,不耐煩地斥道:「起來吧,別在這裡礙眼。」

「是,謝二皇子。」林大嬸不敢再多停留,低垂著頭,匆忙離開。

闕少麟目光在後院裡轉了一圈,對鼻間傳來的濃重藥味忍不住皺眉。

「珊瑚,還不走嗎?」闕少麟旋身邁開步伐,走沒幾步,發覺身後的小人兒並沒有跟上,回頭不悅地瞪著她,警告地低喚:「珊瑚。」

裴珊瑚似乎驚跳了下,在闕少麟打算走回來時,小身子倏地施展輕功,如箭矢般飛掠而去,消失在他眼前。

見狀,闕少麟不怒反笑,逕自低低笑了起來。「有意思。這小丫頭第二次在我面前施展輕功逃走。」

「主子。」李煥深怕他不悅,擔心地低喚。

「這小丫頭的輕功倒是練得不錯。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走吧!」雙手負於身後,率先大步離開,李煥鬆了口氣,尾隨在後。

兩人前腳方走,羅彩霓這才雙腳無力地跌坐於地,嘴裡忍不住啐罵:「臭珊瑚!要逃走也不順便帶我走,竟讓我一個人面對這個可怕的二皇子。下次見著,非得罵她一頓不可!」

「救命啊!」

一道小身影迅速奔進裴府大宅裡,那逃命般的飛快速度,讓僕傭們紛紛停下手上的動作。

裴琥珀和卓總管正從大廳走了出來,險些撞上她;裴琥珀快一步地攔住她,將她捉到面前來。

「珊瑚,發生什麼事了?」裴琥珀瞧著她驚惶的小臉,不禁皺起眉頭來。

「大哥,快放手!二皇子來了!」裴珊瑚哇哇大叫,急得掙扎擺脫他的手,一溜煙閃進內堂,往她居住的珊瑚樓而去。

裴琥珀望著小妹逃難似的身影,俊逸的臉微沉,一旁的卓總管忍不住開口:「大少爺,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了,三小姐對二皇子仍然十分懼怕。」

裴琥珀沉吟不語。心下明白小妹對二皇子的恐懼已然深植,短時間內定無法消除。也真難為她了,以一個六歲娃兒,在經歷了死裡逃生之後,身心皆受創又大病一場後,會變成這樣一點也不奇怪。

「琥珀,要出門了嗎?」

闕少麟一踏入前院,就見著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的裴琥珀。兩人不僅同年,就連身形都相當,同樣出色的容貌,站在一起,十分引人注目。

「二皇子。」週遭的僕傭和卓總管見著他,連忙躬身行禮。

「你來啦。」裴琥珀俊逸的臉上似笑非笑。「二皇子怎麼有空再次蒞臨,聽說皇上打算讓你訓練鐵衣衛,負責維護青龍城裡百姓的安危。」

「是母后要我來的。她一早就命御膳房做了些糕點,要我親自送來。」闕少麟示意李煥將食盒遞給一旁裴府的下人。

「那就多謝了,麻煩代我們裴家謝過皇后姨娘。」裴琥珀淡笑,無意請他入內。

「珊瑚那丫頭應該先一步回來了吧?這小丫頭的輕功沒想到練得那麼好。」只可惜她不會再有第三次機會從他眼前溜走,因為他絕不允許。

「是啊!自從遇見二皇子後,珊瑚的輕功確是進步神速。」裴琥珀含笑的話裡暗藏一絲不悅。

闕少麟黑眸微瞇,唇角噙著一抹冷笑,看來裴琥珀這個大哥是在為小妹出頭了。

「確實該感謝我。只可惜那個丫頭的膽子就跟老鼠一般小,一點也禁不得嚇。」

「以一個六歲的孩子,在死裡逃生後,會有這樣的反應,實屬正常。」裴琥珀仍是在笑,但眼底卻無一絲笑意。

「看來今日並非本皇子上門作客的日子,勞煩向卿姨說一聲本皇子來過,告辭了。」闕少麟微斂的黑眸掠過一抹狠戾。心下暗忖:好一個裴琥珀,這口氣他可不會白白嚥下。

「恭送二皇子。」裴琥珀身形未動,語氣十分平淡。

「大少爺,這樣好嗎?得罪二皇子?」卓總管目送二皇子主僕離開,忍不住擔心地走到裴琥珀身旁詢問。

「放心。他心裡就算是再記恨,也不敢對我下手。」頂多會趁機找他麻煩罷了,危害他的事,諒他不敢。

此時,裴老爺和夫人剛從外頭回來,裴夫人一眼就瞧見下人手裡提著的食盒;那可不是一般的食盒,是用紫檀木做成的三層食盒,盒蓋上還刻有一隻展翅的鳳凰。

在聖歷王朝裡,龍、鳳、麒麟,除了皇室中人,民間百姓是不準使用的。

「方纔誰來過?」裴夫人問著年方十四,卻已能獨當一面、處事圓融的兒子。

「二皇子才剛走。」裴琥珀淡道。

「哦?為何不請他多留一會?他有急事先走嗎?」裴夫人納悶地問。既然來了,為何不等她回來?

「因為我無意請他多停留。」裴琥珀也不多做解釋,一點也不怕他娘誤會。「爹、娘,我去一趟珠玉閣。」交代完行蹤,隨即大步離開。

「卓總管,方才發生了什麼事?」裴老爺深知兒子的為人,絕不是一個不懂禮數的人。

卓總管連忙將方纔發生的事老實告知,一點也沒有加油添醋,最後仍是擔心地問:「老爺、夫人,大少爺得罪二皇子,會不會有事?」

「放心。琥珀這回做得好,的確是該有人挫一挫少麟的銳氣了。連他父皇和母后在我面前說話都得敬我三分,諒他也沒有那個膽子敢再做出危害我裴家的事來。一次可以原諒,若再有下次,我可不會那麼容易就放過他。」

裴夫人美麗的面容一沉,接過下人手上的食盒,打算去趟珊瑚樓看一看小女兒。

「一起去看看珊瑚吧。」裴老爺接過妻子手上的食盒,牽著她的手,相偕去看他們那個近來變得十分膽小的小女兒。

卓總管在兩人走後仍感到十分憂心。一想到可愛的三小姐被嚇成那副模樣,胸口的怒氣就難消,揮手示意週遭下人全都過來。

「馬上吩咐下去,以後二皇子若再來府裡,馬上去通知三小姐,知道了嗎?」

「是!」眾人異口同聲答應,臉上皆有抹心疼。可愛的三小姐臉上不該出現那害怕驚懼的模樣,大家暗地裡都決定──要好好保護三小姐。

春暖花開,隨著季節的遞嬗,轉眼間又過了一年。

一年一度的廟會,在青龍城每年三月初一,熱熱鬧鬧地在萬佛寺前展開。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萬佛寺前的廣場,除了開場的舞龍舞獅表演,還有搭上戲臺演出由人操縱的傀儡戲、各式各樣令人眼花撩亂的驚人雜耍表演。

人潮更是將萬佛寺前幾條大街給擠得水洩不通。看準時機的小販,藉機大賺一筆;連帶地附近連接兩岸的青龍橋也是擠滿了人潮,若是不慎被推落橋下,也是常有的事。

在用過晚膳後,裴家三姐妹相偕前來逛廟會。三姐妹各差一歲,年紀雖小,但三張相似、同樣細緻出色的小臉,加上一身衣裳質料不俗,更增添三人的不凡身份。

三人一出現在萬佛寺附近,就有不少人竊竊私語著:三個好漂亮的女娃兒啊!

「三位小姐,這裡人潮太多,為免走散,還請你們手牽著手。」卓總管負責陪著三人出來,不放心地低聲交代。

「卓總管放心,就算走散了,我們也知道如何回府的。」裴琉璃身為大姐,好笑地看著愛操心的卓總管。

「是啊!卓總管不用擔心。珊瑚,你知道從這裡如何走回府嗎?」裴瓔珞問著身旁的小妹。

「當然知道。我們快擠進去吧!娘只給我們一個時辰逛廟會,我要看傀儡戲啦!」裴珊瑚急急催促,一雙大眼早已被週遭熱鬧的氛圍所吸引。

卓總管在三人身後守護著,一雙眼密切注意著三人的安危,而三人在擠進人潮裡時,早已被眼前熱鬧的景象給吸引住目光。一開始三人還手牽著手,隨著人潮的推擠,三人不自覺地鬆開了手。

等到裴珊瑚看了好一會傀儡戲時,轉頭已找不到兩位姐姐和卓總管,這才驚覺四人走散了,心頭頓時湧上一股驚慌,但隨即想起姐姐的交代,她自個兒知道回府的路。

眼看娘規定的時辰到了,加上與家人走散,讓她無心再逛下去。小身子在人潮中鑽來鑽去,好不容易才擠了出來,來到人潮的外圍,大眼四處張望,仍是沒有看到家人的身影,眼裡掠過一抹失望;為免家人擔心,決定先行回府。

「小妹妹,你長得真是好看。」

身旁陡然傳來的讚歎聲讓裴珊瑚轉頭看去,就看到一名中年男人眼神閃爍地直盯著她瞧。

裴珊瑚年紀雖小,卻不笨,她退後一步,小臉防備地看著他。

「小妹妹,別害怕,叔叔不是壞人。你是不是跟家人走散了?叔叔帶你回家好嗎?」中年男人笑得一臉和善,眼底無法抑制地流露出一抹驚喜,好久沒遇上這麼漂亮的小女娃了,相信一定可以賣到好價錢。

「叔叔,我自己知道怎麼回家,不用麻煩你。」裴珊瑚不喜歡他雙眼直盯著她瞧,怎麼看眼前這位叔叔也不像是個好人,轉身打算趕緊離開。

中年男人見她要走了,眼看到手的獵物要逃走,心下一急,便想伸手捉人;就在他雙手即將碰到她的衣裳時,沒想到小丫頭卻快一步地閃開,這才驚覺到她竟會武功。

裴珊瑚在他快碰到她時即時閃過,見他臉上此時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歹意,更加確定這個叔叔不是好人,正欲施展輕功想趕緊離開。

沒想到中年男人似已料到她的動作,這回快一步地捉住她,將她的小身子整個抱住。

「放開我!救命啊!」裴珊瑚嚇得驚叫起來,小身子劇烈地掙扎個不停。

中年男人見已得手,深怕引起他人注意,正想快速將人帶走。

「放開她。」

一道冷厲的低沉嗓音伴隨著一抹修長俊美的身形擋住他的去路,身後還跟著幾名身著玄黑服飾的鐵衣衛。

裴珊瑚一見著他,顧不得對他的害怕,朝他喊著:「二皇子!救命啊!」

中年男人一聽懷裡的小女孩對來人的稱呼,再看了眼他身後的鐵衣衛,一臉驚駭,瞬間臉色刷白,將掙扎的小身子挾在腋下,施展輕功朝反方向逃跑。

「你們幾個留下,這專偷小孩的賊人就由本皇子親自拿下。」

闕少麟朝身後的鐵衣衛下令,身形一躍追上,李煥連忙跟在主子身後。

闕少麟一路追人,來到城外的黑風林前才失去蹤影,正準備進去黑風林中察看,眼角餘光瞥見一道身影疾速從林中飛掠而出,唇角勾起一弧冷笑。

「逃得了嗎?」右手食指和中指並起,從指間射出一道凌厲紅光,射向中年男人的一條腿。

中年男人發出一聲慘叫跌落於地,還來不及爬起再逃走,即被狠踩在胸口的一隻腳給逼得動彈不得。

「你把那小女孩藏在哪裡?還不快說!」闕少麟腳下力道加重,滿意地看著他痛得臉色慘白。

此時李煥也趕到了,見賊人已被制伏,卻沒見著裴珊瑚的身影,心下不免憂心起來。

「…在…黑…風林裡,饒了我…」

男人困難地開口,不忘求饒,心知落在眼前少年手裡,絕對會先去掉半條命,再被丟進牢裡。二皇子刑求的手段,狠厲絕不留情。

「不準進去!」闕少麟喝阻正準備進去救人的李煥。

「為什麼?主子,珊瑚還在林中呢。」李煥一臉不解為何會被制止。

要知道這黑風林平時即少有人敢進去,就連魁梧的大漢也都盡量避開。除了黑風林深處是一處亂葬崗之外,裡頭林木參天,平時陽光少能照射到,以致終年陰森,一入了夜,更是陰森駭人。

尋常大人都不敢踏入的黑風林,珊瑚不過是個小女孩,鐵定在裡頭害怕極了。

闕少麟腳下再一使力,男人痛得發出淒厲的嚎叫,嘔出一口鮮血來,當場昏了過去;他這才走到黑風林前,俊美的臉上流露出一抹陰沉。

「本皇子長到這麼大,頭一次被父皇和母后大聲責怪,都是因為珊瑚這個小丫頭;而她大哥裴琥珀竟不知好歹,敢給本皇子臉色看,這口氣本皇子是勢必要討回的,今晚就是個機會。等到天亮,你再叫陳大人派人去通知裴府,記得不要讓人懷疑到本皇子頭上,就讓那小丫頭在裡頭待上一晚,以平復本皇子積累了一年的悶氣。」

只要一想到向來都是別人看他臉色,他何時需要看別人臉色來著?

裴琥珀仗著他不敢對他下手,就對他無禮;明知裴府上下不歡迎他,他就偏偏時不時前去,就是不想讓裴家的人好過。

只可惜每回去都見不到珊瑚那丫頭,看不到她在他面前發抖害怕的模樣,是有點掃興,想來是知道他來了,先一步溜走了。

「我們走吧。」俊美的臉上噙著一抹冷笑,再望了一眼黑風林,修長身形無情地轉身離開。

李煥雖感不妥,卻也不敢違逆主子的命令,扛起地上的男人,尾隨在後離開。

而讓裴府上下驚動搜尋了一夜的裴珊瑚,在天亮前,府衙陳大人派人來報,說是捉到擄走裴珊瑚的人,也得知她人現在在黑風林裡。

當裴家人趕到黑風林裡,進去林中搜尋許久,這才在一棵盤根錯節的樹下發現全身冰冷、陷入昏迷的裴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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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5 00:25: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來來來!各位姐姐們,不用客氣儘管看,若是買多,小妹我會再算個優惠的價錢給你們。看是要金釵、銀簪、金步搖、耳墜、珠鏈、香囊、絹帕,應有盡有,若是貨不夠,下回再為你們帶來。」

裴珊瑚一面吃著糕點,喝著熱茶,細白的手指向石桌上攤開的兩個紅木盒,裡面全放著從珠玉閣帶來的首飾。

今天是初一,也是她每月奉命進宮銷售的日子。她剛從皇后姨娘,還有幾位娘娘那裡回到這永樂宮,就見一群宮女姐姐們已在等候她了。趁大家挑選時,她趕緊吃些糕點,喝口熱茶休息一下。

「珊瑚,本公主要了這支玉笄、梅花簪、白玉彩蝶耳墜,這三個首飾。」闕少鳳手裡拿著那些首飾,滿意地下了決定。

「好的。算個優惠價給你,三件總共五兩。秋霞,還不收銀子。」裴珊瑚吩咐身旁的丫鬟可以開始收錢了。

「珊瑚,這支白玉髮簪要多少銀子?」

「還有這副松綠石耳墜又要多少銀子?」

「這支鴛鴦香囊要多少銀子?」

幾名宮女七嘴八舌,手裡拿著自己喜歡的首飾紛紛詢問價錢。

「各位姐姐們,關於價錢,就由秋霞為大家說明。只要同時選購兩件首飾,第三件起,小妹我就優惠你們半價的價錢,所以大家多買多划算。」裴珊瑚以眼神示意秋霞上前招呼。

聞言,眾多宮女欣喜地連忙再多挑一些首飾,秋霞則是一一為大家介紹每樣飾品的價錢。

「珊瑚,你倒是愈來愈會做生意了。」

闕少鳳笑睨了她一眼。看著眼前眉開眼笑挑選首飾的宮女們,她是不介意每月她來時出借她的永樂宮,就怕她不來而已。

「少鳳,不要說我對你不好,這是我特別送你的。」裴珊瑚嘗夠了糕點,從懷裡拿出一隻小紅木盒遞給她。

闕少鳳雙眼發亮,開心地打了開來,一看見紅木盒裡頭放著兩隻白玉兔形耳墜,模樣十分精緻討喜,上頭還用紅玉石串成一朵梅花,讓她愛不釋手。

「哇!好漂亮喔。」闕少鳳開心極了,十分喜愛這件小禮物。

「這可是我特地請琢玉鋪的師傅幫我打造這可愛兔形的模樣,就知道你會喜歡。」裴珊瑚看她開心的模樣,覺得總算沒有白費心血了。陡然想起一事。「對了,三天後是我及笄的日子,大哥終於肯答應要借我那艘畫舫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夜遊青龍河?」

「真的?琥珀哥真的同意了?我要去!我一定要去!」闕少鳳激動興奮地直點頭,這可是她期盼已久的事,無論如何也要排除萬難前去。

「珊瑚小姐,不好了!二皇子回宮了!」

一名宮女負責每回裴珊瑚進宮時,隨時注意二皇子在宮裡的行蹤,匆忙趕來回報。

正在喝茶的裴珊瑚聞言,一口茶噴出,好在闕少鳳閃得快,才沒有被噴到,不過也忍不住哇哇大叫。

「珊瑚,你別擔心,二皇兄不會來我這裡的啦!玉芳,再去注意我二皇兄的行蹤。」

闕少鳳先是安撫裴珊瑚的情緒,命令那名宮女再出去探查。

「少鳳,我進宮時間太久了,時候不早了,也該走了。」裴珊瑚站了起來,清麗的小臉發白,一副迫不及待想逃走的模樣。

「珊瑚,你冷靜點。二皇兄不會來我這裡的,你別自己嚇自己。」闕少鳳握住她的雙肩,搖晃著她,要她冷靜下來。

她從小就知道珊瑚險些命喪於二皇兄手裡,才會造成她如此懼怕二皇兄。這幾年來,雖然裴家人每年都會受邀來宮裡相聚用膳,可珊瑚每回來總是低垂著頭,從來都不敢迎視二皇兄的目光。

這些年來,她個子是抽高了,但膽子倒是一樣小。

面對任何人都能笑臉迎人,唯有二皇兄能讓她瞬間變臉,對此她也深感同情。

「不好了!公主,二皇子往這來了!」玉芳跑得氣喘吁吁,一路嚷嚷叫著。

原本在挑選首飾的宮女瞬間作鳥獸散,裴珊瑚更是小臉刷白,施展輕功從另一個方向逃走。

秋霞來不及怪三小姐沒義氣,又再次拋下她,動作訓練有素地抱起兩個紅木盒,先跟其她宮女躲了起來。

沒多久,闕少麟踏入永樂宮內,只見著小妹坐在石桌旁悠閒地吃著糕點,黑眸銳利地環視周圍,注意到石桌上擺放的幾件首飾。

「珊瑚人呢?不是聽說她來了嗎?」

闕少鳳用絹帕擦拭小手,喝了口茶潤喉,這才起身走到他面前來。

「早走有一會了,二皇兄有事要找珊瑚嗎?」

「沒事。只不過心情好,想看小老鼠發抖的模樣。」闕少麟俊美的臉上勾起一抹惡意的笑,畢竟戲弄一隻膽小的老鼠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二皇兄,你太過分了!」闕少鳳一聽,忍不住為珊瑚叫屈,也難怪珊瑚一聽到二皇兄的名字就變臉。「父皇和母后絕不容許你這樣欺負珊瑚的。」

「皇妹,注意你的態度。」黑眸危險地瞇起,在見到她害怕地後退一步後,臉色這才稍緩。「本皇子可沒有欺負她,是她自己膽子太小,怨不得人。」

「可是…珊瑚她很怕你,你下回見著她,就別再欺負她了。」闕少鳳這回只敢小聲地嘀咕。

「本皇子這是在幫她訓練膽量,愈是害怕,就更應該勇敢去面對,才能克服恐懼,懂嗎?」

那膽小的丫頭逢人就笑得一臉燦爛,唯有在面對他時,一副怯懦害怕的模樣,雖然看她害怕的模樣很過癮,但這幾年下來,一股莫名的惱怒卻也逐漸讓他感到不耐。

闕少鳳明知他根本就是欺負珊瑚上癮了,卻不敢再吭聲,只敢在心底腹誹他。

「既然人走了,那就沒什麼事了。」闕少麟再次警告地睨視她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臭二皇兄。」闕少鳳也只敢在他走後才不滿地跺腳啐罵。

「公主,不過話又說回來,珊瑚小姐的反應還真是快。」玉芳想到裴珊瑚那俐落的輕功,不禁佩服。

「這倒也是。珊瑚的武功拜二皇兄所賜,就屬輕功練得最好。」

這大概是唯一一件二皇兄對珊瑚有所助益的事。「人都被二皇兄嚇走了,本公主要去趟慈慧宮,一定要母后同意我三天後和珊瑚一起夜遊青龍河。」

闕少鳳命一旁的宮女將首飾收好,踩著碎步離開。她可是對夜遊青龍河充滿期待,非要纏著母后答應不可。

回春堂後院,同樣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藥香,羅彩霓一人看顧著十幾個藥壺,隨時注意煎藥的火候和時辰。

裴珊瑚坐在一旁竹籐編製的椅子上,只手托腮看著好友忙碌的身影。

「彩霓,三天後,夜遊青龍河你到底去不去?」

「我考慮看看。你也知道我一向和那個刁蠻公主不對盤,誰叫你先邀請她了。」若非珊瑚的關係,以她的身份又怎麼可能會結識金枝玉葉的公主,同樣地也受不了她刁蠻驕縱的脾氣。

「唉!可是我若只找你不找她,被她知道了,我的耳朵鐵定被她念到長繭。」這兩人互看對方不順眼,她夾在中間也很為難啊。

「所以我才說要考慮看看啊。」羅彩霓沒好氣地說。

「珊瑚,天氣熱,來喝碗涼茶。」羅文賢手裡端著一碗涼茶,走進後院,來到裴珊瑚面前。

裴珊瑚水眸發亮,開心地接過那碗涼茶。「謝謝羅大哥。你不是在前頭忙著幫人看診嗎?」一口氣將涼茶喝光,不愧是回春堂有名的涼茶,一喝下去暑意全消。

羅文賢笑著拿過她手裡的空碗,雙眼底有抹溫柔,看著眼前出落得清麗可人的少女。「病人都看完了,所以稍微偷個空,過來看看你們在聊什麼。知道你怕熱,所以順便幫你倒碗涼茶。」

「大哥,你也太偏心了吧!我在這裡顧著煎藥滿頭大汗,你卻只想到珊瑚。」羅彩霓不滿地抗議,心裡十分明白大哥是喜歡上好友了。

羅文賢好笑地看著妹妹不滿的神情。「地上那壺涼茶,不是讓你一個人喝光了嗎?」

「三小姐!你在不在這裡?」

就在此時,秋霞一路從前頭嚷嚷,奔進內堂來到後院,人未到聲先到,那氣憤的嚷叫聲,聽得裴珊瑚一陣心虛。

「完了!我會被秋霞給罵死。」裴珊瑚這回總算想起自己只顧著逃跑,又再次把秋霞給丟下,鐵定會被她給罵死的。

「三小姐!」秋霞一路氣喘吁吁,終於在後院找到她要找的人,雙眼不悅地瞇起,顧及在別人面前給三小姐保留一點面子,這才極力忍住怒氣。「大少爺請你馬上回去。」

「好,我馬上走。」裴珊瑚陪笑,完全不敢有意見。「羅大哥、彩霓,我先走了。」經過渾身緊繃瞪著她的秋霞時腳步加快,趕在她抓狂前先溜為妙。

「三小姐,等等我!你敢再次丟下我試看看!」秋霞在她身後氣呼呼地叫嚷。

「發生什麼事了?秋霞怎麼會氣成那樣?」羅文賢從方才就注意到裴珊瑚心虛的模樣,完全不敢看向自己的貼身丫鬟。

「不用問也猜得出來。今天是初一,是她進宮的日子,鐵定是遇到她害怕的人,所以又丟下秋霞落荒而逃躲到這裡來。」因為這已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很容易猜。

羅文賢臉色微沉,想到那個令珊瑚害怕的二皇子,雖然未曾見過面,只是聽聞他對珊瑚所造成的身心傷害,就無法對這個人有好感。

「羅大夫,又有病人來看診了。」一名小廝走進後院喊人。

「好,馬上來。」羅文賢快步離開後院。

後院再次剩下羅彩霓一人時,她一面顧著藥壺,一面嘴裡嘀咕著:「就不知道要到哪一天,對感情遲鈍的珊瑚才會發覺到大哥喜歡她。改天為了大哥,試探一下珊瑚對大哥的感覺好了。」

想到好友三天後的提議,只要想到和那個驕蠻公主一起去游河,她就興致大減。那對兄妹還真是特別,妹妹喜歡纏著珊瑚,哥哥則是喜歡欺負珊瑚,珊瑚還真是可憐,被這對兄妹纏上。

「彩霓,藥煎好了嗎?病人在等著喝。」去而復返的小廝急問。

「好了,馬上端出去!」羅彩霓趕緊將煎藥時辰夠的藥壺將湯藥倒進碗裡,送去給前頭等待的病人,無心再理會好友的事了。

夜幕低垂,青龍河兩岸垂柳風搖曳,沿著青龍河的河岸邊,到了夜晚,垂掛的紅燈籠被點亮了,讓青龍河四周更添一番美景。

青龍河上已有幾艘畫舫在河上悠然划行,有的船上更是傳來絲竹談笑聲。

河岸邊停靠著一艘畫舫,畫舫裝飾得美輪美奐,四周皆繫上粉色輕紗,輕紗隨風搖曳起舞,平添一股詩意。畫舫四周從前到後更是被主人家裝上篝燈,增添畫舫的明亮。

「三小姐,時辰不早了,要上船了嗎?」老張在畫舫上喊著。

「再等一下。」裴珊瑚站在岸邊引領而望,就是沒有看到她等的兩個人。「不會吧?該不會兩個都不來了吧?彩霓不來還可以原諒,但少鳳不是說過要排除萬難也非到不可嗎?」

半個時辰後,仍是沒有見到她等的兩個人,裴珊瑚只好失望地步上畫舫,吩咐開船。

「三小姐,別不開心了。青龍河的夜景很美的,等會老張我和阿木慢慢划船,讓三小姐可以一邊吃著點心,一邊好好欣賞夜景。」老張不忍看到她臉上失望的神情,出聲安撫。

「也對。不來是她們的損失,難得大哥同意借這艘畫舫給我,又讓你們兩個幫我划船,的確要好好珍惜這次機會。」裴珊瑚很快地一掃先前的失落,清麗小臉笑得一臉燦爛。

老張和阿木兩人見她又笑了開來,這才放心。三小姐笑起來多甜美,果然只有笑容是最適合她的。

此時,畫舫緩緩划動,慢慢地駛離岸邊,裴珊瑚一面吃著糕點,一面欣賞著湖面的波光粼粼。

一道涼風吹拂而來,吹動畫舫四周的粉色輕紗;原本正在閉目享受夜風拂面輕涼感受的裴珊瑚已有些昏昏欲睡。

當她懶懶地睜開水眸,隨即驚跳起來,臉色大變,目瞪口呆地瞪著畫舫四周掛上的篝燈,竟有幾盞燃燒了起來。許是方纔的一陣涼風吹來,讓垂掛的輕紗吹進篝燈裡,火焰吞噬了輕紗,火舌逐漸往上蔓延…

「老張、阿木!快來幫忙滅火啊!」裴珊瑚連忙拿起一旁的茶水滅火,一面大聲嚷嚷。

在船前頭的兩人聞聲連忙跑了過來,瞧見火勢逐漸擴大,連忙加入滅火,一人連忙提著木桶去撈河水來滅火,手忙腳亂的三人,讓畫舫一陣搖晃。

裴珊瑚在畫舫搖晃時正攀上船身的護欄,打算重新繫好輕紗,身形不穩的她,先是雙手在空中揮舞,接著驚叫出聲,摔進了河裡。

噗通!隨著她落水,濺起一陣水花。

「三小姐!」

老張和阿木兩人臉色一白,看著在河裡雙手拍打河面的裴珊瑚,急得連忙尋找長竿要救她上來。

現在雖然是夏季,但河水的冰冷仍是令裴珊瑚全身止不住地打顫,好在她會泅水,雙手一劃,正欲靠近畫舫。

等等!她有沒有看錯?有一艘金碧輝煌、比大哥的船大上一倍、船身刻繪著麒麟圖騰的巨大畫舫正疾速靠近他們的畫舫。

而站在船邊那道身著藍袍的俊美身形,正似笑非笑地盯視著她,那個男人隨著年紀的增長,記憶中修長的身形變得高大許多,但…一樣令她害怕。

「三小姐,快拉住竹竿上來!」老張不知從哪找來一根竹竿,將另一頭的竹竿拋到河面上,示意她快攀住竹竿上船。

「李煥,幫我瞧瞧那只落水的膽小老鼠,是不是就是我那個珊瑚小表妹。」一道訕笑聲冷冷地響起。

也在同時,金碧輝煌的巨大畫舫快速地來到珊瑚的另一側,讓她狼狽的模樣無所遁形。

「是二皇子!三小姐快上來啊!」阿木急忙叫喚一見著二皇子就嚇傻的三小姐。

「怎麼?珊瑚,需不需要我派人下去救你?」闕少麟雙臂環胸居高臨下,用他一貫的睥睨神情俯視她狼狽的模樣。

裴珊瑚清麗的小臉發白,只覺得浸泡在河裡的身子似乎變得更冷了,下意識地做出每回見到他時唯一的反應,她深吸一口氣,潛進河水裡,逃了。

「三小姐!」

老張和阿木以為她發生了什麼事,竟然沉入河裡,久久沒有再浮出水面,擔憂地正打算跳下河裡救人時,一道咬牙切齒冷諷的渾厚嗓音響起,讓兩人的動作霎時停住。

「不用緊張,那沒用的膽小鬼早就泅水逃了。」這個沒用的丫頭,還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銳利的眸底掠過一抹寒光,拂袖走回艙房內。

李煥佇立在一旁,目光深思地注視著主子離去的背影久久,這才隨後跟上。

本來急著要跳進河裡救人的老張和阿木聽他這麼一說,這才想起三小姐的確是會泅水的。

兩人望著河面許久,確定平靜的河面沒有任何異狀,連忙走回船頭划船回去。

珊瑚樓,一向是裴府最熱鬧、也是下人最愛停留的地方;只因這裡的主子無絲毫嬌氣,又最容易和人打成一片。

裴府對下人和善在青龍城裡是出了名的,所以裴府的下人若是有缺,通常大家擠破了頭也想進來謀求一份差事。當然,留下來的人一待,待上十年以上的大有人在。

這兩天,珊瑚樓異常安靜,所有的下人只要得空便會過來關心一下住在裡頭的主子病情是否好轉。

前兩天的夜裡,裴珊瑚渾身濕透像只落湯雞一般回到府裡,可是驚動了裴府上下。在她刻意的隱瞞下,大家並不知道她是因為躲避二皇子才會泅水回岸邊,只知道她是為了滅火不慎跌落河裡,當晚便發起高燒來。

這一病,讓一向很少生病的裴珊瑚足足在床上躺了兩天,還下不了床。

「老張、阿木,你們兩個老實說,那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三小姐身體一向健康,若只是跌進河裡,怎麼可能病得那麼嚴重。這一點,老爺和夫人都覺得奇怪,你們是不是隱瞞了什麼事沒說?」

小院裡聚集了一些下人,大家全是為了關心裴珊瑚的病情而來的。此刻,秋霞雙手插腰,一臉兇悍地問著陪著主子出遊的兩人。

老張和阿木對看了一眼,老張這才小聲地吐露實情,警告大家千萬別多嘴。

「你們大家聽聽就好,別說出去。其實我們是遇上了二皇子,三小姐落水時一見著他,嚇得不敢上船,直接泅水逃回岸邊,這身子浸泡在冰冷河水裡,少說也有二刻鐘的時間。這件事,三小姐特別交代別讓人知道。」

大家一聽,全都歎了口氣,這才明白,原來是三小姐遇上剋星了。

「所以,珊瑚是遇上二皇子,這才沒用地泅水逃走,才會病得那麼嚴重是嗎?」

眾人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不悅的低沉嗓音。眾人一回頭,見到那一抹身著白衫的俊逸身形,全都嚇得低垂著頭不敢吭聲。

裴琥珀見狀,歎了口氣,目光對上小妹的貼身丫鬟。「秋霞,珊瑚燒退了嗎?」

「回大少爺,三小姐仍然有點發燒,但已經沒有昨晚燒得那麼嚴重了,方才喝下藥又睡去了。」秋霞連忙回道。

「不好了!二皇子來了!二皇子往這來了,說是要探視三小姐的病情!」

一名丫鬟行色匆忙,一路嚷嚷疾奔進珊瑚樓,在跨進月洞門時,瞧見裴琥珀的身影,連忙閉嘴,急忙停下腳步,低垂著頭悄悄地躲進眾人裡。

裴琥珀無奈地揉了揉劍眉,對這位尊貴的客人時不時的到訪,明知裴府不歡迎他,仍是故意常來走動,擺明了不安好心。尤其是他喜歡找珊瑚的麻煩,還真是多年不變。

「琥珀你也在這裡啊,果然是個好大哥。」

戲謔的渾厚嗓音響起的同時,伴隨著一抹高大俊美的身形走進月洞門內,精銳的目光掃過在場的下人一眼,最後停留在裴琥珀身上。

「你們全都下去吧。」裴琥珀對著一干下人說。

眾人連忙低垂著頭魚貫離開,一刻也不敢多做停留。

「珊瑚人病著,不方便見客。」裴琥珀一開口就拒絕讓他入內探病。

聞言,闕少麟仰頭笑得張狂,俊美的臉上充滿興味。

「琥珀,你此言差矣。本皇子可不是什麼客人,論輩分,我比你早出生幾個月,你還得叫我一聲表哥。既是親戚關係,又怎麼會是客人呢?再說我每個月都會來幾次,這府裡上下我可是熟識得很,說我是客人未免顯得太見外了,若此話傳到母后耳裡,只怕她又要難過了。」

這傢伙拿皇后姨娘來壓他,以為他就會退讓了嗎?裴琥珀在心裡冷哼。

「說得好,你的確不該算是客人。相反的,是與我們裴家關係十分密切的親戚。但你的所作所為卻不像是一個親戚該做出的事,尤其是你對珊瑚所造成的傷害。所以就別怪我們裴府上下只能把你列為客人之列了。」

裴琥珀處事一向圓融,待人客氣有禮,唯獨對他很難維持和善的態度。

「這件事已過了那麼多年了,本皇子也已經道歉了,此刻再提起,只會顯得你們裴家人心胸狹窄。」俊美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話裡有絲警告。「琥珀,你該明白,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更何況得罪本皇子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念在我們一場親戚關係,本皇子並不想與裴府交惡。現在我執意進去探視珊瑚的病情,保證不會打擾到她,若是你再不識好歹堅持阻攔的話,以後就休怪本皇子無情了。」

闕少麟臉上有抹陰沉,黑眸含著警告直視著他。他堂堂二皇子的身份,可不容許被人一再漠視,若是裴琥珀再無視他的話,那就別怪他狠心斬斷與裴府的情分了。

裴琥珀俊逸的臉上無一絲懼意,深深地直視著他眼底的陰狠,修長的身形一轉,走入裴珊瑚的寢房。

「進來吧。」

闕少麟唇角一勾。算這小子識相,高大的身形尾隨在後。

兩人一前一後踏入裴珊瑚的寢房裡,繞過小廳,來到一座繪有山水畫的巨大屏風後,就見躺在床榻上陷入熟睡的裴珊瑚。

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雙頰仍透著不尋常的緋紅,一頭黑瀑般長髮披散在枕間,襯托清麗的小臉更顯荏弱;緊閉的兩扇羽睫,遮住一雙靈動的水眸。唯有此刻,一向好動的人兒,才能難得地安靜下來。

闕少麟走到床榻前,眸光深沉難測地注視著她睡顏久久,唇角微揚,冷哼,「膽小沒用的丫頭。」

話一說完,衣袍一揚,也不再多說什麼,大步離開寢房。

裴琥珀直視著他離去的背影,再回頭看著小妹的睡顏。對於三皇子執意探視小妹一事,還有他方才離去時的神情,心底浮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不禁凝眉深思,希望事情不是他所想的那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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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5 00:26: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東昇客棧位於青龍城城西,由於距離青龍河只需行走一刻鐘,因此入住的旅客一向眾多,是城西最大的客棧。

此時,二樓包廂裡,三名少女分別而坐。其中一名身著桃紅衫月華裙的少女激動地站起,連珠炮似地罵著另外兩名低垂著頭的少女,更難得的是另二名少女被罵得不敢吭聲。

「你們兩個太過分了!竟然我生辰當日爽約。最過分的是你們一句交代都沒有,讓我一個人在岸邊苦苦等了半個時辰。結果我還倒霉地落水,遇上…咳咳,總之你們兩個一個算是什麼好友,一個一天到晚說是我表姐的人,竟然一起爽約,你們兩個太過分了!」

裴珊瑚氣得來回在兩人身後走著,一想到那晚的慘狀,倒霉地遇上二皇子,害得她泅水回岸邊,渾身濕透的她,一路施展輕功回府,才會在當晚發起高燒來,昏沉沉病了兩天。病一好,就氣得約兩人出來,非得兩人給她一個交代不可。

闕少鳳和羅彩霓難得被罵得縮肩,心虛地一句都不敢吭。

闕少鳳輕咳了聲,陪笑地解釋:「珊瑚,真的對不住,那天我身子有點不適,喝了藥想小睡一會,明明吩咐了玉芳要叫醒我,哪知那丫頭沒叫我,害我這一睡竟睡到翌日。」

她醒來後,驚覺睡過頭也十分著急,在痛罵了宮女一頓後,馬上派人去裴府一趟。在得知珊瑚竟染上風寒的消息,就知道自己一定會被她罵慘,也只能硬著頭皮讓她罵一頓了。

「那晚回春堂的病患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多,我在後院忙著煎藥,忙到忘了時辰了。」羅彩霓也低垂著頭解釋,和闕少鳳難得沒有一見面就相看彼此不順眼,吵個不停。更難得的是兩人目光互視,苦惱著該如何讓珊瑚消氣。

裴珊瑚氣呼呼地罵完兩人後,坐回靠窗的位子,猛灌幾口茶水消火,一雙水眸仍是不悅地輪流瞪著低垂著頭的兩人。

「那個…珊瑚,你的身子都好了嗎?要不要我請御醫再為你詳細看診一次?」闕少鳳陪笑地一臉討好。

「等御醫太慢了,我大哥早幫珊瑚看診過,珊瑚的病早就全好了。」否則又怎會生龍活虎地在這兒痛罵兩人。

羅彩霓想到她失約的那晚,裴家下人匆忙來敲回春堂的門,大哥在得知是珊瑚病著,忙不迭地準備好醫箱就匆忙趕了過去。

翌日一大早,更是主動再次上門去替珊瑚看診,那關心焦急的模樣,可是比對她這個妹妹還在意呢。

闕少鳳冷嗤道:「你大哥不過是個民間的大夫,怎麼比得上宮裡的御醫呢?」

那一臉輕鄙的模樣,看得羅彩霓怒火中燒。

「你這是什麼話!我們回春堂可是青龍城裡最有名的醫館,我爹和大哥的醫術可是城裡數一數二的。你這個住在宮裡不知民間疾苦的公主,不知道就少開口。」羅彩霓可不容許她出言侮辱她尊敬的大哥。

「放肆!你敢對本公主無禮,小心本公主治你罪,將你關進牢裡反省幾天。」闕少鳳嬌蠻性子一起,氣得拍桌,兩人再次吵了起來。

坐在一旁的裴珊瑚,見兩人又再次一言不和吵了起來,這回也懶得制止了,任兩人去吵個你死我活。

水眸慵懶地俯視大街上的人潮,一樣是行人如織,穿梭著小販的叫賣聲,並無特別之處,直到街尾似乎起了騷動,人潮逐漸往街尾移動,這才吸引住她的目光。水眸微瞇,這一細瞧造成街尾的騷動,那是一名中年男人拉扯著一名哭哭啼啼的少女所造成的,而這兩人卻令她覺得十分眼熟。

「你們兩個別吵了,快過來看看,街尾那個被拉著走的女孩是不是香香?」裴珊瑚朝正吵得火熱的兩人出聲,示意兩人快過來窗下。

兩人一聽,連忙移動身子來到窗下,這一細瞧,羅彩霓驚呼出聲。

「真的是香香!那個拉著她的人是她爹。昨兒個才聽娘提起,她爹似乎欠了不少賭債,打算賣了香香還債。該不會她爹真的要帶她去迎春院吧?」

香香住在回春堂隔壁,家裡是靠她娘每天賣肉包子為生,常看見香香在一旁幫忙,是個十分伶俐的女孩。

「虎毒不食子,竟然為了賭債連親生女兒也賣了,這種爹真是狠心,也算香香命苦了。」闕少鳳雖看不慣這種事,但畢竟是別人的家務事,她沒興趣插手。

「不行!香香不能被賣去迎春院!」

裴珊瑚只要想到小時常去回春堂找彩霓玩時,都可以見到香香母女忙碌賣肉包子的身影,香香的娘還常拿肉包子請她吃,而香香有時候也會跟她們一起玩,也算是一起長大的朋友,眼看朋友發生這種事,她無法袖手旁觀。

心意已決的她倏地起身,在兩人來不及阻止下,拉開包廂的門往外衝了出去。

「珊瑚!」羅彩霓轉頭阻止不及,就見她身影消失了。

「還不快跟去看看!」闕少鳳連忙快步跟上,不忘回頭叫上三人中每回行動最慢的羅彩霓快一點。

守在包廂外的玉芳,眼看三人先後神色有異地衝了出去,連忙隨後跟上,就怕公主又惹出事情來。

在街尾即使被人群圍觀指指點點的許大力,仍是硬拖著哭得涕泗縱橫的女兒要趕去迎春院,他可是還等著銀子還賭債。

「爹,不要!我可是你女兒,你怎麼可以親手把我賣去那種地方!」

香香怎麼也沒有想到爹會狠心到這種地步,親手將她推入火坑裡。

「閉嘴!你這個賠錢貨。那婆娘就是生了你這個賠錢貨,害老子才會賭運一年比一年差。賣了你換一點銀子,老子就不用再被追打了,這就算是老子養了你這麼多年的回報吧!」許大力早已泯滅良心,赤紅的雙眸裡早已看不見親情,眼裡只有銀子。

「放開香香!」裴珊瑚從對街疾奔而來,不顧喘息未定,衝到許大力面前。「把香香放開!你根本就沒養過香香,都是靠姨一個人含辛茹苦賣肉包養大香香的!你只會打她們母女,要銀子去賭而已,所以你沒有資格這麼對香香!」

裴珊瑚不捨地看著滿臉淚痕交錯的香香,此時正以眼神向她求救。

「裴三小姐,這是我們的家務事,勸你別多管閒事。」若不是看在這丫頭是裴府的人,他得罪不起,他老早就一拳揮過去了。

「我偏要管!放開香香!」裴珊瑚出手就要往他緊拉住香香的手劈去。

許大力見狀,快一步地用力推了她肩頭一把,一時沒防備的裴珊瑚腳步不穩,竟被推倒在地。

「珊瑚!」

闕少鳳和羅彩霓趕到,連忙一左一右將她扶起,察看她是否受傷。

眼看珊瑚被欺負,闕少鳳氣得大罵:「你這個刁民!竟敢欺負珊瑚,本…」

話說到一半,身旁的玉芳連忙拉住她的衣袖,阻止她說出口。

就在此時,迎春院的張嬤嬤來到,身後跟隨著幾名人高馬大的護院,排開眾人,大搖大擺地走到許大力面前。

「許大力,你不是和我約好午時要將人送到迎春院嗎?時間都過了,你該不會是想反悔吧?」張嬤嬤一雙眼在香香身上打轉,長得還算是眉清目秀,雖不夠貌美,但還算可以入眼。

「怎麼會呢?張嬤嬤,我正準備將人送到迎春院,只不過中途發生了一點事。不過你親自來了,我就不用再跑這一趟了。」許大力搓著雙手,笑得一臉巴結,將女兒硬塞給張嬤嬤身後的護院。

「這是說好的二十兩銀子。」張嬤嬤將銀子遞給他,示意身後的護院離開。

「我不要去!珊瑚救我!」香香眼看就要被拉走,急得向裴珊瑚求救。

「放開香香!香香不能進迎春院,二十兩子我還給你!」裴珊瑚走到張嬤嬤面前,阻止她的去路。

「嘖嘖嘖!這是哪來的小姑娘,長得還真是標緻。」張嬤嬤一見到擋住她去路的竟是一名清麗脫俗的小姑娘,渾身充滿朝氣,尤其是她那一雙水靈靈大眼,讓人一見就忍不住停住目光,心喜地讚歎出聲。

「把香香還給我,我給你二十兩銀子。」裴珊瑚小臉微慍,不悅她打量她的目光充滿著不懷好意。

「許大力,這是哪來的小姑娘?」張嬤嬤問著拿著銀子欲離開的人。

許大力在遭到裴珊瑚鄙夷的瞪視後,沒好氣地說:「她是珠玉閣的裴家三小姐。」

張嬤嬤一聽,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暗歎可惜了。若是尋常人家的姑娘,她還可以使一點手段得到,以這個小姑娘的美貌,經過她的調教後,絕對可以成為迎春院的花魁。

但她偏偏是裴家人。在青龍城裡,無人敢找裴家人和珠玉閣的麻煩;裴夫人可不是個好惹的角色,還有裴家身後的皇室靠山,都是令人不敢得罪的。

「三小姐,就算你給我二十兩銀子,我也不會放人。她爹早就白紙黑字將她賣給迎春院,這丫頭就是我們迎春院的人,所以我是不會放人的,我們走。」張嬤嬤一臉可惜地再瞥了她一眼,呼喝著護院離開。

香香見狀,像是死心了,也不再吵鬧,任由他們將她帶走。

「不準走…」裴珊瑚還想再追上去,卻被闕少鳳給硬拉住。

「珊瑚別再鬧事了,這件事我們必須從長計議才行。」闕少鳳勸著激動的她,阻止她再衝動行事。

「是啊!珊瑚,公主說得沒錯,我們還是先回客棧再說吧。」羅彩霓也在一旁勸著。

裴珊瑚瞧了兩人一眼,雖然很想再衝上前去要回香香,可剛才張嬤嬤的態度很清楚,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也只好點頭同意,三人於是再次返回客棧。

待人群散去,一抹俊美的身形佇立在人群後,將方纔所發生的事情看得十分清楚。

「李煥,我還不知道原來那個膽小的丫頭倒十分有膽識,看來只有面對我時才會變成一隻膽小的老鼠。」

「回主子,珊瑚的確是個愛打抱不平的女孩,所以做事難免衝動。」李煥瞥了主子一眼,回道。

闕少麟黑眸深沉難測,注視著三人離去的背影。李煥說的沒錯,她是個怎樣的女孩,這些年來,他其實很清楚。

每回進宮,長相清麗甜美又有張甜嘴的她十分受歡迎,父皇和母后總要她隨時都可以進宮來探望他們,皇兄也十分疼愛她。

他不止一次看到她對皇兄展露笑顏,更別提老愛和她混在一起的少鳳,也老是嚷嚷要他別再欺負她。

唯獨面對他,老是嚇得像是一隻受驚的小老鼠模樣,甚至害怕面對他,寧願躲進冰冷的河水裡讓自己染上風寒。她愈是這樣,他愈是不想讓她好過。

「今晚的消息正確嗎?」闕少麟沒頭沒尾問著身後的人。

「是的。那個人今晚確定會在迎春院出現。」李煥十分清楚他問的是哪樁事。

闕少麟不再多說什麼,邁開步伐,大步離開。

身後的李煥瞥了三人進入的東昇客棧一眼,也跟著離開。

是夜,一抹黑色身影從裴家大宅飛掠而出,輕盈身子飛掠過錯落的屋簷,最後來到迎春院後院的一條暗巷,而那裡早已有人在那等候,見到黑衣人連忙上前。

「珊瑚,真的要這麼做嗎?」羅彩霓頭一次做這種事,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就怕會出事。

黑衣人拉下面罩,露出一張清麗小臉,果然是裴珊瑚。

「別擔心,你也知道我逃命的速度很快的,我一找到香香,馬上帶她離開。你在這裡躲著,我快去快回。」不給她猶豫後悔的時間,拉上面罩,身形一躍,從迎春院的後門進入。

而被留下的羅彩霓躲在暗巷裡,提心吊膽,雙手合十,祈求老天保佑珊瑚和香香都要平安無事才行。

裴珊瑚小心地避開喝醉酒的尋芳客和花娘,一間一間廂房地找人,不免聽到一些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聽得她耳根發熱。

時間緩緩流逝,就在她開始心急時,隱約聽到哭叫聲,她循聲找去,來到西邊一處較少人的院落,腳步停在一間廂房前,注意到門外被落下大鎖。

「香香,是你在裡頭嗎?」裴珊瑚小聲地朝裡頭問。

裡頭的哭聲乍停,接著聽到一陣碰撞聲和凌亂的腳步聲來到門後。

「珊瑚,是你嗎?」抽泣的聲音同樣小聲。

「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你了。」裴珊瑚心下鬆了口氣,開心地笑開來,望著門上的大鎖卻皺起秀眉來。

「珊瑚,你一個人來救我,太危險了,你還是走吧。」香香雖然十分感動她來相救,但又怕她會出事。

「香香,有個麻煩,門上的大鎖我可能沒有辦法,看來只好從窗戶下手了。」

裴珊瑚走到另一頭的窗戶,在瞧見被釘上木板的窗戶時一點也不訝異,看來勢必會驚動到他人,可眼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香香,離窗欞遠一點。」拿起窗下的花盆,對著裡頭的人小聲提醒。

「好。」香香雖不懂她打算做什麼,仍是聽話地退到門邊。

確定裡頭的人聽見了,裴珊瑚再瞥了眼身後四下無人,雙手捧著花盆,使出全力丟擲進緊閉的窗戶,果然將窗戶給撞開;可花盆落地的碎裂聲仍是驚動到了他人,遠處似乎聽到有人往這而來。

裴珊瑚動作迅速地再補上一腳踹開窗戶,身形由窗穿入,當她看見房裡被打得傷痕纍纍的香香,先是一愣,但不容她多想,連忙拉著香香從窗欞跳下,往後院疾奔而去。

「快點!人被帶走了!」

迎春院的護院被驚動了,在發覺有人帶走香香後,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追在兩人身後。

裴珊瑚見形勢危險,她一個人走容易,但如今多了一個不會武功的香香只怕難了,看來只好由她負責引開他們才行。

「香香,從這直走再拐個彎就是後院了,彩霓在後院的暗巷等你,你快去!」裴珊瑚推著香香,要她快走。

「珊瑚,那你呢?」香香一臉驚惶地拉住她。

「我負責引開他們。你放心,我逃得很快的,他們抓不到我,你快走吧!」推了她一把,刻意等到護院趕來,這才引著他們往另一個方向逃去。

「快!在這邊,人在這裡!」一群護院手裡拿著火把追著黑衣人。

裴珊瑚被追急了,知道自己絕不能被逮到,否則就完了,看來也只能先躲起來再說。拐了一個彎,躲進一間廂房裡,慶幸裡頭無人,倒是桌上擺放著一桌酒菜。

她俯低身子,躲在門後,仍可聽到門外雜沓的腳步聲匆匆而過。

「快!一定要把人給找出來才行!」

待聲音遠去,她這才鬆了口氣,跌坐於地,希望這會香香已經和彩霓會合離開了才好。

今晚這一折騰,搞得她筋疲力竭,肚子也有些餓了,看了桌上的酒菜一眼,心想不如先吃飽喝足再離開好了。

她站了起來,來到桌前,舉箸夾了些菜入口,這一吃還真的是餓了。

吃了幾口,感覺有些口渴,在坐下來的同時,替自己斟了杯酒。

她從沒喝過酒,就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

眼下的危機,實在不是嘗試的時候,但酒香撲鼻讓她有些心動,心想不如就一小口就好,一小口應該無妨。她抿了抿唇,舉杯喝了一小口,水眸發亮,這是什麼酒啊?

酒一入喉,感覺香甜之後又泛著微苦,十分順口好喝,忍不住又替自己斟了杯,然後一杯接著一杯,等她驚覺不對勁時,已喝完了一整壺酒,頭也跟著昏沉了起來。下一刻,咚一聲趴倒在桌上。

一刻鐘後,一抹高大身形踏入房內,一眼就瞧見趴在桌上的黑衣人,馬上猜到此人就是造成今晚迎春院護院忙碌的原兇。

目光瞥向桌上被吃了一半的菜,還有已空了、被翻倒的酒壺。

這個黑衣人若不是個笨蛋,就是太過自信,竟還敢躲在這裡吃飽喝足,看來是個不怕死的傢伙。

既然如此,那他就成全他。就在男人打算將黑衣人丟出去時,在瞧見趴在桌上的小臉後,俊臉驚變。

「主子,這個人…」李煥跟著進房,在瞧見趴在桌上的黑衣人後,臉色一變。

「出去!把門帶上,不準任何人進來!」闕少麟黑眸微瞇,瞪著那張昏醉的小臉。

「主子,這人…」李煥不懂他的意思,擔心他的安危。

「黑衣人就是珊瑚,快把門關上。」闕少麟知道不說清楚李煥是不會離開的。

「什麼?是,屬下告退。」李煥呆愣住,這才趕緊離開,守在門外。

闕少麟瞪著趴倒在桌上、小臉染上緋紅的人兒,再望了眼已空的酒壺,拿起酒杯嗅聞了下,輕哼。「原來是醉心酒,也難怪你會被騙倒。」

醉心酒是用數種果子釀造而成的,初喝時果子的香甜讓人忍不住一口接著一口,但這酒後勁極強,酒量不好的人很容易醉倒。

長指輕觸她火熱的臉頰,在她凝脂般的嫩頰流連。這個膽小的丫頭還真是做了件大膽的事。裴家人若是知道她幹了什麼好事,不知臉上會有何表情,他可是等不及想看看了。

「珊瑚,醒醒,還不快醒來!」大掌輕推她肩頭,這丫頭是醉死了嗎?

裴珊瑚被這一推和低喝聲給吵醒,醉眼迷濛地望著眼前的人,呵呵傻笑個不停,忍不住打了個酒嗝。

「你?有點眼熟?好像是…二皇子?」她搖頭晃腦,一下子湊近他,又瞇眼皺眉。

「沒錯,膽小的丫頭,看來你還沒醉糊塗。」闕少麟唇角微勾,黑眸深沉地看著她因酒醉而難得流露出的嬌媚。

「那?我應該…快?逃跑?」話說得斷斷續續,又打了個酒嗝,嘴裡說要逃跑的人,卻仍是坐在那裡傻笑個不停。

「還不快起來!」一把將她拉起,難得好心打算盡快送她離開這裡。

裴珊瑚醉得昏頭轉向,被他這粗魯一拉,腳步一陣凌亂,跌入他懷裡,雙手像自有意識般主動勾住他脖頸,小臉趴在他的胸膛,舒服得不想動了。

「珊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不是一向怕我怕得要命嗎?這會卻不起來了,還賴在我身上,看來你這丫頭真的是醉昏頭了。」雙手扶在她腰後,撐住她發軟的身子,俯視懷裡醉得迷糊的小臉,黑眸底掠過一抹異樣。

裴珊瑚昏眩的神智根本無法思考,只覺得這個人的胸膛好舒服,讓她一點也不想離開,可是他好吵,可不可以閉嘴,不要再吵了?

「你好吵。」她瞇眼嬌斥,只想讓他閉嘴,竟就做出了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來…粉唇主動吻住他的嘴,只想讓他安靜下來。

闕少麟身形一震,黑眸驚愕地瞪著主動吻住他的粉唇,她可知道她現在是在做什麼?

笑聲忍不住從他嘴角逸出,就在她粉唇要退離時,他主動加深這個吻。既然是她主動惹上他的,那麼就休怪他了。

舌尖撬開她的粉唇,長趨直入,與她的唇舌糾纏,將她攔腰抱起,放倒在床榻上,狠狠地肆虐她的粉唇,直到她氣喘吁吁,這才放過她。

黑眸火熱地注視著身下的人兒,清麗的小臉染上誘人的緋紅,讓她仍有些稚嫩的五官平添一股嬌媚。

「珊瑚,你及笄了是嗎?」大掌輕撫她柔嫩的臉頰,俊美的臉上神情難測。

這個小人兒,小時候差點死在他雙掌下,又曾被他害得困在黑風林裡一夜,造成她現在夜裡不點上燭火不敢入睡的毛病。

這一切,他都知道。一開始是李煥那小子看不慣他對一個小女孩的報復太心狠,才有意無意在他耳邊叨念著她的近況。

原本不該放在心上的人,卻在不知不覺中注意起她來了,尤其是在她每回進宮時,與他的家人都能侃侃而談,笑得一臉燦爛,唯獨在面對他時,又變成一隻膽小老鼠的模樣。

一開始戲弄她還覺得頗有趣,卻在不知不覺間那份戲弄的心情變質了,他竟然開始在意起這丫頭來,這種感覺是以往不曾有過的。

「對,我及笄了。」她又開始呵呵傻笑起來,這回竟開始動手拉扯自己的衣裳。「好熱。」

闕少麟也不阻止,由著她拉扯自己的衣裳,看著衣裳被她拉扯得衣襟大開,露出細白的鎖骨、桃紅色的肚兜…黑眸灼熱地移不開視線。沒想到這丫頭對他竟有麼大的影響力,這的確是他始料未及的事,若是再任由她脫下去,他可不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大掌制止她的動作,重新將她的衣裳拉攏好,將她扶抱了起來。裴珊瑚雙手自動地勾住他脖頸,小臉埋在他懷裡,笑得一臉滿足。

闕少麟熾熱的黑眸一時間竟無法自她小臉上移開。這小丫頭無心的一個舉動,竟然勝過挑逗了他一整晚的花娘。大掌輕撫她的小臉,看著她像只小貓似地在他掌心下磨蹭,俊美的臉上有抹罕見的溫柔。

「再不把你送回去,只怕你那個護妹心切的大哥就要殺到迎春院來了。」

嘴上這麼說,但仍是忍不住俯首,拉開她微敞的衣襟,在她胸前落下一個吻痕,這才重新將她的衣裳整理好。

打橫將她抱起,走出房外,身形一躍,離開迎春院。

當他抱著裴珊瑚回到裴府時,裴府上下全都驚動了起來。

尤其當大家看到裴珊瑚雙手抱住她此生最害怕的人的脖頸,還將小臉靠在他懷裡睡得毫無防備,全看得目瞪口呆。

在經過闕少麟說明一切、並在他的堅持下,親自送裴珊瑚回到珊瑚樓。

從那一夜開始,大家都明顯地感受到闕少麟對裴珊瑚的態度改變了,而這個改變,卻令裴家人不知該喜還是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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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5 00:26: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裴珊瑚一身冷汗從惡夢中驚醒,倏地在床榻上翻身坐起,望著窗外曙光乍現,一時之間神智有些恍惚。

她作了一個好長的夢,一定是最近太常見到那個男人的關係。

她夢到六歲那一年,全家應皇后姨娘的邀約進宮一聚,她當時為了追一隻蝴蝶而誤闖青麟宮,沒想到卻險些命喪在那裡。

在撿回一條命後,由爹娘口中得知,那名宮女趁著二皇子生病發燒時在茶水裡下了迷藥,自恃著有幾分姿色,想趁機爬上二皇子的床,被二皇子發現後,立即下令賜死。

算她倒霉剛好在那時出現在他房門口張望,怒火未消加上迷藥未退的二皇子神智不清,根本看不清她是誰;但骨子裡的暴戾徹底發作,只想殺了敢靠近他房裡的人。

事後,皇上在得知二皇子險些殺了她,龍顏震怒;加上她因死裡逃生驚嚇過度後,大病了一場,因而命二皇子必須親自上裴府一趟,取得原諒;豈料二皇子卻因此記恨在心。

又夢到七歲那一年,她在萬佛寺前被壞人給捉走時,曾向他求救,但他卻眼睜睜看著她被人捉走。

那一夜,她非常害怕。從小住在青龍城裡,自是知道在黑風林深處有一處亂葬崗,平日已少有人敢踏入黑風林,到了夜裡更是無人敢靠近。

而她被人丟棄在黑風林裡,那裡夜裡伸手不見五指,風吹動樹梢傳來沙沙聲響,樹林深處又有狗吠聲忽遠忽近,驚動林間的鳥兒振翅高飛。

一有風吹草動,都能令她害怕得身子抖個不停,就怕林間深處的鬼魅魍魎會找上她。

就在她驚懼交加時,隱約聽到了二皇子的聲音。她一點也不意外他不打算救她,她縮著小身子在盤根錯節的樹下顫抖、啜泣,驚惶受凍一夜的她,終於不支昏倒在樹下。

再次醒來時,慶幸自己已被家人找到帶回,可她卻自此在夜裡若無點燈就不敢入睡,心底對二皇子自然更加懼怕。但她並沒有告訴任何人那一夜二皇子存心不救她,就怕再次得罪他。

即使當時年紀小,也知道那個男人有多會記恨,報復的手段又有多殘忍。

所以每回若是遇上他,她總是低垂著頭,能避則避,不敢與他正面迎視,直到她十五歲那一年,一切都改變了。

那一夜,她為了救香香,冒險進入迎春院,驚動了護院,為了讓香香順利逃脫,她負責引開迎春院的護院,躲進了一間廂房裡。

千不該萬不該貪杯誤事,喝醉酒的她記憶全失,再次醒來時已是翌日早晨。

當她瞧見二皇子出現在房裡時,還有他對她說的一番話,只令她覺得青天霹靂,更別提當她發現自個兒雪白胸口被刻意留下如櫻花般的紅痕時,有多想一頭撞死。

後來她才知道,那夜二皇子為了追查邪魔教的事,才會去了趟迎春院,又因時辰太晚便留了下來,沒想到她卻誤打誤撞,闖進他要留宿的廂房,真不知是她的幸還是不幸。

之後,二皇子親自出面要回了香香的賣身契。大哥見香香聰明伶俐,便留她在珠玉閣裡幫忙。也是自那時起,二皇子來裴府走動得更勤了,甚至在他有意的修好下,這兩年竟與大哥感情不錯,在大嫂出現時也幫了不少忙。

而這一切的改變是為了誰,她連想都不敢想,只知道這兩年自己愈加害怕他看她時熾熱的眼神。

就在她沉浸在過往的回憶時,房門被輕悄地推開來了,秋霞悄聲走了進來,雙手端著銅盤及乾淨的布巾,將物品先放到窗下的幾架上,這才走進內房繞過屏風,正欲叫醒應該還在睡的三小姐,恰巧迎上她清澈明亮的水眸,訝異地看著坐在床榻上的人兒。

「三小姐,你今兒個起得還真早啊。」

「唉!作了惡夢,被驚醒的。」裴珊瑚歎了口氣,由著秋霞幫她穿戴好衣衫。

「三小姐,你該不會又做那個夢了吧?」秋霞服侍她洗臉淨口,一面好奇地問道。

「別提了。再提,我連用早膳的胃口都沒了。」裴珊瑚有氣無力地坐在梳妝臺前,任由秋霞幫她梳頭。

秋霞細心地幫好動的三小姐盤了個簡單的髮髻,再插上一支模樣可愛的兔形金步搖,因知道三小姐不喜歡太繁複的花樣,最後再看了眼銅鏡中清麗細緻的人兒,這才滿意地停手。

「三小姐,你早膳是要在房裡吃,還是要去找二小姐一起吃?」

裴府早膳一向都是各院自行用膳,但三小姐老覺得一個人用膳,再好吃的佳餚也沒了胃口,一向都是輪流找兩位小姐一起吃的。

現在大小姐出閣了,就只剩下二小姐了。

裴珊瑚想了下,瞥了眼窗外天色尚早,粉唇一揚。

「不了。幫我把要拿進宮的首飾準備好,我要進宮找少鳳一起用早膳。」早去早回,碰到那個男人的機會也就少了點。

「好的。公主要是見到三小姐一早特意前去陪她用早膳,一定很開心。」

秋霞想到三小姐深受皇上一家子喜愛,也替三小姐感到開心。皇后甚至開了口,要她住在宮裡陪著公主,還是三小姐堅持拒絕呢。

忙不迭地從梨花木櫃裡將三盒雕有梅花的黑檀木盒取出放在小廳裡的圓桌上,再用錦布仔細包裹好。

「走吧。」

裴珊瑚見她已準備好,率先走出房,秋霞手裡提著包袱緊跟在後頭。

兩人乘坐馬車來到皇宮外,負責把守的守衛一見著坐在馬車內的裴珊瑚,便朝她躬身行禮,連令牌都不用出示,便讓馬車一路通行無阻地進入皇宮內。

在往永樂宮的途中,遇上不少宮女,大家在見到裴珊瑚時,紛紛開心地停下腳步,拉著她說話。

「珊瑚你來啦!有沒有什麼特別的首飾,可以讓我們大家瞧瞧?」

「是啊!珠玉閣的首飾都十分精巧,你還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耳墜,讓大家看看?」

一群宮女圍著主僕兩人,七嘴八舌地,瞧見裴珊瑚就忘了自己的工作了。

「各位姐姐別急,等我先讓皇后姨娘還有其他娘娘及公主看過之後,再讓大家挑選首飾。我有特別準備了一盒不輸給皇后姨娘們的首飾,是要留給你們挑選的。」裴珊瑚笑著安撫大家,一點也沒有厚此薄彼,聽得大家心底也很開心,這就是大家為何會喜歡她的原因。一張清麗細緻的小臉笑容燦爛如朝陽,讓人見了不由自主地也跟著笑了起來。

「咳咳!」輕咳聲在眾人身後響起,幾名宮女回頭一看,在見到來人後,臉色大變,紛紛作鳥獸散迅速散開來。

眾人散開來後,裴珊瑚見到來人,小臉上的笑意不減。「李大哥早啊!」腳步卻後退了一步,一副隨時準備逃跑的模樣。

李煥當成沒看到她的小動作,臉上仍是掛著笑。「珊瑚,難得看你那麼早出現在宮裡,吃過早膳了嗎?」

「還沒,正準備去永樂宮和少鳳一起吃。」回話的同時,腳步又後退一步。

「那正好。二皇子知道你來了,已準備好早膳,等著和你一起吃。」

李煥前進一步,縮短了她刻意拉大的距離,臉上的笑容不變,已做好逮人的準備了。

「李大哥,麻煩你轉告二皇子,不用那麼客氣,我急著趕去永樂宮,就先走一步了。」

裴珊瑚再後退一步,直到身子撞進一堵厚實的胸膛,雙臂被人輕握住,嬌軀倏地一僵,心下一涼,根本沒有回頭的勇氣,直到耳邊傳來熟悉的渾厚戲譫嗓音。

「怎麼了?不敢回頭看我?還以為你這兩年膽子變大了點,看來還是一樣沒用的膽小。」

裴珊瑚認命地深吸一口氣,小臉上掛著一抹顫抖的笑,旋身面對身後那張俊美矜傲的臉。

「少麟,你來啦!」在他黑眸的瞪視下,她慌忙改口,忍不住在心底苦歎。連與他交好的大哥都還只能稱呼他二皇子,她卻被他親口允許可以直接叫喚他的名字,可她真的不想要這份特別啊。

「我怕李煥請不動你,只好親自來一趟,還不跟我走?」高大身形率先走了一步,見她沒有跟上的意思,一雙水眸流轉,似乎在打什麼鬼主意,冷厲的嗓音警告地響起:「一…」

原本正在考慮施展輕功逃脫的裴珊瑚,聽他開始數數了,嚇得快步來到他身旁,看到他滿意的目光,粉唇委屈地抿起。沒辦法,這兩年在他眼下逃脫的成功機會變少,加上他似乎對自己瞭若指掌,只消她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她想做什麼,根本就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在一旁觀看、不敢出聲的秋霞,同情地看著三小姐遇上二皇子,就像老鼠遇到貓似的,乖乖地被帶走了,毫無反抗的能力。

她早猜到三小姐想得太天真了。這兩年來,三小姐哪一次進宮沒有被請去青麟宮,除非二皇子剛好不在宮裡。

忍不住回想起兩年前在三小姐被二皇子抱回房的翌日一早,她躲在房外的窗下親眼目睹的事…

裴珊瑚頭痛欲裂地醒來,睜開水眸瞧著房裡熟悉的擺設…這是她的寢房,她是怎麼回到府裡的?

記憶最後停留在她在迎春院的一間廂房裡,喝著那壺教她欲罷不能的香甜酒液,沒想到最後卻醉倒了,之後又發生什麼事?她又是如何回到府裡的?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醒了?」

一道渾厚的嗓音冷不防在房內響起,下…刻,床幔被挑起,系到一旁的床柱上,也同時讓她看清來人的臉龐,小臉瞬間發白,嬌軀下意識地更往床內縮去。

怎麼會是他?他為何會一早出現在她房裡?

「還記得昨晚在迎春院裡你對我做了什麼事嗎?」二皇子的身子斜倚在床柱旁,黑眸底有抹異樣的火光,緊盯著她小臉上細微的神情,不放過一絲一毫。

「…什…什麼事?」裴珊瑚一臉驚慌,她腦子裡一點印象也沒有。

「看來你全忘了。」闕少麟似乎一點也不訝異,低低笑了起來。

「本皇子可是第一次被女子強吻,沒想到平時看到我總怕得像一隻膽小老鼠的你,在喝醉酒後,竟主動對我投懷送抱,還強吻本皇子。珊瑚,你還真是令人訝異啊。」

什麼?裴珊瑚嚇得倒抽一口涼氣。他有沒有說錯?還是她聽錯了?不可能的!她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來,直接讓她昏死算了!

闕少麟見她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不給她冷靜的時間再道:「雖然一開始是你主動強吻本皇子,不過後來本皇子就拿回了主導權,將你徹底地吻個夠,並在你胸前留下記號。記住,是你主動招惹上本皇子,對本皇子投懷送抱的,本皇子可不是個可以任人戲弄的人,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才對。如果不想本皇子將這件事情公開出去,以後最好別再躲著我;還有,你的膽子可得練大一點,本皇子可是很喜歡你的投懷送抱。」

大掌輕撫上她的小臉,滿意地看著她水眸裡的驚駭,俊美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似是嫌她不夠震驚,俯唇在她微張的粉唇上輕落下一吻,輾轉吸吮,在她僵硬地不敢動彈時,暢笑地大步離開。

當時躲在房外窗下的秋霞,捂著嘴一臉不敢置信。三小姐竟然主動招惹上她此生最害怕的人?

思緒拉到眼前,看著前方刻意與二皇子差一步距離的三小姐,終是惹惱了二皇子。就見他停下腳步,瞪了三小姐一眼,長臂一伸,摟住她纖腰,硬是要她跟上他的步伐。

看到這裡,眼看兩人快要走遠了,秋霞連忙拔腿跟上。

青麟宮未經許可是不準踏進一步的,這是皇宮內眾人皆知的事,也從來沒有人敢違背,因無人敢挑戰青麟宮主人的怒氣;就連在青麟宮內做事的太監和宮女,也都十分懂得察言觀色,只因他們服侍的是個喜怒無常、脾氣暴戾的主子。

大家在接獲消息,知道裴珊瑚要和二皇子一起用早膳,連忙準備好裴珊瑚喜歡吃的淮山粥、豆沙包、四色涼糕、鬆軟香芋糕…等。

大家都十分清楚裴珊瑚的身份有多不同,不僅深受皇上一家子的喜愛,這兩年來,二皇子對她的態度,明眼人一看便知,裴珊瑚極有可能成為二皇子妃。

好在裴珊瑚為人隨和、直爽,難得的無絲毫嬌氣,很輕易便和青麟宮內的宮女們打成一片,大家都十分期待她能常來,可以一掃青麟宮隨時處在沉悶緊繃的氛圍,多了一些歡笑。

裴珊瑚被硬帶到青麟宮東側的煙雨亭內來用膳,在看到石桌上儘是她愛吃的菜色後,忍不住在心底歎了口氣。看來自己真的是逃不過他的手掌心,八成是她一踏入宮門,就有人向他報告她進宮來了,否則又怎能早已準備好她喜歡吃的菜色?

「在想什麼?還不快吃。還是你想要本皇子餵你?」闕少麟笑得一臉邪肆,長指挑起她胸前的一繒長髮,在指間裡把玩,笑睨她的一臉無奈。

裴珊瑚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認命地端起碗來,慢條斯理地吃起早膳來。見她開始用膳,闕少麟這才鬆開指間的長髮,也專心用膳,不時幫她夾些菜到她碗裡。

這時,一名宮女雙手正端著一盤剛出爐的白糖糕,踏上煙雨亭前的白玉石階,原本低垂著頭,在抬起頭時,恰巧對上亭內一雙銳利的黑眸,心下一驚,嚇得雙手一軟,隨著清脆的碎裂聲響起,白糖糕也跟著掉在地上,宮女也在同時嚇到雙腳發軟,跪倒在地。

「二皇子饒命!」宮女嚇得渾身抖如秋天落葉,哽咽地哭著求饒。

「來人!把她拖下去,杖打二十!」冷厲如冰的嗓音一落地,兩旁的護衛隨即上前,準備將宮女拖下去執行命令。

「等一下!」裴珊瑚倏地站起來阻止,轉頭面對身旁的男人,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氣開口:「杏兒也是不小心的,就…饒了她這一次吧。你如果堅持要處罰她,那會壞了我用膳的心情。」

青麟宮裡,她每一個人都認識,自是不希望有人在她眼前受罰。

「你認識這個宮女?」闕少麟俊美臉上掛著一抹輕鬆的笑,欣賞著她難得有勇氣對他開口。「要我放了她也行,只要你答應留下來陪我一天,我就饒過她這一回。」面對她,他可是很好說話的,只要她敢對他開口要求。

裴珊瑚下意識地就想拒絕,但在對上杏兒哀求的眼神時,心下一軟,只得咬牙答應。

「好。」她苦著一張小臉頷首同意,無力地再次坐下,繼續低頭吃著未吃完的早膳…即使她現在胃口盡失,也不敢表現出來。

她原先打算用完早膳就找機會溜走,哪知卻被他逼得同意陪他一天。

闕少麟見目的達成,揮手示意護衛放人。「放開她,退下!」

「謝二皇子饒命!謝珊瑚小姐!」杏兒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後,連忙起身離開。

「多吃一點,這些可都是你喜歡吃的點心。」闕少麟見她吃完了一碗粥,將豆沙包、四色涼糕、香芋糕全都推到她面前。

裴珊瑚頭也不抬,悶頭拿了一顆豆沙包繼續吃。只要想到自己親口答應了什麼,心情就一陣鬱悶。

闕少麟俊美的臉上有抹溫柔,有她的陪伴,他的心情很好,胃口自然大開,一面吃著早膳,一面將她愛吃的點心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多吃一點。

一頓早膳,就在兩人即將吃完時,一抹美麗的身形在守衛不敢阻止下氣呼呼地踏上白玉石階,走到亭內。

「二皇兄,珊瑚明明是來找我一起吃早膳的,你怎麼又把人給搶走了?」

闕少鳳才在奇怪,今天不是初一嗎?為何遲遲不見珊瑚的人影?還是一名宮女偷偷告訴她,裴珊瑚一大清早就來了,說是要陪她一起用早膳,結果在半路就被二皇子強行帶走。

她一聽之下,便氣呼呼地上門來討人,這會在看到珊瑚求救的眼神時,火氣燒得更旺。

「你來得正好。珊瑚已答應要陪我一天,今天她的差事就交由你和秋霞替她完成。」黑眸銳利地掃向站在亭外的秋霞,秋霞連忙捧著包袱站了出來。

「怎麼可能?」珊瑚怎麼可能會答應?她一向是對二皇兄避之唯恐不及的。

「不信你可以親口問她,本皇子可沒有強迫她。對吧,珊瑚?」闕少麟俊美的臉上似笑非笑,問著身旁的人,長指把玩她的一繒長髮,那姿態十分愜意。

「珊瑚?」闕少鳳等著她的回答。

「沒錯,是我自己答應的。」但那跟強迫根本沒兩樣,她苦笑。

「好了,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就別再打擾我們了。還不離開!」闕少麟黑眸透著警告,示意她最好別再吵鬧。

闕少鳳一臉氣悶,可又不敢當面跟二皇兄搶人,望了裴珊瑚低垂認命的小臉一眼,知道是別想從二皇兄手中將人帶走了。

「秋霞,我們走!」闕少鳳只好拉著秋霞的手,轉身走人。

裴珊瑚眼見兩人離開,水眸裡泛起水霧來,心情比方才更沮喪了。

「走吧!我們出宮去走走。」闕少麟見她吃得差不多了,起身的同時也順勢將她拉起,牽著她的手離開煙雨亭。

裴珊瑚低頭瞧著握住自己柔荑的大掌,是那麼厚實有力,微斂的水眸裡有抹複雜,心底有股深沉的無奈。

這是每回被迫與他在一起時,唯一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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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5 00:26: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燦爛耀眼的陽光灑落河面,泛起點點金光。

青龍河河面上,幾艘畫舫緩慢地在河面上行駛,其中又以一艘金碧輝煌、刻繪有麒麟圖騰的巨大畫舫最引人注目。

裴珊瑚佇立船尾,任由暖陽拂照全身,微風輕揚,頑皮地吹動她的裙擺,她一點也不以為意,仍是一動也不動,耳裡聽著兩岸邊熱鬧的小販叫賣聲,心思卻早已遠揚。

坐在船裡的闕少麟啜飲了口熱茶,黑眸緊盯著船尾迎風而立的纖細身影。這丫頭一上船就刻意走到船尾,說是站在船尾比較好欣賞河面風光,實則根本是不想跟他坐在一起。她那點心思,她以為他不知道嗎?

也罷!就讓她喘口氣吧。她終究得習慣他的存在才行,在這之前,他不介意讓她有喘息的空間,只要她在他的視線範圍內,這一點他是可以容忍的。

「主子,已查出殷泰逃到朱雀城去,目前探子仍在追查他確切的行蹤。」李煥將剛收到的飛鴿傳書內容回報給主子知道。

「這個殷泰還真是會逃。本皇子倒要看看他如何逃得出本皇子的手掌心。」闕少麟冷笑,黑眸掠過一抹陰狠,抬眸在瞧向船尾的人兒時,眸光轉柔。

他苦心佈局了兩年,終在去年一舉殲滅邪魔教,搗破了邪魔教在白虎城外二十里苦頭山的老巢,殺了邪魔教主殷壽,卻沒想到有漏網之魚…

殷壽的兒子殷泰竟逃了,才會令他得再次費心捉拿。邪魔教徒專練一種邪功,需要童男童女的精血才可練成,據傳練此功者可永保年輕和體力。

「主子,殷泰十分狡猾,似乎知道我們在追捕他,通常在一個地方不會待超過兩天,加上他擅長易容術,所以行蹤較難掌握。」李煥憂心地說。

「多派幾個機靈的人去追查。殷泰一日不除,終究是一個禍害,不知又有多少人會遭到他的毒手。」

此人的狠毒一點也不輸給他爹。殷泰曾經為了捉拿童男童女,冷血無情地滅了一個村落,殺人的手法令人膽寒,才會引起他的注意。

「是。」

「李煥,去把珊瑚叫進來。她還打算站在那裡多久?」大掌把玩著手裡的茶杯,他可不想一趟坐船出來,只能看著她的背影。

「是。」

李煥走到船尾,低頭在裴珊瑚耳邊說了幾句,就見她雙肩垮下,認命地低頭轉身走進船裡。

「河面上的風景當真有那麼好看?讓你看到不想進來,還是你不敢面對我?」闕少麟在她走進來時,俊美的臉上似笑非笑,平淡的語氣暗藏危險。

裴珊瑚水眸微斂,迴避他太過侵略性的目光,在他對面落坐。

總是這樣,在他身旁,她總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力襲來,令她喘不過氣來,讓她只想…逃。

「咳咳,站在船尾看河面上的景致特別清楚,一看就入迷了。」裴珊瑚輕咳了聲,說著別腳的謊話,不敢抬頭,低頭拿了塊桂花糕吃了起來。

闕少麟冷哼。他會信了她的話才怪!不過倒也沒再逼她。

隨著一陣絲竹絃樂聲和嘻笑聲傳來,一艘畫舫劃到巨大畫舫旁,不似其他畫舫的主人畏懼地避開,反倒刻意靠近。站在船尾的是一抹身著綠衫鳳尾裙、模樣艷麗的女子,笑得一臉嬌媚勾人,目光直視著船裡的闕少麟。

「二皇子,還真是巧啊!沒想到會在這青龍河上遇見你,不知二皇子可還記得瓊花?」

瓊花打從在迎春院裡見到二皇子後,即被他俊美的外貌和尊貴的神采所迷。沒想到這一趟和迎春院姐妹們出遊會遇上他,自是不忘替自己製造機會,主動與他打招呼。

闕少麟黑眸微瞇。他一向有過目不忘的記性,很快地便想起這艷麗女子正是迎春院的花魁瓊花。上回前去迎春院打探消息時,她頻頻討好,慇勤地伺候他;她現在的主動,不難看出此人的居心。

「李煥,讓她上船。」黑眸瞥向對坐垂首喝茶的人兒,眸底有抹深沉。

李煥一愣,沒料到主子會這麼說,但仍是遵從命令,先走到船頭命船夫將船駛近迎春院的畫舫旁停下,這才走回船尾。

「瓊花姑娘,二皇子請你上船。」李煥雖不情願,仍是負責傳達命令。

瓊花以及迎春院的花娘們皆不敢置信,紛紛帶著妒意,看著瓊花在李煥的扶持下進入二皇子的畫舫。

「瓊花拜見二皇子。」瓊花走到二皇子身旁彎身一福,艷麗的臉上掛著一抹燦笑。

「免禮。坐下吧。」闕少麟示意她在身旁落坐。

瓊花受寵若驚,臉上難掩狂喜,在他身旁落坐後,忙不迭地替他斟茶,卻也在同時發現坐在對面的裴珊瑚。

「裴三小姐,原來你也在這裡啊。」瓊花臉上的笑有絲僵硬。方纔她眼裡只有二皇子的存在,根本沒注意到一直低著頭的裴珊瑚,直到這時才注意到她;看到她出現在這裡,臉上的笑意頓失。

裴家與皇室的淵源,在聖歷王朝內並不是秘密,加上這兩年來更是傳出二皇子對裴珊瑚勢在必得,讓人更加不敢得罪裴府。

現在看到兩人一同出遊,看來傳聞不假,心下難掩嫉妒。

裴珊瑚水眸微抬,朝她淺笑頷首,又再低頭吃著桌上的糕點,那專注細細品嚐的神態,彷若她正在吃什麼美味珍饉,而不是一盤普通的桂花糕,完全無視兩人的存在。

闕少麟黑眸危險地瞇起,一把摟住身旁的瓊花入懷,惹得瓊花驚叫出聲,隨後嬌笑地膩在他厚實寬闊的胸膛裡捨不得離開。

「喂本皇子喝茶。」話是對著懷裡的人說,但目光卻是鎖住對面一點反應也沒有的裴珊瑚。

瓊花柔弱無骨地偎靠在闕少麟懷裡,一手端起茶杯,將茶杯湊進他薄唇餵他喝茶,另一手挑情地在他胸口來回游移;佇立在一旁的李煥擔憂地望著眼前這一幕,開始為裴珊瑚感到憂心,如果她再這麼無動於衷的話,只怕會更激起主子的怒火。

裴珊瑚的確一點也不在乎闕少麟懷裡摟抱的是誰,心底暗忖他現在有人相陪了,那麼如果她開口先行離開,不知他是否會答應?

「二皇子,吃塊桂花糕吧。」瓊花手拿了塊桂花糕,湊進他唇邊,嬌聲輕哄。

闕少麟並未再開口,黑眸底逐漸形成風暴,死盯著對面猶然不知死活的裴珊瑚,被她的徹底無視給激怒,摟住瓊花細腰的手臂逐漸收緊。

瓊花痛呼出聲,手中的桂花糕落地的同時,抬頭一看,嚇得倒抽一口氣,就見他俊美臉上佈滿陰沉,黑眸燃燒著駭人的怒火,直瞪著對面低著頭的裴珊瑚。

瓊花即使腰被勒得臉色發白,也不敢再出聲,看來是她無端捲入兩人之間的紛爭,此刻才後悔踏進這艘畫舫來。

「那個…既然你現在有瓊花姑娘相陪,我忽然想到大哥交代我完成的一百副耳墜尚未趕完,我可以先行回去嗎?」裴珊瑚鼓起勇氣開口,不過仍是低著頭,若是她在此時抬頭的話,絕對不會笨到開這個口的。

完了!李煥雙眼一閉,聽到她竟然敢這麼說,也只能替她搖頭歎息。

果然,下一刻…

裴珊瑚不知死活的話徹底激怒了直瞪著她的闕少麟,毫不留情地一把將瓊花甩落在地,對著一旁的李煥低吼:「馬上把她給我送走!」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終於讓一直低垂著頭的裴珊瑚抬起頭來,在對上他怒火般噬人的黑眸時,嚇得倒抽一口氣,著實被他的喜怒無常給嚇到。

他又怎麼了?方才不是還要瓊花伺候他的嗎?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後知後覺的她渾然不覺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

「是!」李煥同情地扶起嚇得渾身發抖的瓊花,將她送回迎春院的畫舫上。

沉寂窒人的氛圍在兩人之間流轉,加上一直被一雙陰驚的黑眸所盯視,讓裴珊瑚清麗的小臉浮現不安,如坐針氈,水眸左飄右移,就是不敢與他對視。

「是你親口答應要陪我一天的,那麼就給我心甘情願一點。如果想反悔的話,我不介意回宮時,命人再多補上二十大板給那名宮女。」冰冷含怒的渾厚嗓音透著緊繃壓抑,才沒把怒氣出在她身上。

裴珊瑚驚愕得瞠目結舌,遲鈍的她終於發現他的怒氣是來自於她。

因為她一上船就躲到船尾去,之後雖被李煥叫了進來,卻刻意坐到他對面,一直低垂著頭不敢看他;直到他命瓊花上船,她還不知死活地想說他有人相陪了,想藉機離開,所以他才會發那麼大的火?

瓊花只是他用來測試她的反應,她不在意就算了,實在不該開口說想離開,如今才知是她自己自掘墳墓。

「過來,坐到我身邊來,換你伺候本皇子吃糕點。」陰側側的嗓音響起,冷驚的目光鎖住她。「還是你比較希望我回宮命人痛打那名宮女四十大板?」

裴珊瑚吞嚥了口口水。他真把她當成花娘了嗎?

可在他逼視的目光下,她根本沒膽子拒絕,撐起發軟的雙腿,勉強走到他身旁落坐。在他迫人的注視下,小手微顫,拿起一塊桂花糕送到他嘴邊,水眸只敢停在他薄唇上,不敢迎視他的目光。

闕少麟見她還算識相,沒再挑戰他的怒氣,胸口的怒火稍緩,張嘴吃著她親手喂的桂花糕。

見他吃了,裴珊瑚緊繃的心終是放鬆了下,收回手垂在身側。

「茶。」

裴珊瑚忙不迭地替他斟了杯熱茶,再次送到他嘴邊,一口一口餵他喝下,當然水眸仍是不敢與他對視。即使明顯感受到他灼人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臉上,她仍是不敢抬頭。

在餵他喝完茶後,茶杯才剛放回桌面上時…冷不防地,嬌軀被他提抱起,坐在他大腿上,她驚呼出聲,嚇得小臉發白,水眸在對上他灼熱的黑眸時,很沒用地先行避開,嬌軀僵硬地任他摟抱在懷。

「放心,我還不會對你怎麼樣。不是想看河面上的風景嗎?那就靠在我懷裡舒服地欣賞吧。」

雙臂環抱住她的纖腰,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秀氣的耳後。他早該這麼做才對,反正這丫頭也沒膽子反抗他,他也不致被她氣得火冒三丈。

既然她心裡沒有他,更不願主動靠近他,那麼他不介意以後都用逼迫的手段,至少這是唯一能讓她走向他的方法。

什麼叫還不會對她怎麼樣?還有困在他懷裡,她又怎可能舒服得起來?

裴珊瑚僵硬如石地坐在他懷裡,而闕少麟也不理會她,雙臂環抱住她,這時才有心思欣賞河面上的景致,以及眺望天際另一端的層層起伏山巒景色。

原本身子僵硬地坐在闕少麟懷裡的裴珊瑚,時間一久,身子也不禁放鬆。見他並沒有下一步動作,抬頭偷覦了他一眼,見他目光停留在河對岸的山水,似乎是瞧著入迷了,身子又更加放鬆。

此時,一陣涼風吹來,讓她舒服地閉上眼,有些昏昏欲睡。

今兒個起了個大早,加上昨夜惡夢連連,令她睡得極不安穩。此時竟有些睏意。不行!她絕不能在他懷裡睡著,他可是她最害怕的人。裴珊瑚一再地在心裡警告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但最終仍是敵不過睏意,意識逐漸模糊…

闕少麟發覺懷裡的人兒身子不再僵硬,低頭一看,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不是很怕他嗎?怎麼還敢在他懷裡睡著?

瞧著她清麗細緻的小臉即使睡著,秀眉仍是微皺,似是在清醒和熟睡間掙扎得辛苦。過沒多久,眉間不再皺起,這才陷入熟睡。

「喜歡上你這丫頭,該算是我的報應吧。」渾厚的嗓音低喃,夾帶著一抹自嘲,在她細緻秀額上輕落下一吻。

冷風輕拂,懷裡的人兒似乎畏冷地抖顫了下。闕少麟眉頭微擰,下意識地將她抱得更緊,以眼神示意李煥將他隨意放置在一旁的披風拿來。

李煥在遞上披風時,就見主子將披風小心翼翼地覆蓋在懷裡人兒身上,那眉宇間罕見的溫柔神態,可是裴珊瑚獨享的,只可惜裴珊瑚從來不肯正視。

李煥擔憂地望著兩人。兩人自小開始的糾葛,他看得一清二楚。兩人會演變成今日的情形,的確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只希望兩人都能不再互相傷害。

「喜歡上你這丫頭,該算是我的報應吧。」

渾厚的嗓音除了有抹自嘲,更有著深沉的無奈,以及他在她秀額上落下的那一吻。

那是她在陷入熟睡前最後聽到的話,以及明顯感受到的觸感。

想到她在他懷裡醒來時,睜開水眸即見到他溫柔的目光,她的反應先是一愣,接著下意識地便推開他站了起來,也在同時注意到他俊美的臉龐微變,卻沒再逼她,而是命令船夫劃回岸邊,然後就被他帶來東昇客棧用午膳。

她知道這兩年來他對她的態度改變了很多,可她自小對他深植的害怕太深了,深到她無法接受他,即使明知他對自己的心意,也不打算接受。

但他那句話,還有他自嘲無奈的語氣,卻莫名地令她感到困擾,這是以往未曾有過的情形。

「在發什麼呆,還不快吃!」

不悅的渾厚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也讓她游移的心神拉回,重新注意到面前的菜色。有糖醋魚、紅燒肉丸、豆豉炒牡蠣、八寶菜、珍珠丸子、蟹肉燴豆腐湯…全都是她喜歡吃的菜色。水眸底有一抹複雜,以往不曾在意,偏偏現在卻開始在意起來。

「珊瑚?」闕少麟見她仍是盯著菜色發呆,眉間微擰,擔憂地輕喚。

裴珊瑚終於有了動作,舉箸夾了塊糖醋肉丸吃了起來,見她終於開始用膳,闕少麟這才放下心,替她舀了碗湯放到她面前。

「用完膳,有沒有想去哪裡?」闕少麟吃了幾口飯,問著坐在身旁悶頭吃飯的人兒。

裴珊瑚抬頭想了一下,這回聰明的不敢再提要回去裴府了。

「可以去一趟萬佛寺嗎?今天是初一,我還沒去參拜。」以往她都是從宮裡回來,再去趟萬佛寺的,哪知今日全賣給了他。

「好。」闕少麟倒也好說話,只要她不說些不中聽的話,他可是很好商量的。

「客倌,送上最後一道芙蓉春卷。」

隨著話落,紙門被拉開來,小二哥一臉笑容,送上一盤炸得金黃酥脆的芙蓉春卷。一送上桌,謹遵掌櫃的吩咐,目不斜視,不敢再多作逗留,趕緊離開。

裴珊瑚瞧著那道炸得酥脆的芙蓉春卷,盤子四周還擺放了幾朵雕花,更顯得色香味俱全,讓人看了食指大動,舉箸開心地吃了起來,吃到一半,小臉微變,夾春卷的小手微顫,半條春卷掉落桌面上…

「珊瑚!」察覺到身旁人兒的異樣,闕少麟臉色驟變,丟下碗筷,雙手握住她的雙肩,焦急地問:「怎麼了?」

裴珊瑚只覺得全身發癢,忍不住雙手搓揉著身子,緊接著開始出現呼吸困難,喘了起來…

「珊瑚!到底怎麼了?」闕少麟被她的模樣給嚇著,緊張地低吼。

「…蝦子,春卷裡有蝦…」裴珊瑚痛苦地喘了起來,渾身開始冒起冷汗來。

「該死!我不是交代過不能放蝦子的嗎?」闕少麟黑眸赤紅,怒氣咆哮,心急地將她打橫抱起。

「主子,發生了什麼事?」守在包廂外頭的李煥聽到裡頭的吼聲,連忙拉開紙門,即被眼前的情景給嚇著。

「食物裡有蝦子!」闕少麟低吼出這一句,隨即抱著裴珊珊迅速從他身旁閃過,火速衝出東昇客棧。

「回春堂…」裴珊瑚痛苦地喘氣,小手拉著他的衣襟,在他耳邊低道。

原本要施展輕功火速奔回宮找御醫的闕少麟,瞥了眼懷裡痛苦的小臉一眼,改了方向往回春堂的方向疾奔而去。

裴珊瑚只覺得渾身癢個不停,卻又全身無力,難受得快要無法呼吸了。她一向都很小心避開有蝦子的食物,沒想到今日卻讓她誤食了,這種久違的痛苦,令她難受得快要昏厥過去。

水眸無力地望著緊抱著她的人,俊美的臉龐緊張到發白,他這副模樣是她從未見過的。

他很擔心她是嗎?

小臉貼著他胸膛,耳邊聽著他激烈跳動的心跳,心微微發熱,起了不曾有過的悸動,看著他的目光裡多了絲異樣。

闕少麟火速趕到回春堂,一踏進裡頭,裡頭的病患被他臉上駭人的模樣給嚇著,紛紛讓了開來。

羅文賢最先回過神來,看見他懷裡的裴珊瑚模樣有異,著急地走上前來。

「珊瑚怎麼了?」這一看,羅文賢臉色一變,也不多問。「快!抱她進來。」

「羅…大…哥…」裴珊瑚痛苦地喘息,在闕少麟懷裡蜷縮著,全身早已冷汗涔涔。

「別說話。」羅文賢示意闕少麟將她放在內堂一張木床上,先用針灸緩解她的痛苦。

「大哥,珊瑚怎麼了?」聽到消息從後院趕來的羅彩霓,一瞧見好友痛苦的模樣也被嚇著。「珊瑚,你該不會是吃了…」好友這多年未見的癥狀,令她心下一凜。

「還不快去煎藥!」一向溫文冷靜的羅文賢難得地朝妹妹急喊。

「好!我馬上去煎藥。珊瑚你忍著。」

羅彩霓腳步匆忙地奔到前頭,從木櫃裡拿出早已包好的藥材。那是因多年前珊瑚發作時等不及抓好藥,就已痛苦地昏厥過去,當時嚇壞了眾人。

自那時起,大哥總會每隔一段時間就包好藥材放在木櫃裡,就怕有這一天,大哥對珊瑚的用心由此可見。

針灸過後的裴珊瑚秀眉仍是痛苦地皺起,但喘息聲已不再那麼急促,直到這時,闕少麟才驚覺她身上竟起了一塊塊紅斑。望著她痛苦喘息的模樣,只覺得胸口緊窒難受得彷若被人狠狠掐住般,恨不得代她承受這份痛苦。

從小到大,她到宮裡用膳時,他知道她不能吃蝦,卻也沒想到吃到蝦子竟會令她這麼痛苦難受。

「二皇子,珊瑚的體質特別,不能吃到任何有關蝦子的食物,嚴重的話會令她昏厥。」羅文賢目光帶著指責地看著闕少麟,由他一身的錦衣華服和俊美的外貌,以及一身形於外的尊貴氣勢,不難猜出他的身份來。

這個男人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以為他故意害珊瑚嗎?黑眸危險地瞇起。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不過是提醒二皇子人命關天。」眼前的男人對珊瑚從小到大所造成的傷害,他可是瞭然於心,自是對他無法客氣。

「你該不會是以為我故意害珊瑚的吧?」闕少麟俊美的臉上勾起一抹冷笑。這男人對珊瑚的護衛態度太過明顯,礙眼到令他想將之除去。

羅文賢僅只是無懼地回視他,室內瀰漫著一股風雨欲來的沉寂。

「大哥,藥來了!」

羅彩霓腳步匆忙,一面小心顧著不讓湯藥灑出,適時地打破室內一觸即發的風暴。

「藥給我。」闕少麟搶過她手裡的藥,一臂扶起木床上的裴珊瑚來,讓她靠在他懷裡,用調羹一匙一匙吹涼湯藥,餵進她嘴裡。

一喂完湯藥,便將她打橫抱起,打算離開。

「你要帶珊瑚去哪?她還需要多休息。」羅文賢擋住他的去路,忍住想從他懷裡將珊瑚搶走的衝動。

「讓開!我自會照顧她。」闕少麟沉聲低喝,俊美的臉一沉,黑眸凌厲地瞪視著他。

羅文賢在他凌厲的目光注視下,心下一凜,不自覺地退了開來。

「等一等!二皇子,珊瑚還需要再服下兩帖藥才行。」羅彩霓顧不得害怕,連忙將兩包藥交給他。

闕少麟收下藥,在兩兄妹的注視下,抱著裴珊瑚大步離開回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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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唉。」

珊瑚樓庭院裡,一抹身著桃紅衫月華裙的清麗人兒坐在鞦韆上,雙腳輕晃,不時發出歎息。

在一旁的秋霞再也看不下去了。打從昨日三小姐硬被二皇子留下,到了晚上,李煥親自前來,說明三小姐誤食蝦子,身體不適要留在宮裡休養,請大家不用擔心,三小姐有二皇子親自照顧。

直到今日近午時,三小姐才被二皇子親自送回來。回來後,三小姐就一個人坐在鞦韆上歎個不停,一點也不像平日好動的模樣。

「三小姐,你身體還不舒服嗎?」不然怎麼歎氣歎個不停啊!

裴珊瑚懶懶地睇視她一眼,視線一移,仰頭望向朗朗晴空。今兒個天氣還真是好啊!要是平常,她絕對待不住,早就出門四處去晃了。

但擱在心頭的煩心事,令她一點興致也沒有啊。

秋霞實在是看不慣三小姐無精打采的模樣,正煩惱著該怎麼辦才好,耳邊又聽到了她的歎息聲。

「珊瑚怎麼了?為什麼歎氣?」

裴瓔珞剛踏入月洞門,特地來探視她的情況,沒想到會聽到一向開朗的小妹難得的歎氣聲。

「二小姐,你來得正好。三小姐不知為何回來後,就一直歎個不停,我都快擔心死了。」秋霞一見到她來,慌忙說個不停。

「秋月,你和秋霞先離開吧。」裴瓔珞轉頭對身後的丫鬟吩咐。

待兩人離開後,裴瓔珞這才走到無精打采的裴珊瑚面前。

很好,小妹的氣色不錯,看來二皇子把她照顧得很好,裴瓔珞也同時注意到小妹臉上少見的煩惱。

「怎麼了?有什麼心煩的事嗎?莫非是跟二皇子有關?」裴瓔珞語氣是一貫的輕柔,問得一針見血,實則是小妹的心思全寫在臉上,太好猜了。

「二姐…」裴珊瑚一愣,望著眼前溫婉靈秀出塵的二姐,忍不住又歎起氣來。

「既然是與二皇子有關的事,何不說給我聽聽,總比你一人心煩的好。」

裴瓔珞走到她身後,替她輕推鞦韆,希望她煩心的事也能隨著蕩高的鞦韆一樣,甩得一乾二淨。

「二姐,你應該知道,我從小就怕他怕得要命。十五歲那一年,也不知為何會主動招惹上他,讓他對我的態度改變,可卻令我更加害怕。這兩年來,我很少成功地避開他,硬要我面對他,總覺得有刀架在我脖頸上似的痛苦,可是…」裴珊瑚說到這突然停下,清麗的小臉更顯苦惱,身後的裴瓔珞也不催她。

「這兩年來,他對我的態度改變,我不是笨蛋,也知道他可能是喜歡上我了,雖然我自己也不知是哪一點令他喜歡上的。由於不想面對,所以無心去深究,可是…在親耳聽到他說『喜歡上我,該算是他的報應』這句話時,我卻莫名地記掛在心頭。還有我誤食蝦子,痛苦得快要死了,他心急如焚地送我去回春堂。明明痛苦的人是我,可他的臉色卻比我還要難看。在我情況穩定後,他把我帶回青麟宮親自照顧我,直到今日早上御醫診斷我沒事了,才肯送我回來。」

裴珊瑚再次停頓,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啟齒才好,心難得的亂成了一團。

想到昨夜,她睡在他的錦榻上,他在床畔守了她一夜。那樣一個金貴、總是用睥睨眼神看人的高貴男人,卻擔憂她的狀況,親自照顧她,害得她現在心煩不已。

裴瓔珞聽到這裡,唇角揚起一抹笑花,小妹總算逐漸開竅了。

若她再不開竅,不只是她,只怕全家人都不知該如何處理兩人之間的糾葛才好。二皇子早在兩年前就已聲明了對珊瑚的勢在必得,而家人只是靜觀其遍,而今小妹的反應,讓大家終於可以放心了。

「珊瑚,不需要心煩,只要你用心去看,順心而為就好了,沒有人會逼你的。」裴瓔珞輕柔的語氣安撫著小妹的不安。有些事要自己想通才行,旁人急也是沒有用的。

「二姐,發生昨日的事後,我發覺自己好像不再怕他了。我仔細想過,這兩年來,即使他用盡手段逼迫我留在他身旁,卻不曾再發生小時候他傷害我的事;相反地,只要我敢對他開口要求,他再不願意也會依我。」這是她被二皇子送回府後,難得冷靜想通的事。

「很好。」裴瓔珞雙手制住晃動的鞦韆後,走到小妹面前。

「那麼現在你就可以親自再試試看,二皇子會不會答應你的要求。昨晚東昇客棧被鐵衣衛給查封了,掌櫃和大廚都被關進鐵牢裡,猜也知道二皇子是因為你的關係才會下令嚴懲。」而這件事,只有小妹出面才能解決。

「什麼?」裴珊瑚驚愕得倏地站起,她沒想到二皇子會這麼做。

「唯有你出面,二皇子才會收手放人。」裴瓔珞話尾方落,就見小妹身形倏地消失在月洞門外,還真是急性子啊!

望著眼前微晃的鞦韆,回想起小妹方才苦惱的話,心底著實鬆了口氣。

她心底明白,即使到了最後,小妹仍然拒絕二皇子、無法愛上他,就算二皇子再強勢蠻橫,娘都會出面解決。

但她仍不希望最後裴府和皇室因兩人的事而有了心結,搞得兩敗俱傷,對誰都沒有好處。

如今既然小妹對二皇子有了不一樣的情愫,那麼必要時,她可得幫忙推一把才行,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要小妹開心才行。

裴珊瑚坐在馬車上,一路疾奔進入皇宮內。不待馬車停妥,便跳下馬車往青麟宮衝去。

沿途遇上不少太監和宮女,雖納悶她為何行色匆忙,但沒人敢攔阻她。

一路暢行無阻地進入青麟宮內,捉了名宮女問明二皇子人在書房內,便頭也不回地往書房衝去。來到書房門口,心急的她顧不得敲門,直接推門入內。

「大膽!」

正在作畫的闕少麟沒料到有人竟敢未經允許就擅闖畫房,抬頭一看,滿臉怒容的他,難得的一愣,倏地站了起來,離開桌案。

「珊瑚,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急成這樣?」闕少麟走到她面前,看著她喘個不停,眉頭微擰。

裴珊瑚待氣息較為平緩,不自覺地拉著他的手臂,喘息道:「聽說你派人封了東昇客棧,還抓了掌櫃和大廚,是不是?」

闕少麟垂眼瞧著她拉著他的手臂,眸底掠過一抹愉悅,牽著她的手來到一旁的榆木椅上落坐,順手替她倒了杯熱茶,遞給了她潤喉。

裴珊瑚接過熱茶,只喝了口便停下。她可不是來這裡喝茶的,正欲再開口。「你…」

闕少麟抬手制止,俊美的臉上有抹溫柔淺笑。「把茶喝完再說。」

裴珊瑚愣了下,只好再把未喝完的熱茶一口一口慢條斯理地喝完,而闕少麟就站在她面前,雙臂環胸等著她。

「你…可以放了他們嗎?還有不要查封東昇客棧了,好嗎?」裴珊瑚一喝完茶,水眸直視著面前的人,迫不及待地懇求。

「本皇子明明交代食物裡不準放蝦,他們卻無視本皇子的話。只要一想到你痛苦的模樣,本皇子就無法饒恕他們。」話裡透著陰狠。她昨日痛苦喘息難受的模樣歷歷在目,只查封客棧和將他們關進鐵牢裡,沒殺了他們,依他看來這個處罰還太輕了。

「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他們也不是故意的,應該是客人太多了才會忘記。拜託你放了他們好嗎?」裴珊瑚急了起來,倏地站起,深怕他不肯收手,下意識地又去拉他的手臂。

闕少麟黑眸底掠過一抹笑意。看來經過昨日的事後,這丫頭竟然不怕他了。她一向是個心思透明的人兒,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她心裡真正的想法,由她下意識地主動觸碰自己看來,就可明白這丫頭不再怕他了。為了這一點,他可以饒過東昇客棧的人。

「真那麼想要我放人?」

闕少麟為了再次證實自己的臆測,大掌輕撫她柔嫩細緻的臉頰,而她眼裡沒有露出一絲害怕,更沒有退開,這讓他心情大好。

裴珊瑚點頭如搗蒜,見他似乎已有改變心意的念頭,開心得粉唇輕揚。

「好吧。李煥!」闕少麟揚聲喚人,話尾剛落,李煥倏地出現。「去鐵牢裡放了東昇客棧的人。」

「還有撤封客棧。」裴珊瑚在一旁提醒。

「就依她所言吧。」俊美的臉上有抹寵溺的笑。

「是!」李煥眼神略顯激動地看著兩人,心下一喜,離去時再瞥了兩人一眼。

闕少麟戲譫地說:「這下你滿意了吧?」

裴珊瑚的回答是笑得一臉燦爛。這是頭一次,她在他面前笑得這樣開心,是對他一人而不是別人。胸口激烈跳動,黑眸閃耀著熾人的火焰,再也忍不住地長臂一伸,將她摟抱入懷。

「你…」裴珊瑚被他冷不防的舉動給嚇著,雖然不再怕他了,但仍覺得不自在。

「別動,就當是我答應你放人的獎賞吧。」懷裡不再僵硬如石的柔軟嬌軀,令他情不自禁埋首在她頸項裡,深嗅著屬於她獨特的幽香。

裴珊瑚雙頰緋紅,倒也聽話地不再亂動,乖乖地偎靠在他懷裡,任他緊抱住。

闕少麟抱了她好一會,這才想起一事,從她柔軟的頸項裡抬頭,仍是摟著她的纖腰,從懷裡拿出一隻白玉瓷瓶遞給她。

「這是我命御醫連夜煉製成的藥丸,下回若是再誤食蝦子,馬上服下藥丸,就不會有事了。」

昨日將她抱回宮裡,他仍是不放心,叫了御醫來看過,證實她已無大礙,遂要求御醫針對她的病癥盡快煉製出藥丸來,讓她可以隨身攜帶。他可不想讓有心人知道她特殊的體質而有加害她的機會。

裴珊瑚望著手中的藥瓶,水眸複雜,沒想到他會為她做這麼多,一向平靜的心湖竟因他而起了陣陣漣漪。

眼前這個男人曾經欲置她於死地,也是她從小到大最為恐懼的夢魘,但如今他卻為了她如此費心。

「把藥收好,記得隨身攜帶。」他不放心地叮嚀。

裴珊瑚聽話地收進懷裡,抿了抿唇,抬起頭來,不再害怕地直視著他。

「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大哥要我做出的耳墜數量我尚未完成,還得趕回去做才行。」

「我送你回去。」闕少麟不容她反對,摟著她一同走出書房。

裴珊瑚這回倒也沒拒絕,羞赧地低垂著頭,任由他摟抱著,沿途經過的宮女、太監們,紛紛停下腳步,目光訝異地注視著兩人。

這兩年來,他們看多了二皇子強摟裴珊瑚到青麟宮來,卻頭一次看到裴珊瑚臉上不是充滿無奈或是不願,而是一臉羞赧,還有二皇子俊美臉上的開心笑容。

看來或許青麟宮再過不久就會有好消息了,眾人心底開始有了期待。

春暖花開,御花園裡繁花盛開、百花爭艷,涼風吹來,帶來陣陣花香撲鼻,百花搖曳,那姿態猶如纖柔女子扭腰款擺,美不勝收。

皇后含笑欣賞著盛開的花兒,身後跟著一抹高大俊美的身形。

「母后,你找兒臣來,該不會只是要兒臣陪你來這御花園裡賞花吧?」如果真有這麼簡單,母后就不會遣退隨侍的宮女了。

「聽說前幾日珊瑚在青麟宮過夜,可有此事?」皇后停在…株嬌艷的牡丹花前,忍不住抬手輕觸。

「沒錯。」闕少麟望著眼前百花盛開的美景,一點也不為所動,腦海中只浮現一張清麗燦笑的嬌顏,那笑容可比朝陽,更勝眼前的百花。

「本宮問過御醫了。以前只聽你卿姨提過,卻沒想到珊瑚那孩子吃到蝦會那麼嚴重。」皇后聽到此事時,可是十分擔心,好在二兒子將珊瑚照顧得很好。

「母后不用擔心。兒臣已叫御醫針對珊瑚的病癥,將藥煉製成藥丸,讓她可以隨身攜帶,以後就算誤食蝦也不用擔心。」這種驚嚇一次就夠了,他可沒辦法再承受第二次。

「你做得很好。」皇后讚許道,轉頭面對眼前俊美的二兒子,一臉嚴肅。「少麟,你老實告訴母后,你對珊瑚可是真心的?」

闕少麟眉頭微皺,俊美的臉一沉,語氣訕然。「母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后歎了口氣,目光寵愛地看著從小就性子暴戾難測的二兒子,與大兒子的溫文寬厚截然不同,也是讓她最為操心的,就不知這性子到底是像誰?

「珊瑚小時候差點被你害死,這一點你卿姨一直耿耿於懷。難得這兩年來你對珊瑚的態度改變,母后看在眼裡則是憂喜參半。珊瑚這孩子自小就深得母后喜愛,你父皇和皇兄也是十分疼愛她,更難得的是她能受得了少鳳嬌蠻的性子。珊瑚深得我們一家子的喜愛,母后自然也希望能親上加親,但只怕你卿姨那一關難過。再加上珊瑚對你仍是十分害怕,母后在一旁看得著實擔心啊。」

而這一切的起因全是二兒子自個兒引起的,害得她這個身為母后的,沒有立場在卿姐面前開口說話。

「母后,兒臣答應過卿姨,會讓珊瑚自己走到兒臣身邊來,絕不逼迫於她,到那時卿姨自不會為難兒臣。」

這是兩年前他對珊瑚的態度改變時,卿姨曾找他深談過,想起那一段談話,俊美的臉更顯陰沉。

「是嗎?何時的事?」皇后驚愕地問,這事為何沒聽卿姐提起過?

「兩年前。」闕少麟臉色更臭,無意多談。

見狀,因為瞭解自己兒子的皇后忍不住笑了開來。可想而知當時兩人的談話絕對稱不上愉快,卻也讓二兒子只能接受,無法拒絕。

「少麟,你要知道,你卿姨可不是好惹的,就連你父皇和母后見到她都得禮讓三分,又何況是你這個晚輩呢。想當年,你卿姨反對你母后嫁給你父皇,可是讓你父皇吃足了苦頭,才順利娶到你母后。自此,你父皇對你卿姨可是十分客氣,更別提母后對你卿姨從小的敬畏了。」緬懷起當年的事,皇后仍忍不住低低笑開來。

她是李家所收養的義女,但李家人卻視她如己出,李燕卿更地十分疼愛她,視她如親妹,不希望妹妹嫁入宮裡,即使是貴為一國之後,仍是極為反對,就怕一入宮門深似海,若是受到委屈,無法替她出頭。

李家人不戀名利、權貴,自她當上皇后後,便刻意與她疏遠,就連義父和義母也深怕別人知道他們與她的關係。

若非她時常派人送禮關心兩老,還有親自上門探望,只怕她現在已沒有娘家可回了。對視如親姐的李燕卿嫁入裴家後,她更是要求卿姐一家人時不時地要來宮裡一趟,隨時保持聯絡,就怕李家人不想認她了。

「我知道。」闕少麟咬牙回道。

這事他不止一次聽父皇提起,父皇每次提起的口氣就如同他現在這般即使氣極也無可奈何。只是沒想到他會跟父皇一樣面臨相同的窘境。

「少麟,母后再問你一次,你對珊瑚可是真心的?」

「兒臣的確是。」闕少麟這次回以肯定的答案,只因他明白必要時,他絕對需要母后幫忙。

「那好,拿出你的真心讓你卿姨看看,到時就算你卿姨反對,母后也會助你一臂之力。」皇后聽二兒子篤定的回答,十分開心。

「我會的。」黑眸裡有抹勢在必得。

「那母后就拭目以待了。好了,母后就不再留人了,你心不在此的,影響母后賞花的心情。」

皇后早看出二兒子無心陪她,得到想要的答案後,便揮手趕人。

「母后,那兒臣先行告退了。」闕少麟也不客氣,躬身行禮後,高大身形轉身迅速離開。

「這孩子走得那麼心急,八成是急著去見珊瑚。」

皇后笑望著二兒子匆忙的身影,想著這兩個孩子自小的糾葛,但願真能開花結果才好。

她衷心盼望著。

珠玉閣位於青龍城大街正中央的絕佳地理位置上,店裡頭賣的有耳墜、玉簪、步搖、玉鐲、珠鏈…等女人家身上不論是佩戴或是飾品,都十分齊全,更有各式古玩、陶藝、刻畫、各式奇珍收藏品,應有盡有。

聖歷王朝內,人人皆以身上佩戴一件珠玉閣的佩飾為榮,所以即使珠玉閣的價位非尋常人家買得起,仍是每日門庭若市。

午後,在下了一場驟雨後,難得上門的客人較少,也才讓負責看顧店裡生意的香香可以稍作休息。

裴珊瑚在秋霞的撐傘下,一同出現在珠玉閣門口,一眼就看到坐在櫃檯後方只手托腮打盹的香香,水眸裡掠過一抹頑點,在秋霞收起傘的同時,悄聲走到香香身旁。

「香香!」清亮的嗓音刻意在她耳邊大叫。

香香嚇得瞌睡蟲盡失,驚醒地跳了起來,轉頭看到抱著肚子笑不可抑的裴珊瑚後,沒好氣地瞇眼瞪人。

「珊瑚!」香香雙手插腰,氣呼呼地大喊。

她對她一向不像對其他主子的尊重,只因兩人算是從小玩到大的玩伴,更何況裴珊瑚也不覺得她需要對她客氣。

「香香,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顧店的時候打瞌睡,萬一店裡任何一件飾品被偷,你賠得起嗎?」裴珊瑚忍住笑,清麗的小臉刻意裝出一臉嚴肅,但撐沒多久,又自個兒破功笑了出來。

在一旁看得直搖頭的秋霞也懶得搭理兩人了,就讓三小姐玩個夠吧。

把帶來的新款耳墜一一擺放在錦布上,更顯得耳墜的珍貴。

「珊瑚,你每次來不鬧我會很痛苦嗎?」香香氣得開始捲起袖子,一副準備和她大打出手的模樣。

「不是很痛苦,而是會…很難過。」裴珊瑚頑皮的食指在她眼前晃動,再故意搖頭晃腦煞有其事地說。

香香聽得一肚子火,抓狂地握拳開始追打她。「你不要跑!」

「香香,你不要白費力氣了,你追不上我的,還是省點力氣吧!」

裴珊瑚一面在店裡閃躲,一面還頑皮地火上加油,讓香香氣得臉紅脖子粗,非要追打到她不可。

兩人開始在店裡追逐起來,伴隨著裴珊瑚銀鈴般的笑聲,還有香香的怒吼聲,就在裴珊瑚閃躲時,沒注意到走進店裡的一抹頎長身形,直直往來人懷裡撞去,來人連忙扶住她。

「珊瑚,沒事吧?」羅文賢擔憂地扶住她雙肩,一臉關心。

裴珊瑚抬起頭來,清麗小臉笑開來,主動拉著他的手臂。

「羅大哥,你怎麼有空來?回春堂的病患不是一向很多嗎?」

「今天病人較少。」羅文賢一臉溫柔地看著身前的可人兒。「你身子都好了嗎?那天你被二皇子帶走後,我一直很不放心。」即使過了那麼多天,相信她該已無恙了,但若不親眼見到她,實難放心。

裴珊瑚聞言,這才想起自己的粗心,竟一直未上門親自道謝。

「羅大哥,說到這件事情,該是我親自上門道謝才是。我的身子已好,多謝羅大哥關心。」

「彩霓也很記掛你,要不要去見見她?」實則是他想多些時間和她相處。

「也好。」裴珊瑚心想現下無事,去見見好友也好。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一道冷厲的嗓音從兩人身後傳來,伴隨著一抹高大俊美身形踏入珠玉閣內。

闕少麟黑眸凌厲地瞪著,裴珊瑚主動拉住羅文賢手臂上的小手,看來她對羅文賢的印象很好,一股怒火不由得在胸口竄起。

裴珊瑚注意到他的目光,連忙放手,可不希望他誤會,到時禍及無辜就不好了。

「少麟,你來啦!」

裴珊瑚主動走到他面前,清麗嬌美的小臉上漾起一抹輕盈淺笑。自從發覺自己不再怕他後,更發覺到自己竟會在意起他來,一向明白他對自己的感情,也不再刻意排斥了,決定聽從二姐的話,順心而為。

闕少麟看著她主動走到自己面前,又難得主動喚他的名字,胸口的怒火頓消,望著她臉上的笑顏,有再大的怒氣也發不出來了。

「陪本皇子四處走走。」闕少麟不容她拒絕,主動握住她的柔荑,就要帶走她。

「等等。」裴珊瑚連忙阻止,不顧他微慍的臉,回頭對著羅文賢說:「羅大哥,改日我再親自上門道謝,也幫我跟彩霓說一聲,我會去找她。」

闕少麟見她回頭是跟羅文賢說話,俊美的臉一沉,乾脆摟住她的纖腰,拖著她往外走去。

「再等等嘛!秋霞你先回去,幫我跟娘說一聲,晚點我再回府。」裴珊瑚硬是在他懷裡轉頭,對著秋霞交代。

看著珊瑚毫不反抗地被二皇子給帶走,羅文賢一臉失落。由珊瑚方才見到二皇子時臉上的神情已無一絲懼意,甚至是眉眼含笑,剎那間他明白了,也徹底死心了,頹喪地走出珠玉閣。

「秋霞,珊瑚什麼時候和二皇子進展這麼快?珊瑚不是很怕二皇子的嗎?」怎麼方才瞧珊瑚的模樣,那分明是開心的神情,而且她還叫二皇子的名諱,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叫的。香香問著身旁一臉也不奇怪的秋霞。

「自從三小姐前幾日留宿青麟宮後,三小姐就不再怕二皇子,甚至可以說三小姐有一點喜歡上二皇子了。」秋霞可是旁觀者清。

香香聞言,瞠目結舌,望著秋霞的模樣,活像秋霞頭上突然長出兩隻角似的。

「這還真是令人震驚的消息。」若非方才親眼所見,現在任憑秋霞說破嘴,她也絕對不會相信的。

「這場雨下得突然,好在停得也快。香香,可有新的耳墜讓我瞧瞧?」兩名衣著華麗、氣質不凡的姑娘踏入珠玉閣裡,一開口就熟絡地喚著香香。

香香一看是熟客,連忙上前招呼。「當然有!兩位請跟我來。」

秋霞也不打擾,默不吭聲地獨自回去。看來以後這種被拋下的情形勢必會增加,她可得快些習慣才好。

下過雨後的地面,四處可見一小攤水窪,為免弄髒繡鞋,裴珊瑚低著頭,拉著裙擺小心地避開水窪。

走在她身旁的闕少麟負手於身後,一直注意著她的舉動,俊美的臉上神情莫測,在她只注意地面未注意到前面、險些撞上人時,長臂一伸,適時將她摟入懷裡。

裴珊瑚一愣,小臉羞紅,也在同時發現他突然摟抱住她的原因。低聲道謝後,退開他的懷抱,不敢再將目光只放在地面上。

「羅文賢上珠玉閣找你所為何事?」闕少麟黑眸微斂,語調漫不經心。

裴珊瑚笑睨了他一眼,笑容十分坦蕩。「羅大哥只不過是關心我的身體,所以才過來看看我。」

闕少麟冷哼,唇角撇了撇。「他還真是有心人啊。」

裴珊瑚無意與他爭論這個話題,但笑不語,不知不覺兩人走到了青龍橋。剛踏上青龍橋上的石階,就看到眾人圍繞成圈,低聲交頭接耳,不知在討論什麼。

裴珊瑚難掩好奇,一靠近就聽到一道尖細熟悉的聲音,令她秀眉不禁皺起。

「我說小姑娘,張嬤嬤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氣,你可別不知好歹。」

張嬤嬤扯著嗓子,雙手插腰,瞪著跪在地上一身補丁的小姑娘。小姑娘身前立著一個牌子,上頭寫著賣身醫母;若不是見她模樣清秀,稍加打扮一番,再經過她的調教,絕對可以為她賺進大把銀子,她也不會浪費時間在這裡。

「娘說我只能賣身為奴婢,絕對不能賣身進青樓,否則她寧可死,也絕不醫病。」小姑娘即使害怕,也十分堅持母命。

「你這小丫頭,我好言相勸,竟還敢給我拿喬,就別怪我了。我張嬤嬤看上的姑娘,就不信得不到,來人…」

「張嬤嬤,你當青龍城裡沒有王法了嗎?可以任你為所欲為?」

裴珊瑚擠走人群裡,在看到眼前這一幕,不由得想起兩年前香香遭遇的事,一股火氣瞬間上升。心下立即決定,這事她管定了。

張嬤嬤回頭,想看究竟是誰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打斷她的話又出言教訓她,一看竟又是裴家人,新仇舊恨瞬間湧上。

兩年前,在她剛帶香香回到迎春院的當夜,黑衣人從迎春院帶走香香。翌日,二皇子親自上門討香香的賣身契,她雖疑惑,卻也不敢不給,事後才知那名黑衣人就是裴珊瑚。

去年,裴琥珀和二皇子帶著鐵衣衛上迎春院來找碴。每回遇上裴家人準沒好事。

「原來是裴三小姐,還真是巧啊!」張嬤嬤沒好氣地說。

「是很巧。我裴府正缺名丫鬟,剛好今兒個出門就看上了一名滿意的。小姑娘,你可願意到我裴府來幫忙?」裴珊瑚清麗的小臉含笑,彎身問著方才被張嬤嬤嚇白了臉、一臉驚惶的小姑娘。

「我願意!我願意!」小姑娘認出裴珊瑚來了,連忙迭聲答應。

青龍城的人都知道,要進裴府求個差事可是十分不易的,原因是裴府的主子們對下人都很好,根本沒有人願意離開。

「裴珊瑚你真要和我作對?」

張嬤嬤氣得咬牙切齒。她對她客氣,可不表示她真怕了這丫頭。

「張嬤嬤,你此言差矣。決定權在這小姑娘身上,現在小姑娘願意進我裴府,至少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你硬逼人家姑娘進你迎春院,不就擺明了光天化日之下逼良為娼了嗎?各位,你們說我說的可對?」裴珊瑚故意問著周圍的群眾。

「沒錯!」

「沒錯!她是打算逼良為娼!」

人群中,大家開始激動地鼓噪起來,全是對張嬤嬤的行為十分鄙夷,讓張嬤嬤臉上無光。

張嬤嬤惱羞成怒,正打算用強搶,她身後四名高大的護院就不信打不過這丫頭。正欲行動的她,眼角餘光卻瞥到人群後一抹高大身形,在對上那一雙銳利的黑眸後,心下一凜,臉色瞬間大變。

可惡!她可沒忘前幾日東昇客棧被查封的事是因誰而起,只是箇中原因東昇客棧的人無人敢透露,看來今日再不願也只能作罷了。

「我們走!」張嬤嬤一臉訕訕,領著護院離開。

張嬤嬤一走,眾人見沒有熱鬧可看,也紛紛散開來。

「小姑娘,這是三兩銀子,先給你娘請個大夫醫治吧!可以到回春堂去找羅大夫,羅大夫仁心仁術,一定會盡力醫治你娘的。等你娘病好了,你再上裴府來找我吧。」裴珊瑚將銀子遞給她。

「謝謝三小姐,我叫真兒。等娘病好,我一定馬上去找三小姐。」真兒感激涕零,手裡拿著銀子,拚命朝她磕頭道謝。

「別這樣!」裴珊瑚嚇了跳,連忙扶起她,不讓她再磕頭。

「閒事管完了,也該走了吧!」闕少麟不悅地在她身後催促。這丫頭老愛插手迎春院的事,也難怪張嬤嬤對她恨得咬牙切齒。

裴珊瑚向真兒揮手道別,心情愉快地走著,一下子停下腳步看著橋上小販賣的小玩意,一下子又跑到另一頭去,兩邊忙碌地來回看著。

闕少麟極有耐心地陪在她身旁,看著她就像彩蝶般翩翩飛舞。

「糖葫蘆!好吃的糖葫蘆!」

裴珊瑚聞聲,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賣糖葫蘆的小販前,一臉垂涎。

「姑娘,來支糖葫蘆吧?」賣糖葫蘆的小販雙眼發亮,看著眼前難得一見的美麗姑娘,語氣十分客氣。

「一支糖葫蘆。」出聲的是站在裴珊瑚身旁的闕少麟,遞出碎銀交給小販,黑眸寵溺地看著像個孩子似開心接過糖葫蘆的裴珊瑚。

「謝謝你,我最喜歡吃糖葫蘆了。」裴珊瑚滿足地笑瞇了眼,貪吃地舔著糖葫蘆。

「你真像個孩子似的。」大掌輕撫她的頭,笑歎了口氣,含笑的黑眸卻無法自她滿足的笑顏中移開。

「我們快走吧,我肚子有點餓了,我想吃春滿樓的糕點。」

裴珊瑚主動握住他的大掌,一手開心地拿著糖葫蘆,拉著他快走。

闕少麟垂眸望著她主動握住的小手,大掌忍不住反掌緊握住,唇邊的笑意加深,任由她拉著他在人群裡穿梭。

跟在兩人身後的李煥,自始至終都笑看著兩人的互動,守在兩人身後。

角落裡,一雙詭譎的眼自三人踏上青龍橋便鎖住三人,直到看不見三人身影,這才噙著詭異的笑融入人群中消失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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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5 00:27:0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春滿樓裡所賣的糕點向來是遠近馳名,加上位於城西河畔,窗欞一打開來,就可以坐著欣賞河上風光,因此向來是座無虛席。

裴珊瑚一落坐,一口氣點了核棗糕、杏仁酥片、翠玉丸子、紅豆涼糕、白糖糕、鹹蒸糕、芋丸脆泥…等一大堆點心。

闕少麟含笑任由著她點,貪看她開心的笑顏。這丫頭該不會打算晚膳不吃了吧?

「點那麼多吃得完嗎?」

「吃不完就打包回去,分給二姐和秋霞一起吃。」她可是很有義氣的,還想到被她丟下的秋霞。

「你大姐嫁到白虎城去過得可好?」闕少麟隨口問了句。印象中裴琉璃似乎是嫁了個不簡單的男人。

「當然好。大姐夫對大姐可疼得很。」想到現在已懷孕五個月的大姐,就忍不住笑開來。「跟你說一件秘密。原本大姐是要嫁給這間春滿樓的老闆蕭大哥,可沒想到大姐發生奇遇後,竟然愛上大姐夫了。」發生在大姐身上的事情還真是令人驚奇。

「的確是一段奇遇。」闕少麟也聽說了這件事,乍聽之下只覺得太過離奇,令人難以置信。

此時兩名小姑娘分別送上糕點後離開,裴珊瑚望著桌上滿滿的糕點,食指大動,舉箸夾了塊翠玉丸子滿足地吃了起來。

闕少麟啜飲了口熱茶,笑看著她開心的模樣,黑眸環視周圍的客人,發現在座有不少男人的目光停駐在裴珊瑚身上,那驚艷著迷的神情,令他不悅。厲眼一瞪,嚇得那些垂涎的目光紛紛移開。

「少麟,你怎麼不吃?」裴珊瑚見他一口也沒吃,且臉色有異。「你不喜歡陪我來這裡嗎?」

「沒這回事,快吃吧。你想去哪,本皇子都會陪你。」闕少麟笑著安撫她,又替她夾了塊紅豆涼糕到她盤子裡。

裴珊瑚清麗的小臉微紅,心下一甜,開心地繼續低頭吃了起來。

「等會我還要趕回林家村去,我大哥的兩個小孩已經失蹤了快三天了,報了官還是一直找不到。大哥和大嫂這幾天根本食不下嚥,四處尋找兩個兒子可能會去的地方,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這倒真奇了。我鄰居的一個五歲小女娃也失蹤了,到現在也找不到,我們一起回去吧。」

鄰座一對友人的談話聲傳入闕少麟耳中,令他心下警覺,眉頭不禁皺起,暗忖林家村位於青龍城十里外的一座小村落,這真的只是尋常孩童失蹤的案子嗎?有沒有可能…

「珊瑚,你吃不完就打包帶走。我突然想起還有要事要處理,你自個先回去吧。」闕少麟高大的身子一起,俊美的神情微凝,大步離開,身後緊跟著李煥。

「喂…」裴珊瑚錯愕地看著他高大的背影。這男人是怎麼一回事?

前一刻還說她想去哪裡都會陪著她,下一刻卻突然走人。

「希望我們林家村不要再發生小孩失蹤的事了,也希望那些失蹤的小孩都能平安歸來。」鄰座傳來歎息。

林家村?

莫非他走得這麼匆忙是因為聽到林家村的事情嗎?裴珊瑚暗自沉吟。

林家村位於青龍城外約莫十里處,是座小村落,全村皆姓林,故稱為林家村。

由於林家村的男丁多半會在成年後上青龍城謀求一份差事,因此林家村多半只剩下一些老弱婦孺留守。

闕少麟一到林家村,即命李煥找到村長的家,隨後登堂入室,著實嚇壞了村長夫婦兩人。

家裡突然冒出一位尊貴的人來訪,村長林茂在驚慌失措後,連忙叫妻子準備好熱茶,再親自端到坐在廳堂主位、俊美金貴的男人手邊的桌几上,目光從頭到尾根本不敢抬起。

傳言眼前這位二皇子行事向來喜怒無常,誰也捉不住他的心思,底下又擁有一支鐵衣衛,這些鐵衣衛只聽命於二皇子,就連一般的官兵見著鐵衣衛也要自動禮讓三分。

闕少麟端起茶杯輕啜了口茶,隨即皺眉。這茶入口苦澀,根本無法和宮內或是青龍城內的客棧相比,因而只喝了一口,即放下不再喝了。

「不知…二皇子突然到寒舍來所為何事?」林茂吞嚥了口口水,鼓起勇氣詢問,身後跟著的妻子,兩人臉上皆是一臉驚惶。

「你就是林家村的村長?叫什麼名字?」闕少麟黑眸微斂,右手五指輕敲椅把,狀似漫不經心地詢問,語氣中透露出的威嚴,令林茂身軀不禁抖了抖。

「草民叫林茂,正是林家村的村長。」林茂低著頭回答,手腳不自覺地打顫。

「聽說村子裡發生小孩失蹤的事,可有此事?」

「回二皇子,確實有。」林茂愣了下,心底訝異這位大人物怎麼會知道,連忙老實回答。

「把詳細情形說清楚。」黑眸一瞇,掃過林茂夫婦兩人,低喝。

林茂被這聲低喝嚇得險些跪下,穩住心神後,這才慌忙開口:「大概三天前,村頭的林青夫兩個小孩和村尾林漢的小女兒同時失蹤。當時出動了村裡所有人幫忙尋找,在遍尋不著三人後,即馬上報官處理,但到現在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林茂一口氣說完,這時心底才明白二皇子是為了小孩失蹤的事而來。

闕少麟抬頭瞧向門外聚集了不少村民探頭探腦地張望屋內的情形,村民一接觸到他凌厲的目光後即嚇得逃走,有的還嚇得腿軟當場跪下,用爬的離開。

「這幾天村裡是否有可疑的人出現?」

「沒有。村裡的人大家都熟識,並沒有看到可疑的人出現。」林茂想了下回答。

「確定村子裡裡裡外外都找遍了嗎?」

「是的。全村的人都出動尋找過了,就連官府也派人來找過,就是沒有三個小孩的下落。」

「誰是最後看到那三個小孩的人?」闕少麟思索了下再問。

「是我家小玲。原本和那三個小孩約好去村外的一間破廟玩捉迷藏,可小玲去遲了,等她到了時,就沒有見到那三個小孩了,之後就傳來三個小孩失蹤的消息。」

林茂提起這件事,不禁慶幸起自己的女兒逃過一劫。

「小玲人在哪?」

「爹,你看我有糖葫蘆。」一抹年約五歲的小身影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支糖葫蘆,笑得可開心了。

「小玲,你糖葫蘆哪來的?誰買給你吃的?」林母訝異地彎下身子,瞧著女兒吃得一臉高興,關心地問。

「不只我有,大牛、小玉還有其他人也有。」小玲一邊舔著糖葫蘆一邊說。

闕少麟以眼神示意一旁的李煥,李煥正欲出去查看,還未踏出門,即看到一抹身著桃紅衫月華裙、腰繫珊瑚珠鏈、容貌清麗嬌美、俏臉上還掛著一抹燦笑,手裡同樣拿著一支糖葫蘆的裴珊瑚。

裴珊朗一出現,在場眾人表情各異,林家村的人心中皆想,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村裡一下子出現尊貴的二皇子,現在又出現了一位天仙般的美姑娘。

「就是這位漂亮的姐姐給我的。」小玲笑著指向裴珊瑚。

「珊瑚,你怎麼會來這裡?」闕少麟俊臉一沉,隨即轉念一想,她該不會是尾隨他而來的吧?

「你能來,為什麼我就不能來?」裴珊瑚沒被他的臉色給嚇著,逕自舔著糖葫蘆,一雙靈動的水眸心虛地流轉,就是不肯看他。

「你…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闕少麟口氣略重,濃眉緊擰。

「誰說我鬧著玩來著?你能來查案,難道我就不能跟來關心一下嗎?」裴珊瑚沒好氣地說。

她看起來像是貪玩的樣子嗎?他是這麼看她的嗎?

闕少麟見她一臉氣憤委屈的模樣,無奈地歎了口氣,高大身子一起,走到她身旁,看著故意轉頭不看他的人兒,語氣緩和,夾帶一絲討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你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為什麼不先回去呢?」

「我也是擔心,所以想跟來看看嘛!」絕不承認是想跟來看他如何查案。

「那好吧!既然跟來了,就乖乖待在我身旁,別亂走動。」闕少麟無奈地妥協了,不忘叮嚀她。既然她願意主動陪在他身旁,這可是他以前求之不得的事。

「知道了。」裴珊瑚露出一抹得逞的燦笑。

果然只要她肯對他提出要求,他很少會拒絕她。水眸瞧著他,無奈溫柔的神情,再一次確認,他…其實很寵她的。

「你就是小玲?」闕少麟走到小玲面前,低頭睥睨著她。

小玲被他臉上嚴厲的神情給嚇著,埋頭躲在娘親懷裡。

「少麟,你嚇著她了。」裴珊瑚不贊同地推開他,在小玲面前彎下身子。「小玲,可以帶姐姐去破廟看看嗎?」她方才在門外偷聽到他們的談話了。

小玲瞧著眼前笑得好美的姐姐,姐姐人很好,有請她和大牛他們吃糖葫蘆,因而方纔的害怕瞬間消失了。

「好,我帶姐姐去。」

林茂打從見到這難得一見的美麗女子踏入屋內,及至二皇子竟然像是怕她不開心,口氣放軟哄著她;還有她方才推開二皇子的舉動,二皇子也沒生氣,不時驚愕得瞪目結舌,直瞪著眼前清麗嬌美的女子,好奇她到底是何身份?竟能令二皇子對她口氣溫和近似討好,一點也沒有方才問他話時令人害怕冷厲的神情。

李煥雙臂環胸佇立在一旁,抿唇極力忍住竊笑,愈來愈習慣主子面對珊瑚時妥協無奈的神情。這是否就叫風水輪流轉?不過看得出來主子妥協得很開心就是了。

裴珊瑚牽起小玲軟軟的小手,一大一小笑著走出大門,闕少麟搖頭笑著跟在兩人身後。

一直呆楞的林茂見二皇子離開,這才回過神來,趕緊也跟了上去。

破廟距離林家村並不遠,過了村尾,大約再走上一刻鐘便能到。

入目所及,殘敗的破廟裡佈滿蜘蛛網和灰塵,就連端坐的佛祖神像也難以倖免。這間破廟一看就知荒廢已久。

「小玲,你們怎麼會選擇來這裡玩呢?」裴珊瑚看著眼前的景象,忍不住皺起秀眉來。

「這裡玩捉迷藏可好玩呢!」這裡雖然破敗,但是很好躲藏起來,又不易被找到,這可是他們幾個同伴最愛來玩的地方。

「小玲,以後不準再來這裡玩了。」林茂斥責女兒,愈看這裡愈是不放心,畢竟這裡離村裡有一段距離,若是小孩出了事,誰也不知道。

闕少麟在破廟裡外巡視一圈後,確定並無任何怪異之處後,走到破廟外,轉了一圈,黑眸倏地瞇起,望著前方不遠處的黑風林。

「你們可曾跑到黑風林裡去?」

「我們不敢,裡頭很可怕的。爹說裡頭有鬼怪會吃人,我們只敢在這裡玩,不敢再走過去。」小玲緊記著大人的耳提面命。

「是啊!二皇子,黑風林裡就連膽子大的人都不敢靠近,我們大家怕小孩子不懂事闖了進去,所以都跟孩子們說裡頭有鬼怪,不準他們走近。」林茂解釋地說。其實他說的也不假,畢竟裡頭陰森森的,誰敢保證裡頭真的沒有鬼怪?

「你們先回去吧,本皇子自個兒進去瞧瞧。」闕少麟回頭瞧見面色有異的裴珊瑚,腳步霎時頓住。「珊瑚,怎麼了?」

「我在這裡等你,你和李大哥快去快回吧。」童年的陰影至今仍令她記憶猶深,她對黑風林的懼怕比一般人要來得深。

闕少麟擰眉走向她,黑眸銳利地研究她臉上細微的神情,陡然想起她七歲時被他害得在黑風林裡困了一夜,一股自責排山倒海般朝他湧來,大掌輕撫她柔嫩的小臉。從未料到自己會喜歡上她,當年親手加諸在她身上的傷痛,如今卻變成他必須要承受的罪。

「先回村子裡等我,不要留在這裡。」黑眸歉疚地望著她。這裡不夠安全,他無法放心。

「好。」裴珊瑚柔順地頷首。

「二皇子請放心,珊瑚姑娘先跟我們回村子裡,我們會好好招待她的。」林茂一路看下來,早已看出這位姑娘對二皇子的重要性,連忙出聲保證。

闕少麟瞥了他一眼,這才大步往黑風林方向而去,身後緊跟著李煥。

「珊瑚姑娘,我們先回村子裡吧。」林茂牽起女兒的小手,回頭催促著。

裴珊瑚再望了兩人一眼,這才舉步跟上林茂父女,往村子的方向而去。

闕少麟和李煥兩人走進黑風林內,隨即感到一股涼冷,即便現在是白天,在林木參天的黑風林裡,陽光只能稀疏地照射進來,無法驅走林內的陰寒。

「李煥,我們分頭尋找,一有異狀立即出聲。」闕少麟黑眸微瞇,銳利的目光仔細掃過每棵樹下盤根錯節的樹根是否有古怪之處。

「是!」李煥往另一個方向走開。

闕少麟藉著微弱的光線在林內行走,腳下踩著濕軟的泥土,黑眸銳利地注意到一條青竹絲迅速從身旁的樹根滑走,腳下一移,小心地避開。

在他一路仔細逡巡過並無可疑之處,打算往林內深處行走時…

「主子,快過來看!」李煥的聲音從林內深處傳來。

闕少麟身形迅速地來到林內深處,也就是眾人最為害怕的亂葬崗。

當他赫然在一堆白骨積成的小丘下瞧見已成乾屍的三名孩童時,發現二男一女死狀極慘,天靈蓋被人一掌劈碎,全身的血液被吸乾,而這種死法對闕少麟來說極為熟悉,俊臉頓時佈滿陰騖。

果然被他猜中了,是殷泰下的手,他竟然逃到青龍城來了。

李煥沉痛地說:「主子,是殷泰下的手。」

「馬上回去叫陳大人派人過來處理。傳我命令,鐵衣衛加強巡守青龍城裡裡外外,不得有誤。」闕少麟一臉沉重,迅速下達命令。

「是!」李煥拱手迅速離開。

闕少麟望著眼前由白骨堆成的小丘,如今又添了三條新魂,這殷泰一日不除,不知又要有多少孩童慘死在他手中。只怕青龍城要開始不平靜了,臉色沉凝地大步離開。

回春堂後院裡,裴珊瑚悠哉、一臉滿足地吃著自己帶來的糖葫蘆,坐在竹滕椅子上看著好友忙碌揮汗的身影。

兩相對照下,她閒適地特地跑來這裡吃糖葫蘆,又沒打算幫忙,實在令人氣得牙癢癢。

「我說珊瑚小姐,你是特地跑來這裡吃糖葫蘆的嗎?」

羅彩霓終於看不下去了!這丫頭一來就只知道吃她的糖葫蘆,雖然也幫她買了一支,但她都快忙死了,只能盯著一旁的糖葫蘆流口水,偏這丫頭就坐在那裡大搖大擺吃給她看!

「不然呢?我是客人,怎麼可以讓客人動手呢?而且伯父、伯母還有羅大哥也都叫我不用幫忙,在一旁陪你就好了。」裴珊瑚笑看著好友氣呼呼的模樣,嘴裡吃著糖葫蘆,含糊不清地說。

「那是客氣話!你這麼聰明怎麼可能聽不懂!你沒看我都快忙死了,一人顧著十個藥壺,又要端去前頭,忙裡忙外的,你也好心幫幫忙嘛!」

羅彩霓也不當她是裴家三小姐,既然來了就要幫忙,不然就別坐在那裡礙眼。

「知道了啦!我幫忙就是了。」裴珊瑚吃完最後一顆糖葫蘆,逗弄完好友,這才動手端起一碗湯藥。「這是要給李大娘的對嗎?」方纔曾聽到彩霓嘴裡在念著。

「沒錯,快去!快去!」羅彩霓拭去額上的汗水,揮手趕人。

裴珊瑚雙手端著湯藥,小心翼翼地走在長廊下,穿過內堂走到前頭看病和抓藥的大堂,就看到一排長板凳上坐滿等著喝藥的病人。

「誰是李大娘?」裴珊瑚水眸掃過長板凳上的一排病人。

「是我。」李大娘輕咳了幾聲,急忙出聲。

裴珊瑚連忙將湯藥端給她。李大娘低聲道謝,接過湯藥吹涼後慢慢喝了起來。

「珊瑚,別和病人靠太近,會被傳染的。」羅文賢看完一個病人,抬頭看是她,連忙出聲提醒。

羅文賢見到她,心中真是百感交集。自那天親眼見她和二皇子一起離開,他就徹底死心了,如今只當她是妹子般關心了。

「羅大哥,回春堂每天病患那麼多,真是辛苦你了。」

裴珊瑚為免影響到他看診,走到長桌另一頭看著,知道伯父早在幾年前就將回春堂留給羅大哥負責,自己則四處去尋找奇珍異草入藥。

「身為大夫,為病人看診本就應該,沒什麼辛不辛苦的。」羅文賢分神回答她,專心寫下藥單,交給一旁的小廝去抓藥。

「羅大夫是個好大夫,有時還不收我們這些窮苦人家的銀子。」一名坐在長板凳上等藥的病人感激地說。

「是啊!羅大夫仁心仁術,好在我們青龍城還有這樣一個好大夫。」

「就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將來有這個福氣,可以嫁給羅大夫。」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全都是稱讚羅文賢的話,大家全都滿懷真心感謝。

「咦!這位姑娘不就是裴家三小姐嗎?」病人中有人認出裴珊瑚來。

「是啊。」裴珊瑚望著認出她來的人,心下暗叫不妙,但仍是笑著承認。

李媒婆笑得可得意了,一雙眼在裴珊瑚和羅文賢身上轉了圈,心下已有了主意。「珊瑚小姐和羅大夫是熟識啊!看來兩人感情不錯。」

「我和彩霓自小玩到大,自是與羅大哥十分熟識。」裴珊瑚好脾氣地回答。

「依我看,羅大夫和珊瑚小姐看來郎才女貌,愈看愈像是一對璧人啦!」

李媒婆早些年前就一直想做裴家四兄妹的媒人,現在裴家只剩下兩位小姐尚未出閣,當然得把握機會。

「李媒婆輪到你了,哪裡不舒服?」羅文賢無意接話,客氣地詢問她的病況。

「這幾天有些咳,麻煩羅大夫開個藥給我。」李媒婆伸出手讓他把脈,眼角餘光瞥見準備藉機溜走的裴珊瑚,忍不住又開口:「珊瑚小姐時常來回春堂找羅大夫嗎?」

「我是來找彩霓的。」裴珊瑯暗歎了口氣,清麗的小臉仍維持著笑容。

「是嗎?那羅大夫…」

「李媒婆,你只是受了點風寒,不打緊,喝兩帖藥就好了。」羅文賢打斷她的話,將藥單交給一旁的小廝,示意換下一個病人。

李媒婆只好摸摸鼻子趕緊起來,換下一個病人看診,卻不死心地正想走上前再詢問裴珊瑚,卻在這時見到一名鐵衣衛踏入醫館內,嚇得頓住腳步。

「你們大家若是有見到可疑的人,要記得迅速稟告官府知道嗎?」

一名鐵衣衛踏了進來,目光掃過眾人,語氣命令,當視線停在裴珊瑚身上時,先是一愣,接著態度變得十分恭敬,走到裴珊瑚面前來,躬身問候:「見過珊瑚小姐。」

「免禮。二皇子人呢?」裴珊瑚示意他不用多禮,隨口問了句。

「主子現在人在城外,有需要帶珊瑚小姐去見主子嗎?」鐵衣衛們都十分清楚主子和裴珊瑚之間的事,因此才這麼問。

「不用了,你去忙吧。」裴珊瑚揮退他。

「是!」鐵衣衛行禮後,迅速離開。

眾人親眼見到鐵衣衛對裴珊瑚恭敬的態度,紛紛竊竊私語,猜測著裴珊瑚的身份。

「聽說二皇子已經張貼告示下令,凡是十歲以下的孩童必須有大人陪同才能在路上行走。入夜後,更是不準在外逗留。」

「是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還出動鐵衣衛挨家挨戶搜尋。」

「聽說是跟城外林家村三個小孩死在黑風林裡有關。」

人群中討論聲此起彼落,眾人臉上佈滿憂慮,尤其是家中有小孩的更是擔心。

「珊瑚小姐,方纔的話你就當我沒提過,我先走一步了。」

李媒婆變得異常客氣。方才見到鐵衣衛對裴珊瑚恭敬的態度,她才猛然想起近日流傳的小道消息…二皇子對裴珊瑚情有獨鍾;而她方才卻還想撮和她和羅大夫,根本是替自己找死路。

「珊瑚,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二皇子才會出動鐵衣衛?」羅文賢不知何時走到裴珊瑚身旁,臉上同樣有著憂心。

裴珊瑚簡短將林家村所發生的事告知他,羅文賢聽完後臉色變得十分沉重。有這種惡人出現在青龍城裡,只怕要人心惶惶了,希望這惡徒能早日捉到才好。

「羅大哥,我出來也有一會了,該回去了,麻煩幫我跟彩霓說一聲,我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羅文賢關心地叮嚀。

裴珊瑚在他的目送下離開,沿途有不少鐵衣衛見著她,都會停下腳步向她問候完才離開。

就在她走過一條街、打算要轉向另一條街口時,突然從旁竄出一抹黑影襲向她,她機靈地閃身避開,水眸對上一雙詭異的眼,心下一驚。

黑衣人再次出手擒拿她,她快一步出掌還擊,黑衣人似乎沒料到她會武功,在空手幾招擒拿不下她後,從懷裡抽出一把短匕刺向她。

裴珊瑚驚險地避開,知道自己只有輕功可以,其它的武功根本只能對付一般人,面對高手時她絕對只有慘敗的份,於是連忙放聲求救…「救命啊!」

黑衣人雙眼一瞇,出手更快,像是不惜傷了她也要帶走她。裴珊瑚不敵,在左手臂被劃下一刀、眼看黑衣人就要出手捉住她時…

「住手!」

一群鐵衣衛急忙趕到,黑衣人見狀,只好罷手,身子一躍上屋簷,迅速離開。

「珊瑚小姐你受傷了,快去通知主子!」其中一名鐵衣衛急忙吩咐同伴。

「不礙事。你們送我回府吧。」

好在鐵衣衛及時趕到,不然她就要被黑衣人給帶走了。想到那雙詭異的眼,心裡莫名的有股不安。右手撫著疼痛的左臂,在鐵衣衛的護送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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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5 00:27:2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鐵衣衛訓練有素,也十分明白裴珊瑚在自己主子心中的地位。

由一些人負責護送裴珊瑚回府,幾個人去城外告知主子消息,另一些人馬上進宮去請御醫,分頭進行。

裴珊瑚在鐵衣衛的護送下回府,裴家人還來不及關心詢問,御醫就已匆忙趕到。在御醫診治包紮好傷口,裴夫人忍不住開口:「王御醫,珊瑚的傷要不要緊?」

「裴夫人不用擔心,好在傷口不深,上幾天藥,小心傷口不要碰到水就沒事了。」王御醫收拾著藥箱,將一瓶傷藥留下,便告辭離開了。

「珊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你會受傷呢?」裴夫人問著坐在床畔的小女兒。

「珊瑚,你不是去了回春堂嗎?莫非是路上發生什麼事了?」裴老爺也是一臉關心。

「爹、娘,我也不知道那名黑衣人為什麼要出手捉我,甚至不惜傷我也一定要帶走我,好在鐵衣衛適時出現,否則只怕我這會是回不來了。」

想到方才危急的情況,裴珊瑚仍心有餘悸。

「珊瑚,你最近可曾得罪過什麼人?」裴琥珀問。

裴珊瑚偏頭想了下。「迎春院的張嬤嬤算不算?」

這一出口即遭來裴夫人的瞪視。小女兒幹的好事,不用她自個兒說,自有人好心地告知她。

「張嬤嬤應該還沒那個膽子敢動你。」裴琥珀直覺否絕這個可能。

「那又會是誰呢?」裴瓔珞擔憂地看著小妹手臂上的傷。

「老爺、夫人,二皇子來了!」

一名丫鬟匆忙走進珊瑚樓稟告,還沒走到寢房外,身後闕少麟的高大身形迅疾地掠過她身旁,大步踏進寢房內。

「姨父、卿姨。」

闕少麟先是向裴老爺和裴夫人問候,接著無視裴家人的存在,大步走到裴珊瑚面前,瞧著她手臂上已包紮好的布條,眉頭緊擰。

「怎麼傷的?」

裴珊瑚歎了口氣,只得再將事情說上一遍,語末,自動再補上一句:「我真的不知道為何那名黑衣人要捉我。」

「少麟,看來得麻煩你查出到底是何人傷了珊瑚。」裴夫人開口請托。

「卿姨請放心,這事我自會查明。」闕少麟不用裴夫人開口,也絕不會饒過敢傷害她的人。

「爹、娘,我們大家先出去吧。」裴琥珀示意眾人先行離開,留給兩人獨處的空間。

裴夫人離去時,雙眼複雜地再望了眼小女兒,不知何時在面對闕少麟這個曾令她懼怕的人時,小臉上非但沒有一絲害怕,反倒添了一抹女兒家的嬌態。暗歎了口氣,走出寢房。

「御醫怎麼說?」

「皮肉傷而已,好在傷口不深,我沒事的,你別擔心。」裴珊瑚竟還笑得出來,反倒安慰起他來。

「可有看清黑衣人的長相?」闕少麟不理會她的笑臉,臉色仍十分難看。

「他戴著面罩,我怎麼看得見他的長相?可以確定的是黑衣人是個武功不弱的男人。」不由得又想起那雙令她不安的雙眼。

「怎麼了?」注意到她臉色有異。

「那名黑衣人有一雙令人害怕的詭異雙眼。」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一個人的眼神可以透露出此人的心性,那名黑衣人的雙眼透著一股邪氣,一看就知絕非善類。

闕少麟沉吟了會,聽著她的描述,不由得想起一個人來,眉頭緊皺,如果真是他…

「這段時間少出門,我會留下兩名鐵衣衛不分日夜保護你。」

「什麼?沒必要這麼緊張…」裴珊瑚乍聽之下只覺得他太大驚小怪了,轉念一想,臉色微白。「難不成你懷疑黑衣人就是你正在全力追捕的殷泰?」

「沒錯。凡事小心為上。」事關她的安危,他無法不謹慎。

聽他這麼一說,裴珊瑚倒也不再抗議了,心情卻變得十分沉重。

「方纔去了回春堂?」黑眸微斂,大掌輕撫她細緻的小臉。她的一舉一動自有人會回報給他。

「是啊!去找彩霓。」裴珊瑚沒心眼地回答。

她的話令他滿意地唇角微揚。「受了傷,就乖乖留在府裡養傷好好休息,知道嗎?」

聞言,裴珊瑚忍不住輕笑出聲,水眸含笑如同兩道彎月,仰頭看著站在她面前、一臉溫柔的男人。

「你真當我是個孩子啊!」

闕少麟黑眸深邃地望著她的笑顏,再也忍不住地一把拉起她,在她驚呼出聲時,火熱的唇舌倏地攫住她的粉唇,舌尖長驅直入,勾挑她的小舌,輾轉吸吮,直到她氣喘吁吁,這才放過她,將她無力的嬌軀摟入懷裡。

「我倒覺得小孩都比你要來得聽話。」下顎輕靠她發頂,在她耳畔低喃。

他…他怎麼突然…

裴珊瑚雙頰羞紅地埋在他懷裡。她其實並不討厭他的吻,他的吻太過侵略性、充滿霸氣,根本不容她拒絕,就如同他的人一樣。

只是…她才對他印象轉好沒多久,總覺得兩人的進展是否太快了點?

「咳咳。」輕咳聲在兩人身後響起。

裴珊瑚倏地推開他的懷抱,轉過身子掩飾臉上的緋紅;闕少麟轉頭瞧見來人是秋霞,俊美的臉上有著明顯被打擾的不悅。

秋霞被他一雙厲眼一瞪之下,害怕得腿軟,連忙舉高雙手端著的湯藥。

「夫人叫我送藥過來給三小姐喝的,我…我放在桌上,馬上就走。」話一說完,將湯藥放在桌上,腳底抹油,趕緊溜了。

「為什麼要喝藥?我又沒有生病,只是受了點傷,敷幾天藥就好了。」裴珊瑚一聽到喝藥,臉色大變,轉身正想向秋霞抗議,可哪還見得到人影。

闕少麟端起桌上的湯藥,快一步捉住正準備逃走的人兒,將苦著一張小臉的她押坐在椅子上。

「乖乖喝藥,傷才會好得快。」俊美的臉上有抹寵溺的笑,瞧她怕喝藥的模樣,根本就和孩子沒兩樣。

裴珊瑚無奈地接過湯藥,苦著一張小臉,哀求的目光望向身旁不為所動的臉龐,只好認命地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地將藥喝完,隨即小臉皺成了一團,接過他遞來的茶水潤喉。這藥還真是難喝!

「珊瑚,聽說你受傷了?」

外頭傳來一道緊張的嬌呼聲,沒多久,一抹絕美身影踏入房內。此人身著紫衫衣裙,一手撫著懷有五個多月的肚子,關心的神情在見到房內的闕少麟時,轉為驚愕。

「大姐,你回來啦!」裴珊瑚見到來人,開心地撲上去抱住她。

「本皇子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闕少麟朝裴琉璃輕頷首,經過裴珊瑚身旁時,一臉溫柔地輕撫她一頭柔滑青絲,輕聲交代完,這才離開。

「珊瑚,看來你有很多事得一五一十向我交代清楚了。」裴琉璃望著懷裡不敢迎視她目光的小妹,意味深長地說。

「所以,你不再怕他了?」

裴琉璃喝了口丫鬟送上來的燕窩,明眸含有深意地望著坐在一旁的大妹,瞧見裴瓔珞輕頷首,這才將目光重新調回小妹身上。

此時,三姐妹聚在珊瑚樓裴珊瑚寢房內的小廳,由裴琉璃負責盤問。

裴琉璃怎麼也沒想到,她才出嫁三個多月,事情的變化竟會如此之大,令小妹懼怕了十多年的二皇子,在短短幾個月內裡,已不再令小妹害怕了。

若她方才沒有看錯的話,只怕兩人之間還蘊藏著一股情愫。

「不怕了。」裴珊瑚低垂著頭,不敢迎視大姐太過銳利的目光。

「你這回會受傷,怕真是殷泰下的手。你與二皇子太過接近,會成為賊人攻擊的目標,最近你還是少出門的好。」裴琉璃不放心地說。

人最怕有了弱點,想必那個躲在暗處的殷泰,已知道珊瑚就是二皇子的弱點,才會想捉住她。

「我知道。」裴珊瑚無奈地在心底嘀咕。這個大姐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這個時候回來,又多了一個人管她,身為小妹的她真慘。

「大姐,你怎麼會突然回來呢?怎麼沒瞧見大姐夫?」裴瓔珞好奇地問。

「別提他了。我與他吵了一架,就跑回來了。」裴琉璃將燕窩一口喝完,語氣十分平靜。

「什麼?」裴瓔珞和裴珊瑚兩人異口同聲驚呼,兩人互視一眼,再看向一臉平靜的大姐。

「爹、娘知道這件事嗎?」裴珊瑚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不知道。我騙他們說想回娘家住一陣子,你們兩個可別說溜了嘴。」裴琉璃警告地瞪了兩人一眼。

「大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裴瓔珞親眼見過大姐夫對大姐有多麼疼惜,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令兩人大吵一架,大姐才會氣得跑回娘家?

「別提了,我不想說。」裴琉璃抬手示意兩人別再問了,她不想多談。

「珊瑚,你最好想清楚你對二皇子抱持著何種感情,是否想要嫁給他?還有,也要有心理準備,娘並不喜歡二皇子,若非親戚一場,無可避免要相見,娘絕對會帶著我們大家搬離此處,與二皇子永不相見。」

裴琉璃鄭重地叮囑小妹仔細想清楚與二皇子從小到大的糾葛。

「我…會仔細想想的。」

裴珊瑚無奈地苦笑,她承認自己現在是有一點喜歡上他啦。

那個男人對別人總是一副狠厲無情的模樣,卻在面對她時會流露出溫柔疼寵的神情,但嫁給他,她…還真是沒想過。

裴琉璃見小妹的神情,知道已達成她說這番話的用意了。她只希望小妹想清楚,這畢竟攸關她一生的幸福,何況對方又是難纏狠酷的二皇子。

「大姐,其實二皇子對珊瑚真的很好,我看得出來他對珊瑚是真心的,兩年的時間證明了他對珊瑚是真心實意的。雖然二皇子對別人是狠厲無情,但對珊瑚卻是有求必應。由此可見,他絕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傷害珊瑚了。還有,珊瑚這次出事,他緊張地親自前來探視,還留下兩名鐵衣衛保護珊瑚。我倒覺得何不順其自然,只要珊瑚用心去想和二皇子之間的感情,是否真是她想要的,我們不該干涉太多的。」

裴瓔珞忍不住為二皇子說話。大姐出嫁後,並不清楚兩人之間的感情變化會如此大,她有必要說句公道話。

裴琉璃望著靈秀溫婉的大妹,臉上有絲驚訝她會這麼幫二皇子說話。

看來她出嫁後必是發生了許多事,否則大妹不會這麼幫二皇子。再瞥了眼小妹掙扎困擾的神情,也罷!她或許真的是干涉太多了,感情的事非旁人所能置喙。

「珊瑚,你二姐說的也沒錯,大姐就不再干涉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只要你開心幸福,我們都會支持你。」

「謝謝大姐、二姐,我會認真想一想的。」裴珊瑚感動得水眸泛紅,望著疼愛她的兩個姐姐。

「傻丫頭,你可是我們的小妹,姐姐當然會幫你。」裴琉璃疼惜地輕拍她的小臉。

「是啊!別說這種客氣話。」裴瓔珞溫柔一笑。

三人相視的眼中皆含笑,姐妹情深盡在不言中。

裴珊瑚無趣地坐在小院的鞦韆上,水眸懶懶地瞥向猶如兩尊門神般,佇立在月洞門兩旁的鐵衣衛。

她也才乖乖在府裡半天,就待不住地想出去走走,但連在府裡走著,身後都會跟著兩尊門神,若走出府,豈不更引人側目了。

唉!她果然不適合乖乖休養的命,更何況她只不過是手臂上受了點輕傷,還能走、能跑、能跳,要她安分留在府裡,根本是為難好動的她。

「三小姐,你瞧瞧誰來看你了?」

秋霞開心的聲音隨著她踏入月洞門內,身後跟著一抹頎長身影。

「羅大哥,你怎麼會來呢?」裴珊瑚訝異地站了起來,望著朝她走來的頎長身影。

「方老爺染病,請我出診一趟,得知你昨日離開回春堂後遭到襲擊,我不放心,就順道過來看看你的傷勢如何。」來這一趟,他其實心裡也掙扎了很久。他已對自己說過要放下對她的感情,可是在聽到她受傷的消息,仍是忍不住走這一趟。

「原來是這樣。我沒事的,不過是小傷罷了,羅大哥你別擔心。」方府就在裴府對街,若是羅大哥特意來看她,她反倒會過意不去。

「可有捉到傷你的人?」

「尚未捉到,少麟已在追查了。」

羅文賢聽到她直呼二皇子名諱,胸口湧起一股苦澀,扯唇苦笑。看來在他尚未完全放下對她的感情前,還是少見她為妙。

「既然你沒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回春堂還有病人在等我。」羅文賢不願再多停留,轉身急著離開。

「羅大哥,我送你。」裴珊硼一向只當他是大哥,未曾細想他來探望她的用意,自是看不出他臉上的苦澀。

比起自己主子的遲鈍,一旁的秋霞可是看得歎氣連連。

「不用了。」

羅文賢陡然轉身欲阻止她,沒料到她在他身後跟得太近,他這一停步,她收勢不及,整個人撞入他懷裡,羅文賢怕她跌倒,連忙雙手抱住她的身子。

「你們兩個這是在做什麼?」一道怒吼聲宛如平地一聲雷,在兩人身後轟然響起。

裴珊瑚連忙推開羅文賢的懷抱,抬頭看到一臉鐵青的闕少麟站在月洞門旁,黑眸燃著噬人的火焰。

「少麟…我…我跟羅大哥不是你看到的這樣。」裴珊瑚被他怒氣騰騰的模樣給嚇著,慌亂得不知該如何解釋。

而她這驚慌的模樣,此時看在闕少麟眼中只覺得是欲蓋彌彰。

「二皇子,珊瑚只是想送我離開,我轉身阻止她,不小心才會撞在一起,我怕她跌倒,才會扶住她。」羅文賢雖然畏懼他此刻的怒火,但仍強自鎮定將事情解釋清楚。

「羅大夫還真是有心人,特意來探望珊瑚。」

闕少麟緩步走向他,高大的身形,還有他形於外的迫人氣勢,都讓人備感壓力,羅文賢不自覺地後退一步。

「二皇子誤會了。我方才是去替方老爺看診,聽說珊瑚受傷了,才會順道過來探望。」羅文賢急忙解釋。

「是嗎?來人!送客!」闕少麟陡然大吼出聲,鐵衣衛動作迅速,一左一右架著羅文賢,將他「請」了出去。

「羅大哥…」裴珊瑚見狀,擔憂地輕喚,一抬頭在對上一雙凌厲的黑眸時,害怕地吞嚥了口口水。

「你在擔心他?」闕少麟走到她面前,長指挑起她尖巧的下顎,俊美的臉上陰沉得令人心驚。

「少麟,我跟羅大哥之間真的什麼事都沒有,我只當他是兄長而已。」裴珊瑚有些害怕他此刻臉上的神情,那會令她想起小時候的惡夢。

「你當他是兄長,但他呢?他可不是把你當成妹妹。以後離他遠一點,我不喜歡看到他接近你。再有下次,我絕不會放過他。」拇指輕撫她柔軟的唇瓣,輕柔地吐出令人不寒而慄的話。

「你想做什麼?你不能傷害羅大哥!」裴珊瑚情急之下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果然…

闕少麟因她的話,臉色變得陰騖駭人,退離她一步,以免自己失控之下傷了她,注視她的黑眸平靜得令人害怕。

「珊瑚,你應該很清楚我對你的心意。如果你敢三心二意,玩弄本皇子的感情,本皇子發誓絕對會讓你痛不欲生,後悔一輩子。」

狠厲地撂下話,將手中緊握、用紙袋裝妥的糖葫蘆大手一拋,丟棄在她腳邊,挾帶著一身張狂的怒氣拂袖離開。

裴珊瑚低頭望著腳下已弄髒的糖葫蘆,水眸委屈地泛紅,想起大姐要她冷靜想清楚的事,還有他方才令她害怕的狠酷無情模樣。

「三小姐,你沒事吧?我方才都快被嚇哭了。」秋霞一臉蒼白,小手仍撫著心有餘悸的胸口,走到她身旁。

「我沒事。」裴珊瑚臉色並沒比她好看多少,粉飾太平地說。

「我說三小姐,你真的看不出來羅大夫喜歡你嗎?」秋霞再也忍不住,索性問個清楚。

聞言,裴珊瑚瞠目結舌,一臉驚愕地瞪著她。

見狀,秋霞的歎息聲更大了,她真是敗給感情遲鈍的三小姐,也難怪二皇子會大發雷霆了。

三小姐,你自求多福吧。

天方露出曙光,一夜輾轉難眠的裴珊瑚索性翻身坐起,抱著身上的錦被,曲膝坐在床榻上,回想著昨日午後發生的事。

秋霞一語驚醒夢中人,她還真的遲鈍到不知羅大哥竟然喜歡她。她一直視他為兄長,她知道有時羅大哥待她比彩霓還要好,但從未細想箇中原由。

想起闕少麟,就覺得胸口一陣委屈煩悶,明明她和羅大哥之間根本沒有什麼事,他不分青紅皂白就撂下狠話,著實令她心寒。

那個男人唯我獨尊、恣意妄為慣了,就可以仗著自己的身份欺壓人嗎?還說她三心二意,他當她是腳踏兩條船的人嗎?愈想愈氣憤,乾脆下床自個兒更衣梳妝。

當秋霞悄聲踏入房內,雙手端著要讓三小姐洗臉的銅盤,見她早已穿戴好衣物,也在發上盤上一個簡單的髮髻,插著一支珠玉鳳釵,走出內房。

「三小姐,你該不會是一夜未睡吧?否則怎麼會起得這麼早?」

「心煩,睡不著。」接過秋霞遞來的浸濕布巾洗臉,口氣煩悶地說。

秋霞見她面色不豫,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三小姐,其實你是喜歡二皇子的對嗎?」

她賭氣地說:「誰說的!你忘了我自小就怕他,又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他呢?」

秋霞歎了口氣。「三小姐,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你要不要主動去找二皇子談談呢?」

「有什麼好談的?昨日的情形你又不是沒見到,他根本就聽不進去。」她已經夠心煩了,秋霞還在她耳邊煩她!

秋霞即使擔心,見她一臉氣悶的模樣,也只好閉嘴了。

「珊瑚!」

長廊外傳來一道哭喊聲,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這個聲音是…彩霓,她怎麼會這麼早來找我?」裴珊瑚聽出是誰的聲音,驚覺有異,連忙打開房門走出去。

羅彩霓正好疾奔到她房門外,撫著胸口喘息,雙眼泛紅地直望著她。

「彩霓,你哭了?發生什麼事了?」裴珊瑚被她的模樣給嚇著,拉著她的手,著急地問。

「昨夜裡二皇子來到回春堂,不僅將我大哥打成重傷,還威脅他不準再接近你,更砸了回春堂,離去時還撂下話,回春堂今後不準再開業。我忍了一夜,終於忍不住一早就跑來找你。」

羅彩霓想起昨夜發生的情形仍心有餘悸,說著說著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她實在不知道該找誰幫忙,能想到的也唯有珊瑚了。

裴珊瑚聽了臉色大變,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他怎麼可以、怎麼能這麼做?

「我去看羅大哥!」

裴珊瑚拉著羅彩霓的手疾奔離開珊瑚樓,守在月洞門外的兩名鐵衣衛連忙尾隨在她身後保護。

當裴珊瑚趕到回春堂時,入目所及,桌椅、木櫃,全被砸壞凌亂的景象,還有不少藥材也被傾覆於地。目睹這一切,裴珊瑚只覺得胸口盈滿愧疚,讓她無顏見人了。

「珊瑚,你來啦。」羅父由內走出來,見著她,歎了口氣。

「伯父…對不起,羅大哥他…」裴珊瑚歉疚得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這不關你的事,進去看你羅大哥吧。」羅父十分明理,示意女兒帶珊瑚去探望兒子的傷勢。

在羅彩霓的帶領下,穿過內室,走到後院的另一頭,在踏入羅文賢的房內時,羅母正坐在裡頭抽泣著,看得裴珊瑚腳步沉重,愧疚得無法踏入。

眼看躺在床榻上動彈不得的羅大哥,臉上仍帶著傷,看得裴珊瑚難過地紅了眼眶。

太過分了!怎麼可以把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打成這樣!她心底又氣又恨。

「珊瑚,你怎麼會來?」躺在床榻上的羅文賢發現佇立在門口的裴珊瑚,目光怪罪地瞥向她身後的妹妹。

「羅大哥,對不起。你的傷勢如何?」裴珊瑚踏入房內,眼淚落了下來,歉疚地說。

「我沒事,你別擔心。」不忍見她苛責自己,強扯出一抹笑,反倒安慰起她來。

「什麼叫沒事,都傷成這樣了!內傷、外傷都有!將好好的一個人打成這樣,又把回春堂給砸了,還不準我們再開業。這個二皇子仗著自己的身份,也未免欺人太甚了!」羅母積壓了一晚的怒氣終於爆發。眼看兒子被打成重傷,回春堂又被砸,怎麼也嚥不下這口氣。

「伯母,對不起。」裴珊瑚只能再次道歉。打從她踏進回春堂來,似乎也只有道歉的份了。

「娘,不關珊瑚的事。」羅文賢深怕娘親會遷怒,虛弱地出聲阻止。

羅母瞪了兒子一眼,兒子的心思,她這個當娘的自然清楚。

望著眼前低垂著頭、滿臉自責的珊瑚,一口怒氣也只能硬生生嚥下。

珊瑚這孩子,她是自小看到大的,心底十分喜歡這個笑口常開、人見人愛的丫頭,也曾奢望她若能成為自己的媳婦該有多好,但只能說他們羅家沒有這個福氣,這丫頭早就被人給訂下了。

「珊瑚,伯母方纔的口氣是激動了點,但並不是針對你,你別放在心上。」羅母口氣稍緩,明白這的確是不關她的事。

「伯母,快別這麼說,若不是因為我,羅大哥也不會被打成重傷,還牽連到回春堂。」裴珊瑚拭去臉上的淚水,哽咽地說。

她和彩霓從小玩到大,常常來回春堂走動,回春堂大大小小也都當她是自己人,而今卻發生這種事,叫她以後有何臉面面對他們?

「珊瑚,現在只能麻煩你出面了。回春堂是不能被查封的。」羅母無奈地說,眼前能幫助他們的,也只有珊瑚了。

「伯母,請放心,回春堂絕對不會被查封的,這事我會處理好的,我馬上進宮一趟。」

裴珊瑚朝羅母低頭歉疚地說完後,連忙轉頭,腳步疾奔離開。

羅母望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也只能無奈地深深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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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5 00:27: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煙雨亭四面環水,每一面皆有不同的景觀,往東眺望可看見青麟宮主人的寢宮;往西可看見假山、亭臺、樓閣;往南則是一大片清澈可見鯉魚悠遊的湖水;往北跳望則是宮女、太監所住的地方。

一抹高大身影身著藍袍錦緞,迎風而立,雙手負於身後,俊美的臉上神情陰鬱,看得青麟宮底下的人…人人自危。

「李大人,二皇子到底是怎麼了?從昨日回來後,臉色就沒好過。」一名太監拉著正要踏入曲橋、進入煙雨亭的李煥低聲詢問。

「是啊,二皇子緊皺的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來,瞧得大家心驚膽顫的。」另一名小太監也苦著臉說。

「該不會和珊瑚小姐有關吧?」杏兒猜測地問。

「別多問了,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李煥揮退三人,也是一臉擔心地望著煙雨亭內的主子。

據他所知,主子昨日出宮去探望珊瑚回來後,臉色就沒有好過了,到底主子和珊瑚之間發生什麼事了?

就在他打算步上曲橋,身後傳來急促的奔跑聲。是哪個大膽的奴才,竟敢在青麟宮內奔跑?李煥正欲轉頭斥喝_頓,卻看到一張清麗的小臉氣喘吁吁出現在他眼前。

「李…李大哥,他…他人在哪裡?」裴珊瑚一路疾奔而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主子在亭內。」李煥手指向煙雨亭內的高大身影,瞧著她喘個不停的模樣,關心地詢問:「珊瑚,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什麼急成這樣?」

裴珊瑚水眸含怨地瞪向亭內的高大身影,待氣息較為平緩,這才氣怒地開口:「李大哥,你別管,總之他這次真的是太過分了。」

「珊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李煥拉住她,見她臉色有異,心下有不好的預感。

「李大哥,你別管,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裴珊瑚甩開他的手,步上曲橋,奔向煙雨亭。

李煥見狀,愈想愈不放心,總覺得就要出事了,忙不迭地拔腿跟上。

原本望著湖水陷入自己思緒的闕少麟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在瞧見來人是裴珊瑚時,俊美的臉上浮現欣喜。她主動來找他,總能令他心情愉悅。

「怎麼這麼早進宮?用過早膳了嗎?」

裴珊瑚腳步加快,在他面前停住,清麗的小臉浮現氣憤和失望複雜的情緒,水眸氣怒地直勾勾瞪著他。

「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看我?」見她這副模樣,闕少麟臉上笑容盡失。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打傷羅大哥,還砸了回春堂,並且還下令封了回春堂?」他可知他這麼做,令她有多痛心!就只因為她和羅大哥過於親近,他就無法容忍,這樣的他令她害怕,也令她無法接受。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本皇子沒有這麼做!」她一大早進宮來找他,竟是為了別的男人,還質問他莫須有的事。

「你敢做不敢當!你堂堂二皇子何時變成這樣的人?明明就是你做的事,為什麼不敢承認?」裴珊瑚氣得激動起來,沒料到他竟是這種人。

「本皇子沒有做過的事,為什麼要承認?」闕少麟臉色一沉,她倒是愈來愈不怕他了,敢在他面前對他大小聲,還栽贓他沒有做過的事。

「你昨晚明明去了回春堂打傷羅大哥,還砸了回春堂,這些事情回春堂的人都看到了,你還不承認?」裴珊瑚對他徹底失望了,忍不住大吼。

一向金貴、目中無人的二皇子,竟是這種敢做不敢當的小人,他太令人失望了!

「本皇子說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你現在莫非是心疼羅文賢受傷,所以才會失去理智來找本皇子麻煩嗎?」他氣得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到面前,黑眸燃燒著怒火,警告地瞪著她。

「沒錯!羅大哥受傷,令我十分傷心,因為是因我引起的。你總仗著自己是二皇子的身份就可以任意妄為,看不順眼的人明裡暗裡總是要教訓一頓。小時候就是這樣對我,六歲時險些死在你手裡,害你被皇上和皇后姨娘責罵,你因此記恨在心裡。七歲時親眼見我被壞人所捉,被丟在黑風林內,你卻因懷恨在心,故意不救我。現在你又看羅大哥不順眼,只因他喜歡我,所以你將他打成重傷。這樣的你太可怕了,我沒有辦法跟你這種人在一起!」

裴珊瑚被他的一直不肯承認氣得未曾細想,一古腦兒將心中累積多年的怨氣整個爆發出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本皇子說過不準你三心二意!」捉住她的手不自覺地加重,臉色鐵青,黑眸危險地瞇起,朝她怒吼。

裴珊瑚使出全力甩開他的手,清麗小臉完全是豁出去的模樣,不怕死地再次重申:「我沒有辦法跟你這種人在一起,也希望二皇子可以高抬貴手放過我。」話一說完,無視他駭人的神情,決絕地、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身後陡然傳來巨大的轟擊聲,裴珊瑚心中…驚,轉頭一看,煙雨亭內的石桌被他一掌劈碎。站在亭內的高大身影神情凌厲,一雙黑眸含著噬人的怒火鎖住她,彷若昭告著她別以為自己逃得開,他絕不會放棄。

裴珊瑚見狀,腳下一陣踉蹌,心頭一駭,下一刻,仍是頭也不回地轉頭離開。

「珊瑚,你誤會了…」

李煥目睹這一切,只覺膽戰心驚。果然出大事了,正欲攔住裴珊瑚,卻被她快一步側身閃過,只能著急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李煥!」亭內傳來大吼聲。

李煥心下…驚,動作迅速,飛身來到亭內,低頭望著一片狼籍的地面,大氣不敢吭一聲,只怕主子這回氣得不輕。

「馬上去查清楚事情是怎麼一回事,本皇子可不容人栽贓到本皇子頭上來!」

「是!」李煥不敢多停留,迅速離開。

望著地上碎裂的石塊,眸底掠過一抹陰狠,垂放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他不是可容人戲耍之人,已一再警告她不準三心二意。如果她這段日子陪伴在他身旁只是虛與委蛇,並非出自真心,那麼就休怪他對她無情了。

從青麟宮離開的裴珊瑚,在冷靜過後,才發覺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一路心神不寧地來到珠玉閣。

「珊瑚,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對勁?」香香原以為是客人上門,在發現來人是珊瑚,也同時發現她臉色有異,關心地上前詢闊。

裴珊瑚秀眉微蹙,無視她的存在,逕自走到角落以布簾區隔的內室裡,那是裴琥珀平時休息的地方。

「珊瑚來了嗎?」裴琥珀由內走了出來。明明聽見香香喊人,怎麼沒看到人影?

「是的大少爺,但是珊瑚的神色有異,走進內室裡了。」香香一臉擔心,她從未見過珊瑚這副模樣。

「我進去瞧瞧。」裴琥珀交代她看好店,便走到角落,掀開布簾,打開內室的門走了進去。

裴琥珀一踏進內室,就瞧見裴珊瑚坐在椅子上發呆,小臉時而皺眉,時而一臉煩惱。

「珊瑚,發生什麼事了?在為何事心煩?」裴琥珀走到她身旁坐下,一臉關心。

「大哥,回春堂的事,你聽說了嗎?」裴珊瑚歎了口氣,決定聽聽大哥怎麼說。

「聽說了,是二皇子下的手,不是嗎?」這件事他也有耳聞,卻又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但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

「羅大哥被打成重傷,回春堂也被砸了,我氣得去找他理論,但是他卻不肯承認,我氣得和他大吵,剛從青麟宮回來。」裴珊瑚將事情簡短地說一遍。

「等等!你說二皇子不肯承認?」裴琥珀訝異地挑眉。

「沒錯。沒想到他竟是個敢做不敢當的小人,太令我失望了。」

「不對,珊瑚,二皇子絕非敢做不敢當之人。你把和二皇子的談話一字不漏重新再說一遍。」裴琥珀敏銳地察覺事情有異。

裴珊瑚聽他這麼一說,便將和闕少麟的談話再說上一遍,也提了闕少麟氣怒之下一掌劈碎石桌的事。

「珊瑚,只怕這件事有內情,我所認識的二皇子儘管任性妄為、喜怒無常,但絕非不敢承擔的小人,就怕這件事情並非他所為。」裴琥珀中肯地說,無絲毫偏袒。

聞言,裴珊瑚小臉出現慌亂。其實她在離開青麟宮這一路上也曾細想過。大哥說的沒錯,闕少麟的確不是不敢承擔過錯之人,那麼到底是誰打傷羅大哥和砸了回春堂?

「大哥,可是回春堂的人明明都看到了是二皇子下的手,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據聞江湖上有一種易容術,若非二皇子所為,那就是別人易容成他的模樣,存心陷害他了。」裴琥珀說出另一種可能來。

裴珊瑚頓時臉色刷白!若真是如此,那她不就錯怪二皇子了?

想到在青麟宮不顧一切所說的話,她全身泛寒,慘了!

叩叩。內室門外傳來叩門聲,不待裡頭回應,香香逕自打開門,探頭進來。

「珊瑚,李大人來找你。」

「李大人?是李大哥嗎?」裴珊瑚連忙起身,想到在青麟宮時,李煥曾試圖攔下她,莫非他來找她,是為了向她解釋清楚?

裴珊瑚走出內室,來到店裡,果然看到李煥背著身子,佇立在店門外。

「李大哥,有事嗎?」裴珊瑚朝他走近。

李煥轉身,正欲開口,看到尾隨在她身後、從內室走出來的裴琥珀,先是朝他頷首,接著對裴珊瑚悄聲低道:「我們到外頭去說。」

裴珊瑚一愣,倒也沒說什麼,和他走出珠玉閣,往珠玉閣旁另一條小巷走去。

「李大哥,你到底要和我談什麼?」為什麼要走進暗巷裡來?

走在前頭的李煥停下腳步,回頭朝她露出一抹邪笑,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朝她迎面灑出一把粉末。

裴珊瑚猝不及防,在被黑暗攫住前,最後的意識是李煥詭異的笑容。

「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書房裡,闕少麟伏案習字,每一筆勾勒力道直透紙背,顯示主人有著剛強的意志。

「回主子,屬下問明了回春堂的人和附近的居民,眾人都說曾目睹主子昨晚到過回春堂將羅大夫打成重傷,還砸了回春堂。」李煥乍聽之下,也是十分驚怒,難怪珊瑚會誤會。

闕少麟聞言,放下手中的紫毫筆,臉色陰沉地站了起來,踱步走到窗欞下。

「依你之見,是何人那麼大膽敢假冒本皇子?」如果他猜的沒錯,此人必是殷泰無疑。

「主子,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殷泰那個狡猾的傢伙所為。」李煥氣忿地說。

若非殷泰擅長易容術,又怎麼會再三躲過他們布下的天羅地網,讓他有機會逃到青龍城來,對主子展開報復。

「到現在還沒有捉到殷泰,還讓他冒充本皇子為非作歹,鐵衣衛的效率何時變得這麼差了!」渾厚的嗓音挾帶著怒氣,他對殷泰已經沒有耐心再等了。

「主子息怒。周洹在知道主子被殷泰陷害後,已加強青龍城的搜查,會盡快給主子一個交代。」

李煥在調查後,知道主子被陷害,馬上找到周洹。周洹是鐵衣衛的首領,聽了也大為震怒。事實上鐵衣衛搜查殷泰下落已有些眉目了,周洹保證會盡快替主子洗刷冤屈。

「告訴周洹,這兩天若是再沒有殷泰的下落,本皇子就要治他的罪了。」闕少麟下達最後命令。

「是!」李煥正欲退下。

「稟告二皇子,裴公子在書房門外求見。」書房門外,此時傳來太監的稟報聲。

「讓他進來。」闕少麟挑眉,納悶裴琥珀此時來找他所為何事。

「裴公子請進。」太監躬身請他進入書房,便退開了。

裴琥珀經允許後,逕自推開書房門,在踏入書房時看見李煥也在場,劈頭就問:「李煥,大約巳時,你是否有來珠玉閣找珊瑚?」

被裴琥珀這一問,正欲離開的李煥一頭霧水,但仍是老實回道。「裴少爺,我今日除了在青麟宮內一大早見過珊瑚,就再也沒有見到她了。巳時我正在調查主子被陷害一事,根本沒有上過珠玉閣。」

「琥珀,你會這麼問,莫非珊瑚出事了?」闕少麟聽了二人的對話,心下有不好的預感,朝他大步走來。

「珊瑚只怕出事了。」裴琥珀憂心道。「早上珊瑚離開青麟宮後,曾來珠玉閣和我討論回春堂的事,我懷疑此事非你所為之後,李煥就出現了,找珊瑚一同離開。我原本以為李煥應該是要替你解釋清楚,但珊瑚前腳一走,我心底卻莫名有種不安一直浮現。等到申時,一直未見珊瑚回到珠玉閣,也未回府,才決定來青麟宮問一問。沒想到真讓我猜對了,來找珊瑚的並非李煥本人,而是有人假冒。」裴琥珀一臉沉重。

「糟了,帶走珊瑚的一定是殷泰,只怕他會對珊瑚不利。」李煥一聽也十分緊張,現在就連珊瑚都出事了,可怎麼辦才好!

「馬上叫周洹過來。」闕少麟臉色陰霾,即使心下十分著急,也得逼自己冷靜下來。殷泰若敢傷害珊瑚,他絕對會讓他生不如死。

「主子,周洹求見。」書房門外傳來求見聲,此人正是闕少麟現在急欲見的人。

「馬上給我進來!」闕少麟一聽,怒氣上揚低吼。

書房門外的周洹心下一凜,連忙推開書房門,踏了進來。

「周洹拜見主子。」周洹跪下,拱手行禮。

「起來。可有殷泰的下落?」闕少麟走到他面前,語氣含怒地直問。

「回主子,已查到殷泰目前人在黑風林內,同時發現到珊瑚小姐被他所擒,所以屬下趕來通知主子。」周洹一口氣說完。

「還不快走!」

闕少麟聞言,俊臉一沉,率先大步走出書房,身後尾隨著李煥和周洹。

裴琥珀一聽,連忙也跟在後頭,趕著去救人。

當四人趕到黑風林外,埋伏在黑風林外的幾名鐵衣衛見著闕少麟出現,忙不迭地出來拜見。

「屬下拜見主子。」幾名鐵衣衛跪在闕少麟面前。

「目前情況如何?」

「回主子,殷泰還在林內。」一名鐵衣衛回道。

「傳令下去,這一回不論是生擒或是就地格殺殷泰都好,就是不能再讓他逃脫,若再有失誤,鐵衣衛所有人一併受罰。」闕少麟警告的目光掃過在場的鐵衣衛,嚴厲地下達命令。

「是!」鐵衣衛個個心下一凜,異口同聲回答。

「本皇子現在要進去林內,你們各自打起精神來。」闕少麟瞥了眼身旁的裴琥珀,兩人並肩走進林內。

「是!」鐵衣衛身形一閃,各自散開,繼續分頭埋伏。

一踏入林內,闕少麟即要裴琥珀和李煥分頭尋找,一有發現殷泰的蹤跡,立即出聲,三人分頭進行,以搶救裴珊瑚為優先。

濃蔭遮天的黑風林內,透著一股涼意和一股腐臭的異味,踩在濕軟的泥土上,闕少麟高大的身形直接走入林內深處,黑眸如炬,尋找著狡猾的殷泰可能藏身之處。

當他來到亂葬崗佈滿屍骸形成的小丘時,俊臉陡然大變,高大的身形一閃,火速來到距離亂葬崗小丘不約莫十步遠的距離,一抹桃紅身影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闕少麟走近一看,黑眸緊縮,一向無懼的他,頭一次感到害怕。

長臂一伸,小心地抱起地上的人兒,長指湊到她鼻下,還有呼吸,心下這才鬆了口氣。

「珊瑚,你怎麼了?快醒醒!」抱在懷裡的人兒渾身透著一股涼氣,清麗的小臉猶如睡著般,卻是怎麼也叫不醒。這讓他驚覺不對勁,打橫抱起她,決定先行離開。

「主子,珊瑚小姐怎麼了?」李煥從林內另一頭出現,見到他找到裴珊瑚,關心地詢問。

「不知道。她不太對勁,本皇子先帶她回宮。」闕少麟走沒幾步,忽地頓住腳步,側首望向跟在他右後方的李煥。「李煥,上次你跟本皇子提過想返家探望你爹娘一趟,若是這次順利捉到殷泰,本皇子就準你回去。」

「多謝主子。」李煥感激地頷首道謝。

「李煥,小心後面!」闕少麟忽地大喊。

李煥轉頭,同時間一股凌厲的紅光從闕少麟指間射出,一連數發射中李煥的雙肩和雙膝。

李煥猝不及防,嚎叫出聲,跪倒於地,望著身上中了赤影劍留下的四道如火灼般的血口,正不停地汩汩流出血來,咬牙低問:「主子,為何要傷我?」

「因為你不是李煥。殷泰,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本皇子。」闕少麟冷笑,這是他自投羅網,就注定他死路一條。

李煥一怔,下一刻面露猙獰,雙眼怨恨地瞪著他,沒想到向來引以為傲的易容術竟被他看出來。

「我是哪裡露出破綻?」

「你身上破綻太多,本皇子很輕易便能看出來。告訴你也無妨,就讓你死個明白。第一,李煥一向只叫珊瑚,而不叫珊瑚小姐;第二,李煥一向習慣跟在本皇子左後方,而不是右後方。第三,李煥是個孤兒,根本沒有爹娘。」

李煥自小跟隨在他左右,所有的事情他一清二楚。只怪他選了個他太過熟悉的人易容,才會被他輕易識破。想趁機暗殺他?也要看他是否有這個本事!

可惡!他是聽鐵衣衛稱呼裴珊瑚為珊瑚小姐,沒想到李煥卻不是這樣稱呼;還有第二和第三個破綻,只怪他誰不易容,選錯了李煥。原想這樣要暗殺闕少麟較易得手,沒想到卻更快敗露。

「哈哈哈!闕少麟,我今日落入你手中,算我命該絕,但一命抵一命,我要你眼睜睜看著你心愛的女子死在你面前!」殷泰陡然瘋狂仰頭大笑。

「你對珊瑚做了什麼,還不快說!」闕少麟厲聲大喝。

「落在你手上,我自知難逃一死,但我就是要死,也要拉你心愛的女子一起陪葬。」話尾剛落,一掌拍向自個兒的天靈蓋,嘴角到死都掛著一抹獰笑。

「可惡!」闕少麟惱恨地看著地上已死的人。

「…」

「二皇子。」裴琥珀和李煥從另一個方向趕來,在見到地上的屍首時,李煥驚愕地大叫,怎麼這個人跟他長得一模一樣?

「二皇子,這個人該不會就是殷泰吧?」裴琥珀率先反應過來。

「沒錯。他易容成李煥的模樣接近我,想藉機殺我,卻反倒被我識破,先一步出手。」闕少麟陰沉地瞪著地上的屍首。好個殷泰,到死還想拉珊瑚一起,只在他身上射穿四道血口,實在太便宜他了。

「珊瑚怎麼了?」裴琥珀發覺他懷裡抱著一動也不動的裴珊瑚,關心地上前詢問。

「先回宮請御醫看過再說。」闕少麟不願多言,抱著裴珊瑚疾步離開。

二人連忙跟上,無人理會地上的屍首,害人無數的殷泰死在黑風林亂葬崗,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青麟宮內,御醫來來去去,個個臉色如土,全都因無法查出在二皇子寢宮內像是陷入長眠的裴珊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只知道裴珊瑚在眾御醫束手無策下,呼息愈來愈微弱,身子愈來愈冰冷,急得皇上和皇后都親自過來探望,闕少麟更是多次險些在怒急之下失手殺了御醫。

「可惡!你們這群庸醫,都過了五天了,還查不出珊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信不信本皇子一掌劈了你們!」闕少麟暴跳如雷,俊美的臉猶如閻王般猙獰,兇狠地對著跪在地上的三名御醫咆哮。

「二皇子恕罪,臣等實在是查不出珊瑚小姐是何癥狀。」王御醫鼓起勇氣開口。

「全都給我滾出去!」闕少麟不想聽這些廢話,氣憤地大吼。

「少麟,別怪他們了。」

裴夫人神情憔悴,不捨地看著床榻上睡容平靜的小女兒。已過了五天,從一開始懷抱著希望,到現在一點一滴消失,看著小女兒氣息愈來愈微弱,身子愈來愈冰冷,她的心也陷入了絕望。

「一定有法子的,我絕不會讓珊瑚死的。」

闕少麟大步來到錦榻旁,無視裴夫人在場,大掌握住裴珊瑚一隻小手,感受到大掌下的冰冷,黑眸透著一股堅決。他絕不容許她就這樣死去,兩人之間還有一筆帳還沒算呢。

「讓我帶珊瑚回去吧。」裴夫人再次開口要求,有絲不忍地看著眼前俊美的臉龐透著疲憊,卻仍強撐著不願休息,日夜都堅守在床旁。

「不!珊瑚必須留在這裡。本皇子一定會找到法子救活她的。」他絕無法忍受在她生死未卜時她不在他身邊,他必須時時刻刻看到她,才能安心。

「你這是何苦?」裴夫人含淚無奈地歎息。這是怎樣的緣分,牽扯著這兩人。

「娘、二皇子,我帶章老來了。」

裴琉璃顧不得禮數,逕自推開麒麟圖騰的木門,一手扶著肚子,身後跟著孟應虎扶著她,兩人身後則跟著早已告老還鄉多年的章御醫。

「章御醫。」闕少麟無心斥責裴琉璃,注意到那抹熟悉蒼老卻仍健壯的身形。

「草民拜見二皇子。」章御醫朝二皇子跪下行禮。

「免了,都什麼時候了,快過來看珊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闕少麟讓開位子,示意他快上前診視。

章老緩步上前,在錦榻旁的木椅上落坐,手指搭著裴珊瑚手腕把脈,這一把脈,眉心卻愈皺愈深。

「章御醫,珊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闕少麟見他臉色有異,口氣不禁急了起來。

章老將裴珊瑚的手放下,一手撫著白髯,雙目精爍地看著裴珊瑚安詳的睡容。良久,這才在眾人屏息等待的目光下開口:「若非老夫辭官這幾年四處遊歷,還真無法看出這種毒。若是老夫猜得沒錯,珊瑚該是中了邪魔教一種叫『沉眠』的毒。中此毒者,外觀看來猶如陷入沉睡中般安詳,看不出任何異狀,但呼吸卻會一天比一天微弱,身體也會愈來愈冰冷,直到死亡那一刻來臨。」

「可有法子救?」闕少麟急問。

「是啊!章御醫,你既看得出來珊瑚中的毒,相信也該知道如何解?」裴夫人慌忙問。

「珊瑚這模樣幾天了?」章老沒有回答,反倒問著眾人。

「今天是第五天了。」回話的是裴琉璃。

「一年前,我曾救了一名被邪魔教追殺的叛徒,他曾跟我提過若是中了『沉眠』這種毒,只要在六天之內都可解,若是到了第六天,將會真正陷入『沉眠』,永不再清醒了。」章老回憶起一年前的事來。

「到底該如何救珊瑚,章御醫你還不快說!」闕少麟耐性盡失,低吼。

「二皇子莫急,要救珊瑚看來唯有二皇子相助才行。」章老笑撫著自髯,兩人自小到大的糾葛,他可是一清二楚。

「此話怎說?」闕少麟黑眸微瞇,無心聽他賣弄玄虛。

「邪魔教的毒十分詭異,解法自是特別。要解『沉眠』所需用到的珍貴藥材,宮裡全都有。唯一困難的是必須要加入至陽至剛之人的血,而這人還必須是深愛中此毒者才行。珊瑚中此毒已有五天,就必須連喝五天的血,才能將她從沉眠中喚醒。」章老一口氣說完,笑得別具深意。

「那還在等什麼?還不快動手救珊瑚!」闕少麟眉頭連皺一下都沒有,馬上吩咐人將需要用到的藥材備齊,要章老盡快動手醫治。

裴夫人看在眼裡,心下十分複雜。經此一事,倒變成裴家人欠二皇子一份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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