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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霄 -【失職情人(異邦惑情之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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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 00:47:1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凌霄 - 失職情人(異邦惑情之十)

溫仲熙,溫文儒雅、廚藝精湛,是精通多國語言的萬能管家,
另一個不爲人知的身份則是"雷迅集團"前總裁的私生子。
雷家兄弟突發奇想,要他"有錢沒錢,討個老婆好過年"?
根據過去的經驗,他是個十分失職的丈夫,
否則他的婚姻也不會維持兩年就宣告結束!
不過,當年楚依雖以倍受冷落爲由向他提出分道揚镳的要求,
可多年來,他一直珍藏著那張她親筆簽字的離婚協議書,
對他來說,他倆並沒有離婚,只是"分居"罷了……
十二年了!楚依逃得夠久,而他也失去等待的耐性,
過去他沒有采取行動是怕破壞她平靜的生活,
但此刻,是去"拜訪"結發妻,讓破鏡重圓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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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 00:47:58 |只看該作者
  

  雷迅集團,商界的傳奇之一。

  創始人雷法白手起家,在短短幾年之間將業務擴張至海外,如今它已是個揚名世界的跨國企業。

  不過雷迅集團最爲人所津津樂道的,與它的一切豐功偉業全然無關,更和它富可敵國的資産毫不相幹;人們茶余飯後談論的,是已過世的前任總裁雷法所留下的種種風流韻事。

  雷法在年輕時期曾經周遊各國,花心風流的他雖然有個美貌足以媲美明星的英國貴族妻子,但婚後他仍是繼續在外拈花惹草,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自然也多了不少的私生子。

  除去原配所生的孩子雷旭,雷法還有八個兒子;不過令人驚訝的並不是孩子的數量,而是孩子的血緣。

  這八個私生子皆有著不同國家的血脈,而且從亞洲到北美、甚至連歐洲都包括在內。

  四年前,雷法宣布要將孩子都接回雷家認祖歸宗,而且正式承認他們都具備繼承雷迅集團的資格。

  這個消息在商界引起不小的騷動,畢竟一個如此龐大的企業一下子冒出八個繼承人,一定會有一場不小的繼承權爭奪風波。

  但是出乎意料的,雷家這九個兒子彼此之間可說是“相親相愛”到了極點,半點搶繼承權的念頭都沒有。而原配所生的兒子雷旭,甚至基于自己小長子雷少陵一歲的理由,堅持把原本到手的總裁之職讓給雷少陵。

  雖然這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但它就是如此自然地發生了。

  在雷法去世之後,雷家九兄弟由長子雷少陵繼任總裁、次子雷旭擔任副總裁,平安地度過了這場總裁交替的風波。

  不過八卦記者向來最愛挖掘新聞,在雷迅集團沒有任何新聞可以炒作的狀況之下,衆人便將目標移到雷家九兄弟身上,畢竟他們個個都是身價非凡,是許多名門千金的愛慕對象。

  但是雷家兄弟們的戀情,卻一個比一個來得突然,所娶的對象是一個比一個更令人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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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 00:48: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長子雷少陵向來嗜書如命,生性溫和沈穩,搜集各式各樣的書籍與知識是他畢生最大的樂趣,但對于商業經營,他卻是完完全全地——

  一竅不通!所以要他這個總裁管理公司營運自然是不可能的,于是一切決策他都交由能幹的二弟雷旭打理,漸漸地,他成了名副其實的挂名總裁。

  有著純正東方血統的他娶了個來自異國的妻子——玫•凱茵•羅恩斯。她來自遙遠的柯倫國,因爲家族有難而只身到英國,碰上了正巧到英國出公差的雷少陵,兩人因而結識,也結伴踏上了紅毯的另一端。

  次子雷旭,金發藍眸、長相俊秀的他是雷法英籍原配的兒子,算來應是雷迅集團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可是他身受母親嚴格的教育;個性古板得可以,所以對于突然冒出來的八個兄弟,他仍是遵循父親的指示,對他們毫無芥蒂的接受了。

  如今他雖擔任副總裁一職,實則掌握公司一切的管理大權,這些都是因爲他有著與生俱來的商業長才,以及成長過程中的良好訓練與學習。

  有著工作狂般的認真性格的雷旭,日前終于與未婚妻伊澄心結婚了。

  伊澄心是個小他十四歲的單純少女,原本是酒店小姐,當時八卦記者們還爲此炒熱了新聞,不過雷旭堅決而誠摯的心意終于改變了世人的眼光,也獲得少女的芳心。

  黑發紫眸的三子雷夕恒原是個沈靜少言的醫生,由于在動手術時曾因力有未逮而使一名少年失去生命,受到嚴重打擊的他因此決定不再動刀。

  不過在命運的安排下,他仍然因爲一場車禍認識了妻子谷月寒。

  當初谷月寒遭搶奪遺産的家族親戚追殺,連帶使父母雙亡,過度傷心雖然讓她意外獲得雷夕恒的照料,卻也在同時失去了與人溝通的能力。

  但是經由雷夕恒的細心照料,以及好管閑事的雷家兄弟們的大力相助,谷月寒終于走出陰霾,重新面對現實;而成天照顧他的雷夕恒,自然就成了她以身相許、報答恩惠的對象。

  而雷夕恒更爲此重新打開心扉,再度回到醫院當醫生,可說是皆大歡喜。

  四少雷以秋是位名聞遐迩的服裝暨珠寶設計師,偶爾也兼任模特兒走秀,不過他當然都是穿著自己設計的衣服上場。喜好化妝與流行算是他個人的特殊喜好,同時也成爲他受人矚目的原因之一,不過他的成就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他有著漂亮的臉龐、亮麗的金發,以及深邃如海的藍眸,而且還具備開朗的性格,平日又喜好惡作劇,這種種表相讓人覺得他似乎是個可親又和善的兄長,但事實上,他也有著與誇張外表極度不符合的冷靜。

  在招募新人模特兒時,雷以秋遇上了可愛的端木淩,也就是他的妻子。

  端木淩在雷以秋的惡作劇之後認清了他的原本面目,卻也終于答應與他共結連理。

  如今,雷以秋與端木淩這對夫妻幾乎是形影不離,成天到處奔走,在世界各地參加演出,不論大小展示會上都有他們的影子存在。

  五少雷熾生就一副充滿英氣的臉龐,魅人的冰藍眸子更是爲他勾走不少少女的芳心,加上他又頗得父親雷法的風流基因,所以花心的程度與雷法相比,是絲毫不遜色。

  在他身邊來來去去的女友們,每個月總要換上兩、三次,而且他還淨挑些身材火辣的模特兒或明星,使得八卦媒體成天跟著他後頭跑。

  這樣的雷熾雖然也有認真工作的一面,但卻鮮少展現,不過對于次子雷旭來說,除去好色與風流這些缺點,他還算得上是個有能力的好幫手。

  雖然雷熾向來偏愛絕豔美女,但是他的妻子卻是個長相中性,連個性脾氣都有些男孩子氣的少女尹湘,直教兄弟們大呼不可思議。

  六少雷雅鑲生得一張秀麗如女性的面孔,淺咖啡色的長發與澄藍水眸往往吸引衆人目光。他具備天生的藝術長才,舉凡音樂與繪畫,他都有涉獵,其作品.更時常被送到各處參展,實力頗受國際肯定。

  不過雷雅鑲向來只將藝術當成休閑時的興趣,對于沽名釣譽這事,他感到非常的不能認同,所以除了成天飛往世界各國觀賞藝術展,他大半時光都消磨在雷家特設的琴室裏,或是待在外頭那片廣大的碧綠庭院裏畫圖。

  雷熾甚至爲此嘲笑他,說他這輩子只能娶鋼琴當老婆了。

  只不過緣分總是來得突然,前不久他與一名男性偶像歌手喬薰傳出令人錯愕的绯聞,幾經波折後,卻發現喬薰竟是名可人少女,而且爲了不讓唱歌成爲單純的商品,喬薰還甘願自演藝圈抽身而退。

  雷雅鑲與喬薰由于有著相似的藝術家脾性與理念,于是在澄清一切誤會後,他和喬薰終于在家人的祝福下踏上紅毯的另一端。

  雷家七少雷夏風是個標准的運動健將,棕發褐眸的他有著雷家人當中最純樸的個性,憨直而顯得有點單細胞,老成爲雷以秋捉弄的對象。

  不過由于他生性單純,而且待人太過親切,使得他的女人緣總在家中排行倒數第一,理由是交他這樣的男友實在太沒有安全感,因爲雷夏風的正義感太過豐富,不論看到什麽人遇難都會出手相助,而女友往往被他抛在腦後,所以這份優點也變成戀愛的夢魇。

  但是月老的紅線還是牽上了他的手,他與先前任課時教過的女學生展思音因過去的一次小小誤會,反而加深了對彼此之間的認識,也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後來順利結婚,總算抹去雷夏風多年來的戀愛陰影。

  八少雷軍有著淡金似銀的短發與黑眸,個性急躁而脾氣火爆,卻有雙無人可及的巧手,喜好研究發明新式儀器和機械;但由于他老是做些可能引發爆炸的危險研究,因而被雷旭列爲家裏的頭號恐怖份子,只差沒把他當成會移動的不定時炸彈來看待。

  爲了安全起見,雷軍在後院的空地上擁有一間實驗小屋,自然是爲了避免他在做實驗時把雷家大宅給炸了。

  原本被迫相親的雷軍雖然遇上他生平最討厭的女人類型——柔弱、愛哭,還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不過他卻意外地被這位千金大小姐宮靜夜收服,成了她手中的繞指柔,結婚之後不但將她保護得緊,甚至還成天如膠似漆地黏在一起。

  最小的雷家兄弟雷柏生有著蜜金的發色與紫僅色的瞳眸,活像是從繪本裏走出來的天使少年。在雷家八位兄長的“愛護”之下,他可說是活在無憂無慮的環境裏,興趣是園藝的他,成天在家中溫室裏植花蔭草,只差沒把溫室改建成農場。

  雖然他有著無人可及的溫柔善良天性,但也會偶發驚人之語,柔順的他其實也有執拗的一面,並不像衆人所見的那般善良可欺,必要時他仍展現出堅強過人的一面,只不過這一點通常都會被他的外表給遮蓋過去。

  原本大家以爲成天抱著肥料與花草的雷柏生這輩子大概是談不成戀愛了,豈料他卻在雷夕恒任職的醫院裏碰上一名天真的病弱少女樂琉璃,並與她譜出兩小無猜的純純之戀,進而論及婚嫁。

  至于雷家的第十九號成員,萬能管家溫仲熙,他有著五星級飯店廚師的手藝,以及再溫和不過的脾性,圓融成熟的處事態度爲雷家兄弟排解不少初見時的爭執,而他“變”出來的美食更是雷家兄弟對他臣服的主因。

  溫仲熙年僅二十歲時,便受雷法之邀當上了雷家的管家,雷法不但對他極爲信任,甚至連九兄弟的事情都交由他去照料。

  因此媒體之間曾經盛傳,溫仲熙的存在,或許是因爲雷法與他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戀情。

  只是,一切的風風雨雨都因爲雷法與溫仲熙的守口如瓶,而讓八卦記者們心中挂上永遠的問號。

  後來雷法去世,所有的謎團更成爲永不可解的謎題,因爲雷家九兄弟對雷法與溫仲熙之間的事情並不知情,而溫仲熙本人更是鮮少提起這段過去。

  媒體是現實的,九兄弟的出現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使得溫仲熙不再是被關注的焦點。

  所以他恢複了日常生活,不再于出門采購時被記者追逐,也不用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盡心照料雷家人,是溫仲熙唯一的生活重心。

  就因爲他如此的用心,所以雷家人從不將他當成是管家。

  雷家人就是因爲有溫仲熙的悉心照顧,才能不論春夏秋冬,都長保溫暖而喧鬧的氣氛。

  對雷家人來說,溫仲熙是他們的兄長,雷家的第十位兄弟。

  道不盡寒意的冷冬,春節歡慶的意味正濃厚,雷家大宅卻顯得比往常冷清許多。

  雖說是冷清,卻仍有一群大男人窩在雷家偌大的客廳地毯上,或坐或臥、或躺或站,模樣和表情是一個比一個糜爛。

  雷家長兄雷少陵的妻子玫由于要參加兄長們的結婚典禮,所以拾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回柯倫國祝賀去了,而原本要與愛妻一同出國的雷少陵,由于在出發前夕得了重感冒,所以只好留在國內休養。

  在管家溫仲熙的再三叮咛下,他雙肩披著大毛毯,正與自家兄弟們窩在沙發上看書,面前的長桌上還放著熱騰騰的綠茶和他愛吃的點心。

  雷家二少雷旭與其新婚妻子伊澄心目前正在度蜜月,而且一玩就是三個月。這位爲雷家事業辛苦奉獻年輕歲月的副總裁,現在終于得以稍事休息,體驗一下人生的另一番樂趣。

  雖然雷家人是這麽爲他打算啦!但在度假期間的公事,雷旭仍堅持要挂名總裁雷少陵與五少雷熾透過電腦連線傳到他手上。

  所以在遍尋客廳之下,雷家兄弟的身影當中是絕對找不著雷旭與愛妻伊澄心兩個人的。

  雷家三少雷夕恒因生性不喜熱鬧,加上妻子谷月寒也是孤兒,所以雷夕恒幹脆向醫院請假,帶著妻子出國旅遊,打算從瑞士一路玩到蘇俄去,臨行前還被四弟雷以秋取笑,說他大概是想讓谷月寒懷個寶寶再回來,因爲他們小倆口在醫院時太忙沒空耳鬓厮磨,在家裏又人多嘴雜不好意思太過親熱。

  而性好打扮與玩樂的四少雷以秋可能賴在家裏不出門嗎?理論上他應該帶著愛妻端木淩到處遊樂才是,甚至該躲到設計師們找不到他的地方,暫時讓耳根清靜一下,免得成天被服裝設計圖弄到頭昏腦脹。

  不過事與願違,端木淩被五弟雷熾的老婆尹湘和七弟雷夏風的妻子展思音給帶壞了,原本個性開朗的她日前與脾性外向的兩個弟媳親親昵昵地定下日本之旅,打算來個日本列島之遊,從北海道一路玩到衝繩去。

  所以可憐的雷以秋只能窩在家裏,成天捉弄弟弟來打發無聊的時光。

  若間他爲什麽不出門找樂子,他只會丟出一句沒力的回答——

  過年時到哪兒人都多,而他討厭人擠人。

  至于雷家五少雷熾,風流花心的他自從有了老婆尹湘後便不再到處獵豔,所以在尹湘丟下他跑到日本去玩的此時此刻,他只能恨恨地咬著牙、生著悶氣,一邊跟雷以秋互相指責對方“教妻無方”。

  雷家六少雷雅鑲由于偏好靜態活動,所以在難得清閑的過年時候,他自是窩進了自家琴室彈琴,再不然便是在庭園作畫、拉小提琴,可說是雷家人當中最悠閑度日的一位。

  而雷雅鑲剛娶過門的妻子喬薰,由于目前正與雷雅鑲處于蜜月期,所以兩個人.9然是成天黏在—•起,教家裏一窩“跑”了老婆的兄長們好不嫉妒。

  至于七少雷夏風則跟著愛妻後頭充當她們日本之旅的搬運工去了,臨行前還拉了最小的兄弟雷柏生與其妻樂琉璃同行,理由是他最不會應付女人,要他陪著三個女人逛日本街頭,簡直是找自己麻煩。

  于是善良的雷柏生便帶著鮮少出國遊玩的妻子,打算來趟日本寺廟巡禮,爲樂琉璃、也爲家人們祈求新的一年平安順利。

  至于向來最吵的雷家八少雷軍,他則以研究機械爲借口,拉著妻子宮靜夜,兩人,一同到各國著名的遊樂園去玩了,理由自然是不用留在家裏被雷以秋和雷熾這兩個閑到發慌的兄長當玩具整。

  所以留在雷家的,目前只剩下管家溫仲熙、長子雷少陵、四男雷以秋、五少雷熾,還有六少雷雅鑲與其妻喬薰,不多不少六個人。

  而溫仲熙則在雷以秋與雷熾的要求下,替大夥兒煮了一桌豐盛的年菜,用滿桌的美食填住雷以秋和雷熾的嘴,省得他們倆閑到沒事做又開始惡作劇。

  當了這麽多年的管家,他可是很想抱抱雷家兄弟的孩子哪!

  所以妄想打擾雷雅鑲和喬薰親熱的雷以秋和雷熾兩個人,他是不會讓他們有機會得逞的!

  “啐!大過年的,竟然只有咱們一群大男人窩在家裏,真是無聊透頂了。”雷熾吞掉一壺溫仲熙親手煮的香醇卡布奇諾,在嘴巴得以空間之際,又開始跟雷以秋玩互踢皮球的遊戲。

  “是呀,不知道是誰的錯喔!”雷以秋連哼了幾聲,“要不是你沒管好小湘湘,讓她和思音拐跑我們家小淩淩,我也用不著在這兒苦哈哈地喊無聊。”

  “明明就是你自己教妻不嚴,又對老婆溺愛過度,別想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在沒有美人相陪的情況下,雷熾還真想拿空杯子往雷以秋身上丟。

  “我怎麽了嗎?”剛從二樓下來的雷雅鑲聽見兄長們的討論,忍不住出聲問道:“你們又吵架了?”

  “沒,我是在說尹湘,不是喊你。”雷以秋揚揚手,“唉,全家就你有老婆陪,真是幸福呀!”

  “是啊!我看過年後,咱們就可以准備當奶爸了,是不是啊?”雷熾瞄著窩在雷雅鑲身邊的喬薰,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

  “以秋哥、熾哥,無聊時別拿我和雅鑲當消遣的題材好嗎?你們讓老婆跑了跟雅鑲又沒關系。”喬薰可不是像宮靜夜那樣的千金大小姐,對于雷以秋和雷熾的取笑,她向來是大方回應。

  “餵,我說小薰,你這麽一說可是一箭刺中許多人喔!除了我和以秋,少陵可也結了婚。”雷熾比比雷少陵,他正露出一臉苦笑望向自家兄弟們。

  “沒關系,小薰又不是在說我。”雷少陵很聰明地退出戰場,他很清楚,兩個弟弟只是沒事找事做,閑到發慌罷了。

  “還是陵哥最好了。”喬薰勾住雷雅鑲的手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下。“雅鑲,待會兒我們還是去練琴吧,免得傷了熾哥和以秋哥他們脆弱的心靈。”

  “也好,別看他們一副堅強的樣子,其實他們兩個的內心比誰都纖細、敏感。”雷雅鑲露出一臉柔笑,說出來的話語卻比誰都毒。

  “雷雅鑲,大過年的你就找人吵架啊?”雷熾白了六弟一眼,趕蒼蠅似地說道:“去去去!反正這個家裏就你們兩個最幸福,可以了吧?滾遠點,別在那裏甜甜蜜蜜的,真是礙眼。”

  “熾,別胡鬧了。”溫仲熙端著熱茶從流理台後鑽出來,將茶杯遞給雷少陵後,他跟著在客廳坐下。

  “唉!還是仲熙最清閑了。”雷以秋歎了口氣,隨口說道:“我說仲熙,你要不要考慮結婚呀?對象就交給我和雷熾幫你找吧!有句話好像是這麽說的,叫什麽‘有錢沒錢、討個老婆好過年’,是吧?”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以秋。”溫仲熙輕聲笑道。

  “仲熙,以秋的話很有道理,你早該成家了,如果有喜歡的對象,你可以不用在意我們。”雷少陵聽見四弟的話,也跟著放下書本。

  對他們雷家兄弟來說,溫仲熙的地位與自家大哥無異,除了無微不至的照顧,還有媲美親手足的真切關心,所以能夠看見溫仲熙幸福地迎娶新娘進門,也是他們雷家人的願望之一。

  “是啊,你就像我們的家人一樣,所以我們關心你也是應該的,你就別擔心結婚的事了,有喜歡的對象就說出來吧!”雷熾也跟著進來插了一腳。

  “真的不用費心了。”溫仲熙依舊露出他第一百零一號的笑臉。

  “溫大哥,我們—直將你當成家人看待,就請你別再這麽見外了,這些年來,你成天爲我們的生活忙碌,卻鮮少關心過自己的事情,甚至沒有對我們提起過你自己的事情,難道你仍然當我們是外人嗎?”雷雅鑲輕柔的聲音裏包含著若有似無的指責,微垂的眉梢更是道盡了他心裏的無奈。

  要不是跟他相處多年,早巳深知他的真實個性,雷熾和雷以秋一定會以爲雷雅鑲那副心碎的模樣是發自內心的。

  “雅鑲,我不是那個意思。”溫仲熙苦笑道:“別再擺出那種表情了。”

  雖然明白雷雅鑲不過是借題發揮,但看見他那張秀氣而美麗的臉龐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仍是教人吃不消。

  “那你就答應嘛!仲熙大哥,說出你心裏理想的妻子類型,讓我們替你找對象,好不好?”喬薰輕扯溫仲熙的衣袖。

  “這個……”溫仲熙受到雷家人的“圍攻”,招架不住地吐出一聲歎息,“不是我不想結婚,而是……”

  “而是?”聽見事情似乎有了轉機,雷家人莫不擡頭以期盼的眼神看著溫仲熙。

  溫仲熙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溫茶,無奈地環視雷家人一眼,才緩緩應道:“其實,我已經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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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 00:48: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什、什麽!你結婚了?”

  爆炸性的發言在衆家兄弟之間炸裂開來,幾乎要教人招架不住。

  雷少陵瞪大眼眸,表情像是剛聽見核能電廠爆炸的消息。雷以秋驚訝得只能用手指著溫仲熙萬年不變的溫和笑臉,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雷熾忘了自己走到哪兒顧到哪兒的俊秀形象,姿勢不正地僵在客廳沙發上,連手裏的茶杯滑落、熱茶潑在褲子上都沒感覺。

  雷雅鑲正要伸出去拿點心的手臂停在半空中,連收手都忘記。

  至于喬薰,由于甫嫁入雷家,所以她的反應並不像大家那麽驚訝,但是聽見這個驚人的消息,仍然不免好奇。

  “溫大哥,你說你結婚了,那你的老婆呢?怎麽大家都不知道她在哪裏?而且我們從來都沒聽說這件事。”喬薰納悶地問。

  “這個……”溫仲熙的笑臉難得地抹上一絲黯然,“她已經……”

  “啊!這茶好香呀!仲熙,你再去多泡一壺來好不好?”雷以秋最先恢複神智,他反應迅速地打斷溫仲熙即將出口的話語,一把捂住喬薰的嘴,像個沒事人似地對溫仲熙要求。

  “好的,你們先等一等。”溫仲熙不置可否地點頭微笑,隨即鑽回餐廳。

  看著溫仲熙離去,雷以秋才松開喬薰,低聲道:“我說你呀,反應別這麽遲鈍好不好?既然仲熙從來沒提過他的老婆,那就只有兩種可能。”

  “什麽可能?”喬薰眨眨眼反問。

  “一,仲熙的老婆已經去世了。”雷熾接續雷以秋的話應道。

  “二,他初戀的女性與別人結婚了,因爲過度傷心使他不願提起這件事,而把記憶中的女性假想成妻子。”雷雅鑲輕啜一口香草茶,悄聲說道。

  “嗯,也許他們是離婚了。”雷少陵擱下書本,歎了口氣,“沒想到仲熙他有這樣的過去。”

  “是啊,看他平常老端著一張笑臉,結果卻有場不幸福的婚姻。”雷以秋頗表同情地附和。

  “既然如此,咱們是不是該替他找下一個對象?也免得他一輩子傷心難過。”雷熾提出了建議。

  “只是,仲熙他肯嗎?”雷雅鑲仔細考慮著,“瞧他剛才那副表情,似乎還對前妻惦念不忘,如果是這樣,要介紹新的對象給他就不容易了,說不定還會造成反效果。”

  “嗯,這也是有可能的事。”雷少陵垂著雙眉努力思考,希望能想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可是讓溫大哥一直難過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吧?”喬薰向來樂觀,她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鼓勵似地說道:“大家別這麽垂頭喪氣的嘛!試著說服溫大哥好不好?再怎麽樣,他一個人還是會感到寂寞的。”

  “薰說得有道理,還沒試過就打退堂鼓確實是早了點。”雷雅鑲微笑道:“而且這也不符合我們雷家人的個性,不是嗎?”

  “你好像話中有話。”雷熾哪會不知道,雷雅鑲分明是在說他和雷以秋好管閑事和愛湊熱鬧。

  “沒這回事,你多心了。”雷雅鑲笑得可溫柔了,裝傻向來是他的絕活。

  “好啦,總之我們先推派個代表去探探口風吧。”雷以秋打斷兩個弟弟之間即將開打的舌戰,提出最有建設性的發言。

  “探口風?探誰的口風?”溫仲熙端著兩大壺熱茶從餐廳裏走出來,正好聽見雷以秋的話。

  “哇!仲熙,別突然冒出來嚇人嘛!”雷以秋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

  “瞧你一臉心虛樣,又想對誰惡作劇了?”溫仲熙笑道。

  “你以爲這個家裏還有誰可以讓我動歪腦筋的?”雷以秋不答反問。“好像沒有。”溫仲熙搖了搖頭。

  “怎麽會沒有呢?”雷以秋笑得很是狡猾,“親愛的仲熙,就是你呀!也不想想,你都這把年紀了,再不結婚是不行的,快點忘掉你的前妻吧,我們這群好兄弟會替你找個適合的新老婆的。”

  雷以秋向來不喜歡拖泥帶水,所以很幹脆地直說了。

  溫仲熙苦笑,“你們還不死心啊?”

  “當然!”雷以秋和雷熾很有默契地點頭。

  “可是我真的不能結婚。”溫仲熙斷然婉拒了雷家人的好意。“爲什麽?”喬薰納悶道:“爲什麽你不能結婚啊?”

  知道拗不過衆人的輪流發問,溫仲熙索性在單人沙發上坐下,“我已經有妻子了,再結一次婚,不就犯了重婚罪嗎?”

  “重婚罪?”喬薰愣了下,“你的意思是,你和你前妻……”

  “你們只是分居,還沒離婚?”雷以秋最先叫出聲來。

  “沒錯。”溫仲熙點點頭。“我們認識你的時候是四年前,這麽說來,你們分居已有四年以上?”雷熾詫異道。

  溫仲熙只是搖頭,“不只四年。”

  “不只四年?”雷少陵有些錯愕。

  “我結婚時是二十二歲。”溫仲熙露出懷念的表情,“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什麽!”雷以秋發出驚訝的尖叫,“你二十二歲就結婚了!”

  “沒、沒想到,仲熙,你還真有一手。”雷熾佩服萬分地拍著溫仲熙的肩膀。“那麽年輕就結婚了,你是奉子成婚的嗎?”

  “我又不是你。”溫仲熙不著痕迹地將雷熾的嘲諷反彈了回去。

  “等等,仲熙,你是二十歲的時候進入雷家的吧?那麽旭呢?我們從沒聽過旭提起你結婚的事。”雷少陵邊對照著大夥兒的年紀邊質問他。

  照理說,從小生長在雷家的雷旭,應該對這件事很清楚才對呀!可是雷旭卻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樣子,這也太詭異了吧?莫非溫仲熙的這樁婚事當中,有著什麽不欲人知的隱情?

  “旭當年正好出國留學,直到大學畢業才回來,所以他並不知道這件事;但是我還記得,當時旭才十八歲,不過已經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了。”溫仲熙邊回憶邊笑道。

  “仲熙,別去想旭的事情了,你的口吻聽起來好像老爸。”雷以秋拍掉新長出來的雞皮疙瘩,沒轍地打斷溫仲熙的“育兒經”。

  “等等,溫大哥,你說二哥直到大學畢業才回來,但他卻仍不知道你結過婚的事情,那麽你和你的妻子……”雷雅鑲露出爲難的表情,“你們兩位,該不是結婚沒多久,就馬上分居了吧?”

  雷旭到國外留學的時間也不過四年左右,也就是說,在這段期間,溫仲熙結了婚又和妻子分居?這也太快了吧?

  聽見雷雅鑲的問題,衆人忍不住以質疑的眼光望向溫仲熙。

  只見溫仲熙向來常挂唇邊的笑容霎時冷卻了,金眉微垂,褐眸黯然,語氣更是失去他平日的溫和。

  “是的,我們的婚姻,只維持了兩年。”

  “兩年!這麽短。發生了什麽事嗎?”喬薰緊張地盯著溫仲熙。

  “說起來,那都是我的錯。”溫仲熙苦澀地笑了笑,沒多解釋。

  “溫大哥。”向來擅長安慰人的雷雅鑲實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話來安慰溫仲熙,畢竟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了。

  “仲熙,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是不是能說給我們聽聽?”雷少陵起身替溫仲熙倒了杯暖呼呼的熱茶,柔和的笑臉在茫茫的霧氣當中顯得模糊,卻令人感到異常的溫暖。

  溫仲熙環視著身旁的雷家人,瞧他們的表情已經由興致勃勃轉變成憂心忡忡,他卻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沈穩的嗓音在茶香之中響起——

  “這件事說來話長……”

  “仲熙真是太見外了。”雷以秋不滿的抱怨聲從客廳裏傳出,還夾雜著幾絲尖叫。“什麽叫作‘說來話長’啊?我們幾個大過年的正愁閑到發慌,就當是做做善事,說給我們聽聽來打發時間,又有什麽不可以的?”

  “有什麽辦法,也許那段回憶對仲熙來說真的太難受,所以他才不想說出來。”雷少陵安撫著四弟,“我看,你們就別再追問他了吧。”

  “不過,我看溫大哥那個樣子,好像還很想念他的妻子耶!”喬薰落寞地說道:“這樣子,他不是太可憐了嗎?”

  “小薰說得有道理,所以我們應該想個辦法。”雷熾連連點頭應道。

  “你又想做什麽了?”雷雅鑲瞄著雷熾一臉打著壞主意的表情。

  “當然是替仲熙把他的老婆找回來喽!還會有什麽?”雷熾聳聳肩,“以雷家的實力應該不難找吧!何況老爸過去的資料都讓仲熙給整理好收在書房裏,說不定只要我們翻翻資料就能找到人了。”

  “有這麽簡單嗎?”喬薰睜大眼,“如果這麽簡單就能找到人,溫大哥爲什麽不試著找他的妻子回來呢?”

  “也許他只是拉不下臉吧?畢竟是個大男人,要他去求老婆回來……”雷熾猜測道。

  “只有你才會去管那種無聊的東西。”雷以秋往雷熾肩上捶了一拳,“既然有心要替仲熙找人,就別再拖拖拉拉的了,咱們去老爸過世前使用的書房看看吧。”

  “不過,這件事要不要先瞞著仲熙?”雷少陵猶豫道。

  “也好,免得他又搬出一大堆更見外的理由來阻止我們。”雷以秋點點頭應道。

  “那我們最好別全擠到書房去找資料,不然溫大哥一定會馬上察覺到我們想做什麽。”雷雅鑲略微思索了下,微笑道:“待會兒我和喬薰負責引開溫大哥,請他開車載我們去買東西,你們就乘機查查看吧。”

  “好主意,就這麽辦吧!”雷熾難得與雷雅鑲意見相同。

  “那麽我們去找溫大哥,書房的資料就拜托你們了。”雷雅鑲說著,便拉了喬薰起身,打算回房間換件外出服,以增加外出購物這個理由的說服力。

  “加油喔,熾哥、以秋哥,你們別因爲資料太多,所以找到一半就不支倒地喔!現在少陵哥可是個十足十的病人,你們兩個絕對不可以把這份重責大任全丟給少陵哥。”喬薰邊走邊回頭對雷熾和雷以秋叮咛著。

  “得了吧,你和雅鑲才是,別跟仲熙聊天聊得太過愉快,然後不小心把我們想替他找回老婆的計劃泄露出去。”雷熾反過來叮囑著喬薰和雷雅鑲。

  “放心吧,不會有那種事發生的。”雷雅鑲輕聲問道:“倒是你們三個人需要多少時間才能一一清查資料?”

  “這個嘛……”雷少陵大略在腦海裏估算了下,苦笑著擡起頭應道:“我想,大概需要半天的時間吧!”

  由原木構建而成的書架因爲店主的適當照料,即使在使用多年後的今天,依然泛著不變的木頭光澤。

  這是家老書店了,每當溫仲熙和雷家人需要尋找書籍時,總會到這兒來,因爲它套二樓一角附設咖啡桌椅,提供香醇的咖啡讓尋書的客人在疲累之余坐下休息,所以整間書店總是彌漫著迷人的咖啡香味,讓人不由自主地沈醉在有如靜止的時光裏。

  滿布牆面的各式書籍分門別類地散布在各個書架上,雖然排列整齊,店主也每日細心地爲它們撣去灰塵,卻仍是免不了沾染空氣中的塵埃。

  看著雷雅鑲與喬薰兩人親昵地穿梭于書架之間,仿佛已將隨行的自己忘卻,溫仲熙只是無奈地笑了笑,徑自走入另一排書架之間,打算放松一下。

  走到熟悉的定點,拿下其中一本書,溫仲熙輕輕拂去書背的灰塵,在充滿咖啡與茶香的氣息當中打開了它。

  映人眼簾的,是一張童心極重的插畫。

  一棟木屋、一對夫妻、一雙兒女、一只大狗。

  那是作者的女兒爲了慶祝作者出書所畫的,身爲一個母親,作者自然將它放進了書裏。

  溫仲熙瞧著插畫左下方角落的草草簽名,忍不住伸手輕撫。“溫庭蕾”三個字仿佛散發著無比的吸引力,將溫仲熙的思緒勾人如夢似幻的遠方,定睛一瞧,他以爲自己看見了過去的景象。

  那棟有著已故總裁雷法,與十五歲雷旭的雷家大宅。

  那個短暫的美夢距離現在,到底經過了多少年?

  三年?五年?還是十年?不,如果他的記憶正確,這張插畫的主人“溫庭蕾”,現在應該有十二歲了吧!

  溫庭蕾……他曾經擁有的溫暖與過去。

  還有書背上以燙金字體印著的作者名字——

  樓楚依……溫仲熙合上雙眼,也許是今日雷家人的質問勾起了他的回憶,他甚至連看見這個熟悉的名字都會感到幾許落寞。他不是早就應該接受這個事實了嗎?

  接受樓楚依與溫庭蕾已不在他身邊的事實,接受他是個失敗的婚姻經營者的事實。

  樓楚依與溫庭蕾……他溫柔的妻子與可愛的女兒。

  如今,都已成爲過去了。

  剛踏入雷家大宅時,溫仲熙年方十九。

  去世的父母親同已故的雷法總裁爲舊識,而且有著很深的交情,當溫仲熙的父親因車禍猝然去世時,溫仲熙才十歲不到,當時是雷法出面爲他們溫家處理後事,所以在母親也因病去世後,溫仲熙依循母親死前的吩咐,來到了雷家。

  雷法對于故友的去世感到悲傷,在面對有著與母親相仿金發與褐色眼眸的溫仲熙時,他的臉上也總是帶著苦澀的笑容。

  因爲當時雷家的老管家正好年屆退休之齡,所以雷法便挽留溫仲熙,希望他待在雷家工作,如果有意往商界發展,他也會不遺余力的幫忙。

  但是溫仲熙拒絕了,他原本就只是來傳達母親的死訊,對商業經營倒沒有多大興趣;但是在雷法的再三要求下,當時並無其他打算的溫仲熙終于答應留在雷法身邊當管家。

  即將離職的老管家將一切事情交代給溫仲熙後,便離開了服侍多年的主人,而接下來的工作,則落到了溫仲熙身上。

  雖說如此,但其實溫仲熙除了爲雷家人料理三餐之外,也沒什麽別的事情要忙,因爲當時雷家也不過只有雷法與雷旭兩人而已,至于雷旭的母親則早巳去世,由于只要照顧兩個人,所以溫仲熙的日子過得可說是優閑無比。

  假日時,他偶爾會跟著雷法到郊外打高爾夫球,或是陪陪當時年方十五的雷旭一起溫書。閑暇之余,雷法甚至親自教他各國語言和各種知識,簡直像在培養自己的兒子似地對待他。

  說他是個管家,倒不如說雷法拿他當家人看待。

  當時就連雷旭都曾經因爲父親與溫仲熙過度的親昵而感到不滿。雖然偶有小小風波,但溫仲熙在雷家的日子過得也算愉快,直到他二十二歲那年,雷法突兀地提起,說是已經爲他找到了對象,希望他能早點結婚。

  溫仲熙自然是婉拒了,理由是自己太過年輕,不想那麽早就結婚;何況對方也才剛滿二十歲而已,兩個人的心境都還未臻成熟,結婚對彼此來說只是種負擔。

  但是雷法可沒有那麽簡單就死心,他不斷地制造機會讓溫仲熙與未來妻子樓楚依見面,甚至爲他們安排約會,在長達三個月的努力之後,溫仲熙總算點頭答應與樓楚依結婚。

  樓楚依和溫仲熙一樣出身普通的家庭,兩人之間並沒有身份上的隔閡,所以在相處上亦沒有任何距離。

  婚後,樓楚依搬到雷家與溫仲熙共同生活,雷法對樓楚依也很是照顧,就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還不時地催促溫仲熙和樓楚依早點生個孩子,不然要他等雷旭長大結婚,還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才能實現心願。

  日子一天天平靜地度過,在溫仲熙二十四歲那年,樓楚依順利懷孕,而且生下了一個小女嬰。

  女嬰命名爲溫庭蕾,她有著與溫仲熙相似的金發,以及和樓楚依相仿的漂亮黑眸。

  溫仲熙初爲人父,喜悅自不在話下,而雷法更是將溫庭蕾當成自己的孫女一般愛護。

  甜蜜而幸福的家庭生活本該是日後的寫照,怎知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讓雷法暫時失去行動自由,也讓溫仲熙在家人與雷法之間忙得團團轉。

  幾個月下來,雷法複健得很成功,但樓楚依卻受不了溫仲熙的冷落而提出離婚的要求。

  很簡單的理由,卻讓溫仲熙沒有絲毫反駁的余地。

  在樓楚依看來,溫仲熙關心雷家的時間比關心自家人的時間還多。

  所以雖然溫仲熙不肯同意,但她仍然悄悄留下已經簽名蓋章的離婚協議書,然後帶著小孩離去。

  樓楚依這—走,讓溫仲熙與雷法都感到極度失落,可惜不論他們如何勸說,樓楚依都不肯再回到雷家。

  而溫仲熙則收起離婚協議書,並沒有將它送出去。

  直到樓楚依離開的那一刻,溫仲熙才明白自己與樓楚依之間,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夫妻,而不只是因父母媒妁之言結合的陌生人。

  他是真心喜歡著樓楚依的,只是當時並不清楚這一點。

  所以對他來說,樓楚依是他唯一的妻子,溫庭蕾是他唯一的女兒,即使希望渺茫,他仍希望樓楚依和溫庭蕾能夠回到他的身邊。

  誰知道這麽一等,他竟等了十二年。
簽名被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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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 00:48: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少陵,你看看,這本該不會是咱們哪位偉大老爸的日記吧?”雷熾趴在半人高的書架上頭,揚著剛到手的陳舊本子問道。

  “拜托,你能不能好心點,別把灰塵撒到我臉上?”雷以秋正好站在雷熾下頭,頭發和臉頰因爲雷熾的動作沾染了許多不知道從哪年哪月就開始累積的灰塵,害他有股立刻衝出去洗澡的衝動。

  “有什麽關系,洗個澡不就得了?如果你不想被灰塵蒙上就閃一邊去,別站在我下頭。”雷熾才沒空搭理雷以秋,他趴在階梯上翻閱日記本,想從泛黃的紙張與潦草的筆迹中尋找任何派得上用場的線索。

  “上頭寫了些什麽?老爸的風流韻事嗎?”雷以秋轉移陣地,繞到書房另一端的辦公桌旁,開始翻著抽屜裏的東西。

  “沒啥東西,只是些旅遊行程罷了。”雷熾的滿心期待幻滅了,只得失望地把日記本塞回本來的位置。

  “怪了,再怎麽樣,總會有些相本之類的東西留下來才對,爲什麽一點都找不到?”雷少陵拖著尚在發燒的身子窩在矮櫃旁東翻翻、西瞧瞧,就是沒找著任何可以當成線索的物品。

  “我說那些照片該不會都放在仲熙的房裏了吧?”雷以秋找到沒力,望了眼壁鍾,接著擡頭看向雷熾,“在雅鑲他們回來之前,去仲熙房裏找找怎麽樣?”

  “不好吧,這是侵犯了仲熙的隱私權。”雷少陵一邊撫著發燙的前額,開始考慮自己應不應該回房間休息一下。

  “我們是爲了找他的老婆耶!”雷熾忙不叠地丟開身邊的書本,迅速爬下階梯,一手一個的拉過自家兄弟,便要往外頭走去。

  “等等,熾,我的頭在暈,別走那麽快。”

  雷少陵被雷熾猛力一扯,霎時感到頭昏腦脹,他雙腿一軟便要往前倒下,多虧雷以秋眼明手快,及時接住他,才沒讓他摔在地上。

  “你沒事吧,少陵?”雷熾一把扶起雷少陵,把他帶到書房一隅的沙發床上坐下,“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好了。”

  “是呀,我看東西就交給我們找吧。”雷以秋順手拉下身上的披肩便往雷少陵身上蓋去;“好好休息,不然要是你病情加重了,你那親愛的小妻子可能會以爲我們虐待你。”

  “說得也是。”雷少陵苦笑著應了聲,但就在他剛放松身子躺下的時候,腦後卻傳來異樣的感觸,就像是有硬物抵著他的後腦一樣。

  “怎麽啦?少陵。”見雷少陵才剛剛躺下,又複而起身,不停地摸著用來充當枕頭的方型小抱枕,雷以秋著實納悶極了。

  “這裏頭好像塞了什麽東西。”雷少陵拍了拍小抱枕,“好像是本書。”

  “該不會就藏在裏頭吧?”雷熾眼睛一亮,毫不考慮地找來一把小刀,打算把小抱枕割開。

  “餵,你別那麽粗魯好不好?萬——傷到裏頭的東西怎麽辦?把刀子給我。”雷以秋搶過雷熾的刀子,小心翼翼地從邊緣將抱枕的縫線劃開。

  從抱枕的棉絮中掉出來的是一本泛黃的陳舊筆記,隱約可見上頭印著細致的花紋,裏面則夾著大小不一的照片與一些文件。

  “看來頗有年代了,這個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東西了吧?”雷以秋翻開筆記,裏頭卻又掉出幾張相片。

  “這個是……”雷少陵重新打起精神,他彎身撿起照片,上頭那似曾相識的面孔令他忍不住笑出聲來,“熾、以秋,看來我們找到好東西了。”

  “是什麽?”

  雷熾和雷以秋不約而同地湊過去,頓時三雙眼睛全集中在相片上頭。

  照片的背景是三兄弟都很熟悉的雷家大宅,站在中央的是年近半百的雷法,在他身邊的則是少年時代的雷旭以及溫仲熙。三個人面露微笑,一副感情融洽的樣子,看起來真像是一家人。

  “哇,旭那家夥也有這麽可愛的時候啊?我還以爲他生下來就那張臉,完全不笑的。”雷以秋啧啧有聲地評論道。

  “沒想到仲熙在年輕的時候,還跟柏生有那麽點像,八成是因爲這兩個家夥都拖著根金色細發辮的關系。”雷熾指著溫仲熙笑道。

  “看來父親真的很喜歡仲熙。”雷少陵翻過照片,“你們看,背面角落還寫著‘XX年,與我兒仲熙及旭合影于自宅’。”

  “真不是蓋的,老爸怎麽會這麽喜歡仲熙啊?該不會仲熙的母親是老爸的初戀情人吧?”雷熾笑得更大聲,顯然已經忘記自己本來的目的。

  “說不定喔,你看看,每張照片都注明仲熙是‘兒子’,而不是‘管家’。”雷以秋爲了方便察看,索性把筆記裏的相片和文件全攤開在沙發床上。

  “數量還真是不少。”雷熾一邊看著照片,一邊指著其中一張金發嬰兒的相片大笑,“看,竟然還有二哥小時候的樣子。”

  “在哪兒?給我看看。”雷以秋聞言連忙找出照片,翻過背面正想看看年代,豈料卻見著一行令他錯愕的手寫字。

  “以秋,你在發什麽呆啊?”雷熾納悶道。

  “XX年,兒子仲熙,兩歲……”雷以秋喃喃自語似的念著,向來高亢的嗓音甚至在瞬間低了八度。

  “什麽?”雷少陵可傻住了。

  “不會吧!老爸連仲熙小時候的照片都有?會不會是寫錯了?那張應該是二哥的照片吧?”雷熾搶過照片細細觀看,當他瞧見金發嬰兒的一雙褐色眼眸後,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因爲,雷旭的眸色是藍色的。

  所以,這張照片上的金發嬰兒很明顯的就是溫仲熙!

  “爸爸該不會是和仲熙的父母親很熟,所以在仲熙小的時候收了他當幹兒子?”雷少陵說著心裏的猜測。

  “對、對呀!很有可能。是吧,熾?”雷以秋連連點頭附和。

  “說得也是,我們緊張個什麽勁啊!”雷熾松了口氣,轉移話題似地開始檢查起其他的文件,“我們先翻翻看有沒有仲熙老婆的照片或是資料吧。”

  “這裏有份文件,會不會是結婚證書之類的?”雷以秋揚著手裏的紙張問道。

  “如果是仲熙和他老婆的結婚證書,那應該收在仲熙房裏才對吧?”雷熾半信半疑地打開文件,開始看著上頭的文字。

  可是不看還好,這一看,雷熾卻爆出了驚人的叫聲——

  “雷法那家夥!”

  雷少陵不明所以地看著重熾一臉陰郁,“怎麽了?熾,你這樣對爸爸不禮貌,再怎麽樣還是應該用尊稱……”

  “尊稱個頭!”雷熾火大地把文件翻過來,攤開在雷少陵和雷以秋面前,“你們自己看看,這是仲熙的出生證明,上頭寫得很清楚,生母是克莉絲汀•歐瑪,生父則是我們家那個風流老爸。”

  “原來你們是爲了支開我。”

  看著攤開在桌面上的驚人文件,溫仲熙輕歎了口氣,語調倒和平時沒多大差異。

  “仲熙,看來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雷熾問道。

  “溫大哥,你也是雷家的孩子?”剛回家的雷雅鑲聽見這個消息,自然也是驚訝無比。

  “沒想到雷法先生還留著這些東西。”溫仲熙看著那疊照片,“大概是母親寄來的。”

  溫仲熙的淡然,連向來能言善道的雷以秋都讷讷地說不出話來。

  “這麽說,你真的是……”和他們一樣,都是同父異母兄弟?

  “證據很明顯,不是嗎?”溫仲熙扯出一抹苦澀的微笑,“原本我還以爲,這個秘密絕對不會有被發現的—天。”

  “你也太見外了吧!仲熙,爲什麽都不告訴我們呢?”雷熾輕敲著桌面,有絲不滿地說道:“莫非你打算隱瞞我們一輩子?怎麽,和我們是同父異母兄弟真有那麽糟嗎?”

  “是挺糟的。”雷雅鑲瞄了雷熾一眼,輕笑道。

  “雅鑲,你閉嘴。”雷熾瞪了雷雅鑲一眼。“你今天真多話。”

  “你們別又扯離話題了。”雷以秋制止了雷熾等人的爭吵,轉向溫仲熙問道:“仲熙,你爲什麽都不告訴我們?而且就連老爸都沒提起過。”

  依照雷法的作法,他應該會讓溫仲熙認祖歸宗才是,可是在雷家九兄弟全都回到雷家後,最早和雷法相認的溫仲熙卻依然不改其身份,照舊當管家,這到底是爲了什麽?太不合理了。

  “所以我說,這件事說來話長。”溫仲熙收拾起桌面上散落的照片,“當初是我向雷法先生要求,說我不想回到雷家的。”

  “爲什麽?”大夥兒異口同聲問道。

  “那個時候,旭只有十五歲。”溫仲熙輕歎,“你們也知道他的個性,他向來謹守禮教,若是知道雷法先生有外遇,甚至一直在外金屋藏嬌,而且有個大他三歲的哥哥……”

  “如果是那時候的旭,八成會跟老爸抗爭到底。”雷以秋吐出一口長歎,“所以,你是因爲考慮到旭,才不肯和老爸相認?可是現在應該沒刊—麽關系了吧?”

  “我不想回到雷家和雷法先生相認,除了考慮到旭的想法以外,還有其他的原因存在。”

  “又是什麽原因?”雷以秋在瞬間覺得溫仲熙的溫吞和龜毛,和雷少陵及重旭還真是夠像了。

  “我很喜歡我的繼父,他在母親生下我之後,仍然願意跟母親結婚,甚至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而且,他明明知道,母親的心裏是永遠惦念著雷法先生的。”

  “所以,‘溫’這個姓氏,是你繼父的?”雷少陵輕聲問。

  “沒錯,所以名義上我是繼父的孩子。”溫仲熙將收拾好的照片及文件全部夾回筆記本裏,邊應道:“實際上,一直在照顧我的人也是他。他比雷法先生更像我的父親,你們說,我如何能夠舍棄他賦予我的姓氏?”

  “這也不是沒有道理。”雷雅鑲沈默半晌,又續道:“可是,即使不改姓,你仍然可以承認你是我們的兄長吧?”

  “我想,這好像不是很重要的問題吧?”溫仲熙微睜褐眸,唇邊揚起一抹柔笑,“就算我沒有和你們相認,你們也一樣當我是家人,不是嗎?”

  “當然啦!”經過一番長篇大論下來,雷以秋已經感到頭暈了,他伸了個懶腰,笑道:“不管是名義上還是實質上,你早就已經是我們的大哥了。”

  “既然如此……”雷雅鑲輕輕柔柔地吐出一個不容反駁的問題:“溫大哥,我們應該有權利將大嫂找回來一家團聚吧?”

  此話一出,霎時衆人全將目光聚集在溫仲熙身上。

  “說得對,既然咱們不只是名義上的兄弟,而是真正的兄弟,把嫂子接回來一家團聚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吧?仲熙?”雷熾笑得很是狡猾。

  “我想,這個問題……”

  溫仲熙還沒來得及發言,雷以秋已經打斷了他的話。

  “就這麽決定了。仲熙,不管這段回憶有多麽地‘說來話長’,我們都會慢慢聽的。你還是老實點,乖乖地說出來吧!”

  “好嘛,溫大哥,你就說出來吧!我也想見見大嫂哪!”喬薰輕扯著溫仲熙的衣袖央求道。

  “小薰,你什麽時候也開始學會像個女孩子般撒嬌了?”溫仲熙實在拿大夥兒沒轍。

  唉,真是一群好兄弟呀!淨會找他麻煩。

  心裏雖是這麽想,但溫仲熙的臉上卻不自覺地露出了笑意。

  雖然自己是雷法先生親生子的事實,早就是個被遺忘的過去,但不知道爲什麽,說出秘密的感覺卻是如此地輕松愉快。

  也許就是這份愉悅的甜美;才會讓秘密變得那麽吸引人吧!

  無可奈何地點點頭,溫仲熙擺脫衆人的糾纏,起身往餐廳走去。

  “反正說來話長,咱們就一邊喝茶一邊說吧!”

  那是一段的遙遠過去。

  雷法與克莉絲汀,原本是一對戀人,而且感情好到已經論及婚嫁的地步。

  而雷法與雷旭之母,則是因爲工作之故而認識。

  雷旭的外祖父希望雷法能娶自己的女兒,好讓兩家公司能長保合作關系,雷法由于身邊已經有了克莉絲汀而不肯接受。

  雷旭的母親找上克莉絲汀,希望她能爲雷法的未來考量。

  于是克莉絲汀悄悄離開了雷法,但是當時她已懷孕。

  後來經過溫仲熙的繼父長時間的勸說,她才與溫仲熙的繼父結婚,爲的是給溫仲熙一個父親,不希望他成爲一個沒父親的孩子。

  雷法沒有對克莉絲汀死心,但當他找到克莉絲汀時,她已嫁爲人婦,而且還是嫁給自己的至交好友。

  難過的雷法遂答應與雷旭之母的婚事,但心裏卻始終忘不了克莉絲汀。

  溫仲熙出生後,雷法偶爾會借探望好友之名,前往溫家拜訪,爲的也是能夠多看自己的親生兒子一眼。

  雷法與雷旭的母親之間,友情成分遠比愛情濃厚,所以兩個家庭之間倒也相安無事地度過了好些年。

  時序替換、季節流動,溫仲熙從幼兒成長爲少年。在他十五歲那一年,繼父去世,母親也因傷心過度而臥床不起,一切的家事因此落到他的頭上。

  霞法原想出手幫忙,但是對于自己與雷法的關系尚不知情的溫仲熙卻婉拒了他的好意,開始他一邊打工一邊上學的日子。

  也許是已經踏出社會開始工作的關系,溫仲熙有著少年人欠缺的成熟,他將家事打理得極爲妥當,幾乎不讓生病的母親操任何心。

  但是母親的病況一拖再拖,一直沒有起色,在這段時間內,溫仲熙也漸漸地成爲十九歲的青年。

  眼見自己的病情益發嚴重,克莉絲汀便將溫仲熙叫到床前,用她僅剩的時間,對溫仲熙將過去的事實全盤說出。

  包括溫仲熙是雷法親生子一事。

  說溫仲熙不感到驚訝,那絕對是騙人的,因爲他一直很敬愛繼父,卻沒想到繼父竟不是自己的生父。

  克莉絲汀沒有要求溫仲熙回雷家認祖歸宗,因爲她很清楚,依雷迅集團的威名與聲望,絕對經不起任何醜聞的打擊。

  所以她只告訴溫仲熙,希望他回雷家代她探望雷法,並且告訴雷法,說她這輩子都過得很快樂,請雷法千萬別自責。

  是的,克莉絲汀是幸福的。

  溫仲熙的繼父對她愛護有加,如兄如父,如朋友又如情人,而溫仲熙又乖巧體貼、善解人意,有這樣的一對父子陪伴她走過大半的人生旅程,她應該是幸福的。

  克莉絲汀走後,溫仲熙爲她辦了場簡單的葬禮,然後只身前往雷家找他曾經以爲是“很喜歡自己的叔叔”的生父雷法。

  當時雷法爲了拓展公司業務而離開台灣一年整,卻沒想到一回來便聽見這樣的噩耗。

  他溫柔可人的克莉絲汀,他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可是能怪誰呢?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畢竟,當初是他沒有好好把握住克莉絲汀。

  面對著自己的親生子,雷法實在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向溫仲熙坦誠這段過去。

  一方面,他不希望破壞了溫仲熙心目中那對好父母的印象,另一方面,溫氏夫妻是他的至交好友,他這一說,原本單純的關系將會在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可是可能的話,他多想聽見溫仲熙叫他一聲父親。

  他是個自私的人吧?

  但是一見到溫仲熙淡淡寂寞的表情,雷法又將到口的話給吞了回去。

  瞧著雷法那一臉的欲言又止,溫仲熙忍不住軟了心腸。

  他開了口,喚了雷法一聲父親。

  也許對繼父來說,這是個小小的背叛,但是雷法已年過半百,而他也即將成年,是該像個大人一點了。

  執著于那些名義上的稱謂,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實質上的意義。

  而那次,也是頭一次,溫仲熙在雷法的眼中看見了淚水。

  雷法確實是愛著他這個兒子的,不是嗎?

  明白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第三章

  “少陵,你看看,這本該不會是咱們哪位偉大老爸的日記吧?”雷熾趴在半人高的書架上頭,揚著剛到手的陳舊本子問道。

  “拜托,你能不能好心點,別把灰塵撒到我臉上?”雷以秋正好站在雷熾下頭,頭發和臉頰因爲雷熾的動作沾染了許多不知道從哪年哪月就開始累積的灰塵,害他有股立刻衝出去洗澡的衝動。

  “有什麽關系,洗個澡不就得了?如果你不想被灰塵蒙上就閃一邊去,別站在我下頭。”雷熾才沒空搭理雷以秋,他趴在階梯上翻閱日記本,想從泛黃的紙張與潦草的筆迹中尋找任何派得上用場的線索。

  “上頭寫了些什麽?老爸的風流韻事嗎?”雷以秋轉移陣地,繞到書房另一端的辦公桌旁,開始翻著抽屜裏的東西。

  “沒啥東西,只是些旅遊行程罷了。”雷熾的滿心期待幻滅了,只得失望地把日記本塞回本來的位置。

  “怪了,再怎麽樣,總會有些相本之類的東西留下來才對,爲什麽一點都找不到?”雷少陵拖著尚在發燒的身子窩在矮櫃旁東翻翻、西瞧瞧,就是沒找著任何可以當成線索的物品。

  “我說那些照片該不會都放在仲熙的房裏了吧?”雷以秋找到沒力,望了眼壁鍾,接著擡頭看向雷熾,“在雅鑲他們回來之前,去仲熙房裏找找怎麽樣?”

  “不好吧,這是侵犯了仲熙的隱私權。”雷少陵一邊撫著發燙的前額,開始考慮自己應不應該回房間休息一下。

  “我們是爲了找他的老婆耶!”雷熾忙不叠地丟開身邊的書本,迅速爬下階梯,一手一個的拉過自家兄弟,便要往外頭走去。

  “等等,熾,我的頭在暈,別走那麽快。”

  雷少陵被雷熾猛力一扯,霎時感到頭昏腦脹,他雙腿一軟便要往前倒下,多虧雷以秋眼明手快,及時接住他,才沒讓他摔在地上。

  “你沒事吧,少陵?”雷熾一把扶起雷少陵,把他帶到書房一隅的沙發床上坐下,“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好了。”

  “是呀,我看東西就交給我們找吧。”雷以秋順手拉下身上的披肩便往雷少陵身上蓋去;“好好休息,不然要是你病情加重了,你那親愛的小妻子可能會以爲我們虐待你。”

  “說得也是。”雷少陵苦笑著應了聲,但就在他剛放松身子躺下的時候,腦後卻傳來異樣的感觸,就像是有硬物抵著他的後腦一樣。

  “怎麽啦?少陵。”見雷少陵才剛剛躺下,又複而起身,不停地摸著用來充當枕頭的方型小抱枕,雷以秋著實納悶極了。

  “這裏頭好像塞了什麽東西。”雷少陵拍了拍小抱枕,“好像是本書。”

  “該不會就藏在裏頭吧?”雷熾眼睛一亮,毫不考慮地找來一把小刀,打算把小抱枕割開。

  “餵,你別那麽粗魯好不好?萬——傷到裏頭的東西怎麽辦?把刀子給我。”雷以秋搶過雷熾的刀子,小心翼翼地從邊緣將抱枕的縫線劃開。

  從抱枕的棉絮中掉出來的是一本泛黃的陳舊筆記,隱約可見上頭印著細致的花紋,裏面則夾著大小不一的照片與一些文件。

  “看來頗有年代了,這個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東西了吧?”雷以秋翻開筆記,裏頭卻又掉出幾張相片。

  “這個是……”雷少陵重新打起精神,他彎身撿起照片,上頭那似曾相識的面孔令他忍不住笑出聲來,“熾、以秋,看來我們找到好東西了。”

  “是什麽?”

  雷熾和雷以秋不約而同地湊過去,頓時三雙眼睛全集中在相片上頭。

  照片的背景是三兄弟都很熟悉的雷家大宅,站在中央的是年近半百的雷法,在他身邊的則是少年時代的雷旭以及溫仲熙。三個人面露微笑,一副感情融洽的樣子,看起來真像是一家人。

  “哇,旭那家夥也有這麽可愛的時候啊?我還以爲他生下來就那張臉,完全不笑的。”雷以秋啧啧有聲地評論道。

  “沒想到仲熙在年輕的時候,還跟柏生有那麽點像,八成是因爲這兩個家夥都拖著根金色細發辮的關系。”雷熾指著溫仲熙笑道。

  “看來父親真的很喜歡仲熙。”雷少陵翻過照片,“你們看,背面角落還寫著‘XX年,與我兒仲熙及旭合影于自宅’。”

  “真不是蓋的,老爸怎麽會這麽喜歡仲熙啊?該不會仲熙的母親是老爸的初戀情人吧?”雷熾笑得更大聲,顯然已經忘記自己本來的目的。

  “說不定喔,你看看,每張照片都注明仲熙是‘兒子’,而不是‘管家’。”雷以秋爲了方便察看,索性把筆記裏的相片和文件全攤開在沙發床上。

  “數量還真是不少。”雷熾一邊看著照片,一邊指著其中一張金發嬰兒的相片大笑,“看,竟然還有二哥小時候的樣子。”

  “在哪兒?給我看看。”雷以秋聞言連忙找出照片,翻過背面正想看看年代,豈料卻見著一行令他錯愕的手寫字。

  “以秋,你在發什麽呆啊?”雷熾納悶道。

  “XX年,兒子仲熙,兩歲……”雷以秋喃喃自語似的念著,向來高亢的嗓音甚至在瞬間低了八度。

  “什麽?”雷少陵可傻住了。

  “不會吧!老爸連仲熙小時候的照片都有?會不會是寫錯了?那張應該是二哥的照片吧?”雷熾搶過照片細細觀看,當他瞧見金發嬰兒的一雙褐色眼眸後,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因爲,雷旭的眸色是藍色的。

  所以,這張照片上的金發嬰兒很明顯的就是溫仲熙!

  “爸爸該不會是和仲熙的父母親很熟,所以在仲熙小的時候收了他當幹兒子?”雷少陵說著心裏的猜測。

  “對、對呀!很有可能。是吧,熾?”雷以秋連連點頭附和。

  “說得也是,我們緊張個什麽勁啊!”雷熾松了口氣,轉移話題似地開始檢查起其他的文件,“我們先翻翻看有沒有仲熙老婆的照片或是資料吧。”

  “這裏有份文件,會不會是結婚證書之類的?”雷以秋揚著手裏的紙張問道。

  “如果是仲熙和他老婆的結婚證書,那應該收在仲熙房裏才對吧?”雷熾半信半疑地打開文件,開始看著上頭的文字。

  可是不看還好,這一看,雷熾卻爆出了驚人的叫聲——

  “雷法那家夥!”

  雷少陵不明所以地看著重熾一臉陰郁,“怎麽了?熾,你這樣對爸爸不禮貌,再怎麽樣還是應該用尊稱……”

  “尊稱個頭!”雷熾火大地把文件翻過來,攤開在雷少陵和雷以秋面前,“你們自己看看,這是仲熙的出生證明,上頭寫得很清楚,生母是克莉絲汀•歐瑪,生父則是我們家那個風流老爸。”

  “原來你們是爲了支開我。”

  看著攤開在桌面上的驚人文件,溫仲熙輕歎了口氣,語調倒和平時沒多大差異。

  “仲熙,看來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雷熾問道。

  “溫大哥,你也是雷家的孩子?”剛回家的雷雅鑲聽見這個消息,自然也是驚訝無比。

  “沒想到雷法先生還留著這些東西。”溫仲熙看著那疊照片,“大概是母親寄來的。”

  溫仲熙的淡然,連向來能言善道的雷以秋都讷讷地說不出話來。

  “這麽說,你真的是……”和他們一樣,都是同父異母兄弟?

  “證據很明顯,不是嗎?”溫仲熙扯出一抹苦澀的微笑,“原本我還以爲,這個秘密絕對不會有被發現的—天。”

  “你也太見外了吧!仲熙,爲什麽都不告訴我們呢?”雷熾輕敲著桌面,有絲不滿地說道:“莫非你打算隱瞞我們一輩子?怎麽,和我們是同父異母兄弟真有那麽糟嗎?”

  “是挺糟的。”雷雅鑲瞄了雷熾一眼,輕笑道。

  “雅鑲,你閉嘴。”雷熾瞪了雷雅鑲一眼。“你今天真多話。”

  “你們別又扯離話題了。”雷以秋制止了雷熾等人的爭吵,轉向溫仲熙問道:“仲熙,你爲什麽都不告訴我們?而且就連老爸都沒提起過。”

  依照雷法的作法,他應該會讓溫仲熙認祖歸宗才是,可是在雷家九兄弟全都回到雷家後,最早和雷法相認的溫仲熙卻依然不改其身份,照舊當管家,這到底是爲了什麽?太不合理了。

  “所以我說,這件事說來話長。”溫仲熙收拾起桌面上散落的照片,“當初是我向雷法先生要求,說我不想回到雷家的。”

  “爲什麽?”大夥兒異口同聲問道。

  “那個時候,旭只有十五歲。”溫仲熙輕歎,“你們也知道他的個性,他向來謹守禮教,若是知道雷法先生有外遇,甚至一直在外金屋藏嬌,而且有個大他三歲的哥哥……”

  “如果是那時候的旭,八成會跟老爸抗爭到底。”雷以秋吐出一口長歎,“所以,你是因爲考慮到旭,才不肯和老爸相認?可是現在應該沒刊—麽關系了吧?”

  “我不想回到雷家和雷法先生相認,除了考慮到旭的想法以外,還有其他的原因存在。”

  “又是什麽原因?”雷以秋在瞬間覺得溫仲熙的溫吞和龜毛,和雷少陵及重旭還真是夠像了。

  “我很喜歡我的繼父,他在母親生下我之後,仍然願意跟母親結婚,甚至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而且,他明明知道,母親的心裏是永遠惦念著雷法先生的。”

  “所以,‘溫’這個姓氏,是你繼父的?”雷少陵輕聲問。

  “沒錯,所以名義上我是繼父的孩子。”溫仲熙將收拾好的照片及文件全部夾回筆記本裏,邊應道:“實際上,一直在照顧我的人也是他。他比雷法先生更像我的父親,你們說,我如何能夠舍棄他賦予我的姓氏?”

  “這也不是沒有道理。”雷雅鑲沈默半晌,又續道:“可是,即使不改姓,你仍然可以承認你是我們的兄長吧?”

  “我想,這好像不是很重要的問題吧?”溫仲熙微睜褐眸,唇邊揚起一抹柔笑,“就算我沒有和你們相認,你們也一樣當我是家人,不是嗎?”

  “當然啦!”經過一番長篇大論下來,雷以秋已經感到頭暈了,他伸了個懶腰,笑道:“不管是名義上還是實質上,你早就已經是我們的大哥了。”

  “既然如此……”雷雅鑲輕輕柔柔地吐出一個不容反駁的問題:“溫大哥,我們應該有權利將大嫂找回來一家團聚吧?”

  此話一出,霎時衆人全將目光聚集在溫仲熙身上。

  “說得對,既然咱們不只是名義上的兄弟,而是真正的兄弟,把嫂子接回來一家團聚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吧?仲熙?”雷熾笑得很是狡猾。

  “我想,這個問題……”

  溫仲熙還沒來得及發言,雷以秋已經打斷了他的話。

  “就這麽決定了。仲熙,不管這段回憶有多麽地‘說來話長’,我們都會慢慢聽的。你還是老實點,乖乖地說出來吧!”

  “好嘛,溫大哥,你就說出來吧!我也想見見大嫂哪!”喬薰輕扯著溫仲熙的衣袖央求道。

  “小薰,你什麽時候也開始學會像個女孩子般撒嬌了?”溫仲熙實在拿大夥兒沒轍。

  唉,真是一群好兄弟呀!淨會找他麻煩。

  心裏雖是這麽想,但溫仲熙的臉上卻不自覺地露出了笑意。

  雖然自己是雷法先生親生子的事實,早就是個被遺忘的過去,但不知道爲什麽,說出秘密的感覺卻是如此地輕松愉快。

  也許就是這份愉悅的甜美;才會讓秘密變得那麽吸引人吧!

  無可奈何地點點頭,溫仲熙擺脫衆人的糾纏,起身往餐廳走去。

  “反正說來話長,咱們就一邊喝茶一邊說吧!”

  那是一段的遙遠過去。

  雷法與克莉絲汀,原本是一對戀人,而且感情好到已經論及婚嫁的地步。

  而雷法與雷旭之母,則是因爲工作之故而認識。

  雷旭的外祖父希望雷法能娶自己的女兒,好讓兩家公司能長保合作關系,雷法由于身邊已經有了克莉絲汀而不肯接受。

  雷旭的母親找上克莉絲汀,希望她能爲雷法的未來考量。

  于是克莉絲汀悄悄離開了雷法,但是當時她已懷孕。

  後來經過溫仲熙的繼父長時間的勸說,她才與溫仲熙的繼父結婚,爲的是給溫仲熙一個父親,不希望他成爲一個沒父親的孩子。

  雷法沒有對克莉絲汀死心,但當他找到克莉絲汀時,她已嫁爲人婦,而且還是嫁給自己的至交好友。

  難過的雷法遂答應與雷旭之母的婚事,但心裏卻始終忘不了克莉絲汀。

  溫仲熙出生後,雷法偶爾會借探望好友之名,前往溫家拜訪,爲的也是能夠多看自己的親生兒子一眼。

  雷法與雷旭的母親之間,友情成分遠比愛情濃厚,所以兩個家庭之間倒也相安無事地度過了好些年。

  時序替換、季節流動,溫仲熙從幼兒成長爲少年。在他十五歲那一年,繼父去世,母親也因傷心過度而臥床不起,一切的家事因此落到他的頭上。

  霞法原想出手幫忙,但是對于自己與雷法的關系尚不知情的溫仲熙卻婉拒了他的好意,開始他一邊打工一邊上學的日子。

  也許是已經踏出社會開始工作的關系,溫仲熙有著少年人欠缺的成熟,他將家事打理得極爲妥當,幾乎不讓生病的母親操任何心。

  但是母親的病況一拖再拖,一直沒有起色,在這段時間內,溫仲熙也漸漸地成爲十九歲的青年。

  眼見自己的病情益發嚴重,克莉絲汀便將溫仲熙叫到床前,用她僅剩的時間,對溫仲熙將過去的事實全盤說出。

  包括溫仲熙是雷法親生子一事。

  說溫仲熙不感到驚訝,那絕對是騙人的,因爲他一直很敬愛繼父,卻沒想到繼父竟不是自己的生父。

  克莉絲汀沒有要求溫仲熙回雷家認祖歸宗,因爲她很清楚,依雷迅集團的威名與聲望,絕對經不起任何醜聞的打擊。

  所以她只告訴溫仲熙,希望他回雷家代她探望雷法,並且告訴雷法,說她這輩子都過得很快樂,請雷法千萬別自責。

  是的,克莉絲汀是幸福的。

  溫仲熙的繼父對她愛護有加,如兄如父,如朋友又如情人,而溫仲熙又乖巧體貼、善解人意,有這樣的一對父子陪伴她走過大半的人生旅程,她應該是幸福的。

  克莉絲汀走後,溫仲熙爲她辦了場簡單的葬禮,然後只身前往雷家找他曾經以爲是“很喜歡自己的叔叔”的生父雷法。

  當時雷法爲了拓展公司業務而離開台灣一年整,卻沒想到一回來便聽見這樣的噩耗。

  他溫柔可人的克莉絲汀,他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可是能怪誰呢?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畢竟,當初是他沒有好好把握住克莉絲汀。

  面對著自己的親生子,雷法實在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向溫仲熙坦誠這段過去。

  一方面,他不希望破壞了溫仲熙心目中那對好父母的印象,另一方面,溫氏夫妻是他的至交好友,他這一說,原本單純的關系將會在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可是可能的話,他多想聽見溫仲熙叫他一聲父親。

  他是個自私的人吧?

  但是一見到溫仲熙淡淡寂寞的表情,雷法又將到口的話給吞了回去。

  瞧著雷法那一臉的欲言又止,溫仲熙忍不住軟了心腸。

  他開了口,喚了雷法一聲父親。

  也許對繼父來說,這是個小小的背叛,但是雷法已年過半百,而他也即將成年,是該像個大人一點了。

  執著于那些名義上的稱謂,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實質上的意義。

  而那次,也是頭一次,溫仲熙在雷法的眼中看見了淚水。

  雷法確實是愛著他這個兒子的,不是嗎?

  明白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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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少陵,你看看,這本該不會是咱們哪位偉大老爸的日記吧?”雷熾趴在半人高的書架上頭,揚著剛到手的陳舊本子問道。

  “拜托,你能不能好心點,別把灰塵撒到我臉上?”雷以秋正好站在雷熾下頭,頭發和臉頰因爲雷熾的動作沾染了許多不知道從哪年哪月就開始累積的灰塵,害他有股立刻衝出去洗澡的衝動。

  “有什麽關系,洗個澡不就得了?如果你不想被灰塵蒙上就閃一邊去,別站在我下頭。”雷熾才沒空搭理雷以秋,他趴在階梯上翻閱日記本,想從泛黃的紙張與潦草的筆迹中尋找任何派得上用場的線索。

  “上頭寫了些什麽?老爸的風流韻事嗎?”雷以秋轉移陣地,繞到書房另一端的辦公桌旁,開始翻著抽屜裏的東西。

  “沒啥東西,只是些旅遊行程罷了。”雷熾的滿心期待幻滅了,只得失望地把日記本塞回本來的位置。

  “怪了,再怎麽樣,總會有些相本之類的東西留下來才對,爲什麽一點都找不到?”雷少陵拖著尚在發燒的身子窩在矮櫃旁東翻翻、西瞧瞧,就是沒找著任何可以當成線索的物品。

  “我說那些照片該不會都放在仲熙的房裏了吧?”雷以秋找到沒力,望了眼壁鍾,接著擡頭看向雷熾,“在雅鑲他們回來之前,去仲熙房裏找找怎麽樣?”

  “不好吧,這是侵犯了仲熙的隱私權。”雷少陵一邊撫著發燙的前額,開始考慮自己應不應該回房間休息一下。

  “我們是爲了找他的老婆耶!”雷熾忙不叠地丟開身邊的書本,迅速爬下階梯,一手一個的拉過自家兄弟,便要往外頭走去。

  “等等,熾,我的頭在暈,別走那麽快。”

  雷少陵被雷熾猛力一扯,霎時感到頭昏腦脹,他雙腿一軟便要往前倒下,多虧雷以秋眼明手快,及時接住他,才沒讓他摔在地上。

  “你沒事吧,少陵?”雷熾一把扶起雷少陵,把他帶到書房一隅的沙發床上坐下,“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好了。”

  “是呀,我看東西就交給我們找吧。”雷以秋順手拉下身上的披肩便往雷少陵身上蓋去;“好好休息,不然要是你病情加重了,你那親愛的小妻子可能會以爲我們虐待你。”

  “說得也是。”雷少陵苦笑著應了聲,但就在他剛放松身子躺下的時候,腦後卻傳來異樣的感觸,就像是有硬物抵著他的後腦一樣。

  “怎麽啦?少陵。”見雷少陵才剛剛躺下,又複而起身,不停地摸著用來充當枕頭的方型小抱枕,雷以秋著實納悶極了。

  “這裏頭好像塞了什麽東西。”雷少陵拍了拍小抱枕,“好像是本書。”

  “該不會就藏在裏頭吧?”雷熾眼睛一亮,毫不考慮地找來一把小刀,打算把小抱枕割開。

  “餵,你別那麽粗魯好不好?萬——傷到裏頭的東西怎麽辦?把刀子給我。”雷以秋搶過雷熾的刀子,小心翼翼地從邊緣將抱枕的縫線劃開。

  從抱枕的棉絮中掉出來的是一本泛黃的陳舊筆記,隱約可見上頭印著細致的花紋,裏面則夾著大小不一的照片與一些文件。

  “看來頗有年代了,這個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東西了吧?”雷以秋翻開筆記,裏頭卻又掉出幾張相片。

  “這個是……”雷少陵重新打起精神,他彎身撿起照片,上頭那似曾相識的面孔令他忍不住笑出聲來,“熾、以秋,看來我們找到好東西了。”

  “是什麽?”

  雷熾和雷以秋不約而同地湊過去,頓時三雙眼睛全集中在相片上頭。

  照片的背景是三兄弟都很熟悉的雷家大宅,站在中央的是年近半百的雷法,在他身邊的則是少年時代的雷旭以及溫仲熙。三個人面露微笑,一副感情融洽的樣子,看起來真像是一家人。

  “哇,旭那家夥也有這麽可愛的時候啊?我還以爲他生下來就那張臉,完全不笑的。”雷以秋啧啧有聲地評論道。

  “沒想到仲熙在年輕的時候,還跟柏生有那麽點像,八成是因爲這兩個家夥都拖著根金色細發辮的關系。”雷熾指著溫仲熙笑道。

  “看來父親真的很喜歡仲熙。”雷少陵翻過照片,“你們看,背面角落還寫著‘XX年,與我兒仲熙及旭合影于自宅’。”

  “真不是蓋的,老爸怎麽會這麽喜歡仲熙啊?該不會仲熙的母親是老爸的初戀情人吧?”雷熾笑得更大聲,顯然已經忘記自己本來的目的。

  “說不定喔,你看看,每張照片都注明仲熙是‘兒子’,而不是‘管家’。”雷以秋爲了方便察看,索性把筆記裏的相片和文件全攤開在沙發床上。

  “數量還真是不少。”雷熾一邊看著照片,一邊指著其中一張金發嬰兒的相片大笑,“看,竟然還有二哥小時候的樣子。”

  “在哪兒?給我看看。”雷以秋聞言連忙找出照片,翻過背面正想看看年代,豈料卻見著一行令他錯愕的手寫字。

  “以秋,你在發什麽呆啊?”雷熾納悶道。

  “XX年,兒子仲熙,兩歲……”雷以秋喃喃自語似的念著,向來高亢的嗓音甚至在瞬間低了八度。

  “什麽?”雷少陵可傻住了。

  “不會吧!老爸連仲熙小時候的照片都有?會不會是寫錯了?那張應該是二哥的照片吧?”雷熾搶過照片細細觀看,當他瞧見金發嬰兒的一雙褐色眼眸後,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因爲,雷旭的眸色是藍色的。

  所以,這張照片上的金發嬰兒很明顯的就是溫仲熙!

  “爸爸該不會是和仲熙的父母親很熟,所以在仲熙小的時候收了他當幹兒子?”雷少陵說著心裏的猜測。

  “對、對呀!很有可能。是吧,熾?”雷以秋連連點頭附和。

  “說得也是,我們緊張個什麽勁啊!”雷熾松了口氣,轉移話題似地開始檢查起其他的文件,“我們先翻翻看有沒有仲熙老婆的照片或是資料吧。”

  “這裏有份文件,會不會是結婚證書之類的?”雷以秋揚著手裏的紙張問道。

  “如果是仲熙和他老婆的結婚證書,那應該收在仲熙房裏才對吧?”雷熾半信半疑地打開文件,開始看著上頭的文字。

  可是不看還好,這一看,雷熾卻爆出了驚人的叫聲——

  “雷法那家夥!”

  雷少陵不明所以地看著重熾一臉陰郁,“怎麽了?熾,你這樣對爸爸不禮貌,再怎麽樣還是應該用尊稱……”

  “尊稱個頭!”雷熾火大地把文件翻過來,攤開在雷少陵和雷以秋面前,“你們自己看看,這是仲熙的出生證明,上頭寫得很清楚,生母是克莉絲汀•歐瑪,生父則是我們家那個風流老爸。”

  “原來你們是爲了支開我。”

  看著攤開在桌面上的驚人文件,溫仲熙輕歎了口氣,語調倒和平時沒多大差異。

  “仲熙,看來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雷熾問道。

  “溫大哥,你也是雷家的孩子?”剛回家的雷雅鑲聽見這個消息,自然也是驚訝無比。

  “沒想到雷法先生還留著這些東西。”溫仲熙看著那疊照片,“大概是母親寄來的。”

  溫仲熙的淡然,連向來能言善道的雷以秋都讷讷地說不出話來。

  “這麽說,你真的是……”和他們一樣,都是同父異母兄弟?

  “證據很明顯,不是嗎?”溫仲熙扯出一抹苦澀的微笑,“原本我還以爲,這個秘密絕對不會有被發現的—天。”

  “你也太見外了吧!仲熙,爲什麽都不告訴我們呢?”雷熾輕敲著桌面,有絲不滿地說道:“莫非你打算隱瞞我們一輩子?怎麽,和我們是同父異母兄弟真有那麽糟嗎?”

  “是挺糟的。”雷雅鑲瞄了雷熾一眼,輕笑道。

  “雅鑲,你閉嘴。”雷熾瞪了雷雅鑲一眼。“你今天真多話。”

  “你們別又扯離話題了。”雷以秋制止了雷熾等人的爭吵,轉向溫仲熙問道:“仲熙,你爲什麽都不告訴我們?而且就連老爸都沒提起過。”

  依照雷法的作法,他應該會讓溫仲熙認祖歸宗才是,可是在雷家九兄弟全都回到雷家後,最早和雷法相認的溫仲熙卻依然不改其身份,照舊當管家,這到底是爲了什麽?太不合理了。

  “所以我說,這件事說來話長。”溫仲熙收拾起桌面上散落的照片,“當初是我向雷法先生要求,說我不想回到雷家的。”

  “爲什麽?”大夥兒異口同聲問道。

  “那個時候,旭只有十五歲。”溫仲熙輕歎,“你們也知道他的個性,他向來謹守禮教,若是知道雷法先生有外遇,甚至一直在外金屋藏嬌,而且有個大他三歲的哥哥……”

  “如果是那時候的旭,八成會跟老爸抗爭到底。”雷以秋吐出一口長歎,“所以,你是因爲考慮到旭,才不肯和老爸相認?可是現在應該沒刊—麽關系了吧?”

  “我不想回到雷家和雷法先生相認,除了考慮到旭的想法以外,還有其他的原因存在。”

  “又是什麽原因?”雷以秋在瞬間覺得溫仲熙的溫吞和龜毛,和雷少陵及重旭還真是夠像了。

  “我很喜歡我的繼父,他在母親生下我之後,仍然願意跟母親結婚,甚至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而且,他明明知道,母親的心裏是永遠惦念著雷法先生的。”

  “所以,‘溫’這個姓氏,是你繼父的?”雷少陵輕聲問。

  “沒錯,所以名義上我是繼父的孩子。”溫仲熙將收拾好的照片及文件全部夾回筆記本裏,邊應道:“實際上,一直在照顧我的人也是他。他比雷法先生更像我的父親,你們說,我如何能夠舍棄他賦予我的姓氏?”

  “這也不是沒有道理。”雷雅鑲沈默半晌,又續道:“可是,即使不改姓,你仍然可以承認你是我們的兄長吧?”

  “我想,這好像不是很重要的問題吧?”溫仲熙微睜褐眸,唇邊揚起一抹柔笑,“就算我沒有和你們相認,你們也一樣當我是家人,不是嗎?”

  “當然啦!”經過一番長篇大論下來,雷以秋已經感到頭暈了,他伸了個懶腰,笑道:“不管是名義上還是實質上,你早就已經是我們的大哥了。”

  “既然如此……”雷雅鑲輕輕柔柔地吐出一個不容反駁的問題:“溫大哥,我們應該有權利將大嫂找回來一家團聚吧?”

  此話一出,霎時衆人全將目光聚集在溫仲熙身上。

  “說得對,既然咱們不只是名義上的兄弟,而是真正的兄弟,把嫂子接回來一家團聚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吧?仲熙?”雷熾笑得很是狡猾。

  “我想,這個問題……”

  溫仲熙還沒來得及發言,雷以秋已經打斷了他的話。

  “就這麽決定了。仲熙,不管這段回憶有多麽地‘說來話長’,我們都會慢慢聽的。你還是老實點,乖乖地說出來吧!”

  “好嘛,溫大哥,你就說出來吧!我也想見見大嫂哪!”喬薰輕扯著溫仲熙的衣袖央求道。

  “小薰,你什麽時候也開始學會像個女孩子般撒嬌了?”溫仲熙實在拿大夥兒沒轍。

  唉,真是一群好兄弟呀!淨會找他麻煩。

  心裏雖是這麽想,但溫仲熙的臉上卻不自覺地露出了笑意。

  雖然自己是雷法先生親生子的事實,早就是個被遺忘的過去,但不知道爲什麽,說出秘密的感覺卻是如此地輕松愉快。

  也許就是這份愉悅的甜美;才會讓秘密變得那麽吸引人吧!

  無可奈何地點點頭,溫仲熙擺脫衆人的糾纏,起身往餐廳走去。

  “反正說來話長,咱們就一邊喝茶一邊說吧!”

  那是一段的遙遠過去。

  雷法與克莉絲汀,原本是一對戀人,而且感情好到已經論及婚嫁的地步。

  而雷法與雷旭之母,則是因爲工作之故而認識。

  雷旭的外祖父希望雷法能娶自己的女兒,好讓兩家公司能長保合作關系,雷法由于身邊已經有了克莉絲汀而不肯接受。

  雷旭的母親找上克莉絲汀,希望她能爲雷法的未來考量。

  于是克莉絲汀悄悄離開了雷法,但是當時她已懷孕。

  後來經過溫仲熙的繼父長時間的勸說,她才與溫仲熙的繼父結婚,爲的是給溫仲熙一個父親,不希望他成爲一個沒父親的孩子。

  雷法沒有對克莉絲汀死心,但當他找到克莉絲汀時,她已嫁爲人婦,而且還是嫁給自己的至交好友。

  難過的雷法遂答應與雷旭之母的婚事,但心裏卻始終忘不了克莉絲汀。

  溫仲熙出生後,雷法偶爾會借探望好友之名,前往溫家拜訪,爲的也是能夠多看自己的親生兒子一眼。

  雷法與雷旭的母親之間,友情成分遠比愛情濃厚,所以兩個家庭之間倒也相安無事地度過了好些年。

  時序替換、季節流動,溫仲熙從幼兒成長爲少年。在他十五歲那一年,繼父去世,母親也因傷心過度而臥床不起,一切的家事因此落到他的頭上。

  霞法原想出手幫忙,但是對于自己與雷法的關系尚不知情的溫仲熙卻婉拒了他的好意,開始他一邊打工一邊上學的日子。

  也許是已經踏出社會開始工作的關系,溫仲熙有著少年人欠缺的成熟,他將家事打理得極爲妥當,幾乎不讓生病的母親操任何心。

  但是母親的病況一拖再拖,一直沒有起色,在這段時間內,溫仲熙也漸漸地成爲十九歲的青年。

  眼見自己的病情益發嚴重,克莉絲汀便將溫仲熙叫到床前,用她僅剩的時間,對溫仲熙將過去的事實全盤說出。

  

  包括溫仲熙是雷法親生子一事。

  說溫仲熙不感到驚訝,那絕對是騙人的,因爲他一直很敬愛繼父,卻沒想到繼父竟不是自己的生父。

  克莉絲汀沒有要求溫仲熙回雷家認祖歸宗,因爲她很清楚,依雷迅集團的威名與聲望,絕對經不起任何醜聞的打擊。

  所以她只告訴溫仲熙,希望他回雷家代她探望雷法,並且告訴雷法,說她這輩子都過得很快樂,請雷法千萬別自責。

  是的,克莉絲汀是幸福的。

  溫仲熙的繼父對她愛護有加,如兄如父,如朋友又如情人,而溫仲熙又乖巧體貼、善解人意,有這樣的一對父子陪伴她走過大半的人生旅程,她應該是幸福的。

  克莉絲汀走後,溫仲熙爲她辦了場簡單的葬禮,然後只身前往雷家找他曾經以爲是“很喜歡自己的叔叔”的生父雷法。

  當時雷法爲了拓展公司業務而離開台灣一年整,卻沒想到一回來便聽見這樣的噩耗。

  他溫柔可人的克莉絲汀,他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可是能怪誰呢?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畢竟,當初是他沒有好好把握住克莉絲汀。

  面對著自己的親生子,雷法實在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向溫仲熙坦誠這段過去。

  一方面,他不希望破壞了溫仲熙心目中那對好父母的印象,另一方面,溫氏夫妻是他的至交好友,他這一說,原本單純的關系將會在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可是可能的話,他多想聽見溫仲熙叫他一聲父親。

  他是個自私的人吧?

  但是一見到溫仲熙淡淡寂寞的表情,雷法又將到口的話給吞了回去。

  瞧著雷法那一臉的欲言又止,溫仲熙忍不住軟了心腸。

  他開了口,喚了雷法一聲父親。

  也許對繼父來說,這是個小小的背叛,但是雷法已年過半百,而他也即將成年,是該像個大人一點了。

  執著于那些名義上的稱謂,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實質上的意義。

  而那次,也是頭一次,溫仲熙在雷法的眼中看見了淚水。

  雷法確實是愛著他這個兒子的,不是嗎?

  明白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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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事情是發生在溫仲熙二十二歲的那一年。

  某日下午,雷法將他找到書房去,說是有事情要和他商量。

  但是沒想到,溫仲熙聽到的竟是如此令人錯愕的消息。

  “結婚?”溫仲熙微愕,“先生,是我聽錯了嗎?你要我結婚?”

  “你沒有聽錯。”雷法打開抽屜,拿出一張照片遞了過去,“來,這就是我替你找的對象,她叫樓楚依,今年二十歲,是個又可愛又溫柔的好女孩。”

  溫仲熙益發納悶了。

  “先生,爲什麽突然……”

  “你今年不也二十二歲了嗎?差不多可以成家了,還是說你想待在雷家當一輩子管家卻不結婚?”雷法瞥了溫仲熙一眼,“我可是不會答應的。”

  “先生,我才二十二歲,一般人現在應該在念書,還是個孩子。”溫仲熙著實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你已經在工作了,不是嗎?”雷法瞧著溫仲熙,“所以不算是個孩子了,而且我覺得你已經夠成熟了,比起外頭那些同年齡的小鬼頭,你可算是個十足十的大人。”

  “先生……”眼見雷法一副堅持的模樣,溫仲熙忍不住心生疑惑,“先生,你該不會是有什麽理由,非得要我和這位小姐結婚吧?”

  在商界,因爲利益而結婚的例子時有所聞,尤其雷法又掌理著雷迅集團,讓溫仲熙不得不如此懷疑。

  可是,再怎麽說也輪不到他啊!他不過是區區一名管家,雖說實際身份是雷家長子,但是這件事並沒有對外公布過,所以對方是不可能答應把自己女兒嫁給一個管家的。

  除非,雷法把他的真實身份曝光了。

  會嗎?雷法答應過他,不會勉強他父子相認的。

  而且雷法也保證過,會給他絕對的自由,所以他才會留在雷家當個管家,一方面是他也沒有其他特別想做的事,二來也算了了母親克莉絲汀的一樁心願,代替她陪伴雷法。

  “你想得太多了,仲熙。”雷法哪會不明白自己兒子在想些什麽,他笑呵呵地站起身,啜了口熱茶,然後朗聲應道:“小楚依是我一個好友的女兒,前幾天我去拜訪她的父母親時正巧遇見的。”

  “然後你就替我定了婚事?這不合理吧,先生。”溫仲熙沒轍地搖頭。

  直到現在,他仍搞不清楚雷法的腦袋裏到底裝了些什麽。

  雷法常常做出一些驚人之舉,不管是在商業管理或是生活上都一樣。

  所以,這也苦了他身邊的人。

  “爲什麽不合理?我覺得很正常啊!我看楚依是個好女孩,個性和你應該也挺合得來,所以就預先替你定下來了。”雷法反問道:“你覺得哪裏不合理了?”

  “全部。”溫仲熙試圖平心靜氣地和雷法對談,“先生,你應該先替旭打算,而不是先爲我這個管家找對象。”

  溫仲熙原本該喚雷旭一聲少爺,但雷法不肯,他不想讓雷旭養成驕傲的習慣,所以堅持要雷旭和溫仲熙以姓名相稱。

  “旭?”雷法失笑道:“仲熙,旭現在也才不過十八歲,今年剛上大學哪!要他結婚才真是太早了點。”

  “先生,這不是年紀的問題。”溫仲熙真不知道該怎麽說服雷法,因爲雷法實在太會回避問題了。

  “反正你們就先見見面,當個朋友吧,若真的不喜歡再拒絕,怎麽樣?”雷法深知溫仲熙的個性,以退爲進來說服他是最好的方法。

  “先生。”溫仲熙皺起眉頭。

  雷法難道不知道外人老愛拿他們倆的神秘關系大作文章嗎?

  “我是以父親的身份在請求你。”雷法苦笑了幾聲,“仲熙,我年紀也大了,要等到旭那個小古板長大結婚、生孩子,我不知道已經幾歲了,也說不定,我根本活不到那個時候。”

  “先生。”溫仲熙蹙起眉頭,“不會有那種事的。”

  “不管會不會,我年紀增長是不爭的事實吧!”雷法繞過書桌,走近溫仲熙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體諒我這個無理取鬧的老人吧!”

  “先生!”溫仲熙還想試圖挽回,但是雷法已經離開了書房。

  溫仲熙低頭拿起樓楚依的照片,映人眼簾的是有著一頭齊肩墨黑發絲的少女。笑得微眯的黑眸別有一番魅力,紅唇若成熟的鮮嫩櫻桃,且皮膚白皙。

  樓楚依是個漂亮的女孩,這是毋庸置疑的。

  只不過……

  令溫仲熙感到疑惑的,是樓楚依的家人爲什麽會答應這件婚事?

  一般人不都應該會想把女兒嫁給有錢有勢的人嗎?

  他是雷家的管家,可是分不到雷法任何遺産的。

  這一天,溫仲熙對著照片千思萬想,卻仍得不到可能而合理的解答。

  初見樓楚依那天,溫仲熙直截了當地向她表明了自己的疑惑。

  兩個人離開樓家,來到附近的公園,滿地的綠茵讓人感到舒暢,徐徐微風更是令人倍感心曠神怡。

  樓楚依只是淡淡一笑,對于溫仲熙的疑惑,並沒有太大的反彈。

  “其實,我們家也不是什麽大富人家呀!”樓楚依笑開了唇,“你剛才也去過我們家了,對吧?”

  “是沒錯。”溫仲熙點點頭。

  “我們家看起來像有錢人或暴發戶嗎?”樓楚依睜著圓亮黑眸朝溫仲熙問道。

  溫仲熙仔細回想了一下,樓楚依家不過是間尋常人家所住的公寓,不大不小的空間,和看起來老實得過分的父親,以及溫柔可親的母親,還有一只喜歡黏人的老狗,似乎就是他們家的全部。

  其余的,老實說,樓楚依家看起來真的很平凡,讓他連留下回憶都很難。

  “很平常對吧?”樓楚依拉下馬尾的發帶,讓一頭長發隨風飄散,“其實,我對于父母認識雷法叔叔的事也感到很驚訝,因爲怎麽想,我父親和母親都不可能和這樣的大企業家有所交集。”

  “他們是怎麽認識的?”這也是溫仲熙一直藏在心裏的疑惑。

  “他們曾經是同學。”樓楚依淡淡一笑,樣子像是春天的微風,有一抹柔情,還帶著半分溫暖與涼爽。

  “同學?”溫仲熙納悶道:“他們常聯絡嗎?”

  樓楚依搖搖頭,“不,最近他們班上開過同學會,聽說他們聊著聊著,就聊到我們身上去了。”

  “先生談到我?”溫仲熙的心裏在拉警報。

  雷法該不會是“酒後吐真言”,把他是雷家長子的事情給說出來了吧?

  “是呀,他一直誇贊你,說你是個多麽優秀的人才,不但體貼又善解人意,還做得一手好菜,又會做家事;就可惜你是個男的,不然上門提親的人一定會擠破雷家大門。”末了,樓楚依已經笑倒在草地上。

  “先生也真是的。”溫仲熙的臉上泛起紅暈。

  就是因爲雷法太過重視他,逢人就提起他,所以才會惹來外界那麽多猜測。

  最近他甚至連出門買個菜都會給人跟蹤!

  真是的,做父親的人都會變成這樣嗎?

  還是說只有親生父親才會如此?

  對雷法來說,他不像是個二十二歲的兒子,因爲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也才幾年不到。所以也許在雷法眼中,他只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吧!

  所以雷法才會遇人便提起自己小孩的事。

  真像個傻瓜父親!

  一思及此,溫仲熙忍不住笑了。

  而樓楚依看著溫仲熙今天第一次露出的笑容,竟忍不住伸手撫摸他的臉龐。

  “怎麽了?”溫仲熙愣住了。

  “你笑起來真好看。”樓楚依絲毫不以爲意,仍是粲著一張笑顔。

  沒有女孩子家的羞澀與惺惺作態,倒也不失真誠可愛。

  她獨特的個性就是促使雷法選擇她的原因嗎?

  不管雷法怎麽想,溫仲熙知道,他和樓楚依,應該是可以談得來的朋友。

  至于結婚的事……

  再說吧,他們才剛認識哪!

  “仲熙,你大概很疑惑我爸媽爲什麽要把我嫁給你吧?”樓楚依盯著溫仲熙的臉龐,他迷人的褐眸令她感到溫暖。

  “我是想不透。”

  “這是因爲我爸媽覺得把女兒嫁人豪門,說不定會讓我受到欺負,所以老早就決定,要讓我嫁個普通人,然後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地過一生。”

  “所以就挑上了我?”可是他卻是雷家的長子。

  “嗯,其實還有別的原因啦!”樓楚依白皙的臉龐突然泛起一抹不知所以的紅暈。

  “還有別的原因?”溫仲熙可好奇了。

  和樓楚依交談時,她一直是一副輕松愉快、而且爽朗活潑的模樣,怎麽突然之間卻害羞起來了?

  “其實——”樓楚依的聲音越變越小,“我的廚藝和家事都是零分,煎蛋會把蛋煎焦,煮面會把面煮糊,所以……”

  溫仲熙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所以你的父母一聽到我這個身份普通,又有一手好廚藝,又會做家事的管家的事情,就立刻跟雷法先生提起這件事了?”

  “沒錯,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樓楚依泛紅著臉,“你會不會……我是說,你會不會嫌我笨手笨腳的?”

  “不會。”溫仲熙答得很直截了當。

  “爲什麽?男人不都希望自己的老婆能煮得一手好菜嗎?”

  “廚藝不精的男人才會那麽想。”溫仲熙笑應道:“我的拿好菜叫蛋包飯,喜歡的事情叫做點心,閑暇之余偏愛研究哪種茶葉泡起來最香最好喝。”語音微頓,他續道:“你不覺得我娘娘腔嗎?”

  “你該不會是想跟我提‘君子遠庖廚’的陳腐理論吧?”樓楚依被溫仲熙的問題逗笑了。

  “正是。”

  “很抱歉,我可不這麽認爲。”樓楚依拍掉身上的草屑,從草地上站了起來。

  “我覺得有個會做家事的老公很棒啊!當兩個人可以共同分擔家事的時候,就沒空去想男女不平等的蠢問題了。”

  “你是在贊美我嗎?”溫仲熙跟著起身。

  聽見樓楚依說出“老公”這個詞,不知怎麽地他心裏竟跟著暖洋洋地,有種莫名的幸福感。

  “當然是在贊美你。”樓楚依很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我該怎麽報答你?”

  “這個嘛……”樓楚依仔細想了想,露出一臉期待表情,問道:“那麽,下回請我吃點心好了,我喜歡巧克力松餅。”

  “你跟楚依好像感情不錯。”雷法邊喝著溫仲熙端來的熱茶邊問道。

  “先生,你好像只是想看我笑話。”溫仲熙輕歎,“有那麽好玩嗎?”

  “是很好玩。”雷法毫不考慮地點頭。

  “先生。”溫仲熙無奈地吐出一口氣,“我不是玩具。”

  “放心,打你一出生我就知道了。”雷法繼續把話題繞回樓楚依身上,“怎麽樣,喜歡上楚依了嗎?”

  “先生,我們才認識三個月不到。”溫仲熙把茶點擱下,“現在談這件事太早了吧?”

  “我以爲你們應該很合得來。”雷法惋惜地瞧著溫仲熙。

  “我們是很合得來,但那跟愛情無關。”他們不過是很談得來的好朋友。

  “你還太嫩了,仲熙。”雷法笑道:“男人和女人之間沒有純粹的友情。”

  “這是先生的理論吧?”溫仲熙不以爲然地反駁:“我和楚依確實只是好朋友。”

  “是嗎?”雷法聳聳肩,“好吧,你慢慢跟楚依培養感情吧。”說著,他揮了揮手要溫仲熙退下,“快快快,回房去換件衣服吧!你今天下午不是要跟楚依去逛街買東西嗎?”

  “你該不會是偷聽我們講電話吧?先生。”

  “沒那回事,是楚依告訴我的。”雷法呵呵笑道:“你就這麽不信任我?”

  “豈敢。”溫仲熙輕描淡寫地帶過。

  “那還不快去換衣服?”雷法催促著。

  溫仲熙沒轍地退出書房,剛回到房裏,門口便傳來電鈴聲。

  當他匆匆趕到大門口時,雷法已經將樓楚依迎進屋裏了。

  “仲熙,午安。你准備好了嗎?”樓楚依朝站在樓梯上的溫仲熙揮著手,“我告訴你,我帶了個好消息來喲!”

  “什麽好消息啊?楚依。”雷法帶著樓楚依到客廳坐下,和善地問道:“怎麽,你決定好結婚禮服要穿什麽樣式的了?”

  “才不是呢!雷先生,我是帶了自己的書來。”樓楚依從背包裏拿出一本兒童畫冊遞給他,“這是這個月剛發售的,裏面登了我畫的插圖喔!”

  “哦,真是不錯,很好、很好。”雷法笑得樂不可支,一邊翻閱著兒童繪本,一邊問道:“楚依將來想走這一行是嗎?”

  “能夠的話,我當然想呀!”樓楚依笑開了唇。

  溫仲熙聽著他們倆的對話,頗有哭笑不得的感覺。

  瞧雷法那親切的表情,好像已經把樓楚依當成未來的兒媳婦了。

  這下子要是他沒跟樓楚依結婚,雷法八成會收她當幹女兒吧!

  “唉,仲熙,你還愣在那裏做什麽啊?快點去換衣服,今天我們不是要去買材料嗎?”樓楚依朝發愣的溫仲熙揮著手。

  “你們要去買什麽材料?”雷法問道。

  “仲熙說如果我的作品被認同了,就要親自做一桌點心請我。”樓楚依笑得很是開心。

  “哦,原來如此。”雷法擡頭望著溫仲熙,心想他這兒子倒挺會找借口追女人的。

  嗯,果然有他的遺傳。

  “先生,我跟楚依是好朋友,替她加油打氣是應該的吧!”溫仲熙當然明白雷法在想什麽,他不著痕迹地帶開這個話題,免得雷法又在他耳邊叨念。

  “你想見楚依直說不就得了,找那麽多理由。”雷法輕哼一聲。

  真是個不誠實的兒子。

  溫仲熙又是一聲歎息,“先生,我說了不是那樣的。”

  樓楚依聽著雷法和溫仲熙的談話,心裏可是好奇極了。

  有哪家的主子會跟自己的管家這樣子說話的啊?

  而且仲熙又不是和雷法年齡相近的老先生,可以像個平輩一樣談論當年勇;他們倆的年紀相差這麽多,感情卻好得不像話,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好了好了,我不打擾你們小倆口了,快點出門去吧,不回家記得要打電話告訴我。”雷法邊笑邊走回書房。

  “先生!”溫仲熙頓時感到全身無力。

  “仲熙,你和雷法叔叔感情真好。”樓楚依不明白溫仲熙一臉疲倦是所爲而來,但她對這兩個主仆之間的感情可是羨慕極了。

  怪不得父母願意讓她嫁到這裏,因爲雷法先生真的很和善。

  “是呀!先生對我真的很好。”而且是好過頭了。溫仲熙在心裏歎著氣。

  “感情好,不好嗎?”樓楚依納悶地道。

  溫仲熙微愕。

  “當然不是。”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見他搖頭,樓楚依跟著露出欣喜的笑容。

  “那不就得了?輕松點嘛!有這樣的好主人,你該高興才對呀!”

  “說得也是。”

  因爲她直率的思考和言談,溫仲熙在霎時之間感到輕松不少。

  他有雷法這樣開明而毫無父親架子的“主人”,是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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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仲熙,你要做什麽點心幫我慶賀啊?”

  “巧克力熱餡松糕。”

  溫仲熙帶著樓楚依穿梭在超級市場的架子之間,一邊看著手裏的明細表,一邊采買需要的點心材料。

  “熱餡?那是什麽?”樓楚依見溫仲熙拿了一堆雞蛋,又拿了一瓶水果酒,心裏有千百個不解。“怎麽做蛋糕還要用到酒啊?”

  “這是柳橙酒,是拿來做巧克力醬汁用的。”溫仲熙細心地解釋道:“至于這個……”他揚了揚剛拿到手的可可亞粉,“這是裝飾用的。”

  樓楚依看著放滿推車的點心材料,忍不住擔心道:“仲熙,你買了那麽多,會不會太浪費了?”她壓低聲音,輕扯著溫仲熙的衣袖,“我看,只要做一點點就好了,我不是真的硬要你請客啦,去蛋糕店買蛋糕回來慶祝也可以。”

  “你是擔心會讓我破費?”溫仲熙有著一絲訝異。

  雖然早知道樓楚依和一般愛玩愛逛街的女孩稍有不同,但是會爲朋友著想到這種地步的人倒是挺少見的。

  與樓楚依相處越久,他就益發感到溫暖,她宜爽開朗的個性與言談,總會輕易地解除他的煩惱。

  “我是擔心呀!”樓楚依點點頭應道。“而且沒道理讓你破費吧?照理說,應該是我請客才對。”

  “不用擔心,這是先生吩咐的。”溫仲熙笑道:“如果被他知道你拒絕了他的好意,我想他一定會抱怨個不停吧!”

  “是雷法叔叔?”樓楚依微愣,“那更不可以,平白無故的,人家說無功不受祿。”

  “只要你肯常來雷家,我想先生就會很高興了。”溫仲熙笑道:“因爲先生沒有女兒,唯一的兒子又到國外留學去了,寂寞是難免的。”

  “哦,怪不得他會拿你當兒子看待。”樓楚依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不過我可以理解,若是我有你這麽體貼的家人,我也會想成天黏著你。”

  “是嗎?”溫仲熙心想,大概連樓楚依自己都沒發現,她剛才說的話多麽容易讓人聯想到更深一層的意思。

  他發現,自己慢慢地不再排斥和樓楚依相守的念頭了。

  這樣的感覺,果真是日久生情嗎?不管如何……

  還是隨遇而安吧!他向來不強求任何事物的。

  買完了所需要的材料,溫仲熙和樓楚依興高采烈地將食、物搬到車子上。

  一大堆的袋子裏,除了點心材料,還有雷法喜歡的海鮮。

  這部分是樓楚依的心意和她的堅持,她想拜托溫仲熙替她做成海鮮料理,算是回報雷法的好意。

  “不知道雷法叔叔會不會喜歡?”樓楚依將最後一袋食物放到車裏,然後伸了個懶腰。

  “放心吧,這些都是先生喜歡吃的,我想他一定會喜歡。”尤其若是雷法知道那些材料都是樓楚依挑的,他一定會叫他立刻把樓楚依娶進門。

  “那就好,仲熙,我們快點回去吧!”

  樓楚依雀躍萬分地打開前座車門,正想鑽進車裏的時候,冷不防地由身後傳來照相機的快門聲。

  “誰?”樓楚依納悶地回過身。幾個拿著照相機的記者圍在她和溫仲熙的車旁,正以興味盎然的眼神打量著她。

  看見是記者,溫仲熙覺得太陽穴又隱隱作痛起來。

  他正想感謝上帝,因爲今天出門到此刻爲止,都沒有碰上擾人的記者。怎麽這會兒卻又冒出一堆來了?

  “你們想做什麽?”

  “對不起,溫仲熙先生,我們想請教你幾個問題,能夠打擾你十分鍾嗎?”

  “只要一下子就行,請你告訴我們,你和雷法先生到底有什麽關系?”

  “別這麽小氣嘛!告訴我們有什麽關系?”

  記者們七嘴八舌地搶著發言,讓樓楚依看傻了眼。

  “對不起,這些問題請你們直接去問雷法先生。”溫仲熙繞過車身,走到樓楚依身邊,稍稍替她擋住了閃爍不停的鎂光燈。

  “由你來說不是更簡單嗎?”

  “請告訴我們,那些傳聞到底是不是真的?”

  “溫仲熙先生,你和雷法先生真的是情人的關系嗎?”

  “你們之間真的有不可告人的交易存在嗎?”

  記者們此起彼落的問題讓樓楚依愣住了。這些人在幹什麽呀?怎麽可以這麽說溫仲熙和雷法叔叔呢?

  “對不起,我還有工作,失陪了。”面對記者一年多,溫仲熙已經很習慣應付他們了。

  而他最常用的方法,就是——不理。

  “等等,你該不會是想逃吧?”

  “工作?餵,你們說說,那會是什麽工作?”

  “哈哈哈……”不堪入耳的汙穢言詞不斷地進入樓楚依的耳裏,讓她幾乎想拿車上的罐頭朝記者們丟過去。

  這些人,還配稱爲記者嗎?真是連一點道德良知都沒有!

  或許是察覺到她的怒氣,溫仲熙悄聲對她說道:“放輕松點,這些人不過是些不成氣候的八卦雜志記者,別理他們就是了。”

  “可是他們把你和叔叔說成那樣。”樓楚依生氣地瞪著記者們。

  “沒關系,我習慣了。”

  說著,溫仲熙推著樓楚依,示意她快點上車。

  再聽這些人胡扯下去,難保他的脾氣不會發作。

  “怎麽,想跑呀?還帶了個漂亮的小妹妹。”

  “是因爲那個老頭沒能滿足他,所以他才私底下找女人吧!”

  “或許還有更不人流的也說不定。”

  “雷法有多風流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記者們私毫沒有退縮的意思,言詞更是尖銳。

  “你們快給我住口!”樓楚依忍不住了,她一把推開溫仲熙,往前大跨一步,不平地叫嚷道:“什麽事都不知道的人,有什麽資格在這裏亂說話?當心我告你們毀滂!”

  “唷,看不出來這個小姐還挺凶的。”

  “大概是因爲雷法喜歡這一型的女人吧!”

  顯然,記者們根本不理會樓楚依的警告。

  “住口!你們別在那裏胡說八道,我才不是雷法叔叔的女人。告訴你們,我、我是……我是仲熙的妻子!”

  心急的樓楚依也顧不得什麽女少矜持了,她一心只想替溫仲熙和雷法辯白。

  “楚依!”溫仲熙萬萬沒料到樓楚依會犧牲自己的名聲來爲他辯護。

  “仲熙,你說啊!告訴他們,說我們是夫妻,你和叔叔才不是那樣的關系呢!”樓楚依抓緊溫仲熙的襯衫低嚷著。

  溫仲熙看看心急如焚的樓楚依,再瞧瞧眼前那群顯然正等著看好戲的記者,心頭的怒火不知爲何竟一點一滴地散盡。

  是因爲樓楚依吧?她是真誠地關心著他與雷法。

  “我知道了,楚依,已經夠了,我們回去吧。”溫仲熙輕聲哄著樓楚依。

  “唷,想逃啦?果然只是說說而已。”

  “就是說啊!你們的關系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啦!看雷法成天帶著你到處跑也知道。”

  “有哪個主人會帶著家裏的管家來來去去的?太扯了嘛!”

  毫不間斷的嘲笑惹惱了樓楚依,她氣憤地叫道:“你們要證據是不是?好,我就讓你們看看證據!”

  說罷,也沒等溫仲熙反應,樓楚依踮起腳尖,一把抱住溫仲熙的頸項,主動湊上雙唇,給了溫仲熙一個吻。

  溫仲熙的褐眸瞪得很大。

  樓楚依的舉動帶給他的震撼實在太驚人了。

  樓楚依……吻了他?

  有沒有……有沒有弄錯呀?事情好像有點失序•了吧!

  但是比起那些一下子湧人腦海的亂七八糟想法,最能勾起溫仲熙注意的,還是樓楚依那溫暖的嘴唇帶給他的觸感。

  柔嫩而滑濕,帶著檸檬的微酸。

  對了,他們剛在超市裏一起試吃新上市的檸檬蛋糕……

  不過樓楚依的唇,遠比那香滑松軟的蛋糕來得誘人多了。不自覺地,溫仲熙陷入了樓楚依那生澀的吻所帶來的歡愉當中。

  如果要他說出此生他所嘗過最甜美的事物,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

  樓楚依的吻,是他前所未有的體驗。

  “原來發生過這種事。”

  雷法擱下手裏的文件,擡頭看了溫仲熙一眼,然後把視線移到沙發另一端的樓楚依身上。

  “那麽,你們現在打算怎麽辦?那些八卦記者大概都乘機拍了照吧?”

  “嗯,我想……我想是吧。”溫仲熙這輩子從沒這麽尴尬過。

  “對不起,叔叔,我只是……只是看不過去他們這麽說你和仲熙,所以一時氣過頭了才會……”樓楚依的臉頰幾乎漲得通紅,困窘地應道。

  “沒關系,你是爲了心愛的仲熙才會這麽做的,是吧?”雷法笑道。

  “先生!”溫仲熙真想昏倒。

  都什麽時候了,雷法還在那裏扯些有的沒的!

  “我有問你話嗎?”雷法白了自己兒子一眼,“我是在問楚依。”

  “呃,我、我……那個……”樓楚依這下根本不敢擡頭了,她覺得自己的臉頰好像快要燒起來了。

  “你倒是給我個答案呀!我的乖楚依,那些照片很快就會被登在八卦雜志上,給我個答案,我才能好好想想該怎麽應付那些八卦雜志呀!”雷法嘴巴上說得很正經,但心裏卻樂翻了。

  果然!他就知道多讓仲熙和楚依單獨相處一定可以增進他們的感情。

  說起來他還得送份媒人禮去感謝那群記者才是,沒有他們的推波助瀾,這小倆口不知道要耗到什麽時候才旨互訴衷曲。

  “那個……叔叔,我、我對仲熙……”樓楚依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該怎麽應答,只得偷偷擡起頭看著溫仲熙的表情。

  沒料到,她這一看,正好與溫仲熙擔憂深情的目光相對,羞得她連忙又把頭縮了回去。

  怎麽辦?她真的要答應這件婚事嗎?

  她是知道父母很滿意溫仲熙的爲人,而雷法叔叔也待她極好,巴不得她快點嫁過來,至于溫仲熙……

  她的確很喜歡他這個“朋友”。

  他溫柔體貼,和她說話時總是和顔悅色的,從不曾有半絲不耐,更不會隨便發脾氣,而且對于大大小小的事物都很細心。

  這樣的好男人,應該是許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好丈夫吧!

  那麽……

  她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

  而且仲熙對她……

  剛才的眼神,是她錯看了嗎?她覺得仲熙的眼神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樣。

  那份甜甜膩膩的感覺……

  是愛情嗎?

  “楚依?”溫仲熙見樓楚依一直沈默著沒有開口,擔心她其實並不喜歡自己,只是基于雷法在場而不便開口拒絕,連忙出聲說道:“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你的。”

  “不!不是的,我並不感到勉強。”樓楚依反射性地擡頭回答。

  溫仲熙被樓楚依迅速的應答給嚇了一跳。

  “那麽,你的意思是……”溫仲熙感覺到自己的心正在加速跳動。

  “我、我願意。”樓楚依的聲音越來越小,但仍是清楚的。

  “楚依!”溫仲熙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樓楚依真的答應了?

  “仲熙,你還愣著幹什麽?快去打電話跟楚依的父母說呀!”雷法笑呵呵地拍著溫仲熙的背提醒著。

  此刻,再多的喜悅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他有了兒媳婦啦!

  再過不久,他就會有個白胖的孫子可以抱了。

  爲人父母,最大的樂趣莫過于此啊!

  “我可要開始忙碌了,要准備新房給你們兩個住,還要准備喜筵、喜餅、喜帖,還有——”雷法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梭巡著,未了,他突然語出驚人地道:“你們兩個若生了孩子,記得讓他認我當幹爺爺,聽見沒有啊?”

  “先、先生!”溫仲熙整張臉在瞬間漲紅了。

  “叔叔!哪有那麽快的啊廠樓楚依也滿臉通紅地嚷著。

  “怎麽會快?當年我結婚的頭一年就生了。”雷法自信滿滿地道。

  “先生,我去打電話給樓家了。”溫仲熙知道再扯下去准是沒完沒了,索性找借口開溜。

  “你給我站住,電話交給我來打,反正我剛好可以和他們兩個人聊聊天、敘敘舊,至于你,去去去,跟楚依回房裏親熱去吧!不然到廚房去准備晚餐也行。”

  雷法說罷,當真上樓回房間打電話去了。

  被留下的溫仲熙和樓楚依兩個人半是尴尬、半是不好意思,面面相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那個……楚依,你不是想吃巧克力熱餡松餅嗎?”溫仲熙指指還堆放在廚房桌上的一大堆紙袋,“我做給你吃吧!”

  “好啊!”聽見巧克力,樓楚依立刻把剛才的羞澀抛到九霄雲外去。

  “你好像真的很喜歡巧克力松餅。”見她不再露出爲難的神色,溫仲熙覺得講起話來也輕松多了。

  “我是很喜歡。”

  樓楚依笑了笑,在幫著溫仲熙拿工具和材料時,她停下動作,望著溫仲熙的背影,輕聲道:“當然……也很喜歡你。”

  溫仲熙微愕,他側過臉,回身望了眼樓楚依。

  少女的黑瞳裏閃著滿滿的喜悅與真誠的心意。

  扯動唇角,溫仲熙露出一抹柔笑。

  “我也喜歡你,楚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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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太過順遂,過度和樂的生活固然使人沈溺其中,但是當風暴來臨,也總會造成人仰馬翻的慘重下場。

  就像現在躺在醫院裏的雷法。

  “先生!”一接到雷法出車禍的消息,溫仲熙立刻帶著樓楚依和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女兒溫庭蕾來到醫院。

  “仲熙嗎?”雷法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到處可見傷痕的臉上,以及身上多處紗布痕迹,著實使人觸目驚心。

  “先生,這是怎麽回事?裴秘書通知我說你出了車禍。”溫仲熙將溫庭蕾交由樓楚依照顧,自己則來到病床邊。

  “我沒事,裴秘書真是太大驚小怪了。”雷法歎了口氣,“真是的,不過就是脊椎受傷加上骨折罷了。”比起他白手起家創立雷迅集團的辛苦,這點傷還算小意思。

  “叔叔,你沒事吧?我們接到電話時真是嚇了一跳。”樓楚依抱著溫庭蕾繞過床鋪來到另一邊。

  “沒事,我好得很。來來來,讓我看看,小庭蕾今天乖不乖呀?”雷法一見到自個兒的寶貝孫女兒,連傷口的疼痛都忘記了。

  “先生,你的手臂還有傷,不能抱庭蕾的。”溫仲熙實在拿雷法沒轍。

  他可以明白雷法疼愛溫庭蕾的心情,畢竟她是雷法的孫女兒,但是現在雷法根本不宜做出太大的動作,不然傷口—定又會裂開。“我不是說過了,我好得很。”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雷法仍是打消了抱溫庭蕾的念頭,因爲手上的傷痛得令他無法忽視。

  “雷法先生,不是請你別再亂動了嗎!”

  突地,一名大約四十來歲的醫生進入病房。

  “都說過你的傷起碼要半年才能完全康複,再亂動下去,當心我讓你在醫院躺上一年!”

  “汪醫生,火氣別那麽大,來看看我的小孫女兒吧!”雷法和汪醫生似乎已是熟識,對于他的厲聲警告根本充耳不聞。

  “這就是你心愛的孫女兒溫庭蕾吧?”汪醫生朝樓楚依和溫庭蕾笑了笑,視線又轉向溫仲熙,“至于他,就是你那個萬能管家溫仲熙了?”

  “你好,汪醫生,謝謝你照顧雷法先生。”溫仲熙朝汪醫生打了聲招呼。

  “有沒有我們幫得上忙的地方?叔叔他到底傷得怎麽樣?”樓楚依心急如焚地問道。

  “放心吧,如果雷法先生肯乖乖複健,好好休養,別再偷偷亂動或把工作帶到醫院,半年內應該就可以完全康複了。”汪醫生一邊看著病曆表邊應道。

  “是嗎……”溫仲熙松了口氣。“叔叔,要不要叫雷旭回來探望你?”樓楚依想起了遠在海外的雷旭,身爲雷家長子,總該讓他回來探望一下出車禍的父親吧?

  “不用了、不用了,旭是出國去念書的,跑來跑去的多累人。”雷法擺擺手表示不用麻煩,邊朝樓楚依笑道:“楚依真是貼心,不過我好得很,過些日子就可以回家了,你不用操心,先跟仲熙一起回家去吧!別讓庭蕾老待在醫院裏吸這種消毒水的味道。”

  “可是總得留個人下來陪你,不然你一個人做什麽事都不方便。”樓楚依柔聲道:“我跟仲熙輪流陪你好不好?這樣你也不會一個人在這兒,連講話的對象都沒有。”

  “有這個心就夠了,你先回去吧,有什麽事我可以找護土,再說這裏也有電視,不會無聊的。”雷法笑呵呵的模樣,著實不像剛出了重大的車禍。

  不過生性樂觀向來也是他的優點。

  “既然這樣,我和楚依先帶庭蕾回家了。”溫仲熙仍是擔心父親的傷勢,但在衆人面前又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

  “去去去,改明兒個弄些好吃的來給我倒是真的。”雷法吩咐道。“怎麽,你是嫌醫院夥食不夠好嗎?”汪醫生白了雷法一眼。“你又是哪只耳朵聽見我說這句話了?”雷法向汪醫生笑道。

  見雷法和汪醫生聊天似地邊談論病情邊講話,溫仲熙稍微安下了心,他帶著樓楚依和溫庭蕾,悄悄離開了病房。

  直到門板關上,汪醫生才正色道:“你明明就巴不得仲熙能留下來陪你,不是嗎?真是不老實。”

  他從十年前便開始擔任雷法的家庭醫師,長期相處下來,對雷法的個性也摸透了。

  他知道雷法待溫仲熙如親生子,現在受傷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寂寞絕對是難免的,所以剛才雷法那種大方的態度根本就是裝出來的。

  “汪醫生,你的醫術是很高明,但話實在是太多了。”雷法瞥了汪醫生一眼,臉上的笑容漸漸退去。

  汪醫生的話並沒有錯,但雷法知道,自己要是一直絆著溫仲熙,也會讓他們小倆口沒時間相處。

  尤其樓楚依剛生了女兒,如果溫仲熙沒有好好幫忙照顧,一定會像當年的自己一樣後悔莫及的。

  而他不想再看見那樣的事情發生。

  悲劇發生在他一個人的身上已經夠了,他不能再因爲自己而害得兒子發生同樣的事情。

  否則,他怎麽對得起死去的至交好友,又要如何向克莉絲汀交代?

  是夜,醫院歇息得早,在九點鍾的夜裏,白天鼎沸的人聲已不複聞。

  電視機雖然是開著的,但雷法卻無心去看。

  獨自望著窗外的月亮,那皎潔的月色與黃澄的月暈,讓雷法想起克莉絲汀的漂亮金發。

  黑夜似乎有種削弱人心堅強氣勢的魔力,令雷法回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臉上也多了抹怆然。

  突然,輕微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緊跟著,房門被推開了。

  “先生。”是溫仲熙。

  “你睡了嗎?”提著大包小包的點心和食物,以及一些日常生活必需品,溫仲熙悄步踏人病房。

  “仲熙,都這麽晚了,不待在家裏陪楚依和庭蕾,跑到這兒來幹什麽?”雷法轉過頭,看見是溫仲熙,心裏是喜憂參半。

  雖然高興溫仲熙惦著他這個不負責的父親,但另一方面,他也擔心樓楚依和溫庭蕾無人照顧。

  畢竟樓楚依還那麽年輕,要她獨自照顧溫庭蕾那麽一丁點兒大的嬰兒,是很辛苦的事。

  “先生,你就別再逞強了,醫院裏的夥食一定不對你的胃吧?”溫仲熙揚了揚手裏的便當盒笑道:“我帶了你愛吃的粥來。”

  雷法輕歎了口氣,對于溫仲熙的堅持,他總覺得似曾相識。

  終究還是自己的孩子,溫仲熙在某些地方和自己還挺像的。

  “你是怎麽進來的?訪客時間已經過了。”

  “我在停車場碰上汪醫生,是他帶我進來的。”溫仲熙放下手裏的點心,端著熱湯走近病床,“來,這是你喜歡的魚湯,有點燙,要慢點喝。”

  “楚依呢?她們吃過晚飯沒有?”雷法擔心地問道。

  “庭蕾已經睡著了,楚依擔心你一個人在醫院會不方便,所以我就跟她商量,晚上讓我來陪你。”

  溫仲熙在床邊坐下:吹涼了湯便往雷法嘴裏送。

  “你也真是的,楚依是個女孩子,庭蕾又需要人幫忙照顧,做父親的應該好好待在家裏才對。”雷法邊喝著鮮魚湯邊抱怨。

  “先生,這是你的經驗談吧?”溫仲熙瞧著雷法一臉的慨歎,“放心,楚依也很擔心你,所以我們不會爲此吵架的。”

  “可是楚依才二十來歲,普通女孩這個年紀都還在玩樂,不像她已經嫁爲人婦,已經是個母親,所以她的精神壓力會比一般女孩大多了,你要好好注意她才是。”雷法細細叮囑著,就怕溫仲熙這個沒經驗的家夥和樓楚依爲此鬧翻了。

  “放心,楚依最近接了一批插圖,白天要照顧庭蕾所以不可能工作,要到晚上庭蕾睡著了,她才能專心畫圖,所以我在旁邊反倒會打擾到她。”溫仲熙繼續他餵湯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

  “不管如何,你記得明天早上一定得回家陪陪她。”雷法說著,聲音淡了下來,“別讓她像克莉絲汀一樣感到寂寞。”

  “我知道。”餵完了湯,溫仲熙替雷法蓋好被子,催著他休息。

  “才幾點鍾而已,這麽早睡什麽覺?”雷法蹙起眉頭,“咱們來聊聊好了,反正你平常也沒那麽早睡。”

  “先生,你是個重傷病患,請稍微愛惜一下自己的身體好嗎?”溫仲熙不贊同地駁回這個提議,“早點休息,不然這半年你就吃醫院的夥食吧,我不會再帶點心來給你的。”

  溫仲熙知道自己的廚藝頗受雷法欣賞,所以雷法常會三不五時地帶他到處研究美食,也因此讓他學會了各式料理。

  所以拿食物來要挾雷法應該是最有效的方法,再不行,他就叫樓楚依別抱溫庭蕾來探望雷法。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哕唆啊你!”雷法不情願地合眸休息,嘴巴卻沒閑著,“話說回來,咱們很久沒去法國了,等庭蕾年紀再大一點,帶她一起到法國去玩吧!”

  “先生,你是想去那家有美味法式料理和熱情女侍的餐廳嗎?”溫仲熙跟著雷法走過許多國家,所以也大略知道雷法的喜好。

  “你不覺得那家餐廳的主菜很棒嗎?”

  “先生,你是想去找找看那位女侍還在不在吧?”溫仲熙無奈地歎道。

  雷法確實是個好人,但是他也是個很不稱職的丈夫和父親。

  他總是在旅遊時到處留情,而且絲毫沒有收斂的迹象。

  說不定除了他以外,世界上還有許多雷家的孩子也不—定。

  可是爲什麽雷法卻從未讓任何女人憎恨?

  在他的印象中,從沒有女人上雷家吵鬧不休。

  “我說仲熙,戀愛是人生一大樂事,墜人情海的瞬間會使人感到精神飽滿,仿佛回到年輕時代,尤其是像我這樣的老頭,更需要愛情的滋潤。”雷法滔滔不絕地陳述著自己的想法。

  “不過腳踏兩條船是要不得的作法,一個紳士應該注意自己的言行,在對待戀人時,必須是全心全意的,這樣才能爲對方留下最美好的回憶。”

  “怪不得從來沒有女人向你抱怨。”溫仲熙這下可明白了。兩廂情願的愛戀,如何會造就半點的後悔?

  也怪不得雷法總是在情場上獲得勝利,只除了他的母親克莉絲汀•歐瑪。

  所以雷法才會如此惦記著克莉絲汀吧!

  人的忍耐是有底限的。不論忍耐的起因是什麽,在壓力得不到適當的管道發泄時,只能不斷的累積。

  當這份壓力累積到極限,那麽爆發出來的時候,將會造成可怕的後果。

  “不要,我再也受不了了!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要再忍耐下去了!”樓楚依的尖叫聲在客廳爆開來。

  小小的溫庭蕾原本窩在沙發上獨自玩耍,如今卻因爲樓楚依的尖叫聲而受到驚嚇,開始放聲哭泣。

  “楚依,你嚇到庭蕾了。”溫仲熙連忙抱起溫庭蕾,輕聲低語地哄著她。

  “庭蕾、庭蕾,你只顧到庭蕾,有沒有想過我也會累?”樓楚依睜著酸澀的眼,不爭氣的淚水開始往下直掉。

  最近幾個月,曲于溫仲熙得每天跑醫院看顧雷法,有時甚至連續幾天都沒法回家,所以她一直是單獨在家。

  但是溫庭蕾又是個亟須人照料的嬰兒,她一個人除了要負責做家事,照顧溫庭蕾以外,半夜還得畫圖,幾乎是一天當成兩天在用。

  剛開始,她還可以很輕松地讓溫仲熙去醫院照顧雷法;但是長期下來,她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連續幾日的體力透支和睡眠不足,已經使她感到煩憂與焦躁不安。

  慢慢地,她開始向溫仲熙抱怨,偶爾連溫庭蕾大聲哭喊,都會使她心煩意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夢想中甜蜜的新婚夫妻生活,如今只剩下極度的不安與彷徨。她是不是真的太早結婚了?

  當初就是因爲與溫仲熙的感情進展得太過平順,致使她忽略了日後的現實問題,而今——

  “麻煩你照顧一下庭蕾,我想休息一下。”樓楚依說罷,沒再多看溫仲熙父女一眼,便直奔上樓回房。

  “楚依……”

  溫仲熙歎了口氣,他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事情果真如雷法當初預測的一樣。

  他對待楚依,確實是太過嚴苛了。

  要她一個人負起養育小嬰兒的責任,的確不是爲人父應該有的行爲。但是雷法又需要有人陪伴在旁。

  他該怎麽辦?

  想了想,溫仲熙還是只能回到二樓找樓楚依。

  “楚依,你睡了嗎?”

  “什麽事?”樓楚依開了門,“我還沒睡,進來吧。”

  溫仲熙把孩子放到床上,表情是沈重的。

  “對不起,我……”說實在的,他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能安慰受到傷害的樓楚依。當年,雷法也是如此嗎?

  面對已結婚的克莉絲汀,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種苦悶與酸澀……

  就和他現在感受到的是一樣的吧!

  是他太大意了,沒有好好注意樓楚依的狀況。

  他忘了,即使已爲人母,樓楚依仍然是個二十二歲的年輕女孩啊!“不用說了,你去找雷法叔叔吧!”樓楚依重新抱起溫庭蕾,表情顯得和緩許多。

  “但是你很累了吧!今天庭蕾還是交給我照顧好了,反正先生也很久沒見著庭蕾了。”

  “不用了。”樓楚依很是堅決。“你快點送點心去醫院給叔叔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那麽……”溫仲熙有絲擔心地瞧了樓楚依一眼,“如果有什麽事情,就打電話叫我回來。”

  “我知道了。”樓楚依向溫仲熙揮了揮手,又拉起溫庭蕾的小手。“來,跟爸爸說拜拜。”

  “她還不會說的。”溫仲熙彎下腰在妻子和女兒臉頰上輕吻,“我明天會盡快回來的。”

  “慢走。”樓楚依目送著溫仲熙離去,雖然臉上仍帶著微澀的苦笑,但是,她的心裏早巳做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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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什麽?離婚!”

  溫仲熙不敢置信地看著樓楚依,他怎麽也想不到,一夜無眠後趕回家中,所聽到的竟是如此駭人的消息。

  “是的,我想我們需要分開來好好考慮一下,是不是真的適合在一起。”

  樓楚依抱著溫庭蕾,一手將離婚協議書推到溫仲熙面前,“我已經簽名蓋章,就等你送出去了。”

  “楚依,別開玩笑了。”溫仲熙說著心虛的推拖之詞:“你只是太累了,我知道,是我冷落你太久,我不該讓你一個人擔起大部分的養育責任,這些都是我不對,但是……”

  “不管你說什麽……”

  樓楚依擡眼瞥了溫仲熙一下,又低頭繼續逗弄溫庭蕾,“我已經決定了。”

  “那麽庭蕾呢?你有沒有想過庭蕾該怎麽辦?”不管庭蕾跟了誰,將來都少了個家庭成員。

  “庭蕾……我會帶她走。”樓楚依一開始就決定好女兒的去向了。

  “你要一個人照顧庭蕾?”

  “再怎麽說我也是她的母親。”

  樓楚依略帶哀戚地瞧著溫仲熙,“可是仲熙,你呢?你盡到父親的責任了嗎?”

  “我……”溫仲熙詞窮了。

  說實在的,他真的沒盡到什麽父親的責任。

  “我只是覺得,在你的心目中,叔叔遠比我們母女倆還要重要許多。”樓楚依帶著淚光的眸看起來比往常還要令人不舍,她幽幽地續道:

  “我知道,嫉妒這樣的事情是不對的,畢竟叔叔對我和庭蕾都很好;但是,我畢竟是你的妻子,庭蕾是你的女兒,而你卻……你卻成天只惦記著叔叔的事情。我、我實在沒有辦法如泣的聲調在客廳回響,教溫仲熙感到一陣心酸。

  這就是雷法當初擔心的啊!

  樓楚依和他會變成這樣的情形,都是他的緣故,是他太不成熟了。

  “楚依,你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溫仲熙實在很舍不得樓楚依,也舍不得和溫庭蕾分開。

  現在和她們分離,自己就將如同當年的雷法,再也無法盡到父親的義務了。

  而且,說不定將來女兒連他都不認得。

  “對、對不起,仲熙。”樓楚依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淚水,“我、我真的沒有辦法。”

  她是喜歡溫仲熙的,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宛如一張張泛黃的照片,烙印其上的是無限的歡欣。

  可是……

  曾幾何時,這樣的愉快卻走了樣、變了調?

  這個問題,恐怕她與溫仲熙都回答不出來吧?

  “楚依……”溫仲熙知道樓楚依心意已決,此時再說什麽都是多余的了。

  “我是喜歡你的,楚依。”溫仲熙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樓楚依輕輕點頭。

  “我知道,我也喜歡你,仲熙。”

  “你還是堅持要走嗎?”溫仲熙牽起樓楚依的手,“不再多考慮一晚?”

  望著溫仲熙泛紅的褐眸,樓楚依心軟了。

  “我知道了。”

  就多這麽一晚。

  冷靜下來,兩個人一起思考看看。

  他們兩人,到底適不適合再繼續相處下去?

  “然後呢?”

  出聲的人是雷以秋。

  “然後?”溫仲熙聳聳肩,柔和的臉上是一副無奈的表情。

  “你只說了一半,仲熙。”雷熾提醒他。

  “我們分居了,不是嗎?”溫仲熙輕歎,“否則庭蕾現在應該會繼續待在雷家。”

  “這麽說,最後你和楚依還是簽了離婚協議書?”雷少陵輕聲問。

  “沒有。”溫仲熙喝著熱茶,“第二天,當我起床時,楚依已經帶著孩子離開了,而我……”他苦笑道:“我只能望著床邊的離婚協議書發呆。”

  “溫大哥,你說你們尚在分居中的意思是……”雷雅鑲詫異道:“那張離婚協議書,你沒有簽名?”

  “爲什麽要簽?”溫仲熙反問:“我並不想和楚依離婚,所以我當然沒有簽字,也沒打算將它送出去。”

  “所以你才說你們是分居?”雷熾笑道:“真是個不幹脆的男人,既然到現在都還惦念著大嫂,那麽去找她不就得了?”

  “或許楚依並不想見我。”溫仲熙搖了搖頭,開始收拾桌面上的茶杯,“如果她想念我,一定會帶著孩子回來的;但是,這麽多年了,她卻從來沒有回到雷家,可見她一個人也過得很好。而且她也出了書,我想,庭蕾在她的照顧下,應該也很快樂吧!”

  “拜托!仲熙,她也有可能是因爲不好意思,所以才沒有帶著孩子回來呀!”雷以秋嚷道。

  “不好意思?不,楚依她不會的。”溫仲熙笑道:“那和她的個性不合。”

  “那麽你後來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嗎?”雷雅鑲悄聲問道。

  “偶爾我會看見她出版的兒童繪本。”溫仲熙笑了笑,“那是和她唯一的聯系。”

  “可是你還是會想見她們吧?”喬薰問道。

  “我當然想念她們,也很想見她們,可是……”溫仲熙搖了搖頭,“如果她們現在生活得很惬意,我也不想勉強她們和我見面,那只會破壞彼此的生活罷了。”

  “什麽話呀!說不定她們也在等著你去找她們喔!”雷以秋不得不提醒他還有這樣的可能性。

  “以秋說得對,仲熙,你找都沒找就放棄是不行的。”雷熾頗不贊同地搖著頭,“看看,你浪費了多少年啊?連女兒的成長過程都沒經曆,很吃虧的。”

  “放心,和楚依分手後,我學習了不少東西,我想也不算是浪費吧!”溫仲熙擺上一盤點心和果汁,自己則跟著在桌邊坐下,繼續和雷家人討論。

  “你學了些什麽啊?溫大哥。”喬薰好奇極了。

  “嗯,我學了不少各國料理,還學了各種語文,另外還有一些簡易的商業管理和法律。”溫仲熙一一扳指數道。

  “怪不得你精通各國語文。”雷熾跳了起來,“我還在想你到底是什麽時候學的。”

  “仲熙,你這樣不對喔,你應該以家庭爲重,怎麽可以把心思全放在這些事情上頭呢?”雷以秋將手搭上溫仲熙的肩膀勸告道。

  “要不是我花了那麽多時間學語文,你們剛到雷家時不吵成一團才怪。”溫仲熙輕笑。

  “這也沒錯啦!”雷以秋吐出一口長歎,“那麽,你真的不打算把楚依和你的女兒找回來?她可是我們雷家的小公主喔!”

  “這種事情……”溫仲熙恢複了他萬年不變的柔笑,輕柔地吐出——句他的人生哲學——

  “我向來都是隨遇而安的。”

  深夜,雷少陵因爲發燒而渾身發汗,一身濕濕黏黏的感覺讓他在半夜時分醒來,洗了個熱水澡後,他繞到廚房想喝杯水,卻見到庭園裏站著一個颀長又熟悉的身影。

  “仲熙,你一個人在這裏想什麽?”

  雷少陵步出大門,走近看似在發愣的溫仲熙。

  “少陵嗎?”溫仲熙回過身,看見雷少陵,忍不住探問道:“你身體好點沒有?”

  “我好多了,睡覺時出了一身汗,剛剛才洗過澡。”雷少陵拉了拉身上的外套,免得又著涼,“對了,你在我睡前泡給我喝的那杯飲料真是有用,不但睡得很熟,而且還讓我出了一身汗。”

  “那是老管家教給我的。”溫仲熙拉開庭園小圓桌旁的椅子坐下,有些懷念地說道:“他說小少爺容易感冒,又不喜歡看醫生和吃藥,在這種時候就泡這飲料給他喝,保證馬上冒汗、退燒。”

  “小少爺指的是旭嗎?”雷少陵初次聽見如此陌生的稱呼。

  “是啊,就是旭,那位老管家在雷家待了四十年,早到了退休的年紀,聽說後來雷法先生給了他不少的退休金,讓他到紐西蘭養老去了。”溫仲熙倒了杯熱茶遞了過去,“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夜風很涼的。”

  “謝謝你。”雷少陵接過熱茶,低頭啜了一口,“仲熙,你還在想白天的事情嗎?”

  “倒也不全是。”溫仲熙看著雷少陵,柔聲笑道:“怎麽,我的表情看起來有那麽寂寞嗎?”

  “那倒不是。”雷少陵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你身上散發出一股古老的香味,就好像在懷念過去一樣。”

  “那是因爲這茶香吧!”溫仲熙指指桌上的茶壺,“這是雷家的招牌茶,味道六十年不變的。”

  “六十年?”雷少陵不禁失笑,“這也是老管家傳授給你的?”

  “我確實是由老管家那兒學來的,不過老管家是從雷法先生那邊學來的。”溫仲熙輕笑,“有股懷舊的氣氛是嗎?”

  “我們是不是老了?”雷少陵露出一抹苦笑,“人們不是常說,人一旦老了,就開始拼命地回憶過去。”

  “你還沒資格說自己老吧?”溫仲熙喝著熱茶,“在這個家裏,我可是最老的一個。”

  “而且還有個十二歲大的女兒。”雷少陵補上一句,“說老實話,剛聽見這個消息時我真是嚇到了。”

  溫仲熙忍不住笑了,“你是吃驚我有個十二歲大的女兒,還是訝于我是雷法先生的兒子?”

  “都有。”雷少陵老實地承認。

  “不過,說起來,我倒不算是個好兒子,也沒當成好爸爸。”溫仲熙歎了口氣,“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得自雷法先生的遺傳?”

  “或許是吧!”雷少陵半是玩笑、半是憂心地說道:“等玫生了孩子後,我最好也小心一點。”

  “這倒是真的。”溫仲熙頗有同感地點點頭,“不然玫一氣之下,把孩子帶回柯倫國去,到時候你可麻煩了。”

  “是啊,跟孩子溝通還得說柯倫語。”雷少陵笑道:“到時候就要麻煩你當翻譯了。”

  “我由衷地希望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溫仲熙苦笑,“那可是件很不好受的事情。”

  “既然不好受,何不試試看呢?現在還不遲啊!”雷少陵勸道。

  “是嗎?”溫仲熙若有所思地將視線投向遠方,“當初我的失敗婚姻害苦了楚依,而後又害得雷法先生長期思念媳婦和孫女;如今,就算找回她們母女,又能彌補什麽呢?也說不定楚依已經嫁人了。”

  “試試看也無妨吧?何況你現在找回她們,至少還有機會在庭蕾出嫁前當個好爸爸,不是嗎?再說……”雷少陵笑得有絲酸澀,“要說不是好兒子,我們幾個都不是好兒子啊?你至少和爸爸相處了十幾年,而我們和他的相處時光卻連你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說起來要不是當初雷法先生因爲生病而遇上夕恒,恐怕他也不會想到要找回自己失落在外的兒子吧!”溫仲熙回憶著過去,心裏是百味雜陳。

  當調查結果出來,雷法宣布自己除了夕恒、旭,以及他之外還有另外七個兒子的時候,他可真是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不過更令人錯愕的還是大家的血緣吧!

  “我剛來到雷家時,心裏也很驚訝。”雷少陵搖著頭,“不過我們這群兄弟當中,最令人錯愕的還是雅鑲的家世吧!”

  “是呀,有個聲樂家父親和小提琴家的母親,又有個以油畫出名的祖父。聽說他們家族在威尼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當時雅鑲的母親偷偷生下他之後,就把他交由自己已經結婚的妹妹撫養,又爲了不讓醜聞外流,而對外宣稱雅鑲是他們收養的孩子。”

  因爲看過當初的調查報告,所以溫仲熙對衆家兄弟的身世可清楚了。

  “不過也幸虧他們設想周到,所以當時雅鑲要回到雷家時,根本不用再多解釋些什麽,因爲他原本就被不知情的人當成‘孤兒’。”雷少陵還真是服了雷雅鑲的家人。

  “我想,最麻煩的還是軍和柏生吧!”

  溫仲熙又替雷少陵倒了杯茶,兩人開始邊喝茶邊聊起往事。

  “是呀,當初還真是辛苦,因爲軍原本有個很幸福的家庭,他的繼父又非常疼愛他,所以爲了帶他回來,實在花了不少心思勸服。”雷少陵苦笑道:“而且他剛來到雷家時,還成天跟大家吵架。”

  “最辛苦的是你吧!軍和柏生剛來的時候幾乎都是黏著你的。”溫仲熙笑道。

  “不過柏生很乖,只是偶爾會一臉寂寞樣,因爲他在荷蘭的家裏,有他喜歡的一大群親戚和家人。”雷少陵笑了笑,“以秋、熾還有夏風大概是最容易適應的三個人了。”

  溫仲熙點點頭,“不過那也是因爲他們原本就個性開朗,而且比較沒有家累的問題。”

  雷以秋雖然也有家人,但是由于爲了當模特兒和學習各種眼裝及珠寶設計的知識,所以很早就離家獨立。

  雷熾的繼父是個小有名氣的賽車手,母親則出身蘇格蘭的小村莊,在雷熾二十一歲那年,母親與父親由于搭乘的小飛機失事而雙雙去世,所以雷熾從大學時代起就獨自過活。

  而雷夏風,他生活在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家庭,繼父與母親另外還育有其他弟妹,所以雷夏風才願意回雷家盡盡爲人子女的孝道。

  “我的身世應該算是普通的了。”雷少陵想起已過世的母親,心裏有著微微的苦澀。

  “我記得你的母親和雷法先生是工作上的合作夥伴吧?”

  “她是個獨立又自主的女性。”雷少陵輕輕點頭,“雖然我出身單親家庭,但她一個人就把嚴父慈母的角色扮演得很好。”

  “我想,楚依應該也會是個好母親吧!”溫仲熙看向夜空,皎潔的明月慚漸隱去了身影,藏身于黑雲之後。

  “可是,沒有親眼見到的事情,又有誰能夠爲其下定論呢?”雷少陵平靜地反問。

  “的確是不能。”溫仲熙有絲動搖了。

  畢竟世上有太多意外令人難以預料,若是今天,他的妻子和小庭蕾正在某處受苦,而他卻爲一己之私而沒有去找她們……

  “不過,要不要找人,決定權還是在你。”雷少陵喝下最後一口茶,已經帶點苦澀的口感,茶好像快喝完了。

  溫仲熙原以爲雷少陵會锲而不舍地追問下去,沒想到他竟連多勸一句都沒有。

  “你變狡猾了,少陵。”溫仲熙笑道。

  雷少陵搖頭。“我想,應該不是我變狡猾了,而是你被困在自己的牢籠裏,導致思考遲鈍。”

  “或許我是真的變鈍了。”光想著要讓樓楚依和溫庭蕾過著平安幸福的生活,卻沒有想過她們母女也可能有遭遇困難而無法解決的一天。

  “現在開始振作還來得及,不是嗎?”雷少陵笑著建議:“學習永遠都不嫌晚。”

  “或許你的想法才是正確的。”溫仲熙做了個深呼吸,“其實,我是想見楚依的。”

  “可是又擔心自己會成爲不受歡迎的客人?”雷少陵一眼就看穿了溫仲熙的心思,“你大可先暗中調查情況,再考慮要不要去拜訪。”

  “也許這會是個好辦法。”溫仲熙漸漸被雷少陵說服了。

  不,也許該說,他是被自己說服了。

  思念妻子與女兒的心,讓他無法再堅持下去。

  他已經等了十二年。

  夠久了,該是他將她們母女找回來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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