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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雨涼 -【宰相娘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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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雨涼 - 宰相娘子

她是宰相娘子,睿智冷豔,一腔真心卻只給了他
他是將軍官人,剛毅不屈,一片癡情卻只想給她。

梁以柔,沅國開朝來第一女宰相,只是聰慧無雙的她,
卻因為昏君的一句「不懂知恩圖報」,落得斬立決三個字的下場。
誰知,命大的她卻在刑場被人給劫了,可劫她的人怎麼會是完顏千里?
當年她位居臣相,他則高掛敵軍將旗,而今,
她被這位能戰擅武的大將軍給擄來,梁以柔以為再落魄也不過如此,
但她錯了,因為完顏千里要的不是她的命,而是她的人,
所以她成了他專屬的陪寢女人。可完顏千里這位剛毅如山、
脾氣古怪的大老粗,憑什麼強佔她身子後,才說他看上她了;
憑什麼強行帶她回將軍府後,又說他非她不娶?
但她為什麼會心動?是因為這男人明明狠毒的掌控了她的生死,
卻為討她歡心的生澀疼寵;還是明明皇上賜婚,他卻放著公主不娶,
毅然決然地為了她,放下仕途甘心脫帽辭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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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 00:14: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公元四三七年,中原被瓜分為四,東西南北,各立一王,其中以東夷為弱,是強國沅國的附屬國,常年朝奉進貢,無數質子養在沅國,為求沅國福澤庇佑。

將近百年後,兩國又是一輪新帝即位,沅君昏庸,東夷君英明,登基後囤積兵力,於公元五四七年對沅國發動進攻。

一戰數年,沅國節節敗退。

東夷大將完顏千里驍勇無敵,一路大捷,奪了城池無數,令沅軍聞風喪膽,沅帝為此愁眉不展,剛下朝就將朝中元老急召於上書房,卻獨獨沒有召見當朝宰相。

大臣們集聚上書房,為那完顏千里頭疼不已,「東夷小國怎麼會有這種將領?」

「東夷賊子腦袋滑溜得很,已然不能小覷了。」

「早知如此,早些年就該滅了這等小國,也就不會有今日之戰了!」

「都到這般田地了,還說這些有什麼用?趙大人還是說些有用的吧。」

「那麼,太尉你又有什麼主意了?」

「那是自然。」章太尉眼珠一轉,捋著鬍鬚看向龍案後滿頭虛汗,卻不知該說什麼的年輕皇帝,「啟稟皇上,微臣覺得當務之急是該挫挫這東夷賊子的銳氣,不能讓我沅國被他們小瞧了去!」

「太尉的意思是……」皇帝問。

「皇上莫不是忘了,當朝宰相的身世是什麼了嗎?」

「宰相?」沅帝敲了敲龍案,沉吟:「朕都忘了,她是東夷送來的質子。」

「正是,開國以來,本就沒有女子為相的,若不是先帝庇護她,這等小女子又怎會在我朝擔當重任;更何況她本來就是東夷的質子,如今東夷犯上,梁以柔不能留啊!」

章太尉撩袍跪下,其後的大臣見狀也紛紛下跪,呼道:「皇上明鑒,賊子留不得!皇上明鑒,賊子留不得!」

三呼過後,皇帝咳了咳,大臣們便靜了下來。

沅帝沉吟了片刻,案上的手敲個不停,不知是在想法子,還是在裝模作樣,半刻鐘之後,他終於是開口了:「好了好了,你們都起來吧,朕這就下旨處死梁以柔……唔,聖旨就由太尉你來擬吧。」

「為臣遵旨。」章太尉深深伏下,又道:「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萬萬歲!」上書房內的大臣們三呼萬歲,呼得沅帝有些飄飄然,兀自笑了笑,完全忘記了這個他馬上就要處死的宰相,為他出了多少主意,解決了多少難題,對他又是如何的赤膽忠心。

「大小姐,才剛下了早朝,先休息一下吧。」管家成伯遞上來一杯茶。

「浙江又鬧了水災,頭疼得很,歇不下。」梁以柔揉了揉額角,反手將擬好的折子合上,而接過茶來淺淺的呷了一口,面帶疲態。

她已經為水災的事頭疼了好幾日,遞上去的折子也都如石沉大海,茶方喝了幾口,就見家中的丫鬟找急忙慌的跑過來,「大小姐,大小姐……」

梁以柔眼眸微垂,抿著唇。

成伯匆匆的迎出去,訓斥道:「沒規矩的東西,吵什麼!」

「管家,宗……宗……」

話音未落,宗人府的人就到了,侍衛自宗人府少卿的身後魚貫而入,將猶自詫異的梁以柔拿下,還未褪去的朝服被人狠狠扯下,頸上的朝珠被拽斷,在那纖細白淨的頸子上留了紅痕。

梁以柔眼神驚慟,但神色從容,「劉大人,你這是……」

「宰相大人,跟下官走一趟吧。」

「你為何抓本相?」梁以柔四肢皆被擒住,只能微微掙扎。

「下官也是奉旨而為,宰相得罪了。」劉大人笑了笑,笑容頗為陰冷,「把人帶走!」他拂袖轉身,頗為得意的走出去,梁以柔一向公正嚴明,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而這劉大人亦是吃過她的虧。

所以因著他的面子,大理寺對梁以柔那是格外的「照顧」,所以入獄三日,梁以柔幾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你當自己還是那個隻手遮天的梁相嗎?一旦進了大理寺,不吐出點什麼是不行的。」刑司官將案上的紙一抖,屬下立即接過來舉到梁以柔的眼前,「死刑你是躲不過了,不如乖乖畫押,也免受了這皮肉之苦。」

紙上寫的全是她裡通外國的罪證,梁以柔像是在看一張寫滿笑話的紙一樣,輕笑了幾聲,隨即一口唾沫啐在紙上!

「你……」刑司官眼睛一瞪,拍案而起,「打,接著給我打!」

被接連折磨了幾個時辰後,刑司官見梁以柔還是一個字都不吐露,他也疲累了,便命人將梁以柔帶下去,傍晚再審。

梁以柔被人拖回牢裡,狠狠的往裡一擲,「砰」的跌在稻草上,身體的每一處都是疼的,她咬著牙不願吭聲,被血污染髒的手指緊緊的抓著稻草,用力得骨節泛白,就這樣疼得昏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的時候,便見到宮內的總管前來宣旨,這些年她聖旨接了無數,無非是讓她做這個,讓她兼任那個,梁以柔早已習慣,若是哪天皇帝不讓她幹活了,她倒不能適應,而如今所宣的旨,她生平第一次聽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梁以柔受先帝庇佑,深蒙天恩,卻不知恩圖報,裡通外國,又驕奢淫逸,貪得無厭,有違天恩,於明日午時三刻,斬立決!」總管的聲音尖利無比,刺得梁以柔耳膜發痛。

斬立決?

呵,一切都發生得如此莫名其妙。

徽州東夷軍營

完顏千里剛剛沐浴完畢,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榻上休息,他渾身赤裸,只在胯間蓋了條毯子,健碩的小臂交叉於腦下,肌肉糾結的胸口上,有條紅繩綴著一顆碩大的玉珠子。

小憩了片刻之後,有人撩了簾子走進營帳來,完顏千里一掀眼皮,不悅的咕噥了一句之後道:「有消息了嗎?」

「嗯。」來者一襲黑衣,面容冷峻,是軍師阮佑山。

「嗯什麼,有什麼消息倒是說啊!」完顏千里「刷」地坐起來,劍眉擰起。

「斬立決。」阮佑山惜字如金,隔了一會兒又慢吞吞的說:「梁以柔。」

完顏千里虎目一瞠,大手將毯子一圍便利落的翻身下床,一步跨到阮佑山的眼前,一字一句的問:「斬、立、決?」見對方點頭後,完顏千里磨著牙恨聲道:「狗皇帝居然敢處死她!」

黑眸之中湧起了濃烈的殺氣,沉默片刻之後再度開口,聲線已然冷硬如鐵:「什麼時候行刑?」

「明日午時三刻。」

完顏千里一點頭,揚聲喚來隨身親兵:「去取將軍的便裝來。」

「趕過去?」阮佑山看出完顏千里的意圖,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趕不及了。」

「趕不及也要趕。」完顏千里沉聲說,片刻後親兵送了便裝來,完顏千里一把抓起衣服,單手抽掉腰間的毯子,另一隻手一翻,眨眼的功夫便將內衫套上身,渾身的糾結肌肉被掩蓋,卻遮不住這異族男人的偉岸,完顏千里一面套著外衫一面走出營帳。

「佑山,營中的事先交給你了。」之後頭也不回的對著營外的人吼道:「都給老子乖乖迎戰,將軍要去劫法場了!」

完顏千里快馬加鞭的趕了一天一夜,胯下的馬只要有絲毫的倦怠就立刻換馬,沒地方換馬就用輕功,就這樣不要命似的奔跑,終於是在午時一刻趕到了午門,監斬官的案上擺著香爐,香已經燒了一大半。

高臺上,穿著白色囚衣的人弓身跪著,她雙手束於身後,腦後插著一個寫有「斬」字的木牌,赤身紅褲的儈子手立於她身後,臂彎裡抱著一柄碩大的刀,完顏千里眸子一凝,不露聲色的混入人群,等待著時機。

梁以柔頹敗的跪在高臺上,疼痛令她的思維有些麻痺,死亡來得太突然,她竟是還來不及去恐懼……她至今還想不通,為什麼皇上不肯相信她?她沒有叛國,可為什麼沒人肯聽她解釋,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定了她的死罪。

她知道自己太死板了,太直接了,朝中很多人都不喜歡她,但她從沒覺得,會有人想置她於死地。

「時辰到,行刑!」監斬官喝道,猛地抽出罐中的牌子擲到地上。

同一時間,儈子手也抽出了她腦後的牌子,梁以柔明白自己時辰已到,一切已成定數,那點皇上可能會刀下留人的期待也已幻滅,於是她緩緩的閉上了眼……儈子手將刀高高舉起,又帶了勁風狠狠落下!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只聽得「叮」的一聲響,一個不知道何處冒出的暗器打到儈子手的手腕,大刀應聲落地,全場一片嘩然,變故來得太快,竟來不及做反應!

梁以柔也察覺到了不對,復而睜開眼。

一個男人憑空出現,略施輕功,自圍觀的百姓頭上飛身而來,他著一襲藏青色短衣長褲,身材高大,眉目剛毅,遠遠看去,竟像是遠古戰神從天而降!

梁以柔不禁呆住,直愣愣的看著對方迅速的飛至自己眼前,三兩下就解了繩子,然後將她打橫抱起,一陣天旋地轉,男人的臉卻始終在眼前。

「大膽,竟敢劫法場!來人吶,將他拿下!」

無數侍衛湧出,刀劍晃動,編出一張細密的網,為防傷到梁以柔,完顏千里並沒有帶兵器,赤手空拳的抱著梁以柔突出重圍。

梁以柔的幻覺沒錯,他真的如戰神一般,以銳不可當之勢前進,似乎沒有任何人能阻擋他……這是梁以柔在昏厥前唯一的意識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男人的懷裡感到安心,總之那一瞬間所有的疲憊與疼痛都湧上來,她再也撐不住了。

完顏千里從沒有這樣的憤怒過。

他無法想像,那個自以為強大的沅國,為什麼要用這樣狠毒的刑罰來對待一個女子?她身上的傷觸目驚心,即便是最難以啟齒的地方也佈滿了傷口,看著如此的她,完顏千里的理智幾乎要被憤怒燒盡,若不是阮佑山攔著,他恐怕已經提著刀去取那狗皇帝的腦袋了!不過佑山說的沒錯,先等梁以柔醒了再去要他的命也不遲。

「她怎麼還沒醒?這麼多天了,是不是傷勢太嚴重了?」

「將軍,您還不相信我的醫術嗎?這位姑娘傷勢雖重,但受刑時日不多,傷口也已被妥善包紮,再加上喝我配的藥,肯定是沒問題的,到現在還沒醒,恐怕是因為太過虛弱,並無大礙。」軍醫尚修榮笑咪咪的說,面對一個問題問八百遍的完顏千里絲毫不厭煩。

「真的?」完顏千里狐疑的問。

「當然,我保證,過不了幾日她就能醒了。」尚修榮做了個起誓的手勢。

「那麼……」完顏千里眸子輕輕一轉。

「狗皇帝。」阮佑山幽靈一樣突然出現,把完顏千里嚇了一跳,「殺不得。」

「你這語序顛倒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完顏千里瞪他一眼,有些被看破的惱羞成怒,「為什麼殺不得?她過幾天就能醒,我要是能趕在她醒來之前殺了狗皇帝,那她醒了後不是很開心?」阮佑山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兩人對視了片刻之後,完顏千里做出恍然大悟狀……不成,且不說軍令如山、聖旨未下,再說目前他還不知道梁以柔是什麼態度,若是莽撞行事惹她不高興就壞了,不過一想到殺不了狗皇帝,完顏千里就覺得心口堵得慌。

他沉著臉坐在將軍榻上,大掌一揮,「都出去吧,我獨自照看她即可。」

阮佑山一點頭,轉身走了,尚修榮規矩的行了一禮,提著藥箱跟在阮佑山身後出去了,營帳的簾子被拉上,些許日光從簾外投射到屏風上,映著上面讓完顏千里眼花的山水畫。

在那扇屏風後,那個遍體鱗傷的女人還在昏睡,完顏千里屈著一膝,歪身躺在榻上,目光卻是直勾勾的看著那屏風,似乎想把它戳出個窟窿來。

梁以柔?

他記得她是以「以柔公主」的封號被送往沅國的,沒想到如今這已成了她的名,完顏千里不是讀書人,也做不出看著她的名兒念出一首詩來這種事,他只覺得這名字很美,她的人也很美,其實她並不是多麼傾國傾城,多麼國色天香,她的美很淡,並不驚豔,只是越看越舒服,越看越想看。

走過那扇屏風,他就能再度看到那張令他心動的臉了,可他又不想去。

自小都是遠遠的看著她,不敢靠近,人家都說她是宮女所生,也不受皇上喜歡,是個有名無實的公主,但完顏千里還是覺得她是那樣高高在上。

那時她年紀還小,卻不愛笑,像個精緻的陶瓷娃娃,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一直都那樣遠遠的看著,如今她近在咫尺,完顏千里倒是膽怯了。

完顏千里是戰場上的猛將,但面對心儀女子的時候,卻是一點轍都沒有,於是幾個時辰的光陰,他就是這樣歪躺在將軍榻上,一面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心裡的玉珠子,一面直直的盯著那扇屏風,偶爾聽梁以柔嚶嚀一、兩聲,他都會驚得跳起來,湊到屏風外屏息等一會兒,聽裡面沒再有動靜後才回去躺下。

再度醒來的時候,梁以柔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寬敞的營帳裡。

清澈的眸子轉了幾圈,將營帳裡的擺設都打量了一遍之後,她確定這裡是將軍帳,可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慢慢理順混亂的思緒,之前的記憶一點一點的回歸,但卻只到男人將她救回,在那之後一切都成了空白,她又靜靜的躺了一會兒,確定大腦徹底清醒之後才緩緩坐起來。

「有人嗎?」自己的聲音變得驚人的沙啞。

話音方落,就聽到「咕咚」一聲響,緊接著又是一陣細細碎碎的響聲,片刻之後,一個烏髮凌亂的高大男人從屏風後衝出來,滿臉驚喜的望著她,「你醒了?」

梁以柔認得那個男人,他就是那日劫法場的「戰神」,他現在只穿了件鎧甲內袍,額上的束帶還沒取下。

梁以柔打量著他這身將領的打扮,知道他絕不是什麼「戰神」,秀眉微蹙,眼底浮起了些許的警惕,不答反問:「你是誰?」

沅國的將軍她全都認識,這人面生,定不是沅軍的人,而如今正值東夷、沅兩國交戰,梁以柔稍一思忖,便對那人的身份猜出了七、八分。

「我是完顏千里。」他倒是誠實。

「完顏千里?」梁以柔的眼中瞬間掠過一絲詫異,她怎麼會不知道這個人!

他就是完顏千里,那個令沅國上下頭疼不已的東夷大將,她雖然大致猜出他是東夷的將領,卻沒料到竟然就是那個兇狠無比的完顏千里!

「你還記得我?」以為梁以柔還記得他,完顏千里的眼睛有些發亮。

「完顏大將軍,沅國上下誰不認識你?」梁以柔冷冷的說,目光也冷凝下來。

原來是這樣,完顏千里有些失落,眼神黯淡了不少,不過還是溫和的說:「我去給你倒水。」他轉過身去,很快就捧著熱茶走到床前,略有些慇勤的想要扶她起來喝茶,可大手剛探過去,就被梁以柔推開了。

完顏千里皮糙肉厚,被她這樣一推沒啥反應,倒是扯痛了梁以柔的傷。

「嘶……」梁以柔吃痛得低呼。

「扯到傷口了是不是?」完顏千里有些慌,連忙放下茶杯坐到床邊,端起她的手臂端詳,梁以柔微微掙扎,他卻不放手,擰著眉沉聲說:「別亂動,小心犯疼。」

他捲起梁以柔的袖子,確定她傷口無礙後,才又小心翼翼的將她的胳膊放下,好像對待一件無價的珍寶一樣。

「將軍識得我?」

「為什麼這樣問?」完顏千里的目光有些閃爍。

「我雖然受了傷,但卻沒壞了腦子,將軍是東夷大將,我是沅國宰相,如果我會出現在你這裡,最合理的地方便是牢獄,可將軍卻待我如賓客,那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便是你識得我了。」梁以柔的語調平穩,因為還病著所以氣息不穩。

完顏千里哽了哽,沒想到她看得這麼準。

鷹眸一動,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緒,以致於不讓自己這將軍在氣勢上輸給這小女人,完顏千里微微抬手,摸了摸她額上的繃帶,「你猜得不錯,本將軍確實識得你,只是時隔多年,你恐怕已不記得我了。」

梁以柔端正的倚床而坐,雙手交攏在身上。

她所有赤裸在外的皮膚都裹著繃帶,臉色竟是比繃帶還白上幾分,在完顏千里說話的這半刻,她已然徹底的理順了思路,梁以柔唇角一抿,烏黑的發從繃帶中露出幾縷,垂在她眼角邊,隨著眼睫輕微眨動的頻率而微微顫動。

「原是舊識。」她微微側身,弓著上身對完顏千里虛行了一禮,「那以柔先謝過將軍救命之恩了。」

「不用如此。」完顏千里抬手。

「不過……」梁以柔截下他的話,眼角依舊垂著,看不出喜怒,「國別有分,還請將軍將我押至牢房,抑或將我送回沅國吧。」她態度恭順,聲音卻不卑不亢,週身散發著一種內斂的氣場……如幼時那般。

「如果要押著你,本將軍何必要救你?」完顏千里微微頷首,因為她的疏離而有些不悅,「反正你在沅國已經將死之人了。」

梁以柔眉角一動,不動聲色,「那將軍為何還要救一個將死之人?若是因為我們是連我自己都不記得的舊識的話,那將軍可真是太善了,要知道,有著這樣一顆菩薩心腸,是上不得戰場的。」說到最後,她微微抬眼,鎮定的看著他。

完顏千里一時語塞,鼓著腮幫與她對視。

梁以柔的瞳色很淺,剔透如水晶,斂著無數鋒芒,她敏感又尖銳,像是一柄玉鑄的刀,冰冷光滑,看起來並不鋒利,卻總能覷機傷人。

完顏千里收回目光,沉聲道:「喝點水吧。」他迴避梁以柔的話題,轉身取了茶水送到她眼前。

梁以柔端正的倚著床,微微抬眼,看了看他手中的杯,又看了看他。她表情淡漠,眼神也是散散淡淡的無焦距,隱約間卻是抗拒的情緒。

完顏千里嘆了口氣,自己先喝了一口,而後又將茶杯往前送了送,「說了這麼多話,你就不渴嗎?」

「謝將軍。」梁以柔淡笑,從容的接了杯,乾裂的唇一接觸到水,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是渴極了,素手托著杯底,輕輕一揚,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完顏千里看著她這樣淡定的喝光熱茶,忍不住道:「燙……」

梁以柔兀自喝完,然後將杯遞回。

完顏千里看了看她淡淡的神色和微紅的唇,一言不發的接過茶杯,轉身又為她倒了一杯來,梁以柔看他的目光變了變,接了杯子喝光,雖然這個男人很奇怪,但她也是真的渴了。

完顏千里看著她放下杯子細微的舒了口氣,看樣子是喝夠了,於是拿回杯子走出了營帳。

梁以柔看著他的背影,光潔的眉心終於緩慢又明顯的擰起,這個敵國大將究竟是誰?

須臾,完顏千里拿著碗粥回來,正常大小的瓷碗在他手裡就顯得小了一圈。

他一靠近,那粥香就飄了過來,梁以柔的飢餓感瞬間就被喚醒,肚子響了響,梁以柔兀自淡定,完顏千里莞爾,舀了杓粥送到梁以柔唇邊,「餓了太久,不好吃太油膩的,先吃點粥墊墊肚子。」

梁以柔卻是直視著完顏千里,無視那幾乎抵到自己唇瓣的杓子。

「難道東夷的傳統是這樣對待戰俘?」

「你好奇怪,對你好還不成,難道非要我關著你嗎?」完顏千里失笑。

「你待我的好,不合時宜、不合道理,我當然不能隨便接受。」她微微側過頭。

「時機一到,我自然會告訴你理由,放心吧,我絕無害你之心。」完顏千里坦誠道。

「每個要加害我的人,都是如是說。」梁以柔輕笑,抬眼看了看聞言擰眉的完顏千里,張口將那杓粥含入口中,細細咀嚼後,才慢條斯理的說:「不過我並非膽小之人,一碗粥,還是敢吃的。」她笑意漸深,這個粥,指的是口中所吃,也指的是完顏千里對她莫名其妙的友善。

「報!」營帳外突然傳來高喝。

「帳外等候。」完顏千里揚聲道,隨即托著碗站起來,看向梁以柔,「我晚上再來看你,先睡會兒。」單手將梁以柔壓下,又替她蓋了被子,而後留給她一個笑容。

完顏千里皮膚偏黑,牙齒潔白,如此咧嘴一笑,卻是俊而不傻,梁以柔的意思他如何不明白?不過他早晚會讓她知道,自己待她是真心的。

他走之後,梁以柔暗暗的鬆了口氣。

笑容散去,疲色浮上眉梢眼角,身上的傷好疼,心也好疼,被皇上處斬的驚愕與心驚還未散去,就要戴上面具去對付那莫名其妙的男人。

只是,梁以柔突然覺得……完顏千里,似乎和傳聞的那個殺人不眨眼、茹毛飲血的野蠻人不大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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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幾日後,完顏千里拔營啟程,顛簸數十日之後,大軍在赤龍關外紮營。

梁以柔身子未癒,雖然這一路顛簸,但完顏千里特地給她準備了馬車,又挑了個很會馭馬的車伕駕車,所以一路行來倒也沒吃到什麼苦頭。

可梁以柔卻並不感激完顏千里,雖然完顏千里對梁以柔好得沒話說,但她卻始終對完顏千里帶著些警惕,畢竟他是東夷國的人,是他和他的國君令沅國百姓陷入戰火,苦不堪言。

這日破曉,軍營方扎定,完顏千里命人給梁以柔單獨設了帳子,裡面的擺設精緻小巧,全是女兒家喜歡的。

完顏千里還是坐在屏風外,凝神看著一本兵法,而梁以柔坐在案前,吊著一隻手臂,她仍是眉目淡淡,漫不經心的用沒受傷的手在紙上寫畫,她的額上綁著白繃帶,淡淡的血色滲出來。

完顏千里偶爾抬頭,總覺得這樣平靜的待著真好,可同時,他又覺得奇怪……梁以柔是不是太平靜了?

他將兵法的書卷起來,托著下巴望向不遠處書案後的梁以柔,耷拉著眼皮,輕聲問:「你在畫什麼?」

梁以柔筆尖未頓,也不抬眼看他,「信手塗鴉,打發時間而已。」

完顏千里有些無聊的癟了癟嘴,「你就沒什麼可和我說說的嗎?整日都畫畫做甚。」

梁以柔又抽出一張宣紙,輕輕覆到原先畫的那張上去,「嗯,我沒什麼可說的。」

完顏千里捺不住問:「你就不想問戰事如何?問問你的主子有沒有在找你?」

梁以柔添飽了墨,思忖片刻落筆,不經意的說:「我一個階下囚,不敢問。」

完顏千里擰眉一揚,「你這樣子如何像是階下囚?」他起身,甩了甩手中的玉珠,走到案前,看了眼案上的宣紙……凌亂的幾根樹杈,綴著幾朵紅梅,寥寥數筆,就已將梅的韻致畫了出來。

完顏千里開始替她磨墨,「你都快成這帳子的主人了。」

「將軍玩笑了。」梁以柔一笑,卻是放下筆不再畫了。

「好端端的怎麼不畫了?本將軍難得給人研磨的。」完顏千里疑惑的看她。

「不敢麻煩將軍。」梁以柔笑容淡淡的,這樣慢條斯理的抗拒令完顏千里很不悅,入營已經有段時間了,她總是這樣不疾不徐、不溫不火,雖然將鋒華悉數藏起,但還能露出尖端刺痛完顏千里。

他越來越看不透梁以柔了,不知道她的笑是真是假,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日子一長,他才發現對梁以柔是一無所知。

然而越是如此,完顏千里就越是不安,覺得她會離開。

「梁以柔,你是不是特別恨我?」完顏千里停下動作,低眸看著指尖沾上的墨漬,低聲道:「恨我綁你過來,恨我屠殺你們的軍隊……我知道你想回去,雖然你不說,只是我不明白,沅國有什麼好,那狗皇帝可是想要砍你的腦袋啊。」

「這世上的事不是件件都能明白的。」梁以柔抬眸,「就像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救我一樣,我想回沅國,是因為那是我的家鄉,你口中的狗皇帝是我的主子,我的生死本就是由他操控,所以即便他要殺死我,我也不能反抗。」

她的一番愛國論,令完顏千里十分不舒服。

「我是不會放你走的。」完顏千里下了定論。

「你留著我,也是沒用的。」梁以柔淡淡的回應。

「你傷勢未癒,逃也逃不回去。」完顏千里搓了搓指尖的墨漬,目光一沉,聲線凝聚:「等你身體好全了再說吧,另外,想從我身邊逃走,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他尾音略重,轉身撩開簾子離開了,直到翌日,再沒出現在梁以柔眼前。

梁以柔唇角還是揚著,像一抹凝固的弧度,她凝視著案上的宣紙,笑容之下卻掩著一顆玲瓏心……想要留住我,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才行。

只是她不明白,這個完顏千里究竟為什麼救她又囚禁她?梁以柔雖然聰慧,卻也是看不透了。

掀開那幅寒梅圖,露出那張被她遮住的紙,上面繪著一幅山水畫,梁以柔又添了幾筆,而後用毛筆抵著下巴思忖,聽到帳外的練兵聲音之後,她眸子一動,放下筆行至帳邊,將帳簾掀開了一條縫……

「一、二,刺!」

「殺!」整齊劃一的呼喝聲,彷彿能刺破蒼穹。

完顏千里素有魔鬼將軍的名聲,除了軍師和軍醫,他對人一向不茍言笑,對手下的兵也是十分嚴格,訓練時不允許他們有絲毫的錯誤,而自梁以柔出現後,他的嚴格又更是上升了一個高度,罵人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了,以致於士兵們對他的畏懼更深了一層,

梁以柔不知道這些,只覺得帳外的完顏千里嗓門真大。

「你這是在繡花嗎?如此的花拳繡腿,怎麼上戰場!」

「混帳,拳是對內對外都分不清嗎?重新打一遍!」

「副將,如果你再縱容他們,就不要練兵了,自己去領二十軍仗!」

一天下來,將士們都被磨練得昏天黑地,完顏千里卻像是永遠都不會累一樣,不過好在他還有些理智,沒有通宵拉練,讓他們好好保存體力,時刻準備迎戰。

完顏千里雖然比以往更嚴格了些,卻是更好的鍛煉了手下將士,他一直覺得,平素苦一些,總比上了戰場沒命的好,而將士們也懂這些,從不會埋怨將軍。

只是這幾日將軍的暴躁,將士們也猜出了緣由。

「將軍最近脾氣更壞了。」副將甲說。

「還不是因為那個娘們,始終給咱們將軍臉色看。」副將乙說。

「不知好歹,被咱們將軍看上可是天大的福氣,怎麼還敢對將軍甩臉子?」

「你說,咱將軍怎麼不用強呢?」將士丙說。

「你還不瞭解將軍的為人嗎?這種事他絕不會做的。」參軍丁說。

「將軍不做,那不如我們幫幫他?」副將乙一臉猥瑣的說。

「你的意思是……」

一群大兵研究了一個晚上,終於得出了個自以為完全的對策,絕對能讓將軍開心!

這樣將軍開心了,他們開心了,大家全都開心了,真是兩全其美!

同一夜,一隻信鴿飛進了東夷軍營。

許是白晝的過度訓練令他們累極,當夜的守衛竟有些許的鬆散,再加上月黑風高,信鴿迅速劃過夜空,翅膀的拍打聲被恰巧傳來的貓頭鷹叫給掩了過去。

灰白色的信鴿直接飛到梁以柔的帳子前,發出輕微的咕咕聲……

鴿子的腳上綁了個紙卷。

翌日深夜,沅軍偷襲東夷軍營,企圖燒燬他們的糧草。

完顏千里大怒,指揮著一部分將士留下補救,另一部分緊追其後,將前來偷襲的敵軍圍堵在林中,殺得片甲不留,而後扒下了他們的沅軍衣服,當即令自己的人換上,回營後又命人放出了糧草被燒的消息,而後拉出數車糧草,將刀劍隱於其中。

臨近破曉,完顏千里謀劃了一番之後,親自換上沅軍衣裳,和其餘將士一同前往赤龍關,行至關下,高喝一聲:「門將何在!」

「城下何人?」城門上探出人頭。

「沅軍將士!」完顏千里高高喝道,隨即一晃手中的火把,映著身後的數車糧草,得意道:「東夷賊子的糧草都被兄弟們奪來了!」

城門上的人打量著他們身上的衣服,又瞧著那數車糧草,道:「可有權杖?」

「當然!」完顏千里抽出腰間的權杖高高舉起,頗為不耐的說:「兄弟們冒死搶糧,回來後還要經這一番的盤問嗎?門將大哥你可是利落些,我的兄弟受了傷,得趕緊救治!」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明顯的怒意。

片刻之後,城門大開,一個將領打扮的人迎了出來,顯然對他們搶回糧草這件事十分滿意,完顏千里眸子一凝,伸手探進車中,握住了刀柄。

將領匆匆迎出,大笑道:「幹得好,幹得極好啊!」將領的眼睛一直定在糧草上,走近後,方抬頭看向完顏千里。

不對,這不是沅軍的人!

將領臉色一凜,可還來不及喊就已被完顏千里割破了喉嚨,一行人紛紛抽出刀劍,發出「刷刷」聲響,明晃晃的刀光映著對方驚慌的臉。

完顏千里一腳踩上木車,足尖一點,飛到城門樓上,寶刀凌空一劈,聲音遠遠的放出去:「兄弟們,進城!」

「殺!」

原本靜謐的夜被呼喝聲打破,隱在黑暗中的軍隊突然出現,吶喊著朝敞開的城門衝了過來,彷若鋒利的刀刃,無情的向赤龍關劈了過來,這一夜,沅軍被虛假勝利蒙蔽了警惕心,從而輸得一敗塗地。

翌日天明,赤龍關上已插滿了東夷的軍旗,當夜,大軍破城門而入,大大方方的在關內紮了營。

將軍大勝而歸,這一招將計就計贏得歡呼無數,完顏千里自然是有些得意的,在營內大擺筵席,犒勞旗下將士,自己也禁不住多喝了幾杯,對將士的敬酒也是來者不拒,於是酒過幾巡之後,完顏千里已經是俊臉通紅,語無倫次了。

「不能再喝了。」阮佑山攔下他的杯,「將軍。」

「將軍今兒高興,你……你別掃興。」完顏千里拂開他的手,仰頭又是一大杯。

「是啊是啊,將軍你大戰歸來,也是累了,不如回營帳休息吧!」副將甲提議。

「不用管我們,兄弟們自己喝就是了!」參軍丁說。

幾個人來回勸,完顏千里只覺得耳邊嗡嗡的響,他們說的什麼他也聽不清,酒蟲在完顏千里腦子裡來回竄,他突然想起來,破赤龍關後還沒見過梁以柔。

該死,他要去把自己全勝的喜悅分享給她,雖然……雖然她不會領情,完顏千里「啪嗒」的一聲放下酒杯,猛地站起來,然後一頭栽倒在地上。

「哎,將軍,將軍!」

「快來人把將軍扶起來!」

醒來之後,完顏千里已經在赤龍關內屬於自己的新宅裡了。

酒意未散,額頭上又腫了個包,完顏千里摸著腦門坐起來,咕噥道:「我還要去找她……」

咦,他可是眼花了不成?剛想到梁以柔,就看到她躺在了自己身邊,還是這樣衣衫不整,小臉潮紅,雙眼迷離的躺著?

完顏千里猛地晃了晃頭,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可無論他怎麼拍打自己,梁以柔還是在自己身邊躺著。

是夢吧?還是個拍不醒的夢。

真好,可以這樣真實的夢到她,完顏千里傻兮兮的笑了笑,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臉,那柔軟的觸感令他愛不釋手,於是帶著粗繭的大手,就這樣在她吹彈可破的臉蛋上劃來劃去。

從眉毛摸到唇,又從唇摸到耳朵,梁以柔像是十分享受他的撫摸,嚶嚀著將臉湊上去,微微揚起了下巴。

完顏千里有些受寵若驚,可他卻捨不得移開手,於是就這樣有些呆滯與迷茫的順著她扭動的弧度摸下去,沿著她尖而秀氣的下巴,修長美麗的頸子,手一寸寸的下滑,自己的呼吸逐漸的紊亂起來。

他這是在撫摸梁以柔嗎?光是這樣一想,完顏千里就覺得胯下的慾望膨脹了起來。

「唔……」原本想要從他手心尋得清涼的梁以柔,卻因為他的撫摸而更加燥熱。

完顏千里抿唇,只覺得口乾舌燥,他的手輕輕劃過梁以柔清瘦的胸口,微微一頓,終於是隔著單薄的衣料來到那隨著呼吸而輕微起伏的雙乳上,指尖顫了顫,輕巧一拉,就解開了梁以柔的衣帶,再朝兩邊一撥,露出裡面鮮豔的肚兜。

這可真是一場美妙的春夢。

他忍不住傾身湊上去,堅硬的肌肉與懷中的柔軟緊緊貼合,梁以柔紅唇微啟,在完顏千里看來卻是誘人的邀請,他不禁輕輕的吻上去,雙唇貼合的時候,完顏千里覺得心弦一顫,體內最原始的慾望被激發了出來。

簡單的親吻已然不能滿足他,他以唇撬開梁以柔的齒關,舌長驅直入,自她齒間掃過,與那丁香小舌緊緊糾纏。

「唔唔……」唇被緊緊堵住,梁以柔只能發出含糊的嗚咽聲。

這半是委屈,半是嬌柔的聲音令完顏千里更加欲罷不能,吻得更加深入,恨不得將梁以柔整個人吃掉一樣,她真的是太過甜美了,甜美得令完顏千里只是這樣深深的吻上,就幾乎高潮。

在梁以柔呼吸艱難的時候,完顏千里終於放過了她,可她還來不及呼吸,一聲呻吟卻又溢了出來。

他……他居然含住了自己……

薄唇輕輕貼上去,隔著肚兜含住了梁以柔胸前突起的花蕾,以舌尖舔弄,身下人兒則隨著自己的唇舌動作而渾身顫抖,嬌柔的呻吟化作一條細細的線,不停的撥弄著完顏千里的慾望,完顏千里的動作微微加重,惡劣的咬了咬她的乳尖。

「啊……」梁以柔渾身一顫,睜開了雙眸。

映入眼簾的是完顏千里烏黑的發頂,他埋頭於自己的胸前,正在用唇舌帶給她無限的歡愉,梁以柔的理智被藥力驅散,已經顧不得許多,只覺得渾身燥熱又空虛,想要用什麼來填滿自己,她情不自禁的撫上男人的頭,纖細的指插入他發中。

胸前的肚兜已被唾液濡濕,乳尖挺立,透出誘人的弧度,完顏千里再也按捺不住,抬手將肚兜扯下,梁以柔胸前的美景,終於是一覽無遺的展現在完顏千里眼前,這美景令他有一瞬的窒息,而這瞬間的寒冷卻令梁以柔的神智有了一絲的清明。

黑眸一動,與完顏千里的雙眸相對。

完顏千里?

梁以柔微微蹙眉,看著男人壓下來,輕輕啄了啄她的唇,「以柔,好想疼你。」

他的話令梁以柔心突的一跳,莫名其妙的感覺從體內炸開,緊接著他又滑身下去,以唇舌來撫慰著她的雙乳,梁以柔只覺得渾身酥麻,強烈的快感自雙乳上散開,傳入四肢百骸,一下子又無法思考了。

完顏千里的吻終於離開了她的胸口,但大掌卻依舊留在上面不斷揉搓,他的唇滑下,沿著她平坦的小腹,來到綢褲上,他用齒輕輕一咬,輕易的解開綢帶,然後用大手扯下,終於,完整的女性胴體完全呈現。

完顏千里繼續親吻她,滑過那美麗的花叢,來到她最私密的地方,他將梁以柔的雙腿曲起,用粗糙的指分開她,霸道又溫柔的揉搓著、挑逗著,令梁以柔的身體在她手下變得熱切,連白皙的皮膚都開始微微泛紅。

梁以柔已被情慾所控,渾身顫抖著,情不自禁的弓身,想要讓完顏千里給她更多,她的呼吸變得短而急促,下體傳來的強烈快感令她雙手緊緊抓著床單,一聲又一聲羞人的嬌喘溢出紅唇。

完顏千里起身,半跪在床上,寬厚的大手探到她身下,將她的下半身拖起來,修長的雙腿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梁以柔低低的尖叫一聲。

完顏千里捏著她的大腿,架著她柔軟的身體,將頭埋入梁以柔的雙腿間,而後用火熱的唇逗弄著她敏感的核心,吸吮著她的香甜,將她身體的每一寸都細細品嚐,他舌尖的迅速運動與勾挑令梁以柔忘情的叫出聲來,身子一陣陣的痙攣。

完顏千里被她的反應所激勵,舌尖自花核上滑下,直直的探入她的花穴,配合著前後移動,讓舌頭的每一次深入都能令梁以柔強烈的顫抖。

「啊……啊……別……別……」

「不要了嗎?」完顏千里抬頭,將她放下來,而後看著她舔了舔唇。

「不是……」梁以柔呆呆的看著他被濡濕的唇,難受的吞了口口水。

「真想把你吃掉啊……」完顏千里低低的笑,壓身下去親吻她,唇齒間是唾液與體液相融合,甜腥的味道令彼此更加動情。

另一面,完顏千里的手指代替舌頭探入花穴,深深淺淺的抽插著,梁以柔的唇被堵著,呻吟聲變得斷斷續續,隱忍的呻吟幾乎令完顏千里崩潰。

完顏千里再也忍不住,起身褪去了自己的長褲,扶著自己早已勃發的灼熱緩緩摩擦著梁以柔的私處,曖昧的廝磨。

梁以柔難耐的蠕動著身體,無意識的與他摩擦,柔嫩的手更是主動勾住了完顏千里撐在自己身體兩側的長臂上,就在梁以柔幾乎要開口索求的時候,完顏千里終於將灼熱埋入了梁以柔體內。

疼痛在一瞬間炸開!

梁以柔疼得睜開眼,迷茫的雙眼帶著些因疼痛而沁出的淚,「疼……」

完顏千里立刻停止了所有動作,心疼的吻著她的眼,眼眸因親吻而閉闔,清淚自眼角滑下,完顏千里低頭吻去她頰上的淚,溫柔的誘哄著:「一會兒就不疼了,乖。」

梁以柔有些清醒,但又因為他的柔聲軟語而感到一陣陣心悸,這個男人好溫柔,於是情不自禁的落了更多的淚,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為了索求男人更多的溫柔。

「這麼疼嗎?對不起,別哭,我……我不動了。」完顏千里無措的用大手捧住她的臉,慌亂的親吻著,「別再哭了,我的錯,我不該弄疼你。」

那一瞬間,完顏千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身處夢境,還是現實了,一切都是如此真實,無論是她的柔軟,還是她的淚。

梁以柔卻是覺得自己快要醉了,從小到大,從沒有人對她如此的溫柔過。

她下意識的環住男人的脖頸,「你……」

「嗯?」

「你是誰……」她的雙眼迷濛。

「完顏千里。」完顏千里俯首啄著她的唇,「喜歡你喜歡得一塌糊塗的完顏千里。」

「喜歡……我?」梁以柔輕輕的呢喃著,訥訥的看著男人的眼,有些神志不清。

「是,喜歡你,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完顏千里親了親她的鼻尖,「想要你。」

莫名的感動自胸口炸開,梁以柔突然想落淚。

疼痛逐漸散去,梁以柔主動湊上去吻了吻完顏千里,這種鼓勵令完顏千里忍不住稍稍動了動腰,見梁以柔沒有異議之後才緩慢的開始抽動,緊窒的感覺令完顏千里瘋狂著迷,動作由緩到快,卻始終因為怕弄疼梁以柔,所以不敢整根埋入。

輕輕的抽插了幾下,完顏千里一手安撫著梁以柔的雙乳,一手揉搓著兩人的交合之處來緩解梁以柔的疼痛,「還會痛嗎?」

「嗯……不……不痛了……」梁以柔斷斷續續的說。

「那我全部進來了。」完顏千里抬手撐在梁以柔頭頂上方,微微低眸,看著自己的男根緩慢的整根埋入,那種強烈的視覺刺激令灼熱又漲了幾分。

腰稍一用力,完顏千里埋到了梁以柔的最深處,他悶哼一聲,梁以柔亦是忍不住輕輕尖叫了一聲。

身體裡又脹又痛,對於還是處子的她來說,完顏千里太過龐大了,龐大得令她無法承受,但讓他離開,梁以柔又覺得……有些捨不得。

懸在她身上的完顏千里緩慢而有力地動著,面容因為強忍著慾望而有些扭曲,轉而撐在自己身體兩側的手臂因用力而肌肉賁張,青筋微微凸出,提醒著梁以柔這男人是如何的健壯,而自己於他來說,又是如何柔弱,被情慾所驅使,梁以柔下意識的開始扭動身體,一下下迎合著完顏千里抽送。

這種行為無疑挑起了完顏千里的獸慾,一直隱忍的慾望終於再也忍耐不住,他低低的咆哮一聲,弓起身體,將梁以柔的腳重新架在肩上,一手握著她的腳踝,一手扶著她的腰,開始頻繁而猛烈的抽送。

前戲已然做足,疼痛不再,只剩下海潮般淹沒梁以柔的快感,梁以柔忘情的呻吟,急促的呼吸與完顏千里的混在一起,夾雜在肉體的撞擊聲中,牽扯出無限淫靡。

不知是因為太緊張,還是太激動,完顏千里的慾望極其強烈,於是他又加快了速度,梁以柔白皙的腳,因為他猛烈的撞擊而無助的在半空搖晃。

「以柔,以柔,以柔……」

完顏千里意亂情迷的俯身下來,瘋狂的親吻著梁以柔,結實的臀卻是伏在梁以柔腿間迅速的動著,他的雙手探下去捧住梁以柔的臀,將她緊緊的壓向自己,讓彼此貼合得更緊,梁以柔聽著他一遍又一遍的念自己的名字,聲音因為快感而變得有些顫抖,帶著些細微而撩人的哭腔,太多的歡愉令她無法自拔,幾乎要溺死在這要人命的快感之中。

終於,體內的灼熱變得又脹又硬,她呻吟著弓身,完顏千里低吼著壓下來,隨著熱源的釋放,兩人同時到達了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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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 00:15: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翌日清晨,細膩的萬道金絲投射到房間內。

梁以柔被日光照到眼睛,眼皮下的眼珠轉了幾圈,而後緩緩的睜開……唔,是昨天新搬到的地方,又迎來了一個在敵營的早上。

她又閉上眼睛瞇了會兒,片刻後才準備伸個懶腰起床……咦,怎麼胳膊動不了?她狐疑的睜開眼睛,低頭朝自己的胳膊看過去,隨著視野的清晰,美麗的眸更是瞠成了一個誇張的圓!

這雙摟著自己的手是誰的?

又黑又粗又壯……是……是那個男人的嗎?

一向淡定自持的梁以柔也忍不住險些尖叫失態,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不但環著自己,還壓著自己白嫩胸脯的大手,然後以極慢的速度拿開那隻手,又以同樣緩慢的速度轉過身去……男人的睡顏納入眼簾,粗獷剛毅的臉,稜角分明的五官,目光下滑,是男人赤條條的身體,梁以柔「刷」的閉上了眼睛。

是個夢吧?一定是!

當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光著屁股的男人就會消失,一切會恢復正常,默數一、二、三,梁以柔再度睜開了眼睛……怎麼還在!

梁以柔覺得渾身發冷,如果這不是夢的話,那麼,她渾身的酸痛,私處的微疼都是因為……

這時候,完顏千里也醒了。

他混沌的睜開眼,看到梁以柔蒼白的臉後微微一愣,嘟囔著:「還是夢?」言罷兀自笑了笑,心滿意足的湊過來朝梁以柔伸出長臂,「幸虧沒醒,來,抱抱。」可雙手還沒撈美人入懷,自己就先挨了個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完顏千里瞬間就被打醒了。

「混帳!」女人尖利的怒罵聲刺痛耳膜。

完顏千里一愣,旋即翻身下床,抹了把臉,「我不是在作夢?」

「你……你……你覺得這像是一場夢?」梁以柔拿床單裹住自己,顫抖著唇看著完顏千里,「沒錯,是夢,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惡夢!你這個魔鬼,偽君子,混蛋!」

梁以柔氣得臉色發青,渾身顫抖得厲害,像是風中落葉,她錯了,她居然以為完顏千里沒其他人說的那麼壞,原來他是這樣的無恥下流,竟然奪了自己的清白!

「以柔,你……」

「別叫我的名字,噁心。」梁以柔狠狠的說,怒瞪他的眼裡蘊滿了憤怒的淚。

「你聽我解釋,我昨晚喝醉了,是無意識的,我還以為是夢……」

「那你怎麼解釋我會出現在你的床上?難不成你醉倒了後還知道將我抱到你床上?而且為什麼我對昨晚的記憶那麼模糊?肯定是被你下藥了,證據確鑿,你還敢推說是酒後亂性?」梁以柔搖頭,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臉色蒼白如紙,「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無恥……」

「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穿上衣服,滾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梁以柔用床單蒙住自己的臉,失控的大叫。

這讓她如何能接受,自己的處子之身居然給了敵國的將領,還是在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情況下,雖然當了數年的宰相,忙起來的時候她幾乎忘了自己是個女人,但這並不代表她對自己的清白不重視。

「你別激動,我……」完顏千里抓了抓頭髮,撈起地上的長褲套上,無措的想要上前安撫她,但又怕會令她更加激動,於是只好咬牙退了出去。

房間外陽光普照,照在赤裸的胸膛上,映著他麥色的肌肉格外漂亮,但現在完顏千里可沒有欣賞陽光的心思,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這他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來人!」他底氣十足的一喝。

「屬下在。」貼身的親兵立刻迎上來跪下。

「昨晚我喝醉之後,誰把我送到房間內的?」完顏千里瞇眼問。

楊副將美滋滋的來到主廳,以為將軍召他是要打賞他。

可一進去,楊副將就覺得氣氛不大對勁,將軍屈著一隻膝坐在榻上,一隻手架在膝蓋上,一隻手架在小几上,拇指輪番按著其他指頭,發出扳指節的喀拉聲,楊副將遲疑了一瞬,目光從他赤裸的胸膛滑到他一側泛紅的臉頰上。

「將軍。」他單膝跪地行禮。

「昨晚是你把我送回房間的?」完顏千里低聲問,聽不出喜怒。

「是。」楊副將硬著頭皮回答,確定將軍這不是要賞,肯定是要罰了。

「那麼你可知道,我床上的女人是誰安排的?」完顏千里又問,聲線微凝。

「女人……」楊副將沉吟,知道這時候撒謊只會令將軍更生氣,只好半真半假的說:「是兄弟們送的,可能是認錯了房間,將喝醉的姑娘給送到將軍的房間了。」

「喝醉?那副模樣是喝醉了嗎?」

「屬下知罪,不該弄亂了房間給將軍惹麻煩。」楊副將慌忙說。

「你還嘴硬,鬼才相信你們是送錯房間!說吧,誰給她下的藥?」完顏千里咬牙問。

「這……」

「快說!」完顏千里一拍桌子。

「是……是參軍下的藥!請將軍息怒,我們也是氣不過那女人不知好歹,仗著將軍喜歡她就一直給將軍臉色看,才想成人之美的……屬下情願領罪!」楊副將深深伏下,身體有些輕微的顫抖,果然是對完顏千里十分畏懼。

「你們也太蠢了!」完顏千里恨恨的嘆氣,「這哪裡是幫忙,簡直是害慘了我!」

楊副將見完顏千里語氣有變,大著膽子說:「屬下不明白,將軍不是喜歡那女人嗎?」

完顏千里白他一眼,「你們懂什麼,喜歡她就要跟她睡嗎?」無奈的嘆氣,他頭疼得揉了揉太陽穴,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算了,但凡參與這件事的人,都去領十軍棍,以後不要再擅作主張了,知道嗎?」

「是。」楊副將行了一個大禮,顫巍巍的退下了。

「蠢貨……」完顏千里懊惱的抓了抓自己的頭,「我也是蠢,喝了點酒就沒有理智了!怎麼還以為是夢呢,夢能這麼真嗎?」數落了自己一番之後,便拖著半邊臉開始發呆,臉頰還有些火辣辣的疼,梁以柔那一下可是用足了全身的力氣,打得他這皮糙肉厚的都知道疼了,可見她有多生氣。

該怎麼辦呢?

完顏千里沉吟一聲,將埋入大掌之中。

正懊惱著,就聽到大廳外傳來了親兵的稟報聲:「將軍,梁姑娘自盡了!」

聽到她自盡的消息時,完顏千里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揪緊了,趕往那房間的一路上,只覺得又是愧疚,又是生氣……被他要了身子,就是這樣無法忍受嗎?居然會想要尋死,難道接受自己,是比死還要可怕的一件事?她究竟是有多討厭他,寧願死,也不要再看到他!

完顏千里大力的推開房門,只聽得「砰」的一聲響。

「還活著嗎?」他劈頭就問。

「被及時救下了,並無大礙。」尚修榮點頭笑。

「嗯。」完顏千里大步越過尚修榮和侍女,來到床邊,床上人兒的臉色泛著青白,臉上滿是淚痕,應該是將脖子探入白綾的那一瞬間,還在羞辱的哭泣。

完顏千里攥緊了拳頭,一顆心五味雜陳,說不上什麼滋味,他沿著床邊坐下,輕輕拉住梁以柔的手,呢喃道:「就這樣不能接受嗎?」

床上的人睫毛一顫,梁以柔隱在被子下的手,從懷中摸出早已預備好的匕首,猛地抽出來朝他刺去!

完顏千里猛地瞠目,鷹眸之中映出那利刃的光芒,他即刻側首,躲開了刀刃,而後迅速攥住了梁以柔的手腕。

驚愕過後,是不敢相信、刺痛與憤怒,他看了看那匕首,又看了看不斷掙扎的梁以柔,一字一句的問:「你要殺我?」

梁以柔剛被救下,渾身虛弱,手還在微微顫抖著。

「你糟蹋了我,我不該殺你嗎?」梁以柔怒道。

「糟蹋?」完顏千里重複著她的措辭,雖然知道錯在自己,但還是覺得好生氣,「不管你信不信,昨晚我待你,是真心的。」

他甩開梁以柔的手,過大的力道令梁以柔跌在床上,「你知道聽到你自盡的時候,我有多緊張嗎?」言罷他低眸深深的看著梁以柔,那目光令梁以柔心慌,於是她別開了頭。

「將軍?」尚修榮有些擔心的問。

「出去。」完顏千里卻是依舊目不轉睛的盯著梁以柔。

「可是……」

「出去!」完顏千里憤怒得大喝。

尚修榮略有些擔憂的蹙眉,又看了看這兩人,終於是離開了。

屋裡的人都散盡,完顏千里凝眸看著梁以柔,片刻後,吐出口氣來,「是我有錯在先,你要殺我也無可厚非,不過也請你等自己力氣夠了的時候再動手。」他轉過身去,背影冷傲,「這段日子好好養身體,痊癒之後再來殺我也不遲,本將軍……隨時恭候。」

「你以為我不敢?」梁以柔道。

「殺了我,再沒第二人能把沅軍殺得潰不成軍。」完顏千里假言道,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用這種方式來逼梁以柔殺自己,逼梁以柔好好活著來殺自己。

「或許你運氣好,能殺了我來救國。」

「我一定會的!」

「好。」完顏千里輕輕笑了,大步離開。

完顏千里承認,這件事錯在他,可他還是十分生氣!

入營以來,梁以柔總是以軟政策來抵抗,她的隱忍與不在乎反而讓完顏千里受不了,那副連生死都置之於外的淡定樣,讓完顏千里有種被忽視的挫敗感。

這次倒好,她終於有反應了,終於知道生氣了,可沒想到她會自殺……完顏千里並不覺得那是強暴,他充滿情意,梁以柔也挺配合的,雖然有藥的作用,但總歸還有些意識吧?

至於尋死嗎?還揚言要殺他,真是惱死人了!

而梁以柔呢,在件事發生不久後,她有一段時間都維持不了那淡定自若的樣子了,多年的睿智、理性全部都被拋之腦後,她只想殺死這個無恥的男人!

於是一點的計策與謀劃都沒有,單純的靠著發熱的大腦,她就這樣對著完顏千里下了手,只可惜,她屢戰屢敗。

「噹啷」,茶杯應聲落地,打了個轉,茶水灑了一地。

完顏千里的靴子被水漬沾染,他抖了抖腳,旋即朗聲笑了笑,「你當我這個將軍是吃飽撐著的嗎?如此份量的藥,我又怎會聞不出來?以柔,這局你輸了。」他笑起來的樣子好像真的是在和梁以柔開玩笑。

「算你命大。」梁以柔冷哼。

「如此說也可。」完顏千里起身,邁過那灘水漬大步走來,「才剛搜城時尋到了個好物件,是朵玉雕的杜若,一瞧見就覺得和你很配。」他從懷裡摸出那物件來,獻寶似的捧到梁以柔眼前。

「好看不?」

梁以柔卻是看都不看。

完顏千里不急,用大手捏著那花湊到梁以柔鬢邊比劃,而後點了點頭,「我猜得沒錯,你戴著好看,等凱旋後,就讓帝都裡手藝好的給做個簪子什麼的,現下就擱你這收著吧。」

梁以柔緊緊抿著唇,斜看了一眼,而後面無表情的抬手拿了過來,然而下一瞬,她卻將雕花扔了出去。

完顏千里眼疾手快,後挪幾步,大掌一伸,將半空中雕花穩穩接住,他沒言語,攥著雕花深深的看了梁以柔一眼,而後低聲道:「挺好看的東西,摔碎了可惜。」之後他沒多說什麼,將雕花放到桌上,轉身欲走。

而這時候,梁以柔卻突然開了口,聲音冰冷卻又有些顫抖:「你不會凱旋的。」

完顏千里步子一頓。

梁以柔瞪著他的背影,狠狠的說:「東夷不會勝的!」

不多幾日,梁以柔將酒壺放到毒水裡煮,而後用這酒壺煮了酒給完顏千里喝,烈酒一經煮沸,酒壺上的毒液就能滲入酒水。

這次他又發現了也沒關係,梁以柔捏了捏袖口裡的淬毒匕首,毒不死他就刺死他!她狠狠的想。

如此看來,梁以柔究竟有多恨完顏千里呢?

與其說恨,倒不如說生氣、不甘心,對方漫不經心的態度對梁以柔來說是侮辱,他明知道自己有意殺他,卻還對她一如既往,雖然偶爾會有些小惡劣,卻是依然溫柔,而梁以柔,就是恨死了這種溫柔。

因為一直以來,她都不願承認對那夜的記憶還是殘存的,雖然那是她極不願記得的恥辱回憶,但她不得不承認,那晚的完顏千里對她很溫柔,他的那些話她也都記得,那般溫存好聽……

對完顏千里的憤怒,有一半也是在氣自己,難道她是這樣的放浪形骸嗎?為什麼想起那放蕩又羞恥的一夜,反而會覺得臉紅心跳?

不不,她是沅國宰相,她有極好的修養,怎麼會如此放蕩!於是乎,她越是忘不掉那晚的事,就越想殺死完顏千里。

殺死那個明明殘忍下流,卻要裝得溫柔的混蛋!

梁以柔咬了咬牙,抬眼看窗外的天色,暮色四合,該是完顏千里來看她的時候了,她坐在圓桌旁,摸了摸桌上被小爐溫著的酒,有些忐忑。

半盞茶的時間過後,完顏千里果然來了,一如既往的大步流星,風姿颯颯,他撩簾而入,一襲鎧甲未褪,帶著一股塵土味道而至。

「今日竟是有如此興致!」完顏千里瞄見她眼前的酒壺,揚眉一笑,「已是深秋,喝酒御寒,對你身子也好。」

梁以柔淡淡的看他一眼,抿唇不語,只是給自己倒了杯酒,完顏千里撩袍在她對面坐下,將胳膊下夾著的頭盔「砰」的一聲放到桌上,然後從桌上翻過個茶杯,不客氣的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梁以柔不著痕跡的看了他的動作一眼……上鉤了。

「今日一戰,我們持平了。」完顏千里把茶杯湊到唇邊,剛欲喝就想起什麼似的開口,又將茶杯放下,看著梁以柔有些惡劣的笑,「今天是我指揮失策,下回可不能再便宜沅軍了。」言罷,換來梁以柔白眼一記。

「小人得志。」

「一個戰場殺敵,一個背後下毒,哪一個才是小人?」完顏千里突然說。

梁以柔一怔,忽地抬眼看他。

完顏千里露齒笑,舉起茶杯對她晃了晃,「不是嗎?」

梁以柔臉色發白,怨恨的咬了咬牙,強忍著怒氣問:「你如何看出來的?」

完顏千里目光一劃,落到茶杯上,唇角帶笑,眼神略有些陰沉,「壺身和壺蓋顏色不同……你對我,還真是煞費了心思,總這樣識破你,我都有些於心不忍了。」

梁以柔怒意更甚,冷哼,「你別太猖狂。」

完顏千里還是搖晃著茶杯,看著那烈酒蕩來蕩去,卻始終不看梁以柔,「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為什麼我怎麼做都溫暖不了你?」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些許的自嘲。

他的話將梁以柔說愣,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待她回神時,完顏千里已經離開了,桌上卻多了一朵雕花。

是杜若。

梁以柔靜了靜,抬手將雕花拿起,她攥著雕花,突然就落了淚,「石頭做的……難道說,錯在我嗎?」

梁以柔輕輕的笑了笑,她承認自己不是無堅不摧的,承認自己也會傷心,也會無助,活了二十多年,她先是為養父、養母活,後來又為了天下百姓而活,她從沒為過自己。

或許她一直堅強,是因為從未受過什麼打擊,一直都順風順水,所以自以為什麼都能接受,所以才會在發生這件事後幾乎崩潰。

她這樣一個追求完美的人,怎麼能忍受自己不是完璧?可冷靜下來,才發現死只能讓親者痛、仇者快,她還沒有回到沅國,還沒有說出自己的冤屈,她一定要活著回去,證明自己的清白。

這樣靜靜的坐了一夜,梁以柔想了很多。

翌日破曉的時候,她抹了抹臉上乾涸的淚,起身走到案後坐下,翻出那張宣紙來看,那是幅幾乎完成的山水畫,卻是暗藏玄機。

經過數日的觀察,她將留意下來的軍營分佈融進畫中,雖然軍營經常變更,但一個人用兵、排兵的方式總不會輕易變。

她將宣紙攤開,還蘊著淚的眸中有鋒華閃過,凝眸看著山水畫,她從袖中掏出幾日前收到的那張飛鴿傳書,沒想到沅國不僅知道她在東夷軍營,還查出了她在營中的具體位置。

在接到傳書的那一瞬,梁以柔就猜出了八、九分,原還一直想著或許沅國會派人來救她,可沒想到等來的第一封信卻是讓她做東夷的內鬼。

她一身正骨,本來是不屑於做這種事的……

可是此刻,她只想讓完顏千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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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 00:15: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十數天過後,梁以柔一直沒再有任何動靜。

但沅軍那廂卻不消停,屢次連夜偷襲,而這幾次與上次不同,他們似乎熟知了營中的兵力分佈,每次都能找到漏洞進攻,讓東夷軍這邊措手不及,損失頗大。

完顏千里一下子變得忙碌起來,將軍帳中的燈總是徹夜亮著,幾個副將、軍師和完顏千里整夜整夜的討論研究,無論如何改變兵力,卻總能讓敵軍找到漏洞,阮佑山和其餘幾個副將都一致覺得,是有內鬼。

在他們討論不休的時候,梁以柔卻是養鸚鵡養得開心,她前幾日托營中的小兵去鄰近的農家中買只鸚鵡回來,說是要養在帳子中解悶。

這幾日她情緒安穩了不少,閒暇的時候只是作畫、喂鳥,就像現在……

「鳳頭,吃瓜子嗚?」

梁以柔晃了晃手中的瓜子仁,逗弄著鸚鵡咿咿呀呀的叫。

營帳的簾子被掛起來,帳外的陽光灑照進來,細微的顆粒漂浮在光線中,起伏不定,梁以柔站在光暈當中,唇角習慣性的上揚,眼神也是習慣性冷漠,她擺弄著手心裡的瓜子仁,週身的氣場是與營帳外格格不入的安逸。

「一、二,刺!」

「殺!」帳外是日日如一的呼喝聲。

到了用膳時分,訓練的士兵解散休息,將軍帳中的將領們也散了會議,幾個人一面臉色凝重的討論著一面往外走,完顏千里和阮佑山走在前,幾位副將、參軍走在後,幾人交頭接耳。

走至梁以柔帳外時,完顏千里停了步子,朝裡看了一眼,旋即回首道:「你們去吃吧,一會兒讓人把飯給我送到這裡來。」

「是。」阮佑山應道,垂眸離開。

「怎麼從沒聽過你的鸚鵡說話?」完顏千里斂了愁容,笑著走進營帳,目光在落到梁以柔身上的時候,瞬間柔軟了下來,雖然這個女人千方百計的想要殺了自己,雖然這個女人狠毒的對待自己,可他就是對梁以柔狠不下心,或許他強硬了三十年,卻將畢生的溫柔都留給了她。

見他進來,梁以柔卻是只看他一眼,不語,這些日子雖然梁以柔安靜了下來,也不再鬧了,可她還是不怎麼願意搭理完顏千里。

「這幾天我有些忙,沒空來看你,養個活物來解悶也好。」完顏千里湊過去,從梁以柔的手心裡捏了幾個瓜子仁塞到嘴裡,一面嚼一面抱怨:「這也太少了,填到嘴裡根本沒感覺嘛!喂,再來幾個……」

梁以柔攏了手指,轉身走了。

完顏千里嘴一扁,沒跟過去,而是留在原地撓了撓鸚鵡的毛,「鳳頭啊鳳頭,我還真是羨慕你這個小混蛋,有的人對你是又笑又摸,卻連個好臉色都吝於給我啊。」

梁以柔面不改色,將手心上的瓜子仁放到案上,拍了拍手心後抬眼,狀似不經意的看了眼案後掛著的那幅山水畫。

時機漸漸成熟,她卻怎麼變得有些不安呢?許是做了不光彩事情的緣故吧,可是對付完顏千里那樣可惡的人,就要用這些法子才行!

梁以柔側身,餘光中是逗弄鳳頭的完顏千里。

「哎,小混蛋,說個將軍萬福。」

「喲呵,還敢啄我?我扒光你的毛信不信?」

看著那個和鸚鵡吵吵鬧鬧的男人,梁以柔的目光變得有些閃爍不定……

嗯,沒錯,他可惡。

他……確實可惡至極。

三日後,完顏千里揮軍南下,準備與沅軍一戰。

大戰不眠不休的僵持了數日,最後以東夷大敗為終,這是東夷軍的第一次失敗,輸得極其慘烈,完顏千里也是身受重傷,被人抬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昏迷不醒,他的胸口裹著繃帶,黑色血跡浸透出來,臉色泛著青紫,像是中了劇毒。

整個軍營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被驚動的梁以柔走到帳邊,遠遠的看著軍醫與將士從那將軍帳中進進出出,間或端出的金盆裡盛的全部都是血水,陽光下那血水刺眼的紅,梁以柔情不自禁的揪緊了布制的簾子,手心有些冒汗。

她不想走過去,於是就這樣站在營帳口,惴惴的看著不遠處的將軍帳,直到傍晚,那裡的人也沒有減少。

帳內掌著燈,映得人影幢幢,直到夜幕低垂,小腿又酸又麻,螞蟻爬似的痛感令梁以柔察覺到自己的行為,是多麼的可笑與無法理解,她神色一凜,急忙收回目光回到帳子裡。

帳內黑漆漆的,眼睛有瞬間的失明,梁以柔在門口呆呆的站了一會兒,待到適應了黑暗才走到大床上坐下,倏地,遠處傳來男人痛苦的哀嚎,駭得梁以柔一驚。

「來人吶!」遠處傳來喝聲。

「在,軍醫!」須臾後,又是一人道。

「快,多找幾個人來按住將軍,別讓他傷著自己!快!」

梁以柔匆地睜大眼睛,側頭看著營帳的門簾,看了會兒後又突然撲倒在床上,扯開被子將自己裹住,妄圖把那些該死昀聲音都趕走。

可那些人根本不肯放過她,混亂的腳步,焦急的喊叫,痛苦的哀嚎充斥了整個夜晚,梁以柔躲在被子裡,一直到天明都沒有闔過眼,她從沒殺過人,最過分的也就是諫言令人貶官入獄而已,完顏千里是她第一個動了念頭要殺的人,可如今他危在旦夕,梁以柔卻慌了。

一條人命,真要斷送在她手裡嗎?而她,究竟是有多恨完顏千里呢?

他雖是敵國大將,但身為人臣、各為其主,做的也都是理所應當的事,而且相處的這段日子以來,梁以柔也發現他並不是個多可怕的人,待她也是極好,可他所有彌補的行為也不能抵過那夜他所犯下的罪過,雖然他說,那夜他也是喝醉了而已……

一身清白,換一條人命,是否值得?

整整一晚上,梁以柔想了許多問題,可全都沒有結論,只是她突然不確定自己對完顏千里的恨意了。

翌日破曉時分,她終於是躺不住起了身,帳外已經清淨了不少,她走出去,攔下了個路過的小兵,猶豫了一會兒才問:「將軍,出事了嗎?」

「兄弟們都折騰一晚上了,你居然不知道?」對方不耐的打量著她,但還是如實道:「將軍昨天在戰場上負傷了,那幫沅國蠻子也不知道通了甚麼仙,竟然每次進攻都捏準了我軍的排兵弱點,一打一個準兒!還有將軍騎的那匹畜生,不知犯了什麼病,竟是突地把將軍甩到地上去了,再加上馬鞍不穩,將軍摔得極慘,這時敵人伺機襲擊,用淬了毒的箭射中了將軍!」

「那……」梁以柔臉色一白,不知該如何再問。

「沒工夫和你說了,將軍才睡下,我領了命要去熱飯菜。」小兵推開她,跑了。

「那……他會不會死?」待到小兵走遠後,梁以柔才喃喃的問出聲,正在原地躊躇著,又聽到將軍帳那傳來痛苦的哀嚎,她下意識的一抖,想了一會兒終於是洩氣的一跺腳,朝將軍帳跑了過去。

「啊……」

甫一進去,就聽得他倏地大吼,梁以柔驚在原地,看幾個士兵按住床上死命踹動四肢的完顏千里,只見他臉色發青,半裸著的上身裹有繃帶,糾結的肌肉上滿是污水、青筋突出,看那用盡力氣的掙扎像是在忍受非人的痛苦,饒是身為宰相,見過些許世面的梁以柔也被眼前這場景給嚇住了。

「按住他的手腳,把布條塞到他嘴裡!」尚修榮一面大聲指揮,一面迅速的攪動手中的湯藥,額頭上全是汗。

不斷又有人衝到將軍帳裡,擋在門口的梁以柔往旁邊側了側身子,正不知道該站到哪裡的時候,卻又聽到完顏千里喊了一句:「梁、以、柔!」那是他在被塞上布條之前喊的最後一句。

這咬牙切齒、用盡力氣的一喊把梁以柔嚇得一哆嗦,她後退了幾步,驚愕的看著完顏千里用力得滿臉通紅,脖子上的筋都繃了出來。

她的心猛的一跳……難道他知道了?

昏睡的這段時日裡,完顏千里的夢魘裡全都是梁以柔。

他意識混沌,渾身又痛又癢,像是有無數只螞蟻從心裡爬出來,鑽入四肢啃咬著他的骨肉,痛到極致的時候,倒是沒什麼感覺了,整個人輕飄飄的,像是靈魂出竅一般,離開了那具被劇毒折磨的軀體,回到原來的日子中……

那時他還是太子的伴讀,整日在皇宮裡無憂無慮,直到有一日遇見了那個瓷娃娃般的小女孩。

「母妃不哭,小柔乖。」年幼的以柔窩在母親的懷中,用小手去擦母親的眼淚,小嘴也委屈的扁了扁。

在假山後捉螞蚱的完顏千里正巧看到,偷偷躲起來問身後的少年太子:「她是誰?」

太子湊過來瞧了瞧,回了一聲:「那是柔,父皇的第六個女兒。」

完顏千里微微咋舌,「是公主?看起來不太像啊。」

太子點頭,「嗯,只是她母妃身份卑賤,她也不太招父皇的喜歡,哎,螞蚱呢?」

完顏千里一低頭,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把螞蚱放掉了,他有些訥訥的看了看空蕩蕩的手心,然後再抬頭,卻發現柔已經被她母妃抱走了。

後來聽太子說,柔的名字只有一個字,是因為父皇遲遲不賜她封號,於是她母妃就叫她小柔,完顏千里聽著就覺得莫名的心酸,好心疼那個小女孩。

戲許自那一刻起,那個女孩就從自己心裡印了烙印,再也抹不去了,所以才會心心唸唸的想了她十幾年,才會冒死去劫法場,才會一再的忍讓她,本以為她已被自己感動,可誰想到她竟是鐵了心要殺死自己……

當阮佑山告訴他有內鬼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了,而在戰場上得到證實的那一瞬,真的是心灰到極致,所以沒有做任何反應,就這樣被不安的馬甩下來,被突如其來的毒箭射中。

惡夢之中,彷若又看到那毒箭襲來!

箭鏃映在眸子中,無限放大,完顏千里瞪大了眼睛,眼前卻出現了梁以柔冷笑的臉。

「梁以柔……」完顏千里匆地坐起來,驚得滿屋人嘩然。

尚修榮一步跨到他床邊,滿臉的欣喜與驚愕,「將軍,你終於醒了!」

完顏千里呼吸不穩,眼神還有些渙散,喘息著望著一處,瞪了半晌的眼,才慢吞吞的轉過頭來看向尚修榮,他的眼眶赤紅,鬢角有汗滑下,臉色雖然蒼白,卻已經不再青紫,似乎毒素已經散盡,這樣直愣愣的呆了一會兒,他「咚」的一聲又躺了回去,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將軍,將軍?」

「梁……」完顏千里張了張唇,力道遠不如被夢驚醒時大,「梁……以柔。」

「你要找她?」尚修榮一蹙眉,迅即又揚了笑,回身道:「快去把梁姑娘請來。」

「不……」完顏千里突然道,激動的抬起手來,攥著拳頭。

「不見她……」他艱難的喘了口氣,上身微微揚起,梗著脖子用力的說:「再也……不見她,去……去把她……押起來!」費力的呼出口氣,又無力的躺回去。

尚修榮愕然,但還是照他所說的做了。

自那一日起,梁以柔的特殊待遇徹底消失了,不過或許完顏千里還是不忍心,只是將她囚禁在自己的營帳內,不許她再出來,飯菜也與其餘士兵一樣,皆是粗茶淡飯,她整日待在營帳裡,陪著她的只有聒噪的鳳頭,整日咿咿呀呀的給這悶悶的營帳添了不少的生氣。

「二十天了。」她摸了摸鳳頭光潔漂亮的羽毛,喃喃自語:「可我只剩下一隻信鴿了。」

在接到飛鴿傳書之後不久,她將信鴿的喙裹住,藏在榻下,就用鳳頭的糧食喂,前幾日沅國那邊來信來得勤,然而在那場大戰之後,沅國卻是與她徹底的失去聯繫了。

她夜夜傳書過去,可結果都是石沉大海,而今夜這該是最後一次了。

梁以柔從榻下捉出信鴿,將準備好的紙卷綁到信鴿的腿上,而後將它抱在懷裡,來到營帳的角落,掀開以往放走信鴿的一角,將最後一隻信鴿送了出去……如果再得不到回信,她又該怎麼辦呢?經過這次的事後,完顏千里死裡逃生,她卻再不想下毒了。

殺人的滋味太可怕,她不想再嘗試。

但她還是抱著一絲的希望,期待沅國或許會派人來將她救走,畢竟她已經成功的協助他們勝了一場,可又是十幾天過去,梁以柔夜夜在等,卻始終等不到沅國的來信,希望一點點的破滅,她開始變得心灰意冷。

如今完顏千里對她不聞不問,沅國亦對她不聞不問,仔細想想,自己過得還真是失敗透頂,其實在失身的第二天,她就該死才是,而茍且活到現在,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梁以柔嘆出一口氣來,而後低眸去看手心裡的瓷瓶……

那是她當初給完顏千里下的毒,如今,恐怕竟是又要派上用場了。

因為尚修榮醫術高明,自己身體底子也好,所以完顏千里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後就安然歸來,可這一回從昏迷到清醒,也是前前後後折騰了將近兩個月。

自從醒過來後,完顏千里的身子就無大礙了,接下來只要清乾淨毒素,再好好休養一段時日,確定沒有留下後遺癥就算沒事了,可老天爺卻連一個好好休息的機會都不給他。

因為梁以柔又自盡了。

於是剛把完顏千里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尚修榮,又跑去給梁以柔解毒,梁以柔不久前才受了打傷,又懸樑自盡,這次雖然被尚修榮救回來,卻是不易恢復,只能好好調養,不過聽尚修榮說,梁以柔沒什麼求生慾望,怕就算是救回來了還會再尋死。

於是完顏千里徹底氣炸了。

他吊著胳膊來到梁以柔的帳子,臉色陰霾的屏退了左右,時隔數十日,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看著她蒼白的臉,完顏千里的心有一瞬的軟化和刺痛……這就是要殺死他的女人,恨他入骨到不惜死去的女人。

他顫抖著吐了口氣,眼眸微微瞇起,「殺不了我,你就如此灰心嗎?」

梁以柔卻只是呆呆的看著帳頂,沒有任何反應。

完顏千里有些惱,大步邁到她床前,「這麼久沒見,你就沒什麼和我說的嗎?你都不肯對我解釋一下嗎?」他弓身單手撐住床,虎目緊緊的鎖住梁以柔,「馬鞍的手腳是你做的,內鬼也是你,對不對?」

梁以柔還是靜靜的。

完顏千里咬著腮幫,一字一句的說:「好,好,既然如此,那我再也不會給你機會了。」他吸了口氣,微微發著抖,語氣冰冷又陰沉,是梁以柔從未見到過的可怖:「這麼想死?我偏不讓,我要讓你活著,看我怎麼贏了這場戰爭。」

梁以柔眼眸一顫,緩緩朝他看來。

完顏千里看著她的眼,硬生生的扯出個冷笑來,「以為我阻止不了你嗎?我阻止不了,但有人能,告訴你梁以柔,你要是死了,我立刻就取了你主子的狗頭,另外再給你捎十個小孩和十個老人的頭顱。」

梁以柔匆地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而後緩聲說:「你……不能。」

完顏千里壓身壓得更低,兩人鼻尖幾乎相觸,他揚起唇,「你大可以看看我能不能。」

「卑鄙……」梁以柔的唇有些顫。

「一樣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二次。」完顏千里直起腰,「好好想想,你我相比,究竟誰更卑鄙?」他沉了會兒,神色隱忍,又道:「我從法場救下你,一直真心待你,那夜是我做的唯一錯事,而且我亦不是故意,難道就這樣該死嗎?」

「你我各為其主,不可能有真心……」

「我動了真心,所以就該死嗎?」完顏千里擰眉,眼眶赤紅。

梁以柔心弦一顫,下意識的抬眼去看他。

完顏千里卻是別開了目光,勻了勻氣後又說:「既然你如此絕情,那我也沒必要顧及你了,等你好了,就搬去我的將軍帳給本將軍暖床吧。」他拂袖轉身,眉宇顫抖,「最好別動尋死的念頭,理由你自己明白。」

「你……」梁以柔呼吸一滯,胸口劇烈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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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洛陽一戰是完顏千里人生中的第一場失敗。

此後又經過了祈山、沘州兩戰,似乎被激怒的完顏千里兇猛非常、下手狠辣,又一改以往習慣,皆是乘勝追擊,非要把對手殺得片甲不留不可,沅軍接連敗北,退軍數千里,但完顏千里卻不肯罷休,竟是連夜端了沅軍的營地!

大捷這日,完顏千里命人將梁以柔的東西都搬到了將軍帳。

看著東西一樣樣的被搬走,梁以柔的心也跟著涼下去……他果真是要這樣做。

心裡的痛,梁以柔卻逼著自己要麻木下來,既然不能尋死,也不能反抗,那唯一不痛的方式就是令自己麻痺下來。

她已經聽聞完顏千里對沅軍所做的事,對他的恨意似乎又回來了,但同樣她也看清這個男人並不善良,並且說到做到,如果自己反抗,他真的可能會殺死十個幼童和十個老人的。

被帶入將軍帳時,完顏千里正在看一幅畫,他著白衫紅褲,正屈著一腳歪在將軍榻上,內衫微敞,露出貼在胸肌上的玉墜子,見她進來,完顏千里對著押她進來的人微微頷首,「出去。」

那人俯首弓身,緩緩的退了出去,獨留梁以柔站在寬敞的營帳中央,她看出來完顏千里看著的正是她畫的那幅「山水畫」,於是嬌柔的身子變得更加緊繃,臉色也蒼白了幾分。

帳內燈火搖曳,映得他的表情飄匆不定。

完顏千里側首,將畫一轉,對著梁以柔「刷」的攤開,「你倒是聰明得很,竟識破了本將軍是如何用兵的,當出真是小瞧你了。」他勾唇一笑,匆的將畫扔到一邊,然後起身緩緩走到梁以柔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梁以柔漠然,「我亦是小瞧你了。」

完顏千里勾起她的下巴,「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我早猜出你是內鬼了,知道我為什麼不說嗎?」他微微俯身,湊得與梁以柔極近,兩人鼻尖微微相抵,呼吸糾纏,完顏千里凝視著她,「因為我以為你會回心轉意,因為我以為能把你的心捂暖,可是我錯了,你沒有小瞧我,我就是蠢,蠢得無可救藥。」

梁以柔緩慢的眨了眨眼,她最討厭完顏千里這副癡情的摸樣,她才不會信,於是梁以柔仍是冷冷的抿唇不語。

「很好,你……很好。」完顏千里直起腰,手指用力,「恪守本分的扮演著一個布偶的角色,本將軍缺的就是你這樣言少又不會反抗的……暖床布偶。」他的笑容變得有些古怪,下一瞬,梁以柔被他打橫抱起。

突如其來的天旋地轉,梁以柔竭力克制住想攀住他脖子保持平衡的衝動。

完顏千里大步跨到床前,毫不憐香惜玉的將梁以柔丟到床上,「砰」的一聲響,她疼得蹙眉,忍著不出聲。

完顏千里三兩下的除去了身上的衣服,以一種曖昧的姿勢逼近梁以柔的身軀,堅硬的肌肉與她的嬌軀緊緊相貼,與上次的慾火焚身不同,這次身下的人兒渾身冰冷,連呼吸都是冷的,完顏千里劍眉緊擰,凝眸看著梁以柔,看著她的蒼白、她的恐懼和她的隱忍。

為了那個國家,她果然可以做到這一步。

心口突然浮起的不忍令完顏千里微抬身體,不那麼用力的壓著她,可那股不甘心與刺痛又逼著他不能移開,不能這樣輕易的就屈服在對她的不忍之下……他不忍,可她對自己可是連一點的不忍都沒有,完顏千里深深吸了口氣,目光從她的眼移到那圓潤蒼白的唇上,然後略有些粗魯的俯首咬住她的下唇,梁以柔吃痛的蹙眉,瞪著他。

完顏千里咬著她的唇,含糊不清的笑,「本將軍要疼你了,開心嗎?」

梁以柔滿眼厭惡,終於是忍不住強行別開頭,唇瓣被完顏千里的齒咬破,泛出紅血絲,完顏千里一怔,而後抬手將她的頭扳回來,湊過去舔去她唇上的血,溫熱的舌頭在自己的唇上劃來劃去,梁以柔只覺得那感覺噁心又古怪,完顏千里扳著她下巴的手使力,梁以柔被迫的張開嘴。

接著靈活的舌長驅直入,與她的小舌緊緊糾纏,梁以柔眼眸泛著水氣,忍不住掙扎,完顏千里將她的雙手箝於頭頂上,長腿將她的兩腿分開,當他胯間的東西頂住自己的時候,梁以柔冷漠的面具再也維持不住,她嗚嗚的掙扎、反抗,可下巴被緊緊扣著,齒關無法閉合,只能任由那男人為所欲為,完顏千里越發動情,親吻的動作狂熱又急切。

淫靡的銀絲自兩人唇間淌下,沿著彼此的下巴,劃出一道曖昧的痕跡,梁以柔死命掙扎,素手緊握,用力的指骨泛白……她好想把這男人的舌頭咬下來,讓他再也不能這樣放肆的在她……在她嘴裡攪動!可怎奈下巴被他扣著,根本咬不了。

初經人事後的梁以柔怎禁得住這樣的親吻,在意識清醒的時候與一個男人做如此親密的事,即便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但到此時也禁不住亂了陣腳,唇被男人放肆的蹂躪,口中的汁液與空氣皆被給他吸吮走,輕微的窒息感令梁以柔渾身發軟,胸口悶得難受,還有些發脹。

不知過了多久,這個吻終於結束了……

長舌抽離,梁以柔吸了口氣,而後貪婪的呼吸,眼神因為呼吸不順而有些迷離,眼底浮著水霧,恍惚間看到完顏千里的臉離她極近,他也在喘息,下巴被兩人的唾液濡濕,那晶瑩的濕潤提醒著梁以柔,方才兩人接了個如何出格的吻。

梁以柔忍不住發窘,再也捺不住性子了,被完顏千里單手攥住的兩個手腕動了動,她掙扎道:「你……你放開我……」

「為什麼?今晚很冷,你得給將軍暖床。」

「我不是你暖床的工具!」梁以柔用盡力氣,蓄著淚的眼睛瞪著他,「你若是還有些良知的話,就放開我,我……我會做你的奴隸,不逃跑也不尋死……」最後的語氣有些卑微,梁以柔似乎有些放不下面子,說到後面臉色有些不自然。

「你可以不當工具。」完顏千里的語氣也軟化下來,他抹去梁以柔唇邊的水漬,語氣溫柔:「只要你願意。」

他的話梁以柔明白,但梁以柔卻覺得他是糊塗的,「強扭的瓜不甜,你不能強迫我背叛自己的國家,也不能強迫我……強迫我做這種事。」她惱怒的說,眼看他沒有放手的意思,語氣也焦急起來,「你是將軍,什麼女人都能得到,為什麼偏偏是我?即便你佔了我的身子,也不過是霸佔著一副皮囊而已!」

她的意思是,永遠不可能喜歡上自己了?

完顏千里的溫柔逐漸冷卻,「別人我都不要,我只要你,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我都要定你!」言罷不再給她掙扎的機會,粗魯的封住她的唇,大手毫不留情的將她身上的衣服撕去。

梁以柔匆地瞪眼,被封住的唇發出含糊的尖叫聲,纖細的手腕因為用力而繃出了青筋,單薄的衣料連同肚兜被扯去,身上的汗毛在一瞬間都立了起來,梁以柔瘋狂的扭動,但還是無法制止那雙大掌探到她身下,「撕拉」一聲扯去了她的褻褲。

完顏千里起身滑下,唇舌來到她的胸前攪動、啃咬,梁以柔終於能開口,大叫道:「完顏千里,你不能……放開我,放開!」完顏千里充耳不聞,雙腿一叉,抵住她不斷踢動的雙腿,而後長指闖入她的私處。

「不要,不要!」梁以柔崩潰的大叫。

「只要是本將軍給你的,你就不能不要。」完顏千里喘著粗氣,手指一伸,強行進入她乾澀的甬道,胡亂而粗魯抽插了幾下,甬道因為緊張而驟然縮緊,吸住了完顏千里的手指,也是因為過度緊張和恐懼,那被異物擠入的痛感被無限放大,梁以柔掙扎得更加厲害,被禁錮的雙手不斷抬起捶床。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混蛋、你不得好死!」

「剛才不還是死活不開口,現在怎麼罵起來沒完,我看你一會兒還有沒有力氣。」

完顏千里的呼吸因為憤怒和慾望而變得紊亂,他更加用力的按著她的手,另一隻手的手指從私處中抽出來,轉而圈住自己的慾望,上下套弄了幾下之後就送到梁以柔的雙腿之間,威脅似的從花瓣之間滑來滑去。

雖然前戲粗糙而沒感情,但只要是這樣看著她、撫摸著她、親吻著她,也足以讓完顏千里動情,再加上此刻兩人私密處的磨蹭,完顏千里的慾望脹得青筋突出,圓滑的頂端溢出了液體,濡濕了梁以柔的私處,梁以柔卻是只顧著掙扎,渾身僵硬得要命,她感覺不到什麼柔情,感覺不到什麼情動,只想趕快逃離!

可死命的掙扎卻在完顏千里埋入的那一刻倏地停止了。

梁以柔的尖叫聲沒了,只剩下狠狠的吸氣聲,完顏千里感覺她的身體驟然僵硬,抬眸一看,只見她大口大口的吸氣,赤裸的胸口上下起伏,她愣了愣,然後滾燙的淚不受控制的從眼角滑下,一顆一顆,燙得完顏千里心裡灼疼。

怒火一下子去了大半,完顏千里連忙不動彈了,「很……很疼?」不用問他也知道,梁以柔的私處乾澀難行,他都被夾得微疼,更別說梁以柔了。

梁以柔只是默不作聲的大滴大滴的流淚。

完顏千里被她哭得心慌,鬆開了箝著她的手,笨拙的抹去她的淚,「別哭……我最看不得你哭了……」話音方落,就聽得「啪」的一聲,完顏千里硬生生的挨了一巴掌,臉被打得一晃,唇角裂開,些許血絲滲出來,完顏千里愣了愣,隨即用拇指指腹抹去。

「混蛋……你混蛋……混蛋!」梁以柔滿眼恨意的瞪著他,當他鬆開了箝制後就想要逃跑,可稍稍一動,下身就傳來劇痛,她疼得呻吟,又無力的躺了回去。

完顏千里嘆了口氣,輕輕壓住她的肩頭,而後探指下去輕輕的揉搓著兩人的交合之處。

梁以柔抬手對著他的胸口就是一拳,「別碰我!」

「我也很疼。」完顏千里的目光柔和下來,不像剛才那樣充滿恨意和憤怒,他壓身下來,唇瓣貼在她白皙的肩頭,分分合含,「你只有那裡疼,我卻是連心都疼了,明明這樣喜歡你,卻還要違背自己的心意做傷害你的事……你一哭,我就捨不得,可無論我如何待你,你怎麼都不會捨不得我呢?」他的語氣那樣溫柔,柔軟的唇瓣在她肩頭翕動,粗糙的指又在不停的安撫著她。

梁以柔的意志有一瞬的動搖。

她逼著自己清醒起來……這個男人可是正在強暴自己!

「你就是這樣待我的?」梁以柔用力的側開肩膀,躲開完顏千里的唇。

「那是因為被你氣壞了。」完顏千里又湊過來,知道用強會令梁以柔更加激動,而用軟又容易被這女人擺佈,於是眸子一轉,他吻了吻她的肩,半是溫柔半是霸道的說:「以現在的狀況來看,你不服從,只會讓自己更疼。」

「你什麼意思,要我卑微的迎合你?作夢!」梁以柔啐道。

「我會出去的,但是……」他腰一動,梁以柔立刻疼得叫起來,「一動你就疼,現在還是先不要動了。」

完顏千里眼底帶笑,卻是表情嚴肅,和現在的情況十分不相符,他伏在梁以柔身上,一隻手撐在她臉側,一隻手繼續撫摸著兩人的交合處,誘哄著:「我會緩解你的疼痛的,但你必須配合我的方法……因為你根本逃不掉。」

「那我……」

「想咬舌自盡的話,先想想你沅國的人民。」

他竟然猜出了自己的想法!梁以柔一哽,雙手緊緊攥成拳,雖然沒有了箝制,但她卻清楚得很,以自己的力氣,根本沒法從他身下逃離。

她呼吸顫抖,不再流淚,只是赤紅著眼睛瞪著完顏千里,「我的疼痛,是你無法緩解的,你能給我的,只有恥辱和傷害!」

「我會改變你的想法。」

完顏千里勾唇一笑,將灼熱稍微往裡推了推,聽到梁以柔「嘶」了一聲,便又輕輕退了幾寸,如此反覆的摩擦了會兒,花穴內略有些濕潤,卻也是他的體液,梁以柔並沒動情。

完顏千里的慾望越脹越大,強忍著刺穿梁以柔的衝動,耐心的誘哄著,他用兩指,一指揉搓著那被自己的灼熱撐大的穴口,一指來回搓弄著穴口上的花蒂。

常年舞刀弄槍的指覆著薄繭,粗糙的指腹十分有技巧的揉搓,令梁以柔的身體產生了本能反應,即便心理上再抗拒,身體總是不能偽裝得完美,一點點的濕潤浸透出來,完顏千里頗有些喜悅,捻了捻指尖的濕潤,而後抬身到梁以柔身上,曖昧的將指填到自己的口中,「瞧,濕了。」

梁以柔大窘,猛地別開頭,厭惡道:「無恥。」

完顏千里不理會她的反抗,俯首下去想要吻她,梁以柔則著頭,不肯就範,完顏千里便不再強迫,轉而親吻她的額、她的眼、她的鼻。

一寸一寸,將她的溫柔皆納入口中,溫柔輾轉的親吻舔舐,雖然身下的人滿臉厭惡抗拒,但他卻陶醉其中,著迷般的親吻著她,胯下的男根還埋在她體內,每親吻一會兒,他總要動動腰,磨磨蹭蹭的樣子竟像是在撒嬌。

梁以柔只是緊緊閉著眼,只想等著他快些結束,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既然掙扎無用,那不如就忍耐,反正她最排斥、最恐懼的事已經被他做了,自己又掙扎什麼呢?再掙扎能讓時間後退,退到他埋進來之前嗎?

又是一滴淚劃過眼角,梁以柔顫抖著吸了口氣,被下體的異物感、脹痛感和灼熱感弄得很不舒服。

完顏千里也不急,一遍又一遍的愛撫她的身體,愛撫她的花蒂,灼熱輕微的在她體內磨蹭,半晌過後,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像是已經忍耐到了極限,而梁以柔的花穴也濕潤了不少,足以令完顏千里在她體內抽送,完顏千里喘息著壓上來,感覺她胸前的雪乳壓在自己胸前,柔軟的觸感令他瘋狂。

「以柔,好想要你……」完顏千里知道梁以柔不想吻她,便在她的頸窩裡磨蹭,像是性急的大狗一樣,「會讓你舒服的。」

他忍不住動起腰來,一下一下,緩慢的送到梁以柔甬道的盡頭,溫暖緊窒的感覺令完顏千里的聲音都發起顫來……他忍了太久了,慾望已經脹得發疼。

梁以柔低低的嚶嚀一聲,隨即恥辱的閉上嘴,懊惱自己的丟臉,但她細微的嚶嚀卻給了完顏千里鼓勵。

「你也喜歡的是不是?」完顏千里欣喜道,腰上的動作更快起來,短促的撞擊像是要刺穿梁以柔,他越來越快,越來越用力,梁以柔的身體被頂得上下晃動,連床板都發出了吱呀聲。

梁以柔的雙手緊緊攥著床單,緊咬著嘴唇,直到齒縫中滲出了血絲,但還是抑制不住喉嚨中破碎的呻吟,「嗯……」古怪的快感從那脹痛感中傳出,滲入四肢,令她的意志恍惚。

恍傯間感受到身上的男人揮汗如雨,他胡亂的說著些什麼,男根在她體內瘋狂抽送,屋裡只剩下肉體交合的啲啪聲、男人的低喘和她破碎隱忍的呻吟……她居然有感覺了?羞辱感和快感將她撕扯折磨,梁以柔能做的也只有讓自己的呻吟聲小一些,不那麼放蕩。

機械的運動不知持續了多久,梁以柔的意志越來越模糊,像是自我保護一樣,保護著自己不要清醒的面對這恥辱的一夜,所以她好像靈魂被抽離,只剩一副軀殼和完顏千里忘情的交歡,而後在兩人的驟然緊繃間一同抵達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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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公元五五四年,東夷國下旨言和,幾天之後,便以沅國恢復東夷主權、割地奉金,並年年為東夷進貢為終,結束了為期七年的戰爭。

接到聖旨的時候完顏千里大怒,若不是阮佑山和尚修榮死命攔著,恐怕早就把聖旨給扔到地上去了。

就這麼結束了?那個將梁以柔扣押了這麼多年的國家,應該被滅了才是!

「該死,皇上他到底在想什麼!」

「將軍!」阮佑山難得揚聲制止他。

「七年了,差一點就可以了,為什麼突然要言和?」完顏千里以拳擊案。

「皇上他自有計較,身為臣子,將軍您只能領旨。」尚修榮也勸慰道。

「什麼狗屁計較!」完顏千里怒道,一把將案上的茶杯揮到地上,瓷杯應聲而碎,碎片濺出老遠,蹦到剛進來的梁以柔腳邊,她微微抬眼,邁過瓷片,看都不看帳中的其他人,逕自走到帳子角落,在那張她常用來看書的虎皮椅子前坐下。

見她進來,完顏千里眸子一顫,攥起的拳頭微微鬆開,對其他二人說:「你們下去吧。」

阮佑山和尚修榮退下後,完顏千里開口道:「知道我為什麼發火嗎?」

梁以柔拿起手邊的書卷,隨手翻開看,不鹹不淡的開口:「不想知道。」

完顏千里從將軍榻上起身,站到鋪有羊皮地圖的大案前,以雙拳抵在案邊,「東夷和沅,兩國言和了。」

她肯定會很高興吧?會迫不及待的想要歡呼雀躍吧?完顏千里的拳背上浮現青筋,他覺得自己渾身的血管都在突突的跳。

梁以柔先是愣住了,手中的書卷「啪」的一聲落地,她的指尖微顫,眼底浮起了水氣,這樣怔忡了好一會兒,一滴眼淚落下,她卻驀地笑了出來,這是來到這裡後,她第一次笑,笑得那樣燦爛美麗,眼角還綴著晶瑩的淚。

雖然結果是不光彩的,雖然沅國幾乎成為東夷的屬國,但總算不用再生靈塗炭了,總算大家都是活著的。

「很得意是不是?」完顏千里上前粗魯的扣住她的下巴,「你的詭計沒能救了沅國,卻不料東夷主動放了他們一馬。」他手一晃,逼著梁以柔與自己對視,「但你要明白,即便收兵,我還是有本事衝進城門殺了你的子民。」

此刻這張帶著淚痕的笑臉,屢屢在他的夢中出現……她冷冷的笑,笑著將匕首插進自己的胸膛!

「惱羞成怒。」梁以柔不屑的說。

「你最好不要激怒我。」完顏千里瞇起眼,手一推,將梁以柔推開,「本將軍我很容易衝動,如果一不小心失去理智,一不小心殺人的話,那就不好了。」

他拂袖轉身,走回到書案後,捲起案上的羊皮地圖,推到一邊,露出壓在下面的那張女子肖像,畫中的女子冷若冰霜、氣若幽蘭,冷雅又高貴,正是梁以柔。

別看完顏千里粗聲粗氣,幼時也算是太子的伴讀,書沒少讀,也畫了一手的好畫,就是在這上面不甚用心罷了,只是畫中的梁以柔眉目靜好,絲毫不見冷漠。

這才是他的以柔,安靜高貴,絕不會處心積慮的殺他。

「過幾日我們就要拔營回城,我也會把你帶上。」完顏千里抬手摸了摸畫中女子的容顏。

「你越是想殺我,我就越要把你放在我身邊。」

梁以柔不語,精緻的下巴被他捏得發紅……他現在還真是恨死了自己啊,也好,那些莫名其妙的溫柔只會讓自己變得奇怪,這樣充滿恨意的相處方式,才是最安全的,最不容易的動搖的。

完顏千里對梁以柔的氣是柄雙刃劍,攻擊她的時候,也刺傷了自己。

每每對她說狠話的時候,完顏千里的舌頭都有種打結的衝動,明明他才是攻擊方,可每次看著她冷漠的神色與隱忍的態度,完顏千里就會覺得心痛,恨她的冷漠無情,也恨自己的優柔寡斷。

他果斷了半輩子,卻栽在了這個小女人的身上,所以才想要對她肆意傷害,來發洩自己的不甘,可不甘發洩出去了,卻將心痛留了下來,反覆的折磨他的心。

為什麼一個是真心相待的他,一個是利用之後置她於不顧的沅國,她卻從不肯選自己?她所忠心的那個國家,根本不在乎她!

他總會讓她看明白的,一定會。

一想到關於梁以柔的事,完顏千里就覺得頭疼,太頭疼了!

他沉吟了一聲,焦躁的甩了甩馬鐘,夾得胯下的馬嘶鳴了一聲,他倒提長槍,槍頭劃拉著地面,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完顏千里漫不經心的在前頭騎馬,眼睛看著地面上的痕跡……要不是皇上下旨言和的話,他大可以痛痛快快的殺進沅國都城,取了狗皇帝的頭,然後讓梁以柔安安心心的待在自己身邊。

所以說都是皇上不好,一點都不顧及兄弟!

心裡越發煩躁,他猛地抽槍,用力刺到地面裡,力道大的使槍身顫動,「停!」

「停……」身後的將士依次喊下去,一聲接一聲,一路傳到了隊尾。

已是臨近傍晚,大家不眠不休的趕了幾日的路,都已疲乏至極,於是完顏千里下令今日在此宿下。

下令之後,將士立刻忙活著安營扎帳,不過因為只宿幾日,所以只零散的搭了幾個簡易的帳子,完顏千里也是親力親為,興沖沖的背著箭,領著幾個兵去林間打野味了,梁以柔始終在馬車裡坐著,沒什麼動靜。

車外的將士井然有序的忙活著,待得無聊的梁以柔撩起車簾往外看,正瞧見完顏千里提著幾隻雁子回來,他半脫了長衫,露出健碩的臂膀,把長及腿下的袖子繫在腰間,拴在上面的幾隻野雞在他腰間晃來晃去。

他的心情似乎好了點,和身邊的士兵說說笑笑的……等等,她為什麼會知道他剛才心情是不好的?真是的,觀察他幹什麼?

梁以柔坐回去,卻被從袖中溜出來的一物給硌到,輕嘶了一聲,摸下去才發現是一朵雕花。

將獵物交到親兵手中後,完顏千里大步朝這裡走來。

冷著一張臉撩簾跨入馬車,一抬眼卻眼尖的看到梁以柔手中的雕花,眼神驀地一軟,完顏千里握拳掩著口咳了幾聲,躬身走到梁以柔身邊坐下,然後大咧咧橫倒在她腿上,梁以柔被壓得痛了,忍不住低呼了一聲。

「本將軍乏了,找你來解解乏。」

梁以柔勻了勻氣,不與他計較。

「剛才手裡拿的是什麼?」完顏千里闔著目,雙手環胸,狀似不經意的問。

「穢物,拿出來難免會污了將軍的眼。」一如既往的謙卑字眼、諷刺語氣。

「你竟敢說我送你的東西是穢物?」完顏千里匆地睜眼,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的拽到自己眼前,那雙素手攥著的正是他當日送她的雕花。

目光一劃,落到她那張冷若冰霜,卻又帶著些許窘迫的小臉上:心弦一顫,將她的手按到一邊,起身將她吻住,梁以柔的頭被他撞得朝後仰,磕到車板上。

他一手按著她的手,一手撫上她的酥胸,輕輕揉搓。

梁以柔被驚到,忙不迭的掙扎,發出抗拒的嗚嗚聲……難道他要在馬車裡?而且還是白天?老天,這太逾矩了!

她的小手攥成了拳,想要掙脫完顏千里的箝制,好在接過吻之後,完顏千里就停止了,他長指一挑,將梁以柔手中的雕花拿了過來,然後放到她的鬢間,完顏千里的眼睛始終看著梁以柔,兩人的唇離得極近,還帶著濕漬。

「但凡我給你的,你都不能不要。」

「你為人一向如此卑鄙霸道嗎?」梁以柔不甘示弱。

「忍受不了嗎?那你就跑啊,你不是很聰明,連打仗你都能摻和了,你還有什麼做不到的?」完顏千里將已經掛到她發間的雕花扯下來,也扯斷幾根她的髮絲。

「我不能走,理由你自己明白。」

「為了你沅國百姓?」完顏千里又倏地笑起來,抬手抹去梁以柔下巴上的濕漬,「可誰又為了你?你的主子?你的國君恐怕早已把你這人給忘乾淨了吧?」出乎意料的,梁以柔的臉色並沒有變得很難看,而是有些迷惘。

沅國,她灑了一片赤膽忠心的國家,而如今,那裡卻棄她於不顧,利用了她之後便不理會她的死活了,如果當初完顏千里一怒之下殺了她這內鬼呢?恐怕沅國也不會插手。

無論如何,她都已經是枚棄子了。

梁以柔面無表情的看著完顏千里,倒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我都明白,從始至終都沒人為了我,沒有人,怎麼,你滿意了嗎?」她輕輕的笑,眼底有些閃爍,「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害你輸了一仗,然而對你來說,贏真的這麼重要嗎?」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問,為什麼會介意他對自己的恨。

被她這樣一問,完顏千里愣了愣,他斂去臉上的笑,也斂去那副恨色。

「輸贏不重要。」完顏千里直起身,將雕花放到座上,「重要的是處心積慮要殺我的人,是你,梁以柔。」他用指將座位上的雕花撥弄正了,轉身下了馬車。

幾日後,完顏千里帶了人來見梁以柔。

那人本是宰相府的管家梁永成,他對梁以柔一直忠心耿耿,梁以柔被問斬後,成伯淪為奴僕,在奴隸市場被阮佑山找到,這才脫離了苦海。

不知經過了多少折騰,老人變得瘦骨嶙峋、面色蠟黃,一見到完顏千里,便跪了下來,神色頗有些不卑不亢。

「老奴參見大將軍。」他深深伏在地上。

「起來吧,佑山給他搬個椅於來。」完顏千里微微頷首,大手始終擺弄著手裡的玉珠子,眸子緊緊鎖住成伯,面容冷漠,「聽佑山說,老人家是侍候過梁以柔的,而現今的境況不是很好。」

「茍且偷生而已。」言罷,成伯起身又跪下,「老奴還未謝過大將軍大恩!」

完顏千里不動聲色,也不讓他起來,只是沉聲問:「此話怎講?」

成伯緩緩抬頭,面容蒼老,但神色清明,「將軍救老奴主子在先,將老奴帶出苦海在後,如此大恩老奴沒齒不敢忘。」言罷又叩拜行了一禮,之後挺直背脊跪著。

完顏千里微微揚眉,暗嘆這老傢伙聰明得很,不但知道他是救了梁以柔的人,還話裡話外的試探他。

「老人家比她聰慧多了。」完顏千里露出些許笑容,略一抬手,「起來吧,不要跪著,我有幾句話還要詢問你。」

阮佑山伸手去扶,卻被成伯抬手擋住,「在大將軍開口之前,請先聽老奴幾言……大小姐是老奴一手帶大,情比血親,所以如果將軍所問之事是對大小姐不利的話,還恕老奴不能相告。」他一字一句,語氣不重卻聲聲堅決。

完顏千里的笑容更深,「方纔你也說了,我救她在先,既然救了,便不會害她,老人家放心落坐便是。」他將玉珠子攥在手心,微微傾身,神色緩和了許多,似乎對成伯的忠心表現十分欣賞,「我只想問,沅國可有接回梁以柔的意思?」

聽聞此言,成伯神色一動,旋即垂首道:「並無此意。」

完顏千里放下心來,「那就請你將這番話一五一十的轉達給你主子吧。」

成伯被阮佑山帶去了梁以柔的帳子,一去便是幾個時辰。

完顏千里在帳子裡踱來踱去,他曾下定決心要讓梁以柔看清沅國是如何待她的,可將成伯帶過去之後,梁以柔的話總浮現在耳邊……我都明白,從始至終都沒人為了我,沒有人。

那樣滿不在乎,又自暴自棄,既然她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又為什麼非要把那血淋淋的事實剖給她看呢?

就那麼一瞬間,完顏千里後悔了。

他眉心一擰,「嘩」的一下把玉珠子甩到手心裡,大步流星的撩起帳子往梁以柔的帳子去了,兩人的帳子離得很近,完顏千里手長腳長,走了數十步便到了,甫一到營帳門口,正巧成伯從裡面出來。

他臉上帶有淚痕,神色萎靡,成伯看了他一眼,隨即嘆口氣搖了搖頭。

完顏千里一下子就急了,「這是什麼意思?」

成伯聲音有些啞:「該說的老奴都說了,大小姐現在正在傷心……」

完顏千里心一顫,連忙推開成伯走了進去,因為是臨時搭的帳子,梁以柔又多半和完顏千里睡一起,所以這個帳子裡沒有床,梁以柔就坐在一張小榻上,愣愣的看著一處出神,即便聽到完顏千里進來的動靜,她也沒有任何動作。

「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到底什麼是真心,你的真心又是給了誰?」完顏千里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漠。

他緩步走過去,待到靠近時才發現她在哭,舌尖又有些打結,完顏千里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那些冷冰冰的話到了口邊又被吞了下去,「你……」

「為什麼告訴我……」一滴淚落到梁以柔的膝上,在她的衣袂上浸開。

完顏千里覺得自己的心都被揪緊了,什麼氣惱、什麼不甘統統都被拋之腦後,此刻的他只覺得愧疚,為什麼要告訴她?

是啊,他自己也想問,自己到底是哪根弦搭錯!

完顏千里忍不住傾身下去摟住了她,雙臂微攏,他將下巴輕輕的抵在梁以柔的頭頂,如此親近的感受著她的顫抖與灰心,「以柔……對不起。」

這是梁以柔第一次如此溫順的接受他的擁抱,她沒有掙扎,木偶一般被完顏千里摟著,雖然早已看破,可當自己最信任的成伯將真相一字一句的告知於她時,她還是覺得好難過。

為了沅國的百姓,為了皇帝的性命,她茍且偷生,承受著失去貞潔的羞辱,可到頭來,如今陪在她身邊來安慰她的,居然是那個她視為死敵的男人,這讓她情何以堪?

雖然是他故意將真相告訴自己的,可沅國做了這樣的事,他也只是找人來轉述而已,更何況,現在的她沒力氣再去恨誰了。

梁以柔閉上眼,眼淚無聲的湧下,順延著她小巧的下巴,低落到完顏千里護在她身前的手上,一滴一滴,濕潤了完顏千里的心。

兩人這樣靜靜的抱了許久,梁以柔終於沙啞的開口道:「看我落得如此下場,你開心嗎?」

「我只是不想你走。」完顏千里如實道。

「為什麼要這樣?」梁以柔輕聲問。

「因為喜歡你,自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你。」完顏千里摟她摟得更緊。

梁以柔並不知道完顏千里所說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多年前,只覺得他說的一點都不詩情畫意,一點也不好聽,不過梁以柔眼淚落得更兇了,她身子微微一側,將臉埋到完顏千里的懷中,無聲的哭泣,抽噎的肩膀聳動。

「可我不想留下來,不想……」

「跟著我,有哪裡不好?」完顏千里擰眉,因為她的話而有些不悅。

「哪裡都不好,都不好……我想回去,可他們不要我了……沒人要我……」

「誰說沒人,我要你啊。」聽她哭得這麼委屈,完顏千里又心軟了,不禁溫聲哄她。

「你不是恨死了我嗎?」

「不是恨,是氣!氣你的狠心,氣你總是察覺不到我的真心,什麼各為其主,什麼根本不可能有真心,你知不知道我聽完之後有多難過!」察覺到自己語氣略重,完顏千里連忙又放軟語氣:「好了,不說這個了,總之,就算全天下都背棄了你,你身後還有我在等你,因為全天下,再沒有第二個梁以柔了。」

一直以為他是個大老粗,可如今說起話來,居然也是這樣的好聽。

梁以柔怔住,哭聲都止了:

四目相對,完顏千里眼中的情意令梁以柔的心微微悸動。

那一刻,忘了彼此的身份,忘了兩人之間的糾葛,就這樣溫柔的看著,感覺到從他眼中傳出的愛意。

梁以柔正是脆弱的時候,一點心理防備都沒有,那些話她是一字不落的都聽進去丁,並且還為之不知所措,滿腦子都在想……

他是認真的,他居然是認真的?原來不是所有人都不要她,還有個完顏千里喜歡她!

完顏千里看她呆呆的,以為是不信,不禁有些懊惱。

「要我如何做你才肯相信?」他有些急。

梁以柔眉心一動,微微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方才是驚訝與心涼,現在則是無措與悸動,她覺得腦袋懵懵的,還沒從剛才的打擊中脫身就又陷入了另一個漩渦,心中逐漸萌發了一種喚作感動的情緒,方才忘記流下的淚又緩緩的淌了下來。

完顏千里心一疼,吻去她的淚。

鹹澀的淚濡濕了薄唇,完顏千里蜻蜒點水般從她頰上掠過,卻還是令她紅了臉,完顏千里溫柔的親吻著,一路來到她的眼角,吻去了她即將墜下的淚。

舌尖有些發苦,完顏千里用拇指揉了揉她的唇瓣,「你的淚好苦。」隨後寬大的手撫上她的胸口,熟稔又曖昧的摩挲,令梁以柔的呼吸亂了章法。

可很快,完顏千里的手就停了,他頓了頓,旋即用手壓住她的肩,將她按躺在榻上。

梁以柔一驚,以為完顏千里要做些什麼的時候,卻瞧他長腿一跨,擠到她的身後面來,調整了下姿勢,將她牢牢的摟在懷裡,因為榻很小,梁以柔幾乎是躺在完顏千里的懷裡。

他將臉湊到梁以柔的頸窩,摩挲了幾下,「我不碰你,只是抱著你睡。」

梁以柔眼珠微微一動,下意識的咬唇。

健碩的胸膛與她的背緊緊相貼,兩人的心跳混雜在一起,完顏千里抬手,不知指間拈了什麼,只是那樣信手一彈,帳內的燭便滅了。

週遭暗下來,梁以柔有些緊繃的躺在完顏千里的懷裡,明明之前已經有過肌膚之親了,比擁抱更親密的事也做過,可今天為什麼會覺得如此緊張?

兩人靜靜相擁,氣氛祥和又美好。

梁以柔突然覺得完顏千里也不是多麼的令人難以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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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浩浩蕩蕩的東夷大軍行了數月,終於是回到了東夷國。

完顏大將領兵凱旋,皇上赫連息未領慶妃葉氏於敬康門外引儀仗相迎,遠遠相望,完顏千里策馬前行,一身紅纓盔甲在日頭下燦燦生光,露在頭盔外的眸子亮若辰星、劍眉斜飛入鬢。

車隊行至敬康門外數十步遠時,完顏千里掃腿下馬,快步走到皇帝赫連息未身前,取下頭盔夾在腋下,單膝跪下一拜,「末將參見皇上,吾皇萬歲!」他單拳撐地,聲音洪亮。

「一戰七年,愛卿凱旋而歸,朕心甚慰。」赫連息未俯身虛扶了他一把。

「大將軍勞苦功高,皇上可要好生獎賞才是啊。」慶妃葉氏笑著走到赫連息未身邊。

「愛妃說的是。」赫連息未點頭,對著完顏千里微微頷首,神色鄭重,但眼底卻帶著笑意,他輕輕按了按完顏千里的肩,「朕就敕封你為從二品的昭勇大將軍,以慰你這七年的辛勞吧。」他收手攏袖,略顯威嚴的笑了笑。

「末將謝皇上隆恩!」完顏千里屈膝跪下。

「朕已在昭陽殿大擺宴席,與眾卿家同樂。」隨行來的大臣紛紛跪下高呼萬歲。

坐在馬車中的梁以柔忍不住撩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宮門口的儀仗大器,看那規制是迎接二品大將該有的隊勢,恍惚間,彷彿還看到眾人簇擁之間有一抹明黃色……皇上嗎?若真是,那完顏千里還真是好大的面子。

梁似柔放下車簾,回憶起自己也曾有過這樣的風光,馬車微顫,車隊緩緩行進,完顏

千里帶著幾名將領進了宮,而其他的人則回將軍府。

她被安置在完顏千里的房間裡。

對於這點,她已經習慣,完顏千里總喜歡把她放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至於他的房間,特別符合他這將軍的身份,佈置的簡單大器,中堂迎面掛著一幅古畫,古晝兩側配一刀一劍,畫下的翹頭案上燃著香爐,香爐邊上擺著幾本兵書。

東暖閣是睡房,西暖閣是書房,梁以柔走進西暖閣,發現書案和盔甲架子邊騰出了一塊空地,放了張床榻,掛有金絲錦繡牡丹的床帳,玉鑄的枕頭側還擺著個香囊,梁以柔拿起來嗅了嗅,裡面裝的是茉莉花和合歡花,有助於睡眠的。

她拿著香囊轉身,又走到鏜甲架子前,那上面掛著一套簇新的鏜甲,這樣一個穿著鏜甲征戰沙場的男人,居然也會這麼細心?竟知道她一入夜總是不得安睡。

抬手摸了摸鏜甲,細細的打量著這房中的佈置,一路又來到東暖閣,發現這裡竟是擺著一個金絲楠木的梳妝臺,她略有些欣喜,挪開小凳坐下,銅鏡中的女子眉目靜好,臉色紅潤。

完顏千里把她養得很好,竟是比在沅國的時候還要滋潤些。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與鬢角,梁以柔有些出神……將軍房裡居然有個梳妝臺?肯定是完顏千里囑咐下人提前準備的,可為什麼不放在西暖閣呢?大抵是想看她在他面前梳妝吧,這樣的想法令她有些害羞,她真的是越來越看不透這個男人了。

她討厭他的癡情與溫柔,那會讓她動搖,可又……捨不得他的溫柔。

梁以柔將香囊放在梳妝臺上,頭疼得揉了揉太陽穴。

如此頭疼了三日,卻遲遲沒見到那個令她頭疼的男人,肯定是在宮中享樂吧?說不定皇上還賜他幾個女人……想到這兒,梁以柔精神一凜,惱怒自已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窗外月色朦朧,梁以柔翻了個身,將自己裹進被子裡。

已是亥時,將軍府一片靜謐,皇宮之中卻是歌舞昇平。

約莫丑時,宮中的筵席這才散了,完顏千里略有些疲乏的跟在引領太監的身後,太監手中的宮燈照亮了前面丈餘的方磚,完顏千里酒意未散,感覺暈暈的,知道今夜定又是回不去了。

拐出御花園,快到自己所住的桃頤園時,卻被一個突然閃出的人影給攔住了,帶路小太監駭了一跳,挑了宮燈照了照,而後慌忙跪下。

「皇……」

「噓!」赫連息未做了噤聲的手勢,而後用腳輕輕一踢,「滾到後面去。」

「是,是。」小太監爬起來,弓身退到了後面去。

「拘了你三日,卻只有今夜騰出了功夫來瞧瞧你。」赫連息未走出黑暗,一襲黑紗金裡的龍袍襯著他面如冠玉,他的身後跟著太監總管,規規矩矩的站在離他幾步遠的位置上,垂頭搭腦的不敢抬頭。

「末將參見皇上。」完顏千里跪下。

「現下只有你與朕二人,就免了這些禮數吧。」赫連息未將他虛扶起來。

下一瞬,手刀就這樣突如其來的落下!

完顏千里機敏的閃過,被赫連息未連招逼得後退,卻始終不肯還手。

赫連息未有些惱,「還手!朕不需要你讓著!」言罷,招式變得更加凌厲起來。

完顏千里忍不住手癢開始還手,兩人你來我往數招,竟是不分伯仲,最終以赫連息未搡著完顏千里的心口、完顏千里扣著他的命門這個詭異的姿勢作為結束。

「哈,怎麼樣,朕進步了沒?」

「是,皇上神勇。」完顏千里抱拳行了一禮。

「那是自然。」赫連息未略有些得意的揚眉,隨即攏了攏衣袂道:「只是天天除了看折子,還是看折子,這一身功夫沒地方用,也是憋得慌,說起來,你可比朕遙多了,在外面自由自在的,即便是沙場,也是比我這皇宮痛快敞亮。」

「皇上又胡言亂語了。」完顏千里走到赫連息未身側,兩人緩步而行,「末將可是去外面拚命,那可不好玩。」

赫連息未側頭白他一眼,「不好玩?我看你玩得挺美的,還玩回來個女人。」

完顏千里步子一頓,腰帶上的玉珮香囊相擊,「叮」的一響,「原來皇上知道了。」

赫連息未揚眉,「這天底下還能有朕不知道的事?」他勾住完顏千里的肩膀,促狹的笑起來,「說吧,那是哪家的姑娘,多大歲數了?好看不,可有朕的慶妃好看?」

「當然,比你後宮所有的人都好看。」完顏千里勾了勾唇。

「這麼猖狂!朕的後宮可是百花叢,什麼花都有,你撿來的那朵,不過是小家子氣的鳶尾而已。」赫連息未不服氣的哼了哼。

「就是好看。」完顏千里還是笑。

「被你這樣誇,朕倒也有了興趣,哪日宣進宮讓朕瞧瞧。」

「不能平自給你看。」完顏千里拂開他的手,道:「我想跟你討個恩賜。」

「到底有多矜貴,還得跟朕講條件。」赫連息未來了興趣,「說吧,什麼恩賜?」

「賜婚。」完顏千里正色道,赫連息未怔了怔,完顏千里立刻撩袍跪下,「末將懇請皇上下旨賜婚。」梁以柔原就是宮中的人,真相大白之後,他還是得讓赫連息未賜婚才能娶她。

「這……」赫連息未有些猶豫的摸了摸下巴,因為他原已經準備招完顏千里做駙馬了,沉吟半晌,「賜婚可不是說賜就賜的,總得讓朕先瞧瞧她才行,萬一真是醜八怪什麼的,賜了婚還丟了朕的臉。」

「她好看,比你的慶妃好看。」完顏千里說。

「朕的慶妃可是傾國傾城!」赫連息未道,卻不顯得有多生氣。

回城第四日,完顏千里終於回了將軍府。

那時梁以柔正在暖閣裡面逗弄鳳頭,完顏千里走到門邊,遣了身邊的小廝,輕手輕腳的走進去看著她。

梁以柔的側臉氤氳在光線中,唇角微微抿著,眉梢眼角皆是恬淡的笑意,美好的好像畫中的人,完顏千里忍不住湊近了些,衣袂的摩擦聲驚動了畫中的女子,她回頭,愣了愣。

「我回來了。」完顏千里有些侷促。

「嗯。」梁以柔朝他點了點頭,又繼續喂鳥去了。

「一會兒……你隨我去個地方。」完顏千里試探的問。

其實自從回城之後,完顏千里就有些不安,梁以柔的身世他始終沒有說出來,但總這樣瞞著也不是長久之計,畢竟她現在是敵國宰相的身份,關鍵時刻,肯定要把前事說出來保她的,況且以赫連息未和他的交情,讓他將這個前朝公主賜給自己,總是可以的。

「去哪兒?」梁以柔漫不經心的問。

「你只管跟著去就是。」完顏千里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說謊。

「哦。」梁以柔懶得與他爭辯,只是專心的逗弄鳳頭,原以為他還會過來和自己說些什麼,因為以往都是這樣的,他專喜歡黏著自己,可等了片刻之後回頭,才發現他已經走了。

梁以柔的心莫名的一沉,有些失落……可是她為什麼要失落?那男人不黏著她了,她該高興不是嗎?

用過午膳之後,兩人便出發了。

梁以柔著了一襲團蝶百花的鳳尾裙,頭梳墮馬髻,插了幾根素銀的簪子算作點綴,整個人看起來美麗又不失恬靜,而完顏千里穿著挑絲雲雁的朝服,坐在馬車上時,一直在心神不寧的擺弄胸前的玉珠子,偶爾會抬眼看梁以柔,但很快就劃開目光。

「謊話都說不圓滿。」梁以柔終於開口:「出門前不知道把朝服脫了嗎?」

「呃……」完顏千里摸玉珠子的手一頓,低眸一看,窘迫道:「你可以不來的。」

「你會帶我來,定是你們皇上已經知道我的存在了,這次不去,還會有下次的。」

「我會護著你。」完顏千里弓身,將手肘撐在雙膝上。

「若他執意要斬了我這個敵國宰相,你能如何護我?大將軍。」

「不,他不會斬你的。」完顏千里匆地抬眸,解釋道:「這次入宮不是為了那件事。」

「那是為了什麼?」梁以柔揚眉。

「是因為……因為……」完顏千里有些發窘,不知該如何說自己想讓皇上賜婚,如果說出口,梁以柔不同意怎麼辦?他不想被當面拒絕,還是等赫連息未開口吧。

他直起身,抬手搓了搓耳垂,「你去了就知道了,至於你宰相的身份,你可以不說,我會替你瞞著。」

「瞞?」梁以柔看著他,淡笑著,卻沒再說下去了。

兩人都沉默下去,一直到皇宮,都沒人再開口。

馬車停在敬康門外,完顏千里帶著梁以柔徒步走進宮城,沿著御道走了很久,周圍儘是猩紅的宮牆,腳下是丈餘的青磚,其實所有的宮城都是一樣的,都是將無數生命圈禁在這個華麗的牢籠裡,恍惚間,梁以柔以為自己是回到了沅國的皇宮。

那時候她也是穿著朝服,沿著這御道一直走,她隻身一人,背負著許多責任、許多迫不得已,匆匆的在這御道上走,她越走越累、越走越慢,沒人來安慰她,沒人來幫她分擔肩上的擔子。

不知不覺間,眼底居然濕潤了,梁以柔吸了吸鼻子,出神間,不經意的撞上了突然停下來的完顏千里。

梁以柔一驚,被撞得後退了幾步。

完顏千里連忙拉住她,滿眼的關切,梁以柔怔怔的抬眸,似乎還陷在剛才的回憶當中……啊,是他,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出現,莫名其妙對她好的男人,是那個她最討厭,卻也是唯一一個在她痛苦時安慰她的男人。

「怎麼了,不舒服?」完顏千里抬手摸了摸她的瞼。

「沒事……」梁以柔回種,側身躲開他的撫摸,「剛才有點出神,我們走吧。」

「嗯。」完顏千里狐疑的鬆開手,退幾步走到她身邊拉住了她的手,「別怕,有我在。」

梁以柔的指尖顫了顫,但還是沒有掙脫開。

完顏千里帶著梁以柔在養心殿外等到了申時才被宣進去。

赫連息未坐在龍案後,手邊堆著幾疊的折子,見他們進來,赫連息未緩緩放了筆,雙手輕輕合攏撐著下巴,似乎在等著他們衍禮。

兩人走到大殿之下,完顏千里率先撩袍跪下,「末將參見皇上!」

梁以柔隨後緩緩跪下,態度不卑不亢,「草民參見皇上。」

「平身。」赫連息未抬抬手,「昭勇卿身邊的這位是……」

「草民梁以柔。」梁以柔雙手輕輕攏在身前,面對敵國君主依然禮數周全。

「抬起頭來讓朕瞧瞧。」赫連息未將奏折推到一邊,饒有興趣的瞧著殿下這個令完顏千里著迷的女子。

梁以柔聞言抬頭,眼睫卻依舊低垂著,不與赫連息未對視,赫連息未瞇眼打量她,笑道,「果然貌美,只是也至多和朕的慶妃平分秋色而已,怎麼就把昭勇卿迷得神魂顛倒了呢?還跑到朕眼前來,要朕賜婚。」

賜婚?梁以柔的心咯瞪一跳。

完顏千里面皮有些發熱,赫連息未不管殿下人的心思,只覺得這女子越看越眼熟,正琢磨著從哪裡見過她時,身側的太監總管匆匆走到他身邊,附耳道:「皇上,慶妃娘娘來給您送點心了,是讓她在殿外候著嗎?」

「不,讓她進來吧。」赫連息未道。

「是。」太監弓身退下。

須臾後,殿門大開,慶妃領著婢女走進來,人未到,銀鈐般的笑聲便先到了,「皇上可是在養心殿悶了大半天了呢,臣妾瞧著都心疼,所以拿了……」拐到暖閣內,一瞧見裡面有人,便沒了聲,轉而規規矩矩的福身道:「原是有人在,臣妾逾越了。」

「參見慶妃娘娘。」完顏千里道,梁以柔隨後也跟著行禮。

「大將軍。」慶妃也回以一禮,美眸一轉,看見梁以柔後怔了怔,「這是……」

「這姑娘可是昭勇卿心尖上的人。」赫連息未道。

「皇上玩笑草民了。」梁以柔淡聲回道。

「怎麼是玩笑?昭勇卿今日便是跟朕討賜婚來了。」

「原來如此。」慶妃瞭然的笑,走到赫連息未身側,親暱的扶住他的肩,「這可是成人之美的好事啊。」蓮步移到赫連息未的身後,輕輕的替他捏肩解乏,「皇上可不能拂了大將軍的面子。」

「末將懇請皇上成全。」完顏千里見機跪下。

「既然愛妃都如此說了,那膚……」赫連息未抬手按住慶妃的手。

「草民不敢高攀大將軍,請皇上明鑒。」梁以柔「撲通」一聲跪下,深深行了一禮,隨即抬頭認真道:「草民乃是沅國的罪臣,自認卑賤,無法與將軍匹配。」

「以柔,你……」完顏千里側首看著她,有些受傷。

「你說什麼?」赫連息未突然斂了笑容,擰眉看著梁以柔,「你是沅國的人?」

「是。」梁以柔絲毫不畏懼。

「昭勇卿你怎麼沒如實告訴朕?」赫連息未轉而看向完顏千里。

「末將……」完顏千里垂首,腦袋亂得很,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

「不過如今東夷和沅國已經言和,朕自然不會為難你,只是賜婚……」

赫連息未不再說下去,梁以柔直挺挺的跪著,完顏千里始終低著頭,慶妃則是慢條斯理的給赫連息未捏肩。

幾人沉默了片刻之後,一直垂頭搭腦的完顏千里匆地抬頭,眼底有些水光閃爍,眼神堅定,「皇上,末將此生非她不娶。」

在場的人都同時怔了怔。

赫連息未率先回神過來,「可是人家不願意啊。」

完顏千里側手抓住梁以柔的手,勉強的笑,「她只是妄自菲薄而已。」

赫連息未摸了摸下巴,「雖然兩情相悅,但賜婚也不是小事。」

完顏千里拽著梁以柔深深伏下,「請皇上成全。」

梁以柔任由他拉著,感覺腦袋有些嗡嗡的響……非她不娶?

他是說非她不娶嗎?這種事可不是開玩笑的,怎麼能對皇上說這種話呢,對皇上說了就不能反悔,否則就是欺君啊!

「朕會好好考慮的。」赫連息未用手指敲了敲案面,目光在梁以柔臉上劃來劃去,滿眼探究,「你們先退下吧,放心,若是真心,朕自然會成全。」

無視有話要說的完顏千里,他將慶妃拉到自己身邊,「愛妃帶了什麼好東西來,朕正好餓了。」

既然如此,完顏千里也只好和梁以柔退下了。

他們離開後,赫連息未張口含住慶妃遞周來的點心,若有所思的咀嚼著,慶妃奉了茶上來,不經意的說:「總覺得在哪裡見過那姑娘,她是哪個名門望族的小姐?」

赫連息未瞠目,含糊不清的說:「愛妃竟也這樣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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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 00:16: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從宮中回來之後,梁以柔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草草的用了晚膳,回房之後梁以柔也是悶悶的直接朝西暖閣走,完顏千里終於耐不住了,快走幾步拉住了她,急急的問:「你在生氣?」

梁以柔掙了幾下,完顏千里不肯放手,緊緊的攥著她的手腕,人也貼了上去。

「我為什麼生氣?」梁以柔瞪他。

「氣我自作主張讓皇上賜婚。」完顏千里跨到她身前,「是不是?」

「你是將軍,我是賤民,你向皇上要了我這個賤民,也無可厚非,怎麼能說是自作主張呢?」梁以柔賭氣般的別開了目光,不肯再看他。

「你就非要這樣說反話嗎?」完顏千里有些急,「你明知道……」

「我明知道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梁以柔打斷了他的話,略有些失態,「那些胡話,你對我說說也就罷了,為什麼要對他說?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我們怎麼可能成婚!」她察覺自己的失控,懊惱的咬住唇。

「什麼身份不身份的,我對你有情,就誰都攔不了我娶你。」

「有情?我早說過,你我各為其主……」梁以柔對著他搖了搖頭。

「不許再說了!」完顏千里吼道:「我最恨你這句話,狗屁各為其主!」

「我有說錯嗎?你是將軍,我是敵國罪臣,你娶了我,只會落人話柄。」

「落什麼話柄,誰敢說我,誰說我就砍了誰!」完顏千墾恨聲道。

「我是沅國的人,就算那裡不留我了,我也不能嫁給你。」梁以柔別開頭。

「這才是真正的理由是不是?什麼怕我落人話柄,什麼配不上我,明明就是你自己不想,你嫌棄我是東夷人,你怕嫁給我後,留給自己一個叛國的罵名!」完顏千里甩開她的手,眼眶氣得發紅,「我以為上次已經將你說動了……以為你已經接受我的真心了,可沒想到你心中還是只有那個沅國!」

梁以柔的心微微抽痛。

她無法否認,完顏千里的那番話確實將她說動,可正是因為被感動,才不能嫁給他,那樣對他,對自己都沒有好處。

今日完顏千里的賜婚要求將她敲醒,必須在兩人都陷得更深之前切斷他們的聯繫!

梁以柔咬了咬牙,平復下情緒,令自己看起來冷漠又無情,「你之前的種種作為,就叫做真心?如果是的話,那真抱歉,我一點也沒有看出來。」她轉過身,背對著他。

「你……」

「煩請將軍再去跟皇上請命,不要賜婚了。」梁以柔走到西暖閣門前,「我生是沅國的子民,死亦是沅國的鬼,要我嫁給一個屠殺沅國子民的將領,是決計不可能的。」冷冷的說完,她一腳踏進西暖閣,「砰」的闔上了門。

完顏千里站在原地,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嘴唇發白而顫抖,一滴淚迅速的落了下來,他吸了口氣,抬手抹了抹眼,大步跨到西暖閣前砸門,「梁以柔,你這個傻瓜!你以為你這是忠誠,狗屁!」

他氣得腦袋發懵,幾乎失去了理智,「你一直效忠的那個國家,是害你骨肉分別的兇手,是你的惡夢,是你的仇敵!」

話音未落,西暖閣的門「刷」的打開了。

完顏千里的一拳砸空,身子往前趔起了一下。

梁以柔站在門前,凝眸看著他,「你是什麼意思?」她往前邁了一步,直直的看進完顏千里的眼中,「什麼骨肉分別?」

「我……」完顏千里一時哽住,像是有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他胡說了什麼?不是決定先不將真相告訴她嗎?要慢慢滲透,免得她受不了,可自己怎麼一時衝動,就說溜了嘴!

完顏千里咬了咬牙,不知該如何圓下去了。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梁以柔擰眉,咄咄的問。

深秋將過,天氣漸漸的冷了下來。

一場大雨過後,樹上的落葉一夜之間落光,只剩下烏突突的樹枝,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冬天就要來了。

赫連息未換上了內務府新制的龍袍,領口和對襟上都帶著一層細密的絨毛,下朝之後,他沒有去養心殿批折子,而是領著一大堆內監在御花園裡閒逛,走到一處假山時,他停了下來。

當年他還是太子的時候,最喜歡和完顏千里在這裡捉螞蚱。

還記得那次他為了看柔而將新抓的螞蚱給放了……

赫連息未目光一閃,似乎有些什麼記憶在腦中一閃而過,他蹙眉凝神,靜靜的想了好久,生怕那閃過的記憶給丟掉了。

柔已經走了很多年了,她被父皇送去了東夷。

東夷……柔……

赫連息未匆地抬眸,思緒突然明朗了起來,原來她就是柔!

「居然是她……」赫連息未喃喃道,隨即拂袖轉身,「快,擺駕慶陽宮!」

在赫連息未終於想起了梁以柔的真實身份時,梁以柔也逼著完顏千里將他所知道的前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然而完顏千里一句句的說,梁以柔的臉色就一寸寸的蒼白下去,當完顏千里悉數說完之後,梁以柔已經面色如紙了。

「你……胡說。」她輕聲說。

「之前沒有告訴你,就是怕你接受不了,然而如今……也是瞞不住了。」

「胡說!」梁以柔激動起來,「你這麼說是為了離間我和國君的關係,是不是?」

「將你送走的時候,你母妃親手打了瓔珞串在你手上。」事到如今,完顏千里只能殘忍的將所有事實都告訴她了,「不知道你是否還留著?」

抬眼看梁以柔瞬間驚慟的神色,完顏千里有些心疼,但還是咬牙說:「當時你的身上還帶著皇家專用的玉珮,以彰顯你公主的地位,雖然是被送去做質子,但總要風光些才不至於受欺負。」

玉珮、瓔珞,她全部都有,成伯說那些是她故去的爹娘留下的,所以她一直收藏,視若珍寶。

「而這次沅國要處斬你……多半也是因為東夷起兵的緣故。」

完顏千里拋出最後一個證據將梁以柔狠狠砸醒了,有憑有據,她不信都不行,一切疑惑都有了解釋,怪不得她沒爹沒娘,怪不得東夷剛起兵她就莫名其妙的被冤枉處斬,怪不得她身陷敵軍卻無人援救……原來都是因為她本是東夷人。

原來她的忠心還真是愚蠢無比,原來她在被沅國拋棄之前,就已經被東夷拋棄了。

鼻息抽動,唇瓣顫抖,淚水不受控制的落下來,梁以柔覺得世界都模糊了,她的耳朵嗡嗡的響,什麼都聽不到,只能隱約的看到完顏千里在她眼前著急的說了些什麼,她失魂落魄的起身,推開了湊上來扶她的完顏千里,然後轉身跑了出去。

轟隆一聲響,剛轉晴的天又陰了下來。

梁以柔從未如此失態過,可現在她已經顧不上儀態、顧不上規矩了,她的心口堵得難受,只想通過什麼管道來將這口氣舒出去,她好難受,好像快要喘不過來氣了……梁以柔毫無目的的跑,幾度快要跌倒,但都勉強撐住了。

閃電劈過天空,烏雲一點一點聚集,滾著悶雷,稀疏的雨點落了下來,滴到她臉上,涼涼的,梁以柔還是在跑,最終實在沒有力氣了,她累得在小巷中扶著牆壁喘氣,膝蓋都在顫抖,她累極了,跑不動了。

她原來以為自己不會累的,自己背負著那樣重的東西走在御道中都不會累的,可今天,一直自以為強大的她終於瓦解了。

沿著牆壁緩緩滑下,輕輕蜷縮。

雨點落得越發細密,驚雷陣陣,秋雨陰冷,這應該是入冬前的最後幾場雨了,所以下起來越發放肆無情,梁以柔蜷在巷子裡,衣發很快就濕透了,大雨打在身上,也打在心上,又冷又疼,大雨劈頭澆下,打得她睜不開眼睛。

耳邊儘是嘩嘩的雨聲,隱約的還有個別人的聲音。

「以柔、以柔……」

似乎有個大手撫上了她弱小的肩頭,她一顫,費力的睜開了眼,視野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但還是能看到男人那熟悉的輪廓。

滾燙的淚劃出眼眶,混合著冰冷的雨水滾過臉頰……又是他,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又是他出現了。

神智混沌的感覺到男人將她擁入懷中,溫軟的說了些什麼後,將她抱起,就像那日在法場被他救出一樣,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男人的懷裡感到安心,總之那一瞬間,所有的疲憊與疼痛都湧上來,她再撐不住了。

慶陽宮內,傳出悠悠琴聲。

赫連息未懶懶的倚在榻上,闔著目聽琴,可宮外雨勢漸大,嘩嘩的水聲將這琴聲的韻味掩去了幾分,一個悶雷響起,赫連息末緩緩睜開眼,微微抬手,「行了,歇歇吧,這又是琴聲、又是雨聲的,聽著心煩。」

「那是皇上您心不靜。」慶妃起身,伏到赫連息末的腳下,開始為他捶腿,「心一亂,便什麼都聽不入耳了。」

赫連息未懶散的笑,「妖精,什麼都被你瞧出來了。」他摸了摸慶妃的頭,卻摸到了滿手的珠翠,赫連息未手一顫,有些掃興的垂下手,輕輕的沉吟:「前朝風波不平,後宮也是整日不得安寧,朕的心如何能靜?」

「又是前朝,又是後宮,如今又多了個公主。」

赫連息未聞言目光一閃,卻還是沒說什麼,慶妃低眉順首的替他捶腿,細聲細語的說:「記得當年臣妾還年幼就指婚給皇上了,那時候臣妾總隨家父入宮陪伴太后。有幸見過公主幾面,臣妾還因為癡長公主幾歲而讓她叫臣妾姐姐呢,如今想來,那時候也太不懂事了。」慶妃笑起來,「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公主已經出落得這麼出色了,聽說還是沅國的宰相?那一定是聰慧無雙,不遜男兒了。」

赫連息未捻了捻龍袍上的盤扣,唇上帶著深湛莫測的笑意,慶妃的意思他明白了,這一點也是他早就想到的。

從前幾日暗軍送上的消息來看,梁以柔在沅國口碑極好,輔佐皇上治國也是井井有條,如此一個人才若能收為己用便是最好了。

可又聽說梁以柔她倔強難馴,若想起當年父皇棄她,難免會對東夷心生芥蒂,如果這芥蒂變了味道,這梁以柔或許會成個禍害。

每一位皇上都是多疑的,赫連息未也不意外。

將梁以柔帶回府時,已是暮色四合。

完顏千里抱著梁以柔闖回將軍府,一路走一路喊:「來人,燒熱水,拿干衣服!」

彼時大雨方停,完顏千里和梁以柔卻是渾身濕透,回房之後,留了滿屋的濕腳印,完顏千里將昏迷的梁以柔放平在床上,府中的下人魚貫而入,送了熱水和乾淨衣物來。

隨行而來的管家著急忙慌的吩咐著下人,又親自托著一畏衣物E前,「將軍,梁姑娘仃下人照顧,您先換衣服吧。」

「不急不急。」完顏千里大手一揮。

「若是大小姐醒過來,將軍卻病了,那豈不耽誤事?」成伯也跟過來。

「這……」完顏千里稍一躊躇,又道:「好吧,我就去東暖閣換,換完立即過來,你們先給她換乾淨衣服,男的都給我滾出去燒水。」

他嚷嚷了一通,迅速解了衣扣,一轉身的功夫,朝服已經給脫下來了,這樣脫脫走走,到了東暖閣就已經脫得差不多,換好衣服趕過來時,梁以柔已被婢女侍候著入桶洗澡了。

洗過了一徊熱水澡,完顏千里親自將梁以柔從桶中抱出來,她渾身赤裸,只裹了一條厚厚的狐絨毯子,完顏千里用毯子吸乾了她身上的水,又給她擦了頭髮,而後替她換了中衣,蓋了床被子,可饒是這樣,梁以柔卻還是唇色青白,止不住的顫抖,完顏千里摸了摸她濕潤的額頭,心疼的皺緊了濃眉。

也沒有發燒啊,怎麼會這麼冷?

完顏千里坐在床邊乾著急,一屋子的丫頭也幫不上忙,只會大眼瞪小眼,完顏千里被她們瞪得心煩,都遣了出去,獨留下自己照顧梁以柔,他用新燒的熱水給梁以柔浸了汗巾,敷了幾輪下來還止不了她的抖。

「冷……」梁以柔囈語著。

「怎麼還冷?」完顏千里急得眉毛都立起來了,這都已經給她蓋了三床被子了。

「冷……好大的雨……好冷……」梁以柔意識恍惚。

完顏千里咬牙,原地轉了幾個圈後倏地停了步子,鷹眸鎖住梁以柔,考慮了一會兒之後,果斷的把衣服給脫了。

將自己脫得赤條條之後,他利落的爬上床,掀開被子鑽了進去,熟稔的將梁以柔的中衣褪下,將她赤裸又顫抖的嬌軀攬入懷中。

明明是個又小、又軟的小女人,卻硬要將自己偽裝得冷漠又堅強,她冷,不是身體,是冷在心上。

完顏千里用長臂緊緊鎖著她,寬厚的手攥著她的葉夷,他心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這樣抱著她,讓她感受到自己的愧疚與自責,若不是他一時衝動說了那些話,梁以柔也不會這樣傷心,他真是個混蛋,嘴上說是喜歡她,卻總是傷她的心!

完顏千里懊惱的將頭埋進她的鎖骨,來回的摩挲。

一覺醒來,天還沒有亮。

懷中的梁以柔已經不顫抖了,只是睡得很不安穩,完顏千里撐著半個身子,低眸看著那不知何時已經面朝他的人兒,她下意識的往完顏千里的懷裡鑽,雙手緊緊的環著他的腰,偶爾會因為夢魘而哭波,而後將鼻涕眼淚都抹在了他胸膛上。

完顏千里忍不住莞爾,將她摟得更緊,抱著她昏昏沉沉的又睡了會兒,睜眼時才剛破曉。

「唔……」他稍微一動,梁以柔也醒了。

完顏千里立刻緊張起來,虎軀都僵硬了。

梁以柔蹙著秀眉,睏倦的連眼睛都睜不開,她掙扎了一會兒,掩口打了個哈欠,睡得迷迷糊糊的,似乎一點防備都沒有,緩了一會兒過後,她終於察覺到了現在正處於什麼境地……她赤條條的,完顏千里也赤條條的,兩人還親暱的抱在一起。

被他強佔了這麼長時間,很多個早晨醒來他們都是赤裸的,可今天是唯一一次,自己這麼主動的抱著他……梁以柔臉色一僵,連忙抽回。

「昨晚你一直喊冷,給你蓋了三床被子都暖不過來,所以我就……不過我可什麼都沒做。」完顏千里還有些困頓,聲音悶悶的,像頭沒睡醒的獅子,他撐起身子,抬手揉了揉眼,遮住自己略有些閃躲的目光。

「什麼時辰了?」梁以柔轉而問。

「才剛破曉,再睡會兒吧。」完顏千里將被子往她那邊扯了扯,自己準備下床。

「嗯,再睡會兒。」梁以柔將頭縮回到被子裡,抬手摟住了完顏千里的胳膊。

完顏千里虎軀一震,這是什麼情況?

梁以柔摟著他的胳膊,鑽到被子裡繼續睡了。

黑暗中梁以柔的臉有些紅,手心也有些冒汗,她知道是完顏千里把她抱回來的,也知道完顏千里抱了她一夜,雖然神志恍惚,一直昏昏沉沉的睡著,但她還是能感覺到身體周圍的溫暖和完顏千里有力的心跳。

這一刻的她脆弱又受傷,只想讓他繼續陪在自己身邊,好讓自己不那麼孤獨。

完顏千里忍不住笑,掀開被子鑽進去。

那一夜梁以柔小手一拉,惹得完顏千里心花怒放了小半個月。

可自那之後梁以柔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白天養花、逗鳥,晚上就在西暖閣看書、畫畫,而關於自己身世的事,她卻是絕口下提了,不過完顏千里卻在每晚都能聽到梁以柔隱忍的哭聲,每一次聽到,完顏千里就會覺得心痛。

她就是這樣一個隱忍的女子,什麼事都喜歡藏在心裡,而完顏千里一見到梁以柔就笨口拙舌,想給她開解也不能,於是只好盡力的待她好,慢慢的撫平她心裡的傷,他早說過了,就算全天下都背棄了梁以柔,但她還有他完顏千里。

這一日下朝之後,完顏千里朝服還沒脫,就興沖沖的去找梁以柔。

「不要喂鳥了,來來,快坐下。」

完顏千里拉住梁以柔的手,將她手中的鳥食扒拉下去,然後將她拽到梳妝臺前坐下。

梁以柔滿頭霧水的被他按下來,眉心微蹙,「怎麼了?」

完顏千里神秘的笑,從懷中掏出個物件來,「那時就許諾給你做個釵。」

梁以柔一抬眼,定睛瞧了瞧完顏千里手中的東西,那是個雙蝶銜雕花的步搖,掛著珠玉為垂飾,她眼珠一顫,認出那是完顏千里送她的那朵杜若雕花,經過工匠雕琢,圓潤精緻了不少,完顏千里一手輕輕扳過她的下巴,另一隻手將步搖插進她的發間。

「我知道你不愛戴這些花俏的東西。」完顏千里粗手粗腳的,插釵時還蹭疼了她,「不過以後就戴這一支吧,很好看。」

梁以柔依舊是眉目淡淡,但眼睛還是忍不住繞到那步搖上去,完顏千里捕捉到她的目光,忍不住笑起來,傾身摟住她晃了晃,「我送你支釵,能跟你換個東西不?」

梁以柔瞥他一眼,「什麼東西?」

完顏千里結巴了一下,道:「讓我親一下行喂?」梁以柔一驚,忍不住有些羞窘。

完顏千里挺不好意思的看她一眼,「我知道那些日子強行要你是我不對,所以這段日子我悔改了,都沒怎麼碰你不是?不過整日看著你又不能碰實在很難受啊,所以看在這釵……這釵可是我親自設計的,畫了好幾宿呢,看在它的面子上……」

梁以柔眨了眨眼,沒說話。

「不說話當你同意了?」完顏千里試探性的瞅她一眼,然而輕輕的在她臉頰上印了一吻,看對方沒反對之後,又壯著膽吻了吻她的嘴角,這久違的柔軟與溫甜令完顏千里欲罷不能,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他輕輕扳過梁以柔的肩,俯下身來吻她的唇。

兩個人小心翼翼的接了一個綿長溫柔的吻。

吻過之後,完顏千里覺得胯下已經脹起來,有些難堪,他單手托起梁以柔的下巴,啄著她的唇,鷹眸鎖著她的眼,滿眼寫的都是索歡的懇求,梁以柔還是三…1n不發,正所謂欲壯慫人膽,完顏千里心一橫,抬手將她打橫抱起。

一陣天旋地轉,梁以柔下意識的摟住他的脖子,完顏千里瞬間心花綻放,將梁以柔抱進東暖閣,然後抬腳踹上了房門。

完顏千里逐漸摸清了梁以柔的套路……沉默,沉默,再沉默,她不出聲,但也不反抗,不過這對於完顏千里來說已經是個莫大的鼓勵了。

於是在某一段時間裡,完顏千里感覺自己走路都能飄起來,但這樣的好日子維持了一段時間後,賜婚的聖旨便下來了,不過完顏千里還來不及高興,就又接到了第二道聖旨。

第一道是賜婚的,賜他與梁以柔成婚。

第二道也是賜婚的,賜他與當朝的齊碩公主成婚。

「大將軍真是春風得意,坐享齊人之福呀。」宣旨的太監笑吟吟的說,托著聖旨睨了眼跪在地上滿臉驚愕的完顏千里,「接旨吧。」

完顏千里擰著眉,眼神有些恍惚的站起來接了旨,「公公,您確定沒有宣錯嗎?」

老太監陰陽怪氣的笑起來,「大將軍拿咱家玩笑了,咱家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宣錯了皇上的旨意呀,將軍您快別嚇唬咱家了,得了,咱家宮裡還有事,這就走了,改日再來給將軍您賀喜。」言罷,領著人走了。

堂中只剩下一個完顏千里呆愣愣的站著……齊碩公主?

赫連息未他明明知道自己心裡只有梁以柔一個,為什麼還要塞給他一個公主?

完顏千里的目光漸漸沉下來,額角的青筋在突突的跳,在中堂喘了一陣子的粗氣,終於是磨著牙叫道:「來人,給本將軍備車入宮!」

臣子入宮覲見,是要往上遞牌子的。

可完顏千里的牌子遞上去後,卻遲遲得不到召見,一直在宮門外等到天黑也沒能見到赫連息未,然而遙距他數百米的慶陽宮內,赫連息未卻是在寢宮內聽著絲竹、看著歌舞,悠哉至極。

當內監再一次遞上完顏千里送上的求見牌後,赫連息未稍一揚手,將舞姬和樂倌遣散,接過那牌子來回把玩。

「皇上,這……」內監道。

「不見,讓他回吧。」赫連息未揮手,內監弓身退下。

「大將軍等了一天了,這會子恐是憋了一肚子氣呢。」慶妃笑道。

「他想說什麼朕都知道。」赫連息未勾起慶妃的一撮髮絲把玩,漫不經心的笑,「依那臭小子的脾性,恐怕不會輕易就範,不過朕有的是治他的法子。」

赫連息未邪邪的勾起唇角,目光自慶妃的臉上劃過,「你猜朕是怎麼想的,愛妃?」

「臣妾怎敢揣測聖意。」慶妃溫順的笑,「大將軍視公主為心尖上的人,定會事事以她為先,就算是為了公主,大將軍也不會如何的,皇上您放心便是了。」

慶妃緩緩起身,給赫連息未倒了杯酒,而後呈上,好不妖媚,「皇上……」

赫連息未接過酒一飲而盡……這個慶妃,真的是太聰明了。

另一邊,吃了閉門羹的完顏千里終於是不甘心的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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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 00:16:3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在宮門外守了一天,完顏千里想了不少,卻始終沒想明白赫連息未的用意。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也算是交心的朋友,但完顏千里沒想到赫連息未會在這件事上給他下絆子,況且齊碩是個公主,要她下嫁給他這個粗人,還要與人共侍一夫,為的是什麼?

心事重重的回了府,喚來成伯詢問:「今天的事,她知道了嗎?」

「以大小姐的眼力,是瞞不住的。」成伯如實道。

「我想也是。」完顏千里嘆了口氣,看了眼漆黑的房間,猶豫了一陣子還是進去了。

房間裡漆黑一片,梁以柔所住的西暖閣靜悄悄的,完顏千里湊過去敲了敲門,小心翼翼的問:「這才什麼時辰就睡了?用晚膳了沒?」

屋裡一點動靜都沒有,完顏千里摸不準她會不倉因為這件事難眠,只好不再多說,回了東暖閣。

須臾過後,對面那輕輕的闔門聲令梁以柔的眸子微顫,她的目光從黑暗中劃過,落到門上,定定的看了一會兒又黯然落下。

她到底在傷心什麼?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同意過這樁婚事,他要娶誰、要娶幾個,都與她沒任何關係,因此,她找不到理由來解釋自己此刻的心痛。

從知道聖旨內容的那一瞬,她就覺得自己的心像是墜落到谷底,摔得痛極,真相總是接二連三的出現,如同一柄柄利刃,將她的心劃得鮮血淋漓,本以為自己已經麻木,可在經過沅國的背棄和身世的揭露之後,她還是沒有變得堅強,她還是會痛、會落淚……究竟,為什麼哭呢?她陷入迷惘,竟是想不通了。

就這樣呆呆傻傻的坐了一夜,淚水停停歇歇的流著。

天漸亮的時候,梁以柔的眼睫動了動,渾身又僵又麻,她動了動手指,而後抬起手來摸了摸滑到唇角還沒有乾涸的淚跡,她又將指尖送到唇邊舔了舔,好鹹阿,秀眉一抖,人家都說,只有動了真心的淚才會有味道,難道她對完顏千里,動了真心嗎?

其實經過這段時日的瞭解,梁以柔已經看透完顏千里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當初的殺沅國百姓的威脅,也只是賭氣罷了,然而既然看了出來,她為什麼不離開呢?以她的才智,從這裡逃離不是難事,況且完顏千里對她,一直都是信任的。

梁以柔拾起手,摸了摸鬢髮上的步搖,而後將其拔下。

所以說,為什麼不走?是因為……動了真心?

梁以柔有些失神的垂下手,被淚水濡濕的睫毛微微顫抖著,怔忡了片刻後,素手攥成了拳,緊緊捏著手中的離花步搖。

若是動了真心,自己便更不能與別人共侍一夫了,她梁以柔一身傲骨,絕受不得這些!

將近卯時,西暖閣那邊還沒有動靜。

完顏千里湊過去聽了聽,以為梁以柔還在睡,便帶上玉珠子離開了房間,天還濛濛亮,他乘了馬車去上朝,可不知道是不是赫連息未在刻意躲他,竟是稱病罷朝!

他咬牙跺腳的生了半晌的氣,散朝後又在殿外求見了半天,赫連息未就是不肯見他,這樣磨蹭了幾個時辰之後,赫連息未倒是遣人送了封信出來。

完顏千里急忙拆了信,斂著擰眉匆匆掃了幾眼,疑惑了半天之後臉色驚變。

娶齊碩,饒公主。

赫連息未用寥寥六字就說明了意思,起初完顏千里還沒明白他的意思,可一細想便如醍醐灌頂,他竟然威脅自己不娶齊碩公主就處死梁以柔!

既然已經認出了梁以柔就是當年的小公主,他為什麼還要這樣?難道養在身邊妹妹就是寶貝,送去做質子的妹妹便是陌生人了?

赫連息未到底是怎麼了!

完顏千里突然起了火,摔了信就要往殿裡面衝,守在門口的侍衛根本架不住他,倒是赫連息未身邊的老太監急忙撲住他叫道:「將軍,闖宮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更何況如果皇上想要當面和您說,又何必送信出來?您現下就算衝進去,也什麼都問不到呀,您就聽奴才一句勸,回去從長計議吧!」

完顏千里停了掙扎,赤紅著眼眶看了看老太監,又看了看殿門,雖然氣得渾身哆嗉,但還是咬著牙關忍下了怒氣,他肩膀一抖,掙開了侍衛的箝制,攥著拳頭朝養心殿看去幾眼,而後狠狠一哼,拂袖離去。

他怒氣沖沖的出了宮,走到馬卓前時卻不上車,竟是繞到馬後徒手將繩索給扯斷了!馬兒一陣嘶鳴,他利落的翻身上馬,給目瞪口呆的車伕留下一句:「你自己回府吧!」便揚長而去。

就在完顏千里騎馬撒氣的時候,梁以柔卻是下了決心。

諸多事情堆砌在一起,壓得她喘不過氣,而以前之所以還能堅持,是因為好歹還有個完顏千里陪在她身邊,可如今,連這個男人都背叛了她。

梁以柔凝眸看著手中的步搖,她可以離開的,但離開後去哪呢?沅國不要她,東夷也沒法待,她根本就是無處可去,自以為是了這麼多年,現在才發現自己真是可悲至極。

梁以柔悲感的笑笑,拿起步搖湊到自己纖細的腕上,如今唯一的解脫,也就只有這樣了……

她緩緩閉上眼,一滴淚滑下來。

「噹啷」一聲響,進來送湯的成伯看到這一幕,駭得扔了湯盅,迅疾的衝過來打掉了那步搖。

梁以柔眼睫一顫,緩緩的睜了眼,看到「撲通」一聲跪在她眼前,然後攥住自己雙手的成伯,他滿眼驚恐,「大小姐你這是要做什麼!就算遇到了天大的事,也不能想不開啊!」

梁以柔的唇動了動,眼淚落得更兇,「成伯……」

梁以柔身子前傾,驟然感覺到小腹一陣刺痛,沉吟了一聲便軟倒下去。

成伯的突然出現和那莫名其妙的刺痛令梁以柔的自殺行動暫時擱置。

彼時梁以柔疼得渾身無力,成伯連忙將她扶到了床上,然後喚人請了郎中來,成伯的大驚小怪驚動了府中的下人,連帶著也驚動了剛撒了氣回來的完顏千里,他甫一進門就聽到了梁以柔不舒服的消息,於是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房間,卻瞧見郎中正坐在小凳上為她把脈,成伯就站在床邊,滿臉的憂色。

「成伯,怎麼回事?」完顏千里厲聲問。

「將軍……」成伯匆地抬眸,似乎這才發現完顏千里進了門,「大小姐她……」

「她怎麼了?」完顏千里側頭看了看臉色慘白的梁以柔,「昨天不還好好的嗎?」

「各位不要驚慌。」郎中收了手,將墊在梁以柔手腕上的絲帕也取了下來,而後緩緩站起身,捋著鬍鬚慢悠悠的說:「姑娘只是一直情緒低沉、萎靡,方才又急痛攻心,一時動了胎氣罷了,好在並無大礙,我給姑娘開幾副安胎的方子便可。」

「胎氣?」完顏千里傻了,訥訥的問。

「什……什麼!」梁以柔說的撐起上半身,蒼白的臉上佈滿驚色。

「是啊,姑娘已經有孕兩個月了,將軍您不知道嗎?」郎中不解的看看他們倆。

完顏千里不可置信的嚥了嚥口水,頭一格一格的轉過去看著梁以柔。

兩人稍稍對視,梁以柔移開目光,無力的又躺了下去……她懷孕了?

一時間兩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於是郎中就這樣被晾在一邊,倒是成伯提前回了神,緩聲道:「請郎中隨我出去開方子,這邊走。」他弓身做了個請的手勢,成伯還帶走了房中的其他下人,出門前順帶著闔上了門,轉眼間,屋內只剩下兩個人。

完顏千里傻站在那,緩了好一會兒才吐出自己的聲音:「你……懷了我的孩子?」他喃喃的又念了幾遍,遲鈍的笑容緩緩浮上來,他每念叨一次,笑容就擴大一分,最後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以柔,你懷了我的孩子!」他終於想起來要動彈了,大步跨到床邊,拉住了梁以柔的手,咧嘴笑,「我的孩子!」

梁以柔沒有笑容,只是失神的躺著。

完顏千里攥著她的手湊到唇邊吻了又吻,幾乎喜極而泣,「真好,真好。」

見他如此,梁以柔稍稍動容,啞聲問:「就這麼開心嗎?」

完顏千里幾乎合不攏嘴,越想越開心,「怎麼能不開心,這可是我們的孩子,天哪,我都沒有想到……什麼時候有的?兩個月,兩個月……算了,哪一次都好,都好。」

他絮叨了半天卻沒見到梁以柔的笑容,不禁也稍稍斂了些笑容,「你不開心嗎?」

梁以柔眉心一動,別過了頭。

完顏千里神色一怔,扯著她的手按在心口,焦急道:「你可別動什麼歪心思!這個孩子我視若珍寶。」他舔了舔乾澀的唇,深深的看著梁以柔,「方纔郎中說你是急痛攻心才動了胎氣,你急的是什麼我自然明白。」完顏千里心頭一熱,原來她心中是有他的。

他的目光溫軟下來,深情的鎖住梁以柔,「你放心,在我心裡,無人能與你相提並論,不管是七碩公主、還是八碩公主,都不行。」

「她是公主,千金之軀。」梁以柔淡聲說。

「千金之軀是冷的,我不要。」完顏千里急急的說。

「但我這卑賤之身只會污了你的名聲。」梁以柔還在負氣。

「又來了,非要反著說話。」完顏千里擰眉,用力的捏了捏梁以柔的手,雖然知道她在生氣,卻又不能說不娶齊碩這種話,如今她有了身孕,他更不能冒險忤逆赫連息未的意思,只能先暫且應下,找機會再去問問那混蛋!

而當下,又該如何跟梁以柔說明白自己的心意呢?他攥著梁以柔的手,吭哧了半天也說出什麼來。

梁以柔瞧他找不出理由,不禁更氣,想要抽出手來。

她這一動,引得完顏千里忙不迭的又按住她的手,手心卻被什麼東西給硌了一下,完顏千里一頓,旋即大悟,臉上也露了喜色,「你等著。」隨後鬆開她的手,轉而三兩下就去扯自己的衣襟。

梁以柔臉色一變,窘迫的別開臉,冷聲問:「你幹什麼?」

完顏千里坦著健碩的胸膛,露出以紅繩串著的那玉珠子來,他用手捏著玉珠子湊到梁以柔眼前,「你看這珠子眼熟嗎?」

梁以柔睇過去一眼,又匆匆移開,而後想起什麼似的又看過去,端詳了一會兒之後露出異色,「你這珠子……」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但在指尖將要碰到的時候又「刷」的收了回來,這珠子,竟與她那串瓔珞上的一摸一樣!

完顏千里將她的神色納入眼底,「認出來了嗎?」

梁以柔疑惑的抬眼看他,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你這是……」

完顏千里溫柔的笑起來,粗糙的指摸索著那枚被他的體溫暈暖的珠子,「那年你不慎跌倒,手上的瓔珞被扯斷,散了一地的珠子,當時你就急哭了,可又找不到奶娘,就只好一面哭一面找散落的珠子。」他從回憶中抽身,目光溫柔如水,「我當時就在周圍,便陪你找全了珠子,這一顆,是我背著你藏下的。」

「你幼時便認識我了?」梁以柔不可置信的問。

「不只如此。」完顏千里搖了搖頭,「從八歲那年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

「八歲?」梁以柔呢哺。

「是,那年你四歲,和你母妃在御花園賞花,而我正在和太子捉螞蚱,之後我總去那裡找你,和你見了幾次面,可你總是不理我……找珠子那一次,是你第一次和我說話,也是……最後一次。」他緩緩攏上衣襟,「當時我特高興,便忍不住藏起來個珠子,想當作念想。」

隱約間,梁以柔似乎想起了些什麼。

之前之所以一直想不起來,是因為沒有任何勾起回憶的契機,如今完顏千里一提,她倒是模模糊糊的想起來些什麼了,不過也僅是些模糊的影子罷了,畢竟那時太小,也並未將這個替她撿珠子的男孩放在心裡,倒是他,竟從那時起就……

梁以柔眼底有淚,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二十二年了,我始終忘不掉你。」完顏千里嘆了口氣。

「為什麼之前不說……為什麼救我的時候不說?」梁以柔囁嚅著。

「說了這個就免不了要提你的身世,我看你已經把前事都忘了,猛地一提怕你接受不了……可誰知那天嘴快,還是沒瞞住你。」完顏千里笑了笑,俯身下去,湊到她眼前,眼中帶著濃稠的神情,「如今你可是信我了?我待你,是真心。」

「所以你才一直對我這樣好……」梁以柔自言自語著,終於有了答案。

「不,不夠好。」完顏千里看著她的眼,「還是讓你受了委屈,懷著孩子還要因為我難過。」他一手滑下,輕輕的落在梁以柔的小腹上,跟著又將唇湊到他耳邊,呵著氣,「皇上的賜婚逆不得,為了我們的孩子忍一忍,我會想辦法解決的,信我。」

梁以柔頭微微一側,臉頰貼著完顏千里的耳……她信。

完顏千里的真情吐露,終於是將兩人之間的疙瘩解開了。

然而他們的生活卻並未因此麗平靜下來,完顏千里始終沒機會向赫連息未問清緣由,聖旨又早已發下,婚期也已由赫連息未擬定,所以即便完顏千里千萬個不情願,婚禮還是開始籌備了,不過好在赫連息未還有些人性,讓梁以柔與齊碩公主平輩入府,不分大小。

但一個貴為公主,一個身份不明,說是平輩,總還是不同的,籌備婚禮的時候,宮中的公公屢屢來找完顏千里敲訂婚禮的細節,府裡的人也再再細心佈置將軍府後方,特意為齊碩公主所建的公主府,而梁以柔這邊,倒是顯得有些冷清了。

她常是坐在窗邊,一面撫摸著小腹,一面看著窗外忙忙碌碌的人發呆,其實這些都無所謂,完顏千里對她好就足夠。

想到這,梁以柔忍不住揚起了唇,自從知道懷孕後,完顏千里對自己更是愛護到了極致,即便每日都要上朝,即便每日被婚禮的瑣事纏身,他卻總能擠出時間來陪她,如今梁以柔已經打開心結要接受完顏千里,所以如此不逃避的面對他的溫柔,竟是覺得甜蜜極了。

梁以柔稍稍回神,瞧見窗外遊廊的紅綢子已經掛完了。

明日,便是婚期。

她撫摸著還是平坦的小腹,神色微微冷凝……大婚之後的日子,定也平靜不了。

倦怠的嘆了口氣,乏力的感覺又浮上來,她輕輕的起身去休息,睡得恍恍惚惚,不知過了多久,她就被人叫了起來,於是就這樣頭重腳輕的被拉去描眉畫眼、穿衣戴金,待到神智稍稍清明的時候,自己首先看到的便是鏡中著鳳冠霞帔的美麗女子。

她從不曾打扮得如此豔麗過,所以也就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有這樣妖嬈的時候,真真是口若朱丹、膚若凝脂,連那素來冷淡的眸子,如今也似星眸般耀眼起來,梁以柔驚愕,紅唇微啟,頭左右微移,玉手情不自禁的撫上鬢梢,

「夫人,我們走吧。」喜娘攙住他。

「走?走去哪裡?」梁以柔終於回神。

「入宮呀。」喜娘道:「夫人忘了,大將軍特請命讓姑娘從宮中待嫁,而後風風光光的嫁進將軍府呢,那儀仗的規格,都是按照公主出嫁來的暱,真是莫大的榮光啊。」言罷,轉身取來了蓋頭。

他竟是這般的心細如塵,皇宮本就是她的娘家,從那裡出嫁也是應該,雖然如今要這般偷偷摸摸的,但梁以柔也不介懷,因為她已經不想為東夷、沅國這兩個國家,浪費任何的心神與眼淚了。

配合的低頭蓋上蓋頭,在喜娘的攙扶下上了轎子,天色還灰濛濛的,軟轎踏著晨光入宮,等了幾個時辰之後,又與公主的喜轎在吉時同時被抬了出來。

兩位夫人皆是從宮中嫁出,於完顏千里來說,是無上榮耀。

轎前馬上的新郎官容光煥發,策馬前行,百姓夾道觀望,卻沒人知道新郎官滿心的歡喜只是為了一人,整顆心也都是系到了那人身上。

而梁以柔則是安分的坐在轎子中,因為倦怠而有些昏昏沉沉的,一路上都是精神不振,面對面拜堂過後回了房,更是毫無形象的躺倒在了床上,孕後她變得易乏嗜睡,如此忙碌一天真是累得她睜不開眼睛了,於是未褪喜服就迷糊的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時便看到了完顏千里,他正執了帕子為自己擦臉,察覺到她醒來,目光一劃,瞬間柔和下來,「醒了?」

梁以柔眼睛還未睜全,咕噥著:「嗯……你怎麼沒在洞房?」

完顏千里刮了刮她的鼻子,輕輕的笑,「這不就是我的洞房嗎?」

梁以柔揉了揉眼,任由完顏千里用汗巾給自己擦臉,「我是說公主府。」

完顏千里將汗巾掛回去,走回來爬上床,鑽進被窩裡摟著她,「不用管她。」言罷伸出胳膊信手一彈,房中的燈盞便「噗」的一聲滅了。

梁以柔采手下去摸了摸,又摸了摸頭,才發現自己的頭飾和衣衫都已經被完顏千里脫去,身上似乎也都擦過了。

心窩一暖,梁以柔拉高被子遮住了嘴,悶悶的說:「怎麼能不管……你還是去看看吧。」

「我都躺進來了。」完顏千里將她往懷裡又摟了摟,手自然的搭到她的小腹上。

「洞房花燭什麼都不做,你情願嗎?」梁以柔又說:「我這不方便,你……」

「不要趕我了,夫人……」完顏千里湊過來咬她的耳朵,「除了你,我誰都不會碰,再說了……」他低低一笑,手不老實的滑上來捏了捏她的胸脯,「光這樣抱著你為夫就很爽了,怎麼算是什麼都不做?」

梁以柔臉一紅,啐道:「下流。」

完顏千里的手又滑進她的褻褲,手指擺弄著她的花叢,「還有更下流的呢……」

然而公主府內,燈盞卻是燃了一夜。

早就揭了蓋頭的新娘坐在床上,來回的擺弄著喜服上的穗兒,姣好的面容被妝容所蓋,多了幾分嫵媚,重重的頭飾壓在她的小臉上,顯得有些沉重,齊碩將穗兒系成一個結,舉到眼前看了看,而後兩指微一發力,將其撕得粉碎。

這個局何時才能結束?

總是被這樣當做棋子,她真的是很厭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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