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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娃-【君子強求(趙家有難花田囍事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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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8 00:06:1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夏娃 - 君子強求(趙家有難花田囍事之二)

冤家果然路窄!
愈是不對盤的死對頭愈是陰魂不散
走到哪都撞得著與她有「刻骨之恨」的對頭冤家
兩人一遇上就挑釁怒罵不斷,搞得旁人跟著遭殃
他靠著張英俊皮相,欺騙無知女孩以為他萬事好商量
只有她清楚他根本是個表裡不一的偽君子!
什麼嘛,對以往過節她有風度的不想再跟他計較
沒想到他卻小人的利用美男計,想要挖她的牆腳
還處心積慮介入她哥哥的愛情,妄想壞人姻緣
甚至無恥的提出要她當代嫁新娘做為交換條件──
厚!她到底是哪裡招惹得他怨恨到這種程度?
她都一再放低姿態了,他卻還是軟硬不吃
若他以為她會乖乖認輸,降服在他的惡勢力下
哼!就別怪她讓他在大庭廣眾下丟光所有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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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8 00:07:0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早已經不記得了,關於她和他,結下樑子的時間和原因。

  若要認真追究,只有一件事她覺得不可思議。

  他和她住在同一個學區裏,小學六年都同班,彼此都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都看對方不順眼,座位卻一直在隔壁,那也就算了。

  後來她到日本念書,沒想到他也到了,又是同一班,又是相看兩瞪眼。

  隔兩年,學期結束前他忽然轉校了,她正慶倖從此分道揚鑣,老死不相往來,哪里知道一個假期過後,她轉到英國念書,和他又在英國的學校裏碰頭,還是同一班!

  她永遠也忘不了他當時的表情,那雙黑沉沉的眼睛死盯著她,活像她是迷上了他,追隨他而來似的,他在驚訝之餘,露出了鄙夷和困擾的神色。

  她已經忘了她當時是什麼心情和表情,她只是氣得很想甩他一巴掌,打掉他那誤會了她的嘴臉。

  在英國待了三年,她和他結怨更深。

  那年他們十七歲,她看他,就像看見一塊塗著一層厚厚的奶油的過期蛋糕,明明裏面就像臭石頭一樣硬,更像臭豆腐和上面的泡菜一樣又臭又酸,卻用那甜膩的騙人的外表,無時無刻都吸引著一群女孩黏上去。那感覺仿佛一群蒼蠅頭黑壓壓附著在上面,她看了就覺得噁心。

  有了這種想法以後,她從此厭惡奶油蛋糕。

  十七歲這年的某一天,走在校園裏,他忽然靠近她,靠得很近、很近。那一瞬間,她莫名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在她還搞不清自己是不是突然患了心臟病的時候,他用他那難聽的聲音,貼近在她耳邊說了話……

  陡然,她的心像是跳得太快,一個不小心跳落穀底……

  她望著他說完就走的背影,整個愣住。

  不久,校園裏傳來她「抓狂」的尖叫!

  從此,她信了「冤家路窄」這句話。

  一個新的學期開始,他們在美國的學校裏碰頭了。

  他望著她,對她瞪了又瞪,她則是昂起下巴,活像一隻鬥雞似的擴張著全身的羽毛等著對付他那張賤嘴。

  他卻撇起了嘴角,一副不屑與女鬥的嘴臉,獰笑走開去!

  這下,她很肯定,她和他,就像水和火,永世不相容。

  七歲到二十一歲,他,和她,生活裏一直有彼此,每天瞪著對方,冷不防一頓唇槍舌戰,冷嘲熱諷,日子過得忙碌。

  二十一歲那年,有一天校園裏突然不見了他。

  不久,聽說他回臺灣去了。

  聽說的。

  因為,他沒有來道別。

  這一年,她的日子終於不再忙碌。

  時間……每天,手腕上的錶的分針和秒針,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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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8 00:07: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時間,從來就沒有因為她的顧盼而加快。

  兩年後,回臺灣的同學捎來消息,用著驚訝和挖到大新聞的口氣在電話裏嚷嚷說:「方亞斯的身邊有個漂亮的年輕女孩!」

  當然他身邊從來就沒有少過主動而熱情的女孩,只是聽說這回完全不同,他對這女孩呵護有加,簡直到了寵溺的地步,這在過去是從來未曾見過的情況。

  她當時似乎只是冷哼了一聲。有關他的小道消息,從來就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斷過。

  明明和他是死對頭,卻還總有那麼多有關他的消息傳到她耳邊。

  兩次、三次,他和一個年輕女孩交往的消息不斷傳來——

  他家的事!

  她煩了,發了脾氣,從此不再聽到他的消息。

  耳根子清爽多了。

  她瞪著手腕的錶,拿下了。從此不再戴錶。

  少了他,少了表,時間也不曾因此停下。

  她在美國完成學業後沒有回臺灣,選擇了留下來就業。

  在美國,她過得快活而忙碌,卻在家人不斷的催促下,不得不回到臺灣。

  這年,她二十七歲。

  他,也二十七歲了。

  聽說他現在是「方氏集團」的總經理。

  大中午的用餐時間,閔氏飯店的餐廳裏坐滿了人。

  她這個沒有預約的客人,被請到樓上的貴賓室裏。這裏視野極佳,可以欣賞窗外美景;透過室內的透明玻璃也可以看到樓下用餐的客人。

  她瞇起眼,向樓下正對面那對「情侶」仔細地看了又看……兩人好像在爭執著什麼,女的忽而嬌笑、忽而瞋目,男的……攢眉,板臉,鏡片底下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女孩的臉。

  「看誰啊?」她那向來目空一切,旁若無人的眼神此時竟是如此專注,引得閔地榆好奇地湊了過來。

  「沒。」她回過頭來,白皙肌膚,有著深邃輪廓,細長的大眼睛,直挺鼻樑,薄而飽滿的紅唇。一張冷豔絕色,一頭俐落短髮,一身黑色輕便服裝,整個襯出她冷和酷的氣質。

  樓下滿滿是用餐的客人,不太容易在其中找到引她側目的人,閔地榆很快就放棄,嘴邊帶出陽光般的笑容。

  「表姊,聽說妳和朋友的貿易公司經營得很好,姨丈希望妳這次回來能讓忟龍集團最近兩年才上市的美妝事業沖上高峰,壓力很大吧?」

  「還好。」她細細品嘗著閔氏飯店在中午時段推出的冷夏新味套餐。這是閔地榆的推案,西式主餐結合臺灣小吃的甜食,重新搭配組合包裝,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牛排後,是一碗小小的冰涼的薏仁綠豆湯,吃起來很舒服。「這挺好吃的。」

  「那改天再來嘗嘗其他口味吧?」這飯店的總經理一職,只是閔地榆的副業,他個人認為伸展臺上的模特兒才是他的天職。可惜天不從人願,讓他身在家大業大的閔家,又讓他大哥比他早一步和家裏鬧翻,他總不能也跟著離家出走,當氣死兩老的最後一根稻草。

  花郁蘭點點頭,端起水杯,眼角餘光又往樓下瞥去。

  那麼多年不見,她居然一眼就認出了他,這是怎樣?討厭的人愈難忘記?

  他伸手撥了一下對面女生垂落的髮絲,一個小小的動作,卻是他過去絕不可能有的行為——

  「咳!……咳,咳!」她突然被扒嗆著。

  「表姊,妳沒事吧?」閔地榆被她嚇了一跳,從沒見過她如此漫不經心。

  「不礙事。」她放下水杯,眸中閃過一絲訝異。……他轉性了嗎?……是這個女孩影響了他?真想不到惡魔也會變天使,他幾時改邪歸正了?

  閔地榆狐疑地瞅著表姊,順著她的視線往樓下用餐的客人尋去……

  花郁蘭已經轉移焦距。那女生有著一頭浪漫捲的長髮,笑容撫媚,衣著性感,一雙大眼睛仿佛勾魂眼。

  一個外表美麗的女生,原來他對另一半的要求僅止於此。

  「咦,她居然能攀上方氏的小開,真不愧是狐狸精的朋友,果然是物以類聚。」閔地榆突然出聲。

  「你說什麼?」她回過頭來。

  「妳剛回來所以不曉得,最近有只狐狸精在趙家搗亂,連東風舅都迷上她了,前幾天在『東』酒吧裏,聽說蒲英哥和東風舅還為她起衝突。」他瞥一眼樓下那一桌,「這女生跟那只狐狸精是一夥的。我在外公家見過一面,比起來她更像狐狸精。方氏的小開沒想到眼光還真淺。」

  地球……還真小。

  地球很小,小到連她參加一場化裝舞會都能撞見他!

  在私人別墅裏,今晚燈火通明,從挑高寬敞的大廳延伸到外邊的花園,賓客如雲,或坐或站或舞。

  「好過分,問了好幾遍,他就故意不跟我說是哪一個,我本來想先幫你們介紹的。」公主今天穿著鮮嫩的鵝黃色禮服,頭上頂著白金皇冠,婀娜多姿的身段,嬌小的身子,朝著花郁蘭跑了過來。

  「阿沅是想給妳驚喜,今天妳是主角。」她們兩人是在五年前認識的,後來成為好朋友。換句話說,公主不應該認識他,方亞斯根本不應該在這兒。

  「女王,妳在看誰啊?」一張俏麗迷人的臉蛋,順著那雙冷眼光瞧去。看到了——「啊,是他……」

  「我的公主,可讓我找到了!待在我身邊別亂跑啊。女王,待兒會見。」阿沅過來,打了個招呼,就把人給拉走。

  「我等會兒就過來。」迷人的公主趕緊說。

  女王,是愛鬧的公主取的綽號。她大概也被叫習慣了,都聽得麻痺了。

  花郁蘭的目光重新回到人群裏。

  埃及豔后正和希特勒同桌乾杯,吸血鬼和楊貴妃共舞,光源氏挽著慈禧太后的手,女狼人和一塊乳酪遠遠地在月光下談天。

  而他,整個頭髮往後梳,斯文地戴著銀邊的圓框眼鏡,穿著白色長袍馬褂。不同的身分和造型,但頂著那副騙人的皮相,相同的是他身邊環繞下去的鶯鶯燕燕,讓她有頓時掉落時空中的錯覺,仿佛回到了有他在的學生時代。

  他總是這樣,對著纏繞在身邊的一群女生露出白牙齒,斯文優雅的笑容甜似奶油和蜂蜜,他不曾讓任何女生察覺他眼底的深沉冰冷及危險性。

  她的目光短暫的離開他,在他的周圍乃至附近搜尋一個娉婷身影……他似乎沒有把女友帶來,難怪任一堆蒼蠅頭聚集也不驅趕。

  他那鶴立雞群的高度,不久又吸引她注視……她只是很狐疑。他……這是扮誰啊?

  她瞇起了眼,仔細地看了又看,卻就這麼不小心,目光和他對個正著!

  那雙深黑精冷的眼睛,仿佛一下子就穿透鏡片鎖住了她。

  也在這瞬間,本該早已模糊淡去的過去,兩人之間那些唇槍舌戰、冷嘲熱諷的場面卻就這麼清晰地一幕幕掠過眼前——她不知不覺瞪起他來,更錯覺地以為看見他那一雙挑釁的眼神……

  他攬起眉頭,排開眾人,起步就朝她走過來!

  她整個背脊僵硬,下意識地高高昂起下巴!

  在所有賓客眼中,她穿著一件豔紅色禮服,交襟式的低胸設計,一條大紅腰帶系出纖細的腰身,長裙曳地,大半個臉畫上了豔麗的火舞彩繪,擁有一頭長及腰下的黑髮,整個人美豔如火之女神!最掩不住的還是那雙細長的眼睛裏,令人感到奪魂攝魄的冷豔光芒!

  俊男,和美女面對面,自然形成一股難以靠近的距離,隔開了人群。

  他低頭看著她,狐疑。「看不出來妳是哪位……我們認識嗎?」

  「火焰。看不出來嗎?」他,已經不認得她。他沉靜如深夜大海的眼裏無波,沒有她所熟悉的精銳冷利的光芒,他看著她,是完全陌生的眼神。她突然想起臉上的彩繪,還有經過的六年歲月,也許要認出來當真不容易。或者,她其實是自我安慰?

  「原來如此。」他點點頭,深沉眼裏露出讚賞的光芒。敢冷冷地頂撞著他,不願正面回答他的女生,算異數,稀有動物了。

  彼此都知道,他問的是她的名字,不是她這身裝扮,卻彼此都含糊帶過了。

  「我也看不出來你是哪位?」半帶著報復的口吻,半認真……對於他身上這套衣服和那副復古眼鏡。

  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嘴邊掛著一派斯文優雅的笑容。

  「聽說是徐志摩。」

  聽說?……該不會也和她一樣是被騙來以後,才被「改造」的?

  「哼。」難怪她怎麼看都不順眼。

  「哼?」

  「你剛好扮了一個我不喜歡的角色。」或者她應該說,不管是他或他扮的人,恰恰都是她厭惡的類型。

  冷冷眼神,意外地和她臉上彩繪的火舞有了互相輝映的效果。

  他瞅著她,嘴邊仿佛帶著別具深意的笑容,又仿佛只是她想太多……她瞇起了眼。

  隨著花園裏演奏著的輕快音樂,在兩人身邊不時有一對對的男與女盤旋而過。

  音樂,不久慢了下來,停止。然後,一個單鍵敲起,當……只是敲出一個音符,就抓住了在場所有賓客的視線。

  坐在鋼琴前正準備彈一曲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裝,臉上戴著半個白色面具,頎長的身形和優雅舉止勾出一個她所熟悉的名字來——她今天一半是為了公主的生日而來,但一得知壽星辦的是化裝舞會,二話不說掉頭就走……還會留在這兒,且任壽星在她身上亂搞,就為了——白無辰!他是從小就被譽為音樂神童,頂著年輕俊美的外表,卻有一雙音樂神手的國際知名鋼琴家。

  在場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身分,今晚純粹是友情贊助,聽說他和壽星的男友是莫逆之交。

  主角,江京沅和古妮妮在迷人的抒情樂音中翩翩起舞了,不久便帶動了氣氛,幾乎所有的人都邀請身邊的女伴加入這浪漫的氛圍裏。

  「要跳舞嗎?」他回過頭來。

  「有何不可。」剛才已經瞪走了一群不識相一再靠過來想邀舞的甲乙丙丁,她現在只想沉浸於鋼琴樂音中,一點都不想動!但是方亞斯那種禮貌性地「迫於無奈」的口吻,卻輕易地刺激了她骨子裏對他的敵對意識。

  換句話說,即使已經走出學生時代那份幼稚又莫名其妙的「相看兩瞪眼」的情緒,但兩人那段「刻骨之恨」已經深入骨血,所以不自覺之中,他的困擾依然是她的快樂。

  只見那張冷峻的臉龐扯了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鏡片仿佛閃過一道光,一道不悅的光芒,這令始終繃著一張冰冷臉色的火之女神一瞬間揚起了勝利的火焰。

  月光下,悠揚旋律裏,兩人交挽著手,一片紅裙繞了半場,引來許多欣羨的注目。

  「我跳得不好,妳多包涵。」他低沉溫柔嗓音忽然貼近她耳門說道。

  花郁蘭扯起眉頭。她認識的方亞斯可不曾謙虛過,他莫非當真給歲月洗禮了,還是這幾年曾經受過刺激?

  她正發怔,忽然莫名地被人拐了一腳,她手抓得下穩,他也僅只是輕輕扣著她的手,她就這麼不慎——

  「啊!」瞪大眼睛,整個人撲到他懷裏,猛地又被踏了一下!

  「糟糕,踩到妳了?抱歉。」面對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他無辜地張著兩手,站在場中央,低頭對她耳語:「還好吧?」

  一點都不好!她甚至痛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心裏只恨恨地想道:你也讓我踩一腳看看!

  「好像……很嚴重?」她臉上的火焰仿佛一瞬間整個舞動了起來,真是生動的一刻。「到旁邊休息?」

  聽他那溫柔悅耳的嗓音,她總覺得心裏不舒坦,她聽起來像哼著輕快的小調似的,在這種時候,更讓她想狠狠的瞪他一眼!但回想,是她先撲到他身上,才被他踩著,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又不知道她是……

  她點點頭,抓著他的手,半拖著那只「傷殘」的腳,儘量不引起注意,在他半抱半扶之下,在大樹下的石椅坐下來。

  「可以了。你走開。」她痛得想脫掉那雙紅色高跟涼鞋,但是不想在他面前脫。

  「都是我太不小心了,妳還能走嗎?」他甩開長袍下襬,在她面前蹲了下來,抬起她的小腿。

  她是一瞬間的錯愕,來不及反應,傻愣住。

  她穿的是一雙只有兩條紅色細皮帶交叉綁起的紅色高跟鞋,在腳踝綁了蝴蝶結。

  他托起她的腳,拉掉蝴蝶結!

  「不用了!」她縮回腳,兩隻腳併攏藏到長裙底下。

  他抬起頭,一雙深黑如潭的眼睛穿透鏡片,帶著不苟同的眼神直望她。

  她一臉刻意的冷和傲,掩飾了羞和窘的情緒。

  「妳的腳腫了。」而他,只不過想幫她看看,她的反應也未免太大。

  「我自己會處理。」冷著的音調,昂著的下巴,在在和他劃出距離。這種時候,聰明人都曉得自動退場。

  他卻不為所動,依然蹲在那兒。

  「火焰……果真燙手。」他瞇起了眼,對她,始終有著一份莫名的說不出的熟悉感覺,好像似曾相識。他忍不住再次詢問:「我們見過嗎?」

  她冷冷睇視他,對他的嘲弄和一臉的迷惘不置一詞。

  方亞斯卻自己笑了。他覺得好笑,是因為他不曾對一個女孩子積極過,她可能會以為這是他的追求手段。

  說到不曾……也不是完全正確,起碼對蕓姬,他是積極的。只是,這麼多年了,他們始終無法發展成情侶的關係。

  她完全不理會他,傾身去把鞋子穿上,交叉兩條帶子,先打活結,卻頓了動作,瞪著該打成蝴蝶結的帶子,胸口起伏著窘迫的情緒。

  他和蕓姬之間就像兄妹一樣,感情好,卻激不出火花。他推了一下眼鏡,瞥一眼她困擾住的那雙手,主動接過帶子幫她系上蝴蝶結。以前有個女生也不會綁鞋帶,明明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子,在生活方面卻像個白癡!

  他一頓,猛抬起頭,對上一雙細長的眼睛!總是冷冷的眼神,遠遠隔著一段距離,在他被女生包圍的時候,不屑地斜視著他。總是在他逗弄她的時候,那麼快地氣得渾身顫抖,恨不得啃了他,生吃了他的眼神。總是在擦肩而過的時候,高高昂著下巴,像一隻傲慢的孔雀。

  記憶,一下子清晰了起來。曾經有個女生,在他每個階段的學生時代裏都不曾缺席,他在不同國家、不同學校都能遇見她……

  「謝謝。」她起身,一步一拐繞過他。

  方亞斯一把抓住她!

  她回頭,狐疑地瞅著他。

  「我姓方,方亞斯。我們……真的不曾見過嗎?」他挑眉,深沉眼裏浮動著冷月光芒,緊盯著她,手卻放開了她。

  她瞪著他,有一刻的心虛,讓她沉默,遲疑。但在他壓根想不起她是誰的時候,她一點都不想承認她還記得他——記得方亞斯這個名字!

  「沒聽過!」高高昂著的下巴,端著該死的自尊,讓她選擇了她鄙視的謊言,她內心卻又慶倖彩繪顏色掩飾了她滾燙的臉。

  她卻看到他瞬即綻放了笑容,一抹她所熟悉的笑容……她顰眉,狐疑地瞪起他時,他推了眼鏡,斂去笑容。

  「抱歉,我老覺得像在哪裡見過妳,感覺妳像……」

  在她正豎耳傾聽時,他卻欲言又止,頓了一下,迷人的鋼琴在這時候結束了,他也就這樣結束了這個話題。

  而她,該是為了白無辰的演奏才留下來,她此刻卻似乎忘了。

  「女王,快過來,人要走了!」公主遠遠地看見她喊。

  她才回神,回頭過去,再回眸,他已走了。

  他,到底要說什麼?感覺她像……什麼?他還記得她,或者……只是她誤會了?

  「真是的,妳還愣在這裏做什麼?原來白無辰是為了另一場化裝舞會來的呢,就在隔壁而已。妳再不快點,他要過去了。」公主跑過來拉她,看她跛著腳,她隨即訝異地張大眼睛,「女王,妳的腳怎麼了?」

  「沒。」

  「對了,剛剛跟妳在一起跳舞的那個人是方亞斯耶!他是跟白無辰一起過來的呢!妳剛才也在看他,你們認識嗎?還是——」

  「古妮妮!」

  「好啦,我不問了。」反正,她有別人能問。

  迷人月夜,一場不散的化裝舞會。

  白無辰離開後,他也不見了。

  這是江京沅的別墅,位在遠離市區的大海邊。

  腳還痛著,她不想掃興,影響壽星的心情,一個人悄悄從側門出來。

  步下幾個臺階,就連接著一片沙灘,聽說是私人的。

  安靜的夜,一輪銀輝照映海面,她脫去高跟鞋,光著腳踩進沙灘裏。

  「妳不擔心待會兒鞋帶又綁不回去嗎?」

  以為是無人沙灘,卻突然竄出低沉熟悉的聲音。她回過頭去,才發現遠處的階梯上坐著個人,卻不是別人,正是方亞斯!

  「打個死結罷了,沒什麼大不了。」又遇到他了。一個若有所思的眼光瞅著他,換成她欲言又止。

  「爽快。」他笑了起來,揚起身邊一瓶紅酒和一隻高腳杯,「過來,我請妳喝酒。」

  她瞅著他,許久、許久,才踩著沙子走向他。

  他倒了一杯酒遞給她,她卻直接拿過紅酒瓶,坐在上面一格的階梯,仰頭對著瓶口直率地喝了起來。

  月光下,一雙深黑的眼神中浮出許多回憶,和眼前的她重迭在一塊……

  「妳們很像。」

  她一怔,心臟跳快了,表面上卻依然若無其事,冷淡一聲:「誰?」

  「一個老朋友,我跟她很久沒見了。」他淺嘗一口,瞇眼瞅著她臉上彩繪,「她很不服輸,很率性,也很冷傲。眼睛……就跟妳一樣,冷得迷人。很漂亮的一個女孩子。」

  漂亮?

  「你喜歡她嗎?」喉嚨一股熱流,她脫口而出,問了連她自己都訝異的問題,她索性直接推給「酒精作祟」的緣故。

  他目光一閃,隨即揚笑,「我很喜歡她,可惜她並不喜歡我。」

  她完全沒有想到他會給出這樣的答案,一下子愣住,心跳……在酒精的催化下不停加快。

  他忽然往上,和她坐在同一格的階梯,和她肩並肩,肩膀碰在一塊,她全身不自在地僵硬。

  「學生時期,不管她轉到哪裡念書,我都跟去。可惜我和她一直都像冤家,所以我從來不敢承認,是我煞費苦心為了追求她的安排,後來家裏出了些事,我回國後就和她斷了音訊。」他無聲地歎息。

  她冷冷的目光低望著手裏的紅酒,一抹驚訝在她眼中擴散——那麼,和他的「緣分」不是巧合?

  「這麼多年了,其實一直想再見她,不過這只是我一廂情願,她可能早就忘記我了。」

  如果能夠忘記他,她寧願用過去的記憶來換。光裸的肩膀被他的衣料摩挲生熱著,她握著酒瓶的手有些抖,卻一條柔媚影兒在眼前浮現,冷卻了她眼裏的熱度,蕩掉了她激動的心窩。

  「火焰,妳跟她是同一型的,妳能說說看,她為什麼不喜歡我嗎?」他低沉如睫魅般的嗓音仿佛迷人催眠曲。

  「你怎麼肯定她不喜歡你呢?」她冷冷眼光裏生出困惑,轉頭凝望他。她怎麼從來不知道,他是喜歡她的呢?如果時光能倒流……

  他深邃目光鎖住了她,伸手輕觸她臉上的火舞,「我不確定,所以才問妳。妳會討厭我嗎?」

  直到他走了,她才發現她的心空了……那年,他沒有道別離去,把她的時間停在了回憶裏、追悔裏……即使聽聞他身邊已有了人,她的心依然留在了過去,找不回來。

  她,還要繼續活在過去裏嗎?活在,口不對心的日子裏?

  「我並不討厭你。」

  「那妳認為,她會喜歡我嗎?」他的臉在她臉上成了陰影。

  她沒有開口,凝望著他湊近的臉龐,有一瞬間,她看見自己幻化為奶油上的蒼蠅頭。他直挺鼻樑碰觸了她,沁涼如月的眼神催眠了她,她一動也不動,任一片溫熱貼熨了她的唇……

  她喝醉了嗎?她在幹什麼?他——又在幹什麼?

  腦袋頓時渾成一片無法思考,身子軟弱得仿佛就要融成一攤水,她卻瞪著冷亮的大眼睛,緊緊握著手裏的紅酒瓶無法自己。

  他吻了她!

  短短四個字,卻好久、好久才落入她腦袋——在他的唇貼在她的唇上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慢慢、細細碎碎和她的唇舌糾纏許久,等他抬起頭,重新讓月光落在她臉上以後,在月光的窺探下,她才猛然清醒過來!

  一清醒,難堪、羞恥的情緒隨之翻湧了上來!難以忘懷,他的身影已經和另一個女孩重迭,他怎麼可以——

  一隻手揚起,在他嘴角露出笑容的同時,連她自己都還來不及反應之際,高高揚起的手已經向他揮了過去,打掉了他的眼鏡和笑容!

  ——也打掉了他的假面具!

  「妳一點都沒變嘛,花郁蘭。」他扯起眉頭,撿起眼鏡,深邃如水月的眼裏藏著絲絲惱怒,卻綻放了更多得意的光芒。

  她眼神冷著,整個心頭卻仿佛被滾燙的開水潑灑了,一下子給燙熱了、滾翻了,沸騰騰延燒到臉上,灼得她雙靨一片紅——他早就認出她來了?

  「妳以為臉上這片彩繪能夠為妳遮掩嗎?可惜這個世界上應該是找不到第二個生活白癡了。我實在沒想到妳現在還連鞋帶都不會綁,更想不到……原來妳喜歡我啊,花郁蘭。」他舔了一下嘴唇上的她的口紅,那可以說是她著迷於他,不爭的事實——

  她方才完全沉溺於他的吻之中,沒有一絲反抗的意思。

  她整個腦袋轟地一聲,仿佛要炸開了,分不清是惱、是羞或是氣極!

  「我可想不到過去那些我以為的巧合,卻是你耍心機的結果,你這人還真卑鄙!」她好不容易找回了聲音,卻同時拾回了兩人之間始終擺脫不掉的挑釁和怒駡。

  「哈,妳當真以為我為了追妳,跟妳繞了大半個地球?我該感謝妳如此看重我的恆心呢,還是該譏笑妳傻?三歲小孩都聽得出來那只不過是我尋妳開心而已。」

  「哼……只不過是個吻而已,你就認定我喜歡你,你這算單純還是自大?我只是搞不懂那些女孩子為什麼喜歡你,以為你有某方面的過人天分,才勉強自己讓你吻吻看,結果……你真是挺讓人失望的呢,方亞斯。」

  兩雙眼睛互瞪著,冰冷,惱怒,誰都沒有比誰少。

  這個晚上只證明一件事——

  時間,似乎並沒有讓兩人成長多少。

  或者,換一個正面一點的說法,隨著時間過去,為了適應環境,任由歲月累積起的層層面具,在打小就認識的兩人身上,一見面就輕易的取下了……

  身處在爾虞我詐的商場裏,有多久,彼此,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了呢?

  偽裝的面具,也是有重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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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8 00:07: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方氏集團旗下的生醫科技公司,五年前就由方亞斯總經理出面整合集團內產、醫、學等企業資源,並延攬醫學界裏的精英,藉由皮膚科、整型外科、中醫部的結合成立研發中心,幾年下來,終於有了成果。

  「FUN」品牌正式進軍化妝品及生醫科技市場!

  標榜以輕鬆方便如娛樂般的心情讓人變美麗,不管是塗抹、吃的保養品,都只要一、兩瓶就能搞定全身的美麗。

  新品牌發表會上,方亞斯親自出來宣傳,結果馬上就引來各大電子、平面媒體的爭相報導。

  「哇,笑得好迷人哦。」

  「好斯文,好帥哦!」

  閔氏飯店最豪華的會議廳今天給包下來了,門口牌子上寫著:炆龍生醫科技公司

  會議廳裏,總經理還沒進來,有人帶來幾本雜誌,馬上就在一群專業美容師之間搶奪開來。這些最新一期的雜誌,全是以方亞斯為封面,身邊還站著為其品牌代言的當紅名模陳玉婷。

  陳玉婷一頭飄逸浪漫的長髮,一身白皙健康的肌膚,苗條身段,穿著一襲低胸裸背的白色斜肩禮服。

  方亞斯一身黑色名牌西服,打著水藍斜紋領帶,眼鏡底下是一雙自信沉著的眼神,斯文俊挺的臉上不時流露優雅微笑,身後是自家品牌的廣告招牌。

  「我朋友在方氏上班,聽說他人很好呢!」

  「我也聽說好多名門千金搶著當方家少奶奶呢。」

  「這個陳玉婷幹嘛靠那麼近啊?我看她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我看妳口水都已經流下來了。」

  「哈哈哈……」

  「我聽說他們好像也開始要在百貨公司裏設櫃了。」

  「啊,我也聽說了,而且——」

  整個會議廳裏鬧烘烘的,全在討論方亞斯這個人。這群女人,大概巴不得跳槽到方氏集團,待在方亞斯身邊吧!

  白中熙掃了一眼混亂的會場,筆直地走了進來。

  「喂。快點收起來,特助來了。」會議成員裏,只有少數幾位總公司職員,大部分都是公司各據點的專櫃小姐,她們可沒人見過這位總經理特別助理。

  其實不等通知,當白中熙走進來時,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卻有不少雙眼睛大亮,緊緊黏著這位中性美女打轉。

  白中熙是跟著花郁蘭從美國回來的,一頭三公分短髮,混血兒的深邃輪廓和白裏透紅的肌膚,有著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經常是一身白色套裝,中性打扮,早已成為公司女職員們仰慕的對象之一了。

  「各位很抱歉,總經理必須晚十五分鐘過來。」她一站定位置,目光稍一流覽,一微笑,馬上就引來不少驚豔的抽氣聲。「在這裏,我先自我介紹,我是總經理的特別助理,我叫白中熙……哈哈,各位不用緊張,今天請大家過來,商品的銷售數字絕對不是問題,其實最主要是總經理想親眼見見我們在場各位美麗的小姐們……」

  白中熙親切柔軟的聲音和影像穿過會場,透過攝影機傳到隔壁的貴賓室裏。

  閔地榆若有所思地盯著螢幕,半晌不曾出聲。直到引來花郁蘭的側目,他才乾笑了兩聲,說道:「哈。原來如此,難怪妳要派她先上場,我看這群小姐一個都跑不掉了。」

  「你不忙嗎?」花郁蘭直瞅著他。

  「再怎麼忙,我都得過來看看表姊這裏還有什麼需要?」話說得熱絡,他眼光卻不時飄向螢幕。

  「沒了。」

  閔地榆這才勉強拉回目光,憨笑道:「那我去忙了。」

  花郁蘭看著他關門離去,焦距才拉回螢幕上。

  她當然知道自己沒有白中熙容易親近的特質,才會安排由她先出面和這群美容師拉近距離。

  今天這場餐會,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提振士氣,穩定軍心」——方亞斯竟然企圖來挖她的牆腳,要不是她提早收到消息,公司特別栽培的專業美容師可能一個個都跟著他的笑容走了!

  花郁蘭表情冷冷,眼裏更透著憤懣,瞪著出現在螢幕角落上的一本雜誌——沒想到陳玉婷推了她這邊的廣告。人竟是被他擒去了!

  方亞斯,他應該早就知道陳玉婷是他們這邊正在接洽的人,他這是存心跟她作對了!

  炆龍集團旗下的生醫科技公司,令人矚目的新任總經理花郁蘭和其特助白中熙,最近頻頻出現在各大百貨公司的銷售據點為美容師們加油打氣,甚至親上戰場為顧客示範如何使用他們的保養品,親和力十足,反應奇佳。

  炆龍的兩大美女,成為「sylph」品牌的最佳代言人,時下的窈窕淑女追逐模仿的目標。

  「sylph」品牌,舉凡兩人所到之處,更令不少男士走進專櫃,說是為情人添美麗,卻更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無論如何,兩大美女的組合,的確創造了炆龍生醫科技名利雙收的局面。

  雜誌封面上,兩個短髮美女,穿著一黑一白的套裝,同樣的是掩不住光芒四射的待質,不同的是一個冷冷酷酷,一個笑容迷人。

  外面橙紅的夕陽穿透窗紗,映紅了一張男人的臉。他坐在沙發裏,手裏捧著雜誌,焦距擺在雜誌上那外型冷酷的短髮美女身上。

  不久,他便丟了雜誌,扯起眉頭。

  她最不愛露臉的,竟然也登上雜誌封面了……她這擺明是和他槓上了!

  高璿宇推門回到家,四處張望,才在客廳那背對門的沙發裏找到方亞斯。

  這房子有前庭後院,一共三層樓,樓上是他的住處,樓下是開放空間,幾個老同學們眾會的場所。

  他和方亞斯一般高,古銅膚色,束著長髮,一臉鬍子,在薄涼的秋天裏穿著一件棉質的灰色背心和休閒短褲,夾腳拖鞋。他不是上班族,所以一年四季衣著總是那麼輕鬆。

  「你這陣子不是常在國外忙嗎?怎麼有空來?」他正在外頭散步,接到方亞斯的電話才回來。

  「差不多了。聽說你找我?」他看著他在對面落坐。

  「我找你是上個月的事了。本來想趁郁蘭和中熙回國,開個同學會,結果你不在國內,同學會都開完了。」他瞥一眼茶幾上被移動過的雜誌,「你看過了吧?中熙還可能,郁蘭一向那麼低調的人居然肯上雜誌,還登上封面。依我看你的生醫科技給她不少壓力。」

  「勉強自己做不來的事,那又是何苦呢?我倒是想不透了。」方亞斯沉聲微笑。

  「好啦,都幾歲了,你可別跟我說,你們到現在還要鬥。對了,你出國之前她就回國了,你們碰過面了嗎?」

  「見過一回。……你們常碰面?」

  「只要有空,我們常約出來吃飯的。」他笑瞇了眼,心胸坦蕩,卻忘了說,這裏面的「我們」也包括白中熙。

  「我以前怎麼從來不知道你有這麼多空閒時間啊?」嘴唇揚起優美弧度,卻下沉了一雙深月眼神。

  「你是大忙人啊。」高璿宇抱起胸膛,一個勁的咧嘴笑,「你都不知道,美女曝光度高,後面就跟來了一大堆蒼蠅,我打蒼蠅打到手軟啊!」

  「那倒真是辛苦你了。」

  「你既然來了一起吃飯,我剛好約了——」

  叩、叩。

  「你在忙?」門沒關,花郁蘭開門,直接走了進來。

  高璿宇瞥她一眼,目光隨即調回方亞斯身上,他的位置剛好是背對門口……

  方亞斯扯起嘴角,起身轉過頭去,「真巧,妳也跟來了?」

  她手裏拿著黑色皮包,一身秋天的黑色薄套裝,七分袖子,直簡長褲,內搭淺粉色襯衫,短短的頭髮往後撥,臉上淡淡的妝彩,整個人呈現出自信幹練的女強人模樣。

  一看見他,原本那雙稍有悅色的眼神立刻銳利了三分,柔和的臉龐一瞬間結了凍似的冷了下來,目光對上他——大有和他廝殺一頓的氣勢和殺氣。

  在花郁蘭的眼裏,他看起來也沒有多少和氣,雖然是揚著嘴角,卻只是皮笑,虛偽得很!雖然褪去一身西裝,穿上了一件輕鬆的灰藍色針織衫和一條灰色長褲,全身上下依然帶著貴氣十足的傲慢和自大!尤其穿透鏡片的那雙輕屑的眼神簡直是直接在挑釁她!

  他那種冷峭的行止,光是兩人互看一眼,都輕易惹怒了她——眼前,儘是他的吻和他尖酸刻薄的嘲弄,不堪的記憶,翻湧而上!

  「真不幸,出門遇煞。」冷冷一聲,犀利得很。

  「年紀輕輕,這也迷信啊?」他倒是優閒從容。

  「偏偏就有一隻陰魂不散的鬼走到哪兒都撞著!倒楣事碰上個幾回,有些事就不由得你不信了。」她很想撕了這張假面具,讓圍繞在他身邊的女孩也看看他的真面目!

  「那隻陰魂不散的鬼是指我嗎?」他眼裏傲氣十足,依然笑著,不挺在意。

  「你願意對號入座,我沒意見。」她昂起下巴,一臉冷傲。

  「無所謂。只是我不知道妳原來這麼在意我的存在……我對妳沒特別留意,倒是沒什麼感覺。」雲淡風清一句,卻是殺傷力最強。

  她的心在那一瞬間彷彿被狠狠給捅了一下,又痛又麻,她臉上卻未有變色,只是那緊握著皮包的指關節都泛白了!

  「喂,都老朋友了,這是在幹嘛啊?」高璿宇趕緊站到中間來,搭著笑臉扯斷兩人之間那條緊繃得會割傷彼此的線。

  「高璿宇,你過去哪一隻眼睛看見我跟他像朋友?」花郁蘭直截了當否決了「老朋友」這說法,絲毫不給面子。

  「老宇,你什麼人不好惹,去招惹一枝冰庫裏取出來的帶刺薔薇,不凍傷人也刺傷人了。別忘了我們只是血肉之軀,最好對荊棘類花朵還是敬而遠之。」方亞斯也不客氣回敬了她。

  「吸血鬼也算血肉之軀吧?帶刺薔薇頂多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吸血鬼嗜血如命,冷血冷肉冷心腸。高璿宇,我勸你要小心,別被同化了。」花郁蘭立刻冷冷頂了回去。

  高璿宇被擠在中間為難,「好了,你們兩個!」

  「奇怪,難道妳被我咬過?我頂多承認是有吻過妳,我有吸過妳的血,讓妳同化了?不然妳怎麼會知道我的血是冷、熱?」

  轟地一聲,花郁蘭瞬間漲紅了臉!

  高璿宇看著兩人,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有聽錯?

  方亞斯深邃眼神裏映著錯愕的兩人,他卻是一派輕鬆自然的微笑。

  「你們兩人……幾時在一起了?」

  「鬼話!」花郁蘭激動的反駁。

  「沒有?」高璿宇狐疑地轉向方亞斯。

  「當然沒有,我對荊棘類花朵是敬謝不敏。你忘了?」他扯起眉頭。

  「那到底——」

  「在吵什麼?」她在門口就聽到聲音了。白中熙望著辦公室內的人,目光鎖定了一人微笑,「方亞斯也在啊,好久不見。」

  她的聲音總是輕輕淡淡,給人如沐春風般的舒適。

  「中熙,我差點認不出妳了,變得這麼漂亮……果然有長進就是不同。」眼光一掃,無意中就掃到了「某人」,很多話就盡在不言中。

  花郁蘭目光冷冷一瞪,充耳不聞。她只慶倖白中熙進來的是時候,幫她擋掉了那教她想鑽地的話題。

  白中熙來回望著兩人,「一起去吃飯?」

  「不要!」

  「好啊。」

  花郁蘭瞪住方亞斯,一雙誓不兩立的眼裏直指他這個「多出來的人」就不應該「厚著臉皮跟來」!

  方亞斯卻是一手拉住白中熙,完全沒把她放在眼裏。

  「中熙,怎麼如此委屈自己去當個小特助呢?我們這麼多年的好朋友了,我不會虧待妳的……」兩個人就這麼往外走去。

  「方亞斯!中熙是我的人,你搶了陳玉婷我沒跟你計較,你不要得寸進尺!」花郁蘭氣惱地跟了上去。

  高璿宇就負責在後頭開門……老半天他還是想不透方亞斯那句話——到底他們有沒有接吻?

  沉靜夜空,點點星光,空氣裏透著一股冷意。

  也不知道是誰的提議,只是吃一頓飯而已,卻跑到山上來了。

  明天休假,四個人開一輛車來,三個人決定住下來。

  一整個晚上她眼看方亞斯頻頻對白中熙夾菜獻殷勤,雖然她明知中熙不會因此就選擇到方氏去,但方亞斯這個人的手段太卑劣了,她難免不安——只好跟著住下來。

  這是方家用來度假的小木屋,白中熙習慣一個入睡,所以她們一人一間房。

  叩、叩……

  「中熙嗎?門沒鎖,妳進來吧。」聲音從浴室裏傳出來,她正在洗澡。

  喀……門一打開,陽臺上垂地輕紗飄飄揚揚,擺蕩了幾下。

  他走進來,把睡衣和吹風機擺在床上,轉身正打算出去,浴室裏的人突然走出來——

  方亞斯回頭,目光對上了她。

  花郁蘭瞪著他,也許錯愕、也許嚇到,她還是冷冷一張臉,倉皇和羞窘全藏在心中。只有她,聽得到瞬間鼓動的心跳。

  她短髮濕淋淋還淌著水,沐浴過後的肌膚透著淡淡的粉紅色,臉上也是一層薄紅,身上只圍著一條白色浴巾,修長的雙腿在平時是難得一見的。

  「你進來做什麼?」不善的口氣,更多是為了掩飾難堪。

  他睇一眼床上的睡衣,「拿衣服給妳,免得妳怪我這個主人大小眼,只有中熙有,妳沒有。」

  「知道了,你出去!」她抓著胸口的浴巾,瞪著他。

  他原本是要出去了,但她那種口氣,卻反而留下了他的腳步。

  「對了,這房間最多時候是我在使用的,所以櫃子、抽屜裏大部分是我的東西。」他抱起胸膛,好整以暇地「交代」。

  她頓時全身僵硬!她可不知道,她睡的是他在使用的房間!

  「我去跟中熙換房間!」碰上他,她總壓制不了一股莽撞和衝動。

  倒是冷靜的方亞斯,聽到了房門外的腳步聲。

  見她和他錯身而過,往門外沖!

  砰!……她的鼻頭險些撞上了門板。

  方亞斯長手越過她,在她面前甩上了門……震動,令陽臺上的紗幔整個飛了起來。

  「你!」她轉身,一陣惱火,氣急敗壞的目光才迎上他,話都還沒罵出口,他突然捂住她的嘴巴,把她壓在門上!

  「妳的浴巾快掉了。」他湊近她,在她紅紅的耳朵上好心的提醒她。捂住她嘴巴,只是不想聽她一連串的咒駡。

  她隨即兩手護住胸口的浴巾,一張臉在他手掌裏滾燙——

  叩,叩。

  「郁蘭,妳有看到亞斯嗎?」外頭,高璿宇正貼著門說話。

  方亞斯瞅著她,緩緩鬆開了她的嘴巴,那只手轉拉門把。

  花郁蘭還漲紅著臉,低頭瞥見自己的模樣,驚見他推開她,正要開門——

  「我沒看到。」她迅速的回答,同時緊緊抓住那只手,瞪著他的眼裏充滿警告。他下午才說了教人起疑的話,如果這時候讓他走出去,她更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方亞斯狐疑地挑眉,瞅著她緊握住他下放的手……嘴巴一張——

  她眼明手快,立刻堵住他嘴巴不讓他出聲!

  方亞斯沒有說話,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看著那條浴巾滑落一副迷人的眮體……

  「真是,剛剛說要喝一杯,轉眼就不見人影。」高璿宇抱起胸膛,在外頭抱怨。

  「啊……不准看!」

  房裏突然傳出花郁蘭的尖叫和斥喝聲,把他嚇了好大一跳,忙轉開門!

  「郁蘭,怎——」

  砰!門才推開一道縫,裏面一股蠻力推了回來,重重地打中了他的額頭。

  門,在裏面上了鎖。

  高璿宇站在外頭,瞪著那扇門一臉莫名……

  「沒事吧?」他還是關切地問了一聲。

  「沒事。」從裏面傳出她虛弱沮喪的聲音。

  高璿宇摸著額頭若有所思,忽然問她:「妳說方亞斯會不會是在中熙房裏啊?我看他很不死心想挖走妳的人。」

  「高璿宇,我要睡了。」

  聽這口氣,他好像當真打擾了她……或者他們?高璿宇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沒半晌就換成笑臉。

  「祝你們好夢。」

  腳步聲遠去了……

  房內,方亞斯依然沉著若無其事,花郁蘭滿臉羞惱只想找地洞鑽。

  什麼你們啊!高璿宇一定猜出方亞斯在她房裏了,他絕對誤會了!

  「妳不會要我負責吧?」他開口就沒好話。

  「你就不會說你什麼都沒看到嗎?」

  「這麼近的距離,我又戴著眼鏡,我說了妳會相信嗎?」

  「你出去。」她整個像消了氣的皮球,沮喪得連話都不想說了。

  方亞斯扯起眉頭,沒有再開口,打開門走了。

  她走向那扇門。緩緩上了鎖。

  手,抖著,心臟,更是幾乎跳出了喉嚨。他也許看慣了女人的裸體,對他而言這沒什麼,但是她——她……

  她如果可以徹底將他從她的記憶裏拔除,也許,她可以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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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8 00:08: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氣溫愈來愈低,秋天悄悄走了,街上很多是穿起大衣的行人。

  最近「sylph」的乳霜銷量大增,聽說「FUN」賣得最好的是吃的保養品。

  白中熙喝著薄酒,目光從窗外世界拉了回來,笑著注視對面的男人。

  酒吧裏燈光昏暗,他們坐在角落窗邊的位子,距離鋼琴最遠的地方。

  享受著迷人的輕柔樂音,坐著舒適的軟皮沙發,如此的浪漫情調,她的對面還是現今最有身價的黃金單身漢,要換成其他女人坐在她這個位子上,此時此刻應該樂得在心裏高唱「今天不回家」吧?

  「你明知找我出來,我家總經理又會追過來,怎麼老是樂此不疲呢?」這讓她不禁要懷疑,她是不是成了人家釣魚的餌了呢?若不是方亞斯已經有了對象……

  「老朋友一起喝一杯也不被允許嗎?我又不逼妳簽賣身契。」

  「我是無所謂啦,不過……以前在美國就聽說你有一個寶貝女朋友了,都不用陪她嗎?」她對探人隱私向來沒什麼興趣,只是最近愈感到他和郁蘭之間不尋常的氣氛,她就不得不關切一下了。

  「有這種傳聞?聽起來你們連在國外也能享受我的八卦。」方亞斯略略皺眉,端起酒淺嘗了一口,若有所思地頓了一下,放下酒杯才開口,「前一陣子我們分手了,她現在交往的物件……正好是你們炆龍集團的總經理。」

  白中熙瞠目望著他,表情是一陣驚訝和難以置信!

  「亞斯……你不是開玩笑吧?」一來,她沒聽說花蒲英交了女朋友。二來,她怎麼都想不透到底是哪一種女人寧願捨棄斯文俊雅的體貼紳士,去選擇脾氣陰晴不定的暴君……聽起來像批評,但她個人認為只是陳述事實,見過花蒲英的人應該都有深刻體認。

  「嗯,不過我跟蕓姬還是好朋友,她是個好女孩,如果花蒲英欺負她,我還是會保護她。」
  他十足護衛的口氣,聽得連她都羨慕……如果是郁蘭聽到了,心情會更複雜吧?

  「感情事我不懂,尤其我不是男生,更無法體會你的心情……」她瞅著他,他始終那麼沉穩內斂,情緒不興,也許他此時內心正苦澀,她也不會知道。

  她若有所思地沉默了,隨即一臉歉然,像是不該觸及他的隱私。

  方亞斯眼裏閃著一絲詭光,抓住了這一刻,斂眉垂眼,卻面露微笑道:「中熙,妳毋需在意,我也不應該跟妳說這些。其實,彼此工作都忙,平常已經累積不少壓力,出來就是為了尋開心。妳聽聽就好,不要掛心。」

  白中熙望著他,卻是被他這麼一說,更加耿耿於懷,仿佛一瞬間感覺到他的強顏歡笑。要不是她提起了,他也不會說。

  「亞斯……其實我覺得你應該睜大眼睛好好看一看,也許更適合你的人就近在眼前,只是一直都被你忽略了……也說不定。」她是意有所指,字字句句裏藏著一個人的心事,就是不知道他是否用心聽了。

  「中熙……我看不出來妳喜歡我啊。」方亞斯微笑著說道。

  「當然不是我啊!」

  「不是妳,那是誰呢?」

  他反問,差點套出了她的話,一個名字到了喉嚨口就要吐出來,抬眼卻看到門口來了「曹操」,她張口就閉上了。

  循著她瞬間發光的視線,方亞斯回頭看了一眼。

  「她還真像是妳的監護人。不知道妳已經成年了嗎?」他慢條斯理的聲音,不大不小,就剛好在花郁蘭能聽到的範圍內。

  白中熙立刻在心裏畫十字架,求天保佑,他們別又吵架。要是在這麼安靜的地方吵起來,她當真會避開裝做不認識。

  「方亞斯,你老是對我家的人出手,都不覺得可恥嗎?」她一臉冷傲站定在兩人面前,冷睇著他興師問罪。

  「花郁蘭,妳老是把中熙當作妳的所有物,妳是匪類嗎?」他是氣定神閑,眼光卻充滿挑釁。

  白中熙忍不住抓緊皮包,瞄向周圍不少投射過來的眼光……這兩人從來都不在意引人側目。不過,她可不同,她臉皮薄。

  「你這種專門挖人牆腳的無恥之徒,也有資格罵人!」

  「道理是講給人聽的,妳當然不會懂。」

  白中熙低著頭、偏著臉,緩緩起身,偷偷離席。

  「方亞斯,你——中熙,妳幹嘛?」花郁蘭忽然叫住她。

  「中熙,妳要走的話,我送妳回去。」方亞斯始終維持著他的斯文俊雅。

  「用不著你!」一個冷冷眼光瞪過來。

  「郁蘭!」白中熙趕緊把她拉到一旁去,低聲說:「亞斯心情不好,我只是出來陪他喝一杯,我們沒談別的。」

  他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花郁蘭冷嗤,「『FUN』銷量大跌了?」

  怎麼她就沒聽說。

  「不是……他失戀。」白中熙經過飛快的思慮以後,決定「順勢」讓她也知道方亞斯目前「孤家寡人」了。

  ——失戀?

  她的心頓時跳漏了一拍!一雙清澈冷然的眼神注視著白中熙,緩緩轉向方亞斯……失戀?……他和那美麗的女孩……分了?

  她瞬間沒了氣焰,望著方亞斯沒有任何表情,心臟卻一下子血熱了起來,愈跳愈快……

  又關她什麼事?

  午後,一陣微微冷的風,吹得人昏昏欲睡,平常這種時候,她要喝上幾杯咖啡才管用,不過今天,她始終處在緊繃的情緒下,心情莫名的浮躁難以平復。

  偏偏這時候,辦公室裏跑來了古妮妮。

  江京沅的公司就在這附近,所以她偶爾會帶著點心繞過來,順便一起喝杯咖啡聊是非。

  她正忙著看一份文件,先由白中熙陪她。

  沒想到,她從白中熙那裏挖出了方亞斯和她過去那段冤家路窄的經過,現在又聽到方亞斯目前處於失戀狀態的消息,結果——

  「啊!這麼說,他現在正是空虛寂寞時候囉?」一張俏麗的臉蛋忽然轉向她,一雙眼睛朝著她眨呀眨的,好像有說不盡的話似的。

  花郁蘭凝睇古妮妮那雙閃亮的眼睛,一瞬間莫名的尷尬和窘迫。

  「什麼事?」一陣心虛,她緊了聲音。

  「哦,沒事。」古妮妮趕緊轉了方向繼續聊是非,「中熙,妳說這種時候,以方亞斯這麼好的條件,會有很多女生乘虛而入吧?」

  「這是不可避免的。」白中熙是就事實而論。

  「所以說,如果剛好有個女孩安慰了他受傷的心靈,很可能一瞬間就勾動天雷地火,兩個人迅速陷入熱戀了吧?」古妮妮就像個說書的,聲音高亮抑揚頓挫,唯恐坐得太遠的人聽不到似的。

  「嗯,愛情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就像他的女朋友……結果愛上了別人一樣,在這裏切斷的緣分,也許下一刻就在別的地方發生了。」目前為止,只有她知道方亞斯的女朋友愛上的人是花蒲英,而她還在考慮是否應該讓花郁蘭知道這件事。

  「對嘛,所以一旦喜歡一個人就得趕緊把握機會啊,不然又要落得飲恨的下場了呢。」她偷偷又瞧了一眼。

  有個人心事重重正坐在位子上發怔呢。

  花郁蘭緩緩丟下筆,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忽然抬起頭來,目光又和古妮妮撞個正著!

  「啊,中熙,我還要咖啡。」古妮妮趕緊轉回視線來,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嚷嚷。

  白中熙起身,幫她倒了一杯。

  「總經理,妳還要嗎?」

  她搖搖頭,低頭又埋入工作中。

  古妮妮和白中熙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當事人」聽進了多少。

  最近,她常常一個人留在公司加班。

  她想讓自己完全投入工作中,暫時不想工作以外的事。

  但是,好幾天了,緊繃的心情,浮動的情緒一直擱在那兒,仿佛她不把自己的思緒做個整理,理出一個頭緒來,這一團紛亂就始終積壓在心底。

  她開著車,不知不覺開到海邊來了。

  那天晚上的化裝舞會,和方亞斯在這塊沙灘對月共飲,他吻了她……他叫出她的名字,兩入之間不曾聯繫的六年空白在那一瞬間壓縮了,他和她,一下子重回過去的相處模式!

  那一瞬間,她站在十字路口,面對沒有把握的愛情和一輩子的友情,她很迅速做了抉擇,選擇了後者。

  今晚,無月。

  海上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她坐在車上,凝望著漆黑的沙灘,一片無止境的黑暗,靜悄悄……沒有任何答案。

  他吻她時,她曾經也有衝動,想讓他知道……但那是她想對自己的癡戀做個了結,是一個儀式,一旦說出口,她就要和他斷個徹底,即便今後碰了面,也連朋友都不是了。

  愛情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嗎?那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她心裏擱著的始終都只有一個人?為什麼她愈是想遺忘的過去,卻每一個片段她都記得清晰仿如昨日?

  和他,並不是只有唇槍舌戰的時候,真正擱在她心底深處被她封印的記憶……

  曾經在郊遊時扭傷了腳踝,是他在一旁照顧。那時候剛轉學,人生地不熟,她卻不曾嘗過思鄉苦。

  曾經她發了燒,是他帶她看醫生,帶她回家。一路上,他沒有什麼話,卻總是會探探她額頭。那以後她知道他的手的溫度。

  曾經她跌落泳池,是他立刻跳下水把她拉起來,脫了衣服給她穿。他不悅的眼神裏藏著一份體貼,只是當時她似乎只看到他的不悅和責怪。

  曾經……數不清的曾經。

  太多、太多和他的過往,片片段段,一幕幕都是她儘管想忘也忘不掉,拚命壓在心底深處的記憶。

  當她發現,她愛上他時,他已經離開了。

  當她數著日子,一心一意期待再見面,他在故鄉已經有了情人。

  當她以為已經可以忘了他,回到臺灣遇見他和他的情人,她才驚覺這段後知後覺的初戀,她陷得有多深。

  當她努力讓自己和他維持和過去一樣的關係,他的情人卻在這時候離開了他……他失戀,她卻茫然了。

  把握機會,不要又落得悔恨的下場……談何容易呢?她好不容易調整的心情,又要再來一次,這需要多大的決心和勇氣。

  再說,方亞斯……如果只是失戀,就隨便跟個女人走,那就不是她愛上的那個男人了。

  遙望了許久,無月的夜,漆黑的海上,依然沒能給她答案。

  下雨了。

  他才來到而已,窗外,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高璿宇先關窗,打開了除濕機,才進廚房去拿來兩隻杯子。

  方亞斯帶了酒和幾碟小菜過來。

  「說今年是暖冬,這幾天一下雨還是挺冷的,尤其是晚上。」高璿宇在對面沙發坐下來,倒了兩杯酒,「你前幾天去日本出差,我跟郁蘭還有中熙吃了飯。聽說你們有好一陣子不見了?」

  「我跟中熙常見面。」他站在音響櫃前挑片。

  「我是說你和郁蘭。」

  「那沒什麼,我跟她一見面就吵,相見不如懷念。」他把爵士樂換了,換成白無辰的鋼琴演奏。

  高璿宇若有所思地瞅著他的背影,「……你明知道郁蘭喜歡你。」

  輕柔的抒情曲,迷人樂音伴隨著雨聲共舞……

  方亞斯回過頭來,神色自若地笑了,「我比較知道她討厭我。」

  高璿宇冷嗤了一聲。

  方亞斯端起酒,望著窗外的雨,「我跟她……還是維持目前的關係就好。」

  「你是為了蕓姬?」

  「我是沒有太多時間能花在感情上。」他簡單地一語帶過。

  高璿宇攬起眉頭。方亞斯和蕓姬之間的關係只有他知道,那還是蕓姬說溜嘴,他才知道的。

  他和方亞斯雖然是老朋友,好兄弟,不過方亞斯很少談起自己的心事,他沉穩內斂的性格,讓他不允許自己把弱點暴露,所以一有事情他都只會自己解決,不可能麻煩任何人。

  「我到現在還是想不透,郁蘭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你,又為什麼居然會喜歡你這性格冷淡的小子?」

  「這你應該去問當事人,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我也質疑你的論點,倒是……讓我比較感興趣的,反而是你聽起來酸溜溜的口氣。老宇,你對她付出了不少關心的樣子?」

  呿!這會見是誰的口氣比較酸了,整醞子醋都打翻了!高璿宇夾了一塊宮保雞丁放進嘴裏,又喝了酒。

  「我對她有多少關心這不重要,因為她和中熙一樣,都是我最重要的老朋友。你應該提高警覺的對象不是我,是一天到晚送花、送禮物到公司去給她的那些傢伙!」他扯起嘴角,一雙鷹眼直勾勾瞅住他,等著看他臉上的變化。

  「這麼說來很多人追她了?不過,為什麼我要幫她提高警覺呢,你難道還擔心她會被欺負了?開玩笑吧。」黑沉沉的眼裏沒有起伏,沒有情緒,端著一張斯文笑臉,迎接他的審視。

  高璿宇深深歎了口氣,「亞斯,雖然郁蘭目前的心都在你身上,不過你可別因此太自信了,小心陰溝裏翻船。」

  「……喝酒吧。」

  閔氏飯店

  即使是午茶時間,還是有不少人過來享受這裏最特別的甜點和奶茶。

  即使他們特地選了一個最角落的位置,依然還是餐廳裏最醒目的一對。

  不過……不是已經分手了嗎?

  他,不是失戀了嗎?

  「看得出來……妳真的愛上他了。」方亞斯扯起眉頭,坐在對面冷眼掃著她。

  蕓姬變了,過去出門,不論彩妝、衣著,甚至是一隻皮包都講究,她一向的嫵媚嬌容,如今被一張清純素顏取代,一頭浪漫的捲髮也不再刻意吹整,只是隨意地盤起。

  看得出來,她如今的自在和滿面春風,都為了那個同居的男人。

  「怎麼,你不高興啊?」反正她知道逃不過他的眼睛,索性直接招了。過去她也許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方向,但她現在已經確定愛上花蒲英,這麼一來,他這個「騎士」總可以放心「卸任」了吧。

  「你們什麼時候結婚?」他只消掃她一眼,就看准了她腦袋裏兜些什麼念頭。

  「方亞斯,我跟蒲英在一起都還不到半年,你幹嘛老是催我們結婚?」她一隻手癢著,正等機會伸向他,他居然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不是早就想結婚了嗎,為什麼不肯娶妳?妳可不要以為妳愛上他,一切就圓滿了。結婚證書在我身上,等時間一到,妳就等著履行婚約!」想把結婚證書拿回去,她也真小看了他。

  柳芷蕓在桌底下緊緊握住了拳頭,「那是你威脅我簽的,我可以抵死不認!」

  「既然如此,妳又何必緊張?」他扯起嘴角。她的性子他還會不瞭解?她這輩子最厭恨人不負責任,既然她在婚書上簽名了,到時候就算百般不願,硬著頭皮她也會嫁給他。死鴨子嘴硬!

  「……即使如此,時間還久得很呢,你急什麼?」她眨著一雙圓滾滾的眼睛,反而是相當狐疑地凝睇他。

  方亞斯瞅著她,一隻手越過桌面,擦去她嘴角的奶油。

  「如果他不是能給妳幸福的人,我希望妳趁早死心,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迷人溫柔嗓音裏充滿著一股真心的疼愛。

  一雙大大的圓瞳張望著他,緩緩勾起嘴角,「亞斯,如果你不姓方就好了,那我也許真的會考慮嫁給你。」

  「那也許我們根本不會碰面。」

  「那倒也是。」她笑了笑,看一下表,「我還得去一趟超市,我要走了。」

  「聽說妳真的學會煮菜了?」

  「那當然了,誰讓你小看了我。」

  「真是辛苦綠墨了。」

  林綠墨,「蕓姬十方」的大廚,這幾個月來教她做菜的人。要教到她這個廚房白癡會做菜,她的「苦勞」不在話下,說到這點她當然沒話說了。

  結帳後,他們一同步出餐廳,卻在飯店大廳裏遇上了剛出電梯正要離開的花郁蘭。

  迎面而來,一瞬間目光對上了,誰也不能假裝忽略了誰——

  鏡片底下那雙深如大海難測的眼神直直地瞅著她,毫不閃躲,嘴邊勾起了斯文笑容。

  她卻望著他,望著「一對璧人」,心緊緊地疼,臉上更冷,轉開目光,冷然地走在前頭。

  連個招呼都不打?

  「這麼巧?」走在身後,方亞靳出了聲。

  身邊的柳芷蕓瞅他一眼,跟著看向那穿著黑色套裝,行止優雅出眾的短髮美女的背影。

  可人家理都不理耶。稀奇了,有女生漠視方亞斯耶!

  「蕓姬,看清楚了,這就是花蒲英的妹妹花郁蘭,兄妹如出一轍的傲慢吧?」方亞斯懶洋洋地來了這麼一句,就讓兩個美麗的女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柳芷蕓瞠大一雙眼,看見前面的美女怒轉身來——她是蒲英的妹妹?

  「方亞斯!你竟然連我哥都批評,你自己不知道你才是傲慢自大,品德淪喪的人嗎?」

  細長眼睛裏閃著激怒的冷光,一身冷傲的氣息,一張鵝蛋臉,都像極了西美姨,果然是母女……果然是花蒲英的妹妹!

  「蕓姬,介紹妳認識一下,她是花郁蘭,和我……過去是同學。」他擁著柳芷蕓的肩膀,對著花郁蘭微笑,「她是柳芷蕓,和妳哥哥有極深的關係……我說對吧?」他沉冷目光掃向柳芷蕓。

  花郁蘭先是愣了下,轉向他身邊的女孩,看見她臉色微赧,顰眉瞪著方亞斯!

  「妳和我哥哥是什麼關係?」

  「方亞斯,你真多嘴耶!」她一臉著惱。

  「他對妳有心的話,為什麼不能公開你們的關係?」

  「多管閒事!」柳芷蕓甩開了他擺在肩膀上的手,才忍不住開始狐疑,方亞斯……不太對勁。

  「妳……難道……和我哥哥在交往?」整個腦袋一聲轟開來,炸開了她一貫冷漠的表情,狐疑和驚訝全寫在臉上。

  這種時候,她還能說不是嗎?柳芷蕓歎了口氣,「我們住在一起,要說交往……也算吧。」

  方亞斯扯起嘴角,瞅著花郁蘭一瞬間的錯愕。他拉起柳芷蕓的手,「蕓姬,我送妳回去。」

  「不用,都怪你多事!」她甩開了他的手,望著花郁蘭,「花小姐,我跟妳哥哥的事,我想……妳就當作不知道吧?」

  她好不容易才從滿滿震驚中找回了思緒,瞅著她,瞅著方亞斯,她一臉冷和怒,「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柳芷蕓眨了眨眼,看見她憤然轉身離去——

  「啊?」她慌忙地扯住方亞斯的手臂,「她說什麼?」

  「她說,叫妳不要腳踏兩條船,小心有報應。」方亞斯笑了起來。

  柳芷蕓張大嘴巴,終於明白了!

  「等等!妳誤會了,我跟方亞斯只是朋友啊!」她跑上前拉住了她。

  花郁蘭轉身,一臉冷漠的質問她,「現在是朋友,但以前的關係,我哥哥曉得嗎?」

  以前?

  「我先說清楚,我跟方亞斯『一直』都只是朋友,我根本就不在乎蒲英他知道,反正他也不在意……」她頓了一下,扯著笑容轉口說:「我之所以希望妳當作不知道,只是……蒲英如果知道我跟妳見過面,可能會不高興,這樣子而已。」

  她很認真的解釋,但花郁蘭卻沒有任何反應。

  一直……都只是朋友?……他們沒有交往過?她望著她,仔細地審視著她臉上神色,騙她,是瞞不過她的眼睛的——

  她從容地笑著,澄澈眼神直勾勾望著自己,一顆心看起來就像完全掛在她哥哥身上……她怎麼從來就沒聽過她哥哥有喜歡的人了?

  她轉向方亞斯……那他的失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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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8 00:08: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我……單戀蕓姬?」這就是她回去想了一個晚上,頭一回主動約他見面……選擇在如此浪漫的咖啡廳裏,要對他說的話?

  難道除了失戀,他就只能選擇單戀嗎?在她的眼裏,他一定要落到如此悲慘地步?她就不能想成這只是一場誤會嗎?

  「既然她現在已經跟我哥哥交往了,你還是死心吧。」

  「聽這口氣,妳是認為我勝不過妳哥哥?」早知她有「戀兄情結」了,沒想到這麼嚴重。

  「事實都擺明瞭,你還不服輸?」

  事實是怎樣,她真以為她說了就算?他瞅著她義憤填膺的表情,一副打著捍衛她兄長的愛情的旗幟而來,準備要討伐他的樣子。

  「事實是,在男未婚,女未嫁之前,勝負都還未定,未來……誰曉得呢?」他忽然想起來,她從以前就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先定他的罪,然後一副正義凜然的態度來質問他的不是。所以他才每次都忍不住捉弄她……唉,他不想重蹈覆轍,但仍舊貪戀她生氣的表情。

  「方亞斯!我絕不許你去破壞人家感情!」

  「人家?是妳哥哥吧?如果芷蕓交往的對象不是花蒲英,妳還會如此熱心?」他單指敲著桌面,心裏頭忍不住嘆惜。

  「我就是不許你去破壞我哥哥的感情!」她冷豔自信的美,在此時光芒四射。

  「花郁蘭小姐,妳認為自己可以阻止我嗎?」在她眼中,他就一定會是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他就一定是如此卑劣之人?

  「沒什麼不可以!」

  方亞斯靠向椅背,兩手交握,眼裏幾乎就要浮出不悅,只是很快地就被他壓了下來……差點又被她激出脾氣來,這個傲慢的冰山美人!

  他沉默了半晌,心思在轉瞬間有了一計,精冷眸光一閃,他始終保持微笑。

  「妳知道我住哪里嗎?」

  「我不必知道。」直瞪的眼光裏隱隱浮動著一絲心虛。她是不知道他的住所,但若要問她想不想知道……她就是口是心非了。

  「我和妳哥哥一樣隻身住『綠邑』裏,妳如果有去過,應該也看過大門旁那家餐廳吧?」

  花郁蘭一愣,他這麼一提,她立刻想起那家「芷蕓十方」,也馬上聯想到他口口聲聲喚的「蕓姬」——臉上難掩訝異,一顆心更是不停的疼,難道……

  她驟變的眼神中,有著方亞斯的笑容。

  「不錯嘛,一點就通。我順便告訴妳,蕓姬她白天在我餐廳裏上班,晚上嘛……妳哥哥有應酬的時間我都知道。而蕓姬……她信任我,從來就不會防我。」他的笑容因他的話而變得詭異。

  「你……你瘋了嗎?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想做什麼?他並沒有說他想做什麼,不過顯然她想得很深入了。看樣子他製造了不錯的效果。

  「也許愛情的確會使人瘋狂吧。妳說呢?」他垂眼,喝了口咖啡。

  「方亞斯,我不信你會這麼做!」

  「這倒稀奇了,妳一向認為我卑鄙無恥,我沒想到妳反而在這種時候把我想得如此清高。」總算她沒瞎了眼。

  「認識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雖然稱不上君子,卻不至於當了小人。」休想嚇唬她。

  這是褒這是貶?一個眾人景仰的「謙謙君子」被她稱做當不了小人的「非君子」,外人來聽,絕對是貶損、侮辱了他。

  不過方亞斯卻笑了起來。

  「我的確是不可能去犯罪,不過……」他湊近她,瞇起了眼,「也許有那麼一天,剛好天時、地利……人和!那就不叫犯罪,是你情我願,兩情相悅。」他嘴邊挑笑,仿佛存心氣死她似的,「到那時,就要請花蒲英退讓了。」

  「你休想!我不會讓你得逞!」

  「花郁蘭,我倒是很想看看妳要怎麼來阻止我了?或者,妳想回去告訴花蒲英,蕓姬的身邊有我方亞斯在一旁虎視眈眈?」

  從她那雙被激怒的坦直的眼裏就可以看得出來她……的確是這個念頭。

  花郁蘭只是狠狠瞪了他,不言不語。

  方亞斯立刻就笑了,「那就勞駕了。」

  他既不阻止,也不再多言,只是一味的笑,這反而讓花郁蘭反思……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她提醒哥哥,這有什麼不對?……為什麼他看起來反而很樂?

  他愈樂,她心裏愈毛……

  她會如此生氣,不是毫無理由。

  他們兄妹從小感情就好,她唯一的哥哥好幾年前曾經有過一段感情,但遭到母親反對,那女孩後來車禍過世,從那以後,他就封鎖了自己的感情。

  在她幾乎要以為她哥哥不可能再談戀愛的時候,經過這麼多年,他現在好不容易接納了另一個女人。

  一個能夠搬入「綠邑」和哥哥同居的女人,在她哥哥心目中一定有著絕對的地位,所以,先不管柳芷蕓是什麼樣的女人,無論如何她這個做妹妹的一定要幫忙守莊這段感隋,不能讓方亞斯介入其中。

  但是,方亞斯那一張自信滿滿的笑臉實在可議,她不能莽撞行事,而且……她差點就忘了柳芷蕓的要求。

  不要她哥哥知道她們見過面,既然如此,她也可以反過來要求柳芷蕓遠離方亞斯,那結果也是一樣。

  花郁蘭停了車,看著那塊深咖啡色嵌著白色字體的招牌走近。

  濃郁的咖啡香四溢,愈近,愈甜膩。

  她果然……如方亞斯所言,白天真的在「芷蕓十方」上班。她站在門口,就看見在吧台後煮咖啡的柳芷蕓。

  她更意外的是,她看起來很認真、很專注於這份工作,和過去印象中的她不太一樣。

  還記得閔地榆曾說過這麼一句:這女生跟那只狐狸精是一夥的。我在外公家見過一面,比起來她更像狐狸精。

  當時,她只是遠遠看,對她不瞭解,沒有置喙。

  現在……怎麼看都不像。

  「歡迎光臨!」

  聽見服務生喊,柳芷蕓抬起頭來,一臉笑容遞出去的目光轉為驚訝,看著花郁蘭走進來。

  「妳有時間嗎?」沒有寒喧,她也不知道怎麼和她寒喧。

  她也沒有多說,只是看了一下表,「我二十分後下班。」

  花郁蘭點點頭,「我等妳。」

  「那妳坐一下,我請妳喝咖啡。」這時,她才笑了,找了服務生幫她帶位元。

  她坐了下來,坐在方亞斯開的餐廳,以他喜歡女人為命名的地方,她聽不到心臟的聲音,卻不停感覺到一顆心沉甸甸,愈來愈重。

  忍不住,抬眼看,她哥哥和方亞斯都喜歡的女人……柔麗的外表,舒服的笑容,都是她所欠缺的。但是……

  她垂眼,沉澱了充滿雜質的眼神,重新拾起一雙冷豔的目光。

  她希望自己用客觀的眼光,不要融入私人情感來看她,集中精神用最短的時間,真正的看清這個可能會成為她大嫂的女生。

  她看著她的工作環境,無聲息地觀察她跟這裏的人相處情形,然後喝著她煮的咖啡……

  一抹驚豔的光芒落入她眼中,很快她就沉溺於咖啡的香味和香醇的口感中,心懾於她了。

  她相信任何人只要學習都能煮出一杯好咖啡來,但不是每個人都能煮出一杯感動她的咖啡。這杯咖啡,有她所付出的時間和精神,有她的執著和努力,有她對咖啡的熱愛。

  任何人,只要專注於自己的工作,交出一張亮麗的成績單,都是她相信並且尊敬的對象。

  她自己也許不知道,不過一杯溫暖的咖啡,已經融化了她一張冰冷的表情。

  二十分後,柳芷蕓下班了。

  兩人一同走出「芷蕓十方」,在傍晚的彩霞中,在「綠邑」的林固裏散步。

  花郁蘭本來是為了她哥哥而來,現在,她則不希望她和哥哥的感情有波折。

  她確實的把方亞斯說過的話,重複一遍,雖然目的還是希望她遠離方亞斯,但已經不只是為了哥哥,也是為了她。

  聽她說完,柳芷蕓停住腳步,望著花郁蘭好不正經嚴肅的表情,差點說不出話來——

  「亞斯他?」喜歡她,打她主意?她和方亞斯都認識幾年了,他要當真認真起來,她懷疑她還能逃過方亞斯的「情網」。不過讓她不可思議的是,花郁蘭竟是從方亞斯那裏得來這麼酷的訊息。……這可真是有趣了。

  「我本來想告訴哥哥,但妳說不讓他知道我們見過面的事,後來我也想過哥哥的脾氣……妳應該曉得,一旦惹怒他,後果不堪設想,所以避免造成誤會,我勸妳離方亞斯遠一點。」

  誤會?她是擔心蒲英誤會?柳芷蕓怔怔望著她,很多話卻梗在喉嚨。

  她上回已經表示過,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問題,看樣子她完全沒有聽進去哦……

  可能她應該更確實的告訴她,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她哥哥對她根本就不到重視她的程度,更別提他會吃醋了。

  要解釋誤會很容易,不過她始終忘不了上次見面時,方亞斯對花郁蘭的積極和挑釁,她至今還沒看過他對哪個女孩子用那種態度呢,這不是挺令人期待的嗎?

  她老早就狐疑方亞斯心裏有個人了!

  這會兒嘛,她多多少少看出方亞斯的「用心」了,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啦。只是說,她應該幫誰呢?

  看花蒲英的面子,她應該幫他妹妹的忙。

  看在過去方亞斯幫她那麼多次的份上,她就應該為他出一份力。

  該幫誰呢?

  「芷蕓?」花郁蘭看她一臉苦思出了神,忍不住喚了她。

  卻不料,她忽然正視了她,一瞬間,她感覺她那雙又圓又亮的眼睛仿佛在看著她時瞪得更大……她莫名地心跳漏了一拍!

  她怎麼了?

  柳芷蕓忽然咬著唇,眨了眨眼,一臉困擾和困惑,「那倒是,最近蒲英一有應酬,亞斯就會叫我陪他吃飯。不過,我跟亞斯認識很多年了,他對我很照顧,我把他當兄長一樣看待,我認為他也把我當妹妹的……再說,突然就要疏遠他,這樣好像不近人情。不過,妳的顧慮我也明白,我很感謝有妳提醒……該怎麼辦才好呢?」

  花郁蘭望著她,欲言又止。她難道不是存有私心,才希望她遠離方亞斯?就連她自己都沒把握,她又如何能義正辭嚴告誡她?

  柳芷蕓忽然拉起她的手,「郁蘭,不然以後方亞斯找我的時候,妳也來好不好?」

  什麼?

  「有妳在,如果被蒲英知道,他也不會誤會了啊。這樣我才不會覺得對亞斯不好意思……不過,這樣我好像給妳添麻煩了?」

  「我沒關係。」能幫到她和哥哥的忙,對她而言就不是麻煩。

  「那妳是答應了?」柳芷蕓隨即漾了笑,一臉喜孜孜地張望她,那雙圓滾滾的眼睛讓她想到可愛的小鹿。

  她……無法多想,更不忍拒絕這樣純潔的眼神。

  「好。」她聽到自己的聲音的瞬間,才知道自己竟答應了!來不及反悔。一顆心,因為一個不及思索的決定,重新讓她聽到了心跳聲,而且是劇烈的跳動了。

  柳芷蕓勾起了迷人笑容,瞅著花郁蘭一張慌亂的臉……這樣做。對方亞斯算是夠意思了吧。

  她,還真的來了。

  漆黑的夜裏,她一個人在二樓陽臺,卻不是她家裏的陽臺。

  銀月如鉤,空氣清冷,瞭望遠山燈火,她緩緩歎了口氣,一個人對著手機講話。

  「哥……你是不是應該早點回家?」

  「妳吃錯藥了,我回家幹嘛?……是家裏又有什麼事?」

  「沒,不是叫你回家來。我是……我是希望你少應酬,早回去休息。」

  「妳真的不太對勁。還有事嗎?」

  「沒。」

  她哥哥似乎正忙,她才說完,就聽到「嘟嘟」聲……她顰眉,緊緊地握著手機,一股氣在心頭。

  他難道認為女人只要擺在家裏就屬於他的了嗎?她是為他著想才提醒他,他一點都不懂她良苦用心!

  他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會有報應的!

  「這麼快就討救兵了?」

  一串低語吐在她耳邊,她一愣,想得出神的腦袋一下子清醒!

  轉過身,她冷冷瞪著他。不知道方亞斯什麼時候跟出陽臺來,剛剛她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要說他闖進來偷聽,這裏是他地盤,她人在屋簷下,指控他,好像也太囂張,恐怕反被他譏笑……這口氣,她吞忍下來。

  「你要知道,我是芷蕓叫來的。」她高高昂著下巴。

  「那又如何?」他挑眉,臉上儘是笑。

  他怎麼一點都不氣她做了電燈泡?或者他是氣悶在心裏?……肯定是,他是這種人。

  「她心裏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我哥哥。她不希望被我哥誤會,所以我才在這裏。」她說得傲慢,說得一堆理由,內心卻無端端堆起了一陣空虛,讓她到自我嫌惡的地步。傷人傷己,她有最深的體會,卻每每遇上他,總深陷於此難以自拔!她難道還妄想他能體會她的心,懂她的痛……他的心又不在她身上,她又何苦……她惱,眼光冷冷一瞪便轉開了。

  卻聽到他不甚在意地說:「無所謂,來日方長。」

  聽在她耳裏,真真刺耳。這也就是說,他隨時等機會?他真的都聽不到她心碎成一地的聲音。

  花郁蘭瞇起了眼,「你愛她……就這麼深?」

  她出口一句質問,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酸酸的口氣,冷冷的吐出,他……該不會聽出來?

  方亞斯看著她,用著一雙比明月爍亮的眼神直直凝視她,仿佛穿透了她的靈魂,窺透了她內心深處的秘密似的,看得她一顆心狂跳起來,整個人拚命想逃開他攝魂似的眼神!她卻骨子裏反硬著脾氣,直直瞪回他。

  冷不防,他吐出一句——

  「妳……管這麼多!」他一句話落,轉身就回客廳去。

  花郁蘭愣在那兒,心臟狂跳,回不了嘴。她明明可以回他,是為了她哥哥,她該理直氣壯頂回去,他才是那個處心積慮妄想破壞別人姻緣的第三者,她為什麼不能管——

  她該要理直氣壯……她卻內心一片淒涼,氣自己對他……難以忘情。

  她總以為自己很堅強,她自信自己很獨立,但她的堅強獨立,她的滿滿自信,卻每一回……都栽在他手裏。

  儘管她表面無事,但掩藏的軟弱的心,早已被他冷峻的眼神給戳得坑坑洞洞了。

  「郁蘭?過來喝茶啊,妳怎麼不進來?」

  一聲喚,她抬起頭,站在陽臺外,看著客廳內……方亞斯坐了下來,拿起刀子切起奶油蛋糕,柳芷蕓泡了水果茶端上來,拿了杯子倒。

  這裏,溫馨,自在,甜蜜得就像一幅定名為「兩人世界」的畫。而她,站在框外,是欣賞;如果硬要擠入,就會像個格格不入的闖入者……她幾乎錯覺自己才是那個第三者!

  但芷蕓!可是她哥哥的!

  她往前踏了一步,跨進客廳裏,坐在她身邊。

  方亞斯瞥她一眼。她就像個護衛似的,緊緊守著柳芷蕓,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著她厭惡的奶油蛋糕一樣排斥。他忍不住笑,卻有更深的無聲的歎息落人心底。

  遲鈍的笨蛋!

  「奶油蛋糕……是蕓姬親手為妳做的。來一塊吧?」

  他的聲音此時聽起來,像惡魔一樣的可恨!

  所以她更加的厭惡自己了——她為什麼會喜歡上這種男人?她上輩子一定狠狠的糟蹋過他,這輩子才會吃足他的苦!

  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愈來愈多。

  雖然口中沒說,心裏也始終不肯承認,但前一陣子她確實在逃避他。

  那時還不知道柳芷蕓和哥哥在交往,而她不能容忍自己因為他失戀就跑去投懷送抱,所以刻意的疏遠。

  最好是她能因此忘了他,將他從心裏卸除,不再時時刻刻記掛,那才是她的幸福。

  沒想到,命運的捉弄,還是讓她得和他糾纏不清。

  不過這樣的「糾纏」,對她的感情是一點幫助也沒有,她反而在想……恐怕她是愈來愈招致他怨恨了。

  那是肯定的,因為她「介入其中」的關係,讓他所謂的「來日方長」一直苦無機會。

  「你一定恨死我了吧?」

  有這麼一天,三人正在吃飯,柳芷蕓手機一響。一掛。說是她哥哥回來了,她就這麼急急忙跑回去了,留下了她和他坐著對望。

  他知道她指什麼,但既然是他一直把她帶往錯誤的方向聯想,也不能怪她有這層根深柢固的誤會。

  他只是一笑,挑了一塊糖醋魚放進嘴裏。

  她卻嚼著飯菜全無滋味,放下了碗筷。

  「我回去了。」

  「妳來這裏就只是為了妳哥?」他突然開了口。

  她怔愣,心臟狠狠跳了一下,正要起身,卻停住了。

  她很想看清楚,此時此刻他的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麼?他這麼問,到底想要她回答什麼?他應該很清楚她如果不是為了她哥哥而來……還能為什麼?

  心臟,怦怦跳個不停!

  他放下了碗筷,凝視著她,深沉眼神裏流轉著她看不清、辨不明的光芒,她莫名地漲紅了臉,迅速地別開眼去。

  ——她,剛剛想做什麼?告白?……那不被他嘲笑到死?

  「唉。」方亞斯重拾碗筷,繼續吃飯。

  她狐疑地凝睇他,「你歎什麼氣?」

  「今天有個笨蛋偷了我的東西,在我面前一臉快哭的表情,我想給她一次機會,她卻笨得不知珍惜。」

  他突然冒出這麼一串話,她聽得一頭霧水,半晌還弄不清楚是哪個笨蛋偷了他的東西?

  方亞斯夾了菜放在她碗裏,「吃飯吧。」

  她愣愣望著他……剛才不是說她要回去了?

  他瞥她一眼,「芷蕓回去了,妳就想溜?」

  「我幹嘛要溜?」她瞪起眼。

  「妳怕洗碗啊。」

  「我……」她是不想影響他食欲。她張口欲言,但……算了。

  她重新拿起碗筷,白他一眼,看他吃得喜孜孜的,她的擔心真是多餘。

  哥哥……回來了啊。看芷蕓一接到電話就回家,他們感情應該很好。安慰之餘……心卻默默地愁。

  一整個冬天,她就卡在兩人之間,老覺得自己像個第三者,每每總是哥哥的電話一來,才提醒了她的「任務」和「絕對需要」的存在!為了哥哥。

  後來,更長的時間,幾乎都是她一來,芷蕓就走了;偶有三個人一塊去吃飯,也是才剛坐下來,哥哥的電話就來,丟下她和他兩人。

  春暖花開的季節在她不留意時悄悄走了,等她猛然發現,室外已經像個大烤箱一樣炎熱。

  而她也在這個時候才終於察覺不對勁,或者是她過去刻意不放腦袋去想,也或者是她太在意方亞斯,而忽略了柳芷蕓的動作!原來她一直在幫她和方亞斯製造獨處的機會!

  既然她會發現,方亞斯也不是傻子,他更可能早就發現了——但為什麼他一句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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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白雲飄飄,山上的風清爽的迎面吹來,路上偶有行人,很適合散步的天氣。

  哥哥出國了,會有一個禮拜不在家。

  方亞斯工作忙,這禮拜抽不出時間,所以她和柳芷蕓,加上白中熙和高璿宇,四個人跑到山上度假。

  高璿宇決定晚上要烤肉,帶著白中熙去採買了。

  剩下她們兩人……

  「咦!我沒有刻意讓妳和亞斯獨處啊。」柳芷蕓一臉訝異,隨即擺出相當無辜又羨慕的表情,嬌嬌柔柔地說:「只是你們兩人在一起的氣氛很好,讓人覺得不忍打擾嘛。」

  氣氛……很好?她以為和方亞斯之間從來只有「冰」和「火」足以形容,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把「氣氛很好」用在她和方亞斯身上。

  她說這種話,她聽了都覺得雞皮疙瘩掉滿地,她說出口不覺得太牽強?

  瞧她酷著一張臉,柳芷蕓隨即笑了,「妳不要不信嘛,我是說真的。妳認識亞斯的時間比我長,妳應該很清楚,亞斯他很會『做人』的,沒有幾個人能看見他的真面目。」

  深表贊同。花郁蘭顰眉,就差沒點頭同意而已。

  柳芷蕓瞅著她,繼續說:「但是,他只要跟妳在一起,我就感覺得到他很放鬆,很舒服;妳對他也從來不會客氣。你們之間不會有虛偽、矯飾、假情假意。妳說,這種氣氛不好嗎?」

  如果硬要從這個觀點來看,她也無話可說。但她並不認為這就代表「氣氛很好」,在她看來,他們之間的「氣氛」才好……

  「郁蘭,亞斯他這個人常常只做不說,所以會讓人有捉摸不透的感覺。我想他也不會把我的事情告訴妳。」

  「妳的事?」

  「我跟亞斯第一次見面,是在我母親的喪禮上。……我是單親,母親車禍過世時我才十七歲,遭逢巨變。一個人呆了、傻了,真虧有亞斯幫了忙。這麼多年來,其實我一直都很感激他的,他總是很照顧我。對我,比對親生妹妹還好。」柳芷蕓忍不住歎了口氣。

  花郁蘭只是望著她,眼裏多了些感情和疼惜,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光是接觸到她的眼神,柳芷蕓就笑了。

  「我想告訴妳,是想妳瞭解亞斯的心情。不是要妳同情我。」她安慰地拍拍她的手,頓了一下,才啟齒,「我跟亞斯真要講起來,可以算是繼兄妹的關係。……方德生是在遺棄我母親後才結婚的。他和我母親的事情隱瞞了所有人,直到我母親過世,他才想盡父親的責任,可我不可能承認他。」

  她深深歎了口氣,「後來,亞斯就來了。我可不知道他用什麼臉去求亞斯來照顧我,其實亞斯他大可不必理會,但他就是把責任扛下來了。」

  過度的驚訝大大震撼了她,她僵硬著身子,臉上毫無表情……

  「郁蘭,亞斯他只是把我當成妹妹,當成是一個很重要的責任。妳要知道,我也是很希望他幸福的啊。」柳芷蕓笑著勾住她的手。

  她轉臉望著她,伸手抱住了她。她打心底祈禱哥哥能夠好好的珍惜她,給她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至於方亞斯……

  叭、叭——

  「喂,兩位美麗的小姐打哪兒來?要搭個順風車嗎?」一輛休旅車開了過來,高璿宇揚高了笑臉。

  「好啊,請載我們到幸福車站哦,先生。」

  「沒問題!」

  柳芷蕓拉著還一臉回不過神來的花郁蘭上了車。

  方亞斯……她可以明白方亞斯的心情。

  從小學就同窗,有關他家裏的事算了解不少。

  他的母親是個非常溫柔的女人,她見過幾次面。而他的父親很早就過世了,總是陪著她母親來探望他的人,是他的繼父。

  從他們見面的過程裏,可以看得出來方亞斯對這位繼父的敬愛。

  也或許可以說,身為父親的角色,他肯定扮演得相當出色,才有可能獲得方亞斯的信任。

  結果呢?竟是他拋棄親生女兒,把所有的父愛都給了他和他妹妹。方亞斯得知時,想必打擊很大。

  他為了彌補他繼父犯的錯,為了把繼父給他的愛還給柳芷蕓,他……心裏想必有不少打算。

  他的繼父方德生呢……把自己才十七歲的女兒交給方亞斯照顧,他,自然也有他的想法了。

  雖然芷蕓認為,方亞斯只把她當成妹妹,當成一個重要的責任……不過在她看來……應該是不僅於此。

  無論如何,結論是——

  他不愧是她喜歡的男人,她終於可以肯定自己的眼光。

  只是……愛他的心更甚,堆起更加難以割捨的感情,卻傷她更重。

  她幾乎看見了方亞斯和柳芷蕓之間那條切不斷的線……不論那條線牽起的是友情、愛情、親情,那都不是她能夠介入的。

  她,非常羨慕,對於柳芷蕓能夠獲得方亞斯全心全意的關注,她很羨慕。

  方亞斯他……在芷蕓的感情沒有真正落下來之前,在她沒有真正獲得幸福歸宿之前,是不可能談任何感情了。

  所以,這段時間裏,他絕對不可能回應任何人的感情……包括她。

  「我喜歡你。」

  在夏日尾聲,秋風吹起時,她告白了。

  想法改變了,撤下心防,放下自尊,不在意他的反應。她承認,她認同他為芷蕓所做的事,她也打心底佩服他的默默付出。

  告白,只為了他是一個值得她愛的男人,不是指望他回應她的感情,所以她的心情很輕鬆。

  但是讓她意外的,是看見了他的笑容,一抹極為溫柔的笑容在他嘴邊融化開來……她仿佛聽見他松了口氣的聲音?

  凝視著他的笑容,儘管他沒有任何言語,但是……他深邃如月的眼神那麼專注地看著自己,他的眼仿佛就是無聲的語言,讓她莫名,也無理端升起希望……

  方亞斯瞇起了眼。

  剛走出餐館,走向停車場時,她突然開了口。

  夜空,無月無星;身邊,偶有人經過;進出的車子來來往往。

  也只有她會挑在這種時候告白……唉!

  聽見他一聲歎息,又把她心裏那一點點希望的火光給滅得徹底,她回過頭,繼續往前走,尋找她的車子。

  方亞斯跟上她,看著她難得的柔和臉龐。

  「是芷蕓告訴妳了嗎?」

  她點點頭。

  不久,又聽到他一聲歎息。

  「她一直都認為我把她當妹妹……老實說,我愛她也許不深,但絕對有點感情。」他瞅著她微微變色的臉,隱隱勾起嘴角。忍不住捉弄她的劣根性似乎已經根深柢固了,真糟糕。

  她加快腳步,掏出鑰匙。

  在她翻臉生氣以前,他緊追著說:「妳應該知道即使我深愛妳,但是如果妳哥不能給芷蕓幸福,在此之前我也沒資格和妳在一起。」

  她站在車門前,拿著鑰匙的手不穩,差點抖掉了。

  即使我深愛妳。

  她回過頭凝望他,一向冷然的眼底卻已經熱淚盈眶。在燈柱下,一串淚光閃閃,即使如此,她自信的臉龐,她冷傲的風采依然絲毫無損。

  她直亮的眼神反而更加冷豔。

  「你想我等你嗎?」

  她毫不矯情的反問了他,堅定而清冷的聲音,有令人心蕩神迷的魅力。

  方亞斯瞇起了眼,「我渴望。……但不能保證未來。」

  我渴望。

  「有這句話就夠了。」她如果是個癡傻的女人,寧願癡癡等著沒有結果的愛情,她早就告白了。

  她不是。

  但身為品牌負責人,她肩上一樣扛著重任。同樣有責任感的人,她能體會他肩上的重量和壓力,在這種情況下,他肯說出這句話,就夠了。

  他看著她拉開車門。開車離去,眉間終於有了深紋。

  他真的很卑鄙。不能給她承諾,卻撒下情網,讓她自投羅網,即使他沒有束縛她,也讓她爬不出來……

  他承認,他是個自私的男人!

  你想我等你嗎?

  我渴望。

  有這句話就夠了。

  短短幾語,改變了兩人關係。即使愛情沒有被點破,但誰也沒有否認它的存在。

  自然而然的往來,頻繁的接觸,把自己歸屬為對方的一部分。

  不刻意的聯絡,有空時就見面,偶爾吃飯,一起在沙灘散步,一起看月亮。

  兩入之間,因為愛情的滋潤,逐漸少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在一起成為很自然的事。

  秋天悄悄走了,一道冷鋒帶來寒意,宣告冬天的來臨。

  下班時間,夜幕已低垂。

  花郁蘭收拾了辦公桌上的一團亂,電話突然響起。

  「喂?」她接起電話。

  「妳在哪?」

  「剛開完會,正要走。」

  「我還要處理一些事,大概晚半個鐘頭。」

  「那我先回家。」她看了一下時間。

  「不用了,妳有鑰匙,先到我家等。」

  「要幫你買晚餐嗎?」她的聲音忽然有些生澀,不自然地解釋,「晚一點出發,路上比較不會塞車。」

  「也好。」

  「拜。」她掛了電話,抬起頭,剛好迎上一雙詫異的目光。

  白中熙推門進來,一臉無辜,「我敲了門了。」

  花郁蘭點點頭,接手過她遞來的文件翻看。

  「放了五天假……看樣子佳人有約?」剛才開門那一剎那,她柔和的神色,輕軟的聲音,在在釋放出甜膩的氣息,就像戀愛中的小女人似的,她差點以為看錯了人。即使她原來不是個好奇的人,也忍不住想知道對方是誰,這麼有本事融化冰山美人的心。

  花郁蘭只是扯了一下嘴角。

  「方亞斯?」第一個竄出來的人物就是他,當真想不到還會有第二個了。

  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她橫她一眼,「妳呢,要我來猜嗎?」

  白中熙臉微微紅,馬上微笑轉移話題,「快簽名吧,不耽誤妳時間。」

  「是我表哥還是表弟呢?」哪一個?花郁蘭在文件上簽了名,遞還給她時,挑了眉。

  白中熙充耳不聞。

  「總經理,祝妳假期愉快。」

  「彼此。」心照不宣。

  「啊,對了……妳頭髮長了好多,不剪了嗎?」她忽然回頭。

  花郁蘭一愣,臉上一層薄紅,讓白中熙滿意地笑著出去了。

  頭髮……不是刻意要留長,只是找不到適當時間去修剪。花郁蘭皺著眉,有些惱。

  她並不是為了誰而留,絕對不是!

  「想什麼出神了?」方亞斯開著車,一面瞧她冷冷的臉色。

  「沒,我在想該找個時間去剪發。」她回神,直接回答。坐在他旁邊,她彎著手肘靠著車窗,望著車外閃閃晃晃的夜色。

  「是嗎?真可惜。」他只是淡淡搭了一句,略表遺憾。

  她回過頭來,狐疑地望著他的側影,「有什麼好可惜?」

  他瞥她一眼,隨意搭在方向盤的那只手越了過去,抓下她束髮的橡皮圈,順手撥鬆了她的頭髮。

  她的發絲極細軟,剛好觸及肩膀的長度,因為束髮的關係有些彎曲,但放下了頭髮,俐落酷冷的臉龐頓時柔和了不少,和她平常的形象差了很多。

  「幹嘛弄亂我頭髮?」雖然現在沒什麼車輛,但在高速公路上,他應該專心一點開車。

  「妳髮質好,很適合留長髮。」他始終彎著嘴角。

  車裏放著輕柔的鋼琴音樂,她的心比那音樂跳快了好幾個節拍,聽著他的話有些彆扭,轉過了頭去,半晌才淡淡說:「留長髮……好麻煩。」

  「嗯,不勉強。」笑容依舊。

  過了會兒,她回頭懊惱地瞅著他,「你很奸!」

  「我怎麼了?」他依然是一派優閒的笑著。

  「你很清楚如果勉強我,我一定會去剪掉!」

  「我尊重妳的意願反而要挨妳罵?」這樣他多無辜。

  「但你意思就很清楚說你喜歡我留長髮了!為什麼我的頭髮要你來作主?」

  「純粹表達個人看法也不行?」上揚的嘴角,鏡片底下閃逝的傲慢和自信,可都和他委屈的語調完全不同。

  「不需要!」她惱,是她不想被他牽著鼻子走。喜歡他,愛上他,不代表她就要失去自主的能力。

  「好,那妳就去剪短。這總行了?」他不像過去和她爭論不休,選擇在該讓步的時候就讓步。

  「奸詐,卑鄙!」她可不會因此感到窩心,只因為她太瞭解他了,一如他對她的瞭解!

  他太清楚他順著她,只會讓她反其道而行,而那正是他要的結果。來這一套!

  方亞斯笑著摸摸她的頭,意味深長地掃她一眼,「蘭兒……妳要是不願意,我絕對不會勉強妳。」

  目光一接觸,短暫的心靈相交,那一剎那間,她仿佛血液逆流,心跳得比什麼都快,整個臉都漲紅了。

  他好心思,來了個一語雙關,一下子點破了她內心的焦慮,不著痕跡地安撫了她不安情緒。

  在答應他五天的出遊後,她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這和過去不同,這一次只有兩個人獨處,而且是在兩人的關係已有變化的第一次單獨過夜……她是很想跟他在一起,但還不到願意發生關係的地步……

  也不是完全排斥,順其自然倒沒什麼,只是一有意識,內心不免忐忑和掙扎……若說還有什麼顧忌,也不是沒有……她心裏的確還掛著事。

  只是始以為她掩飾得很好,結果還是被他看出來了。

  方亞斯瞧一眼她困窘倔強神色下的安心,心裏反倒有些不是滋味了,難道他看起來真像披著狼皮的偽君子?

  「蘭兒……妳對我來說,是個美好的意外。不知道這接下來五天,還會有多少『意外』,妳說呢?」希望她安心,又微惱她對他的誤解,他還是忍不住補了一句。

  聽在她耳裏,這就好像在告訴她:人生處處有意外,而意外……就不在他的保證範圍內了。

  換句話說,要是剛好有什麼外在因素,例如:環境好,氣氛佳?又或者:酒不醉人人自醉?

  總之,孤男寡女兩個人,即使他想做個君子,可他也不是柳下惠,獨處一室,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她忽然整個背脊發涼,眉頭一扯,悶聲不響別開了臉去。

  方亞斯撇了嘴角,隱隱揚了得意的笑。

  雖然入冬了,南部的天氣還感覺不到冷意,海邊的涼風相當舒服。

  橙紅夕陽鋪在海面,她坐在公路旁的沿岸上,享受著迷人的海岸黃昏。

  微風吹散她的發,她把太陽眼鏡圈在頭上,避免亂髮掃到臉上,遮了視線。

  「咖啡。」方亞斯在附近買了飲料過來,坐在她身邊。

  「芷蕓煮的咖啡真好喝。」她喝了一口咖啡,忍不住想起柳芷蕓來。

  「她很聰明,人也很機伶,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很好……就是眼光差了點。」他瞇了眼,望著海面。

  花郁蘭隨即白他一眼,「我哥人很好。頂多脾氣差一點而已。」

  「我有提到花蒲英嗎?」他笑著挑眉,完全不想在這時候還為了她的戀兄情結爭論不休。

  眼前是夕陽無限好。

  她沉默了下來。

  「累不累?」他輕攬過她,讓她靠在肩膀上。

  她只是瞥他一眼,淺淺一笑,安靜靠著他,瞇眼望著染了顏色的海平面,橘紅色光芒溫暖迷人,帶出了一份夢境般的溫暖幸福感。

  風吹得好舒服。昨晚睡得一點也不好,都怪他莫名其妙的一串話,害她半夜直盯著門,聽著風吹草動……結果是她多慮了,只能罵自己傻。

  聽到她歎了口氣,不久就傳來平穩呼吸,他低低凝視她,看著她一雙長長眼睫毛閉上了,動也未動,他才輕輕拿下她兩手握著的咖啡擺到一旁,扶著她纖細的腰,把她摟緊了。

  黃昏夕陽在兩人身後拉了一條相依相偎,令人羨慕的長影。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遠處,邊喝咖啡,直到日落,天色昏暗,他才拉回視線,凝視懷抱裏的人兒……好像只愈睡愈沉,沒有醒來的跡象。

  他當然知道是他的一句玩笑,讓她一夜難眠。

  他低頭瞅著她,撫摸著她冰涼的臉兒,俯身,在她唇上輕點了一下。

  「嗯……」她張開眼睛,對上了他深邃眼神……轉眼一看,「好暗。我睡著了?」

  「只睡了一會兒。晚上想吃什麼?」他起身,把她也拉了起來。

  「我不想在外面吃了。我們買點東西回去吃?」

  「那到街上看看。」

  他牽著她的手,走著一條長長的沿岸。

  她望著那只手,修長的手指牢牢扣著她的,溫冷的體溫透過掌心傳過來,她盯著、盯著,雙靨莫名滾燙了起來。

  正要抽手,他忽然開口了,「蘭兒,妳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我?」

  「……為什麼突然問?」一顆心不由自主縮了起來。

  「妳難道不想知道嗎?」

  關於,他是何時喜歡上她的?她當然想知道。

  只是,為什麼得是她先說呢?

  「我聽芷蕓說了你這些年來的付出,讓我很感動,我覺得我以前誤會了你,就不由得開始喜歡你。」昏暗的天色看不清她閃爍的眼神。

  「妳跟我告白時,我在想,這麼有勇氣又可愛的女生值得嘉獎,於是我也開始喜歡妳。」他走在前面,溫溫的說著。

  手牽著手,男人在前,女人在後,氣氛浪漫,無聲勝有聲——

  「你胡扯!」沉不住氣,她先翻了臉,抽回手。

  他卻緊緊握住了,回頭笑望了她,「妳不是胡扯?」

  被他看穿了,但她還是不甘心地白了他一眼。

  車子就停在前面,他鬆開了她的手。她望著他的背影,沒有再說了。

  上了車,他剛好接了電話,話題就這麼打住了。

  他們在街上買了很多地方小吃,才回到海邊別墅。

  入夜,才有了冬天的感覺。

  洗過澡後,她單穿一件白色長袖,寬鬆薄軟的衣料很舒服。撥了撥微濕的頭髮,拿起梳子,忽然望著妝台前的大鏡子呆了呆……她真的留長髮會比較好看嗎?

  像芷蕓那樣,有一頭垂腰長髮,他果然還是比較喜歡吧。就連她都很喜歡芷蕓那頭長髮。

  隨意梳了兩下,放下梳子,她離開妝台,打開房門。

  二樓長廊連接著開放式客廳,在這兒還有個大陽臺延伸出去,鋪著原木地板,弄了空中花園,外面又是一片海景。

  小小的花園,四處飄散著花草香,熏衣草,迷迭香,還有個小棚架攀著藤花。

  今晚月亮大得透亮,少了一層幽遠神秘,引入遐想的美感,就像一個掀了面紗的絕色美人兒,更引出驚歎連連的讚賞目光。

  連她,都給吸引住了,神往地凝目癡望,步出陽臺。

  看了會兒迷人月光,她緩緩轉身,才看見方亞斯也在,但他居然在躺椅裏睡著了。

  夜晚有風,空氣微微冷,才剛洗過澡,他又只穿著單薄的短袖,著涼了怎麼辦?

  她轉身回房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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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8 00:08: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她從房間拿了件薄毯出來,輕輕蓋在他身上,若有所思地凝視他好一會兒,才轉身,也躺進另一張椅裏。

  仰望的角度,看著滿天星星和透亮的圓月,和仰著脖子看的感覺不一樣,少了牽強,多了份舒適感,心情也能放鬆。

  今晚的月亮,似乎帶著魔力。

  「你突然就離開美國,連個招呼也沒有。其實這本來也沒什麼,只是得知的那一瞬間,我好像整個心都掏空了,但我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接下來好長一段日子,我還是過我的生活,感覺上沒影響,只是偶爾會忽然覺得少了什麼,就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感,然後會突然想到你。」月的魅力,引出她心底的話,她就順口說了出來。

  方亞斯已經醒了,手裏摸到溫暖的薄毯,聽著她的聲音,他張開眼,轉頭凝視她。

  「想你,心會酸,會痛,很沉,很重,後知後覺,原來我是愛上你了。」她轉過頭,似月光般清亮的眼神透著執著和深深情意,迎上了他炯炯目光。

  她愛他,在很早、很早之前。

  「過來。」他翻起薄毯,挪了位置給她。

  躺著,有些許涼意,她起身。

  他伸手拉了她,然後把她溫柔擁在懷中,親吻著她冰涼的臉兒。

  一陣靜默,她又開了口。

  「隔兩年……聽到你有女朋友了。我的希望也從此幻滅,那幾年我必須隨時提醒自己,才能不想起你。……刻意的遺忘你,為此,畢業以後也選擇留在國外。」她帶著回顧的心情平穩的述說,而他只是安靜的聽。

  他身上有一份清爽舒服的味道,她往他貼近了些,才閉起了眼,勾著嘴角繼續說:「剛投入另一個新環境,有很多追求者,其中也不乏條件優越的,我告訴自己。我也不一定要你,所以也試過和別人交往,但……感覺不對,沒有人可以像你一樣,讓我全身的細胞都起反應。我很快就放棄了,全心投入工作中……沒想到幾年後一回國就又遇上你。」

  聽到她輕輕的歎息聲,他才笑了。

  「我也沒想到會在化裝舞會上再見面,在那之前,我聽老高說,妳和中熙在美國過得樂不思蜀,以為妳會在那裏定居了。」

  問他,可曾想過有個女孩深深牽掛著他,時時思念著他,他會想,這大概很多,只是沒想過這其中包括她。她絕對是令他意外的那一個。

  感動嗎?絕對是肯定的。

  「在這之前,我對你而言,只是一同在外面念書的同學?」她問,只是單純的疑問,完全沒有埋怨或不平的心態。

  「在我的人生裏,來來去去的人很多,在那之前,妳是其中之一,卻是我記憶最深刻,最懷念,最想再見一面的女孩。所以舞會上再見妳,一下子熟悉的感覺就找回來了,才會忍不住捉弄妳……也許就像妳說的,我也是後知後覺?」他擁緊她纖細的睡,低柔聲音貼在她耳邊。

  這可以說是他最真情的表白了……即使他愛她不似她那麼深,即使他思念她遠遠不及她。起碼這麼長的日子裏,他一直記著她,在空白那麼多年後,在她變裝時,還能夠把她認出來。如此,她還能說什麼?

  她並不想要聽他的虛情假意,說他也一樣的單戀著她,深愛著她。他如果真說了這些,她反而還會有疑慮,會有所顧忌。

  她最需要的,就是他的誠懇而已。

  剩下的,就由她來判斷。

  由她,為兩人的關係來做抉擇。

  「亞斯,你想要我嗎?」

  她撐起身子,遮住了月光,直直望著他的眼神堅定不再迷惑,透亮迷人,同時眩惑了他。他怔了怔。

  不得不懷疑,可能是一時的錯覺,所以他可能聽錯了,或者是他誤會?在此之前,她可還嚇得心神不寧,徹夜難眠。

  「蘭兒……這一回,我真的聽不太懂?」他揚笑,只想她說得更明白。

  「就像你說的,人生處處有意外。因為是你,所以我願意。」她說得很認真,因為她下了決心。

  「……那只是玩笑。」是他玩過火了?他扯起眉頭,瞇起了眼。

  「我知道。但是這樣下去我會睡眠不足。我已經準備好了。」她趴著身子,壓在他胸膛上,發絲垂落他的臉龐。

  「妳確定?」他眼神出現恐嚇,想她知難而退。想要她,卻不代表就能要,現在碰了她,他無法對她負責,她很清楚!

  她凝視他,低下頭,蜻蜓點水般的吻,一次又一次,輕觸他的唇……冰冰涼涼,溫溫熱熱,兩人之間,慢慢升溫……

  「這麼多年來我忘不掉你,你想,我還會在乎未來如何嗎?不過,你要知道,今天作決定的是我,但我不確定能負責你的未來……或者你怕了?」她冷亮的眼神帶著迷媚魔力。

  他在心裏忍不住咒駡她的迷人,一顆心卻難以克制受她吸引。

  她的心跳抵著他的,她的豐滿貼著他的,她的臉龐染著微微的粉紅,帶出一份羞澀和緊張,即使她語氣堅定,眼神執著,她的心跳聲和難掩的神色已經洩漏了一顆女人心的嬌羞。

  她鼓了多大的勇氣才作了決定?他心惜、心疼,也滿心愧疚……

  方亞斯瞇眼,緩緩揚起嘴角。

  「妳對一個男人挑釁,妳會後悔!特別是我。」他抓緊了她纖細的腰身,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方亞斯,我向你挑釁……這也不是第一次了,稀奇嗎?」閃亮的眼神,帶出熱度,也仿佛松了口氣。

  「不過,這是最嚴重的一次……妳肯定要付出代價了,蘭兒。」他俯身,輕叩她額頭。

  「起碼,我應該能好好睡了吧?」她歎了口氣,與其被動的猜測他的下一步,她寧願主動出擊。

  「今晚?別傻了。」

  火熱的吻了下來,她來不及反應,他的手鑽進了她衣服裏,沿著她纖細的腰際,撫摸著她光滑的肌膚,很快的在她身上點起激情的火焰……

  遠方,一聲巨響,煙火在空中綻放,一連串的火光照亮夜空。

  她微瞇著眼,看見他濃郁深情的眼神,一顆心暖暖的笑了……

  他抱起了她,離開陽臺,回到臥房裏。

  也許,在方亞斯的感覺裏。真的是……一場誤會,純粹意外。

  真的,還不到改變兩人關係的時候……但,她總是一再穿越他的界線,一再修整他的腳步。

  他如果有危機意識,就該深深體認到她對他的影響力……日深!

  只是,愛情總是特別朦朧美麗,常常令人心醉神迷,難以自拔。

  即使是冷靜沉穩的方亞斯,在這當口,似乎也要昏頭。

  不過「後悔」兩字,可不在他的人生字典中。當計畫趕不上變化,那就順著局勢,重新規畫。

  他的人生,從未出錯。

  幾點了?

  她緩緩張開眼睛,外面是一片蔚藍色,光芒刺人,隨即瞇起了眼。

  陽臺輕紗飄晃,微風徐徐,光影錯落地上,看起來……好像快中午了?

  她知道應該起來了,但全身骨頭……像被拆散了重組過一樣,她連動的力氣都沒有。

  方亞斯,早知道他外表的斯文全是給外人看的!竟然折騰了她一整個晚上,他可真夠狠了!臉上一熱,她趕忙揮去一幕幕教人臉紅心跳的情愛畫面,想都不敢再去想。

  「我好餓。」嬌懶的聲音伴隨著一聲歎息。

  「哪兒?」一隻手隨即從後頭伸攬過來,摸上她光滑平坦的肚皮,緩緩往下……

  她全身一陣戰慄,趕緊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擺在幹扁扁的肚皮上,「這裏,摸到了沒,都凹下去了。」

  「確實。真可憐。」他的手平貼著她的肌膚,湊過來親著她的耳,她的唇,搔弄著她敏感的脖子,哀歎著憐憫的語句,卻沒半點建設性的提議。

  耳邊儘是他呼息的熱氣,她薄透的臉兒馬上就紅了,揚手擋了他的蠢蠢欲動,「不要……我真餓了。」

  他憐愛的眼神凝視著她好一會兒,手指撫揉著她玉頸上的紅痕。

  「冰箱只有牛奶和水果。我出去買好了。」他起身,進了盥洗室梳洗,過了一會兒出來,換了衣服,在床頭櫃上找到眼鏡。

  她還窩在床裏,翻了個身背對光線,很想爬起來和他一起去,但全身無力。

  他靠過來,俯身吻了她的臉,她的唇,「等我回來。」

  「小心點。」她嘴邊勾出了一彎迷人笑月,臉上神色儘是濃濃柔情,早已褪去了冰冷外衣。

  他瞇了眼,又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輕拍她的臉,幫她把窗簾給拉上了,推門出去。

  她閉著眼,聽著他下樓的聲音,沉穩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掛在她唇邊的笑容始終不去。

  愛他,從那麼多年前就愛上了他,渴望他。現在,她的希望實現了,幸福堆得滿滿,心中的甜蜜早已溢灑了出來。

  亞斯,不夠愛她也沒有關係,只要他也喜歡她,願意待在她身邊……只要他喜歡她就夠了。

  她勾著滿足笑容,進入香甜夢鄉。

  假期,很快就結束了,但兩人的感情才剛要開始。

  她始終謹記對他的承諾,她願意等他,直到他覺得對芷蕓的責任已了。她無怨無求,只有幸福,只看得見兩人光明的未來。

  不過,在眾人面前,他們當然還只是朋友。

  只是,外人看來,他們兩人之間,互相傳遞的眼神、舉止,總染著一層濃濃的曖昧不明的情愫,在一起連氣氛都變了,這是她沒留意的地方。

  任何人都看得出,感覺得出兩人正陷入熱戀。

  不說別的,光是一通電話,就嗅得出味道來了——

  「嗯,我會的。……知道。……好。……嗯。……拜。」辦公室裏有人在,她很刻意的低調,交談裏也不曾洩漏愛情的訊息,匆匆的說完就掛了線,然後一臉正經看向她們。

  古妮妮和白中熙,兩人都目不轉睛盯著她看,眼裏同時透著詭異的光亮,好似她做了什麼值得她們大驚小怪似的……

  「幹嘛?」她顰眉,擺出一臉正經。

  「是方亞斯嗎?」白中熙若無其事的隨口問。

  「對。」並不打算刻意遮掩或者解釋,花郁蘭只是冷淡地點個頭。

  「哦。」白中熙只是笑了笑,轉身幫忙倒咖啡。

  倒是古妮妮像是發現了世紀大秘密似的,直盯著她瞧,一副瞠目結舌的模樣,把花郁蘭看得不自在。

  「古妮妮,妳在做什麼?有話就直說。」她表現得一貫直率,落落大方,頂多是不耐煩而已。

  「真要說?」

  「說!」

  古妮妮清了清喉嚨,笑咪咪地望著她,吃吃竊笑了起來,大聲的宣佈!

  「妳臉很紅!」

  白中熙裝著忙倒咖啡,不曾轉過頭去,也不忍轉過去看……這種時候,不通常要假裝沒看見的嗎?古妮妮。

  花郁蘭手裏剛握筆,突然緊緊的握住,很快掃開了目光。

  「天氣熱。」她低頭,抓起一份檔案,隨即埋首檔中。

  「女王,我穿毛衣,妳才穿襯衫耶,這樣還喊熱……哦——我知道了,是心熱,因為心裏多擠了一個人嘛。是這樣吧,中熙?」她很自作聰明的猜,而且還找夥伴來助陣附和。

  「妮妮,妳還要咖啡嗎?」白中熙只肯當個中立者,不願捲入是非之地。

  「不要。」古妮妮馬上跑到她辦公桌前,兩隻手肘撐著,伏趴在桌面上湊近她低垂的臉,「妳什麼時候開始跟方亞斯談戀愛了,為什麼要瞞著我們?我一向很支持你們,也很祝福你們的,妳刻意隱瞞,很傷我的心耶!」

  「別胡扯。」她的頭更低,不想和她的眼光接觸。

  「喂!我可是有憑有據的,看妳剛剛跟方亞斯講電話的樣子!嗯。好。知道。我會。拜託,妳是我的女王耶!對方要不是妳愛人,妳回答會這麼『溫順』才有鬼!」

  花郁蘭眉頭鎖得死緊。這丫頭成天花時間在觀察她嗎?當她是稀有動物不成!

  「我很忙,妳快回江京沅那裏去!」

  「不——要。中熙剛剛才說妳接下來有空,而且阿沅去開會了,不在。」她笑嘻嘻地繞過辦公桌,兩手攀住她手臂,「快點告訴我,妳跟方亞斯怎麼開始的?你們到什麼階段了?上床了嗎?」

  只見花郁蘭那張薄透的臉皮當下更紅,簡直就像被抓奸在床似的,羞得無地自容。

  古妮妮光看她臉色也曉得她不小心猜中了——她小嘴立刻圈成「O」字型,拚命搖著花郁蘭的手。

  「他真的把妳給吃了?方亞斯耶!那個風度翩翩的紳士,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耶!沒想到他動作還真快啊——嚇死人!」她一臉興奮的叫。

  「夠了!……妳太大聲了。」她怕她再喊下去,外面秘書室的人全聽到了。

  「那你們什麼時候結婚?他應該向妳求婚了吧?妳的戒指呢?」雖然降下了音量,依然掩不住她為好朋友好不容易修成正果的初戀感動不已,興奮地翻著她的手指……空空的耶。

  花郁蘭抽回了手,「沒有那種事,我們只是朋友。」

  「騙人。」古妮妮是立刻嗤之以鼻,還哼了一聲,但壓根不信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半晌,看見她還是端著一臉冷然,她當下狐疑,「妳跟方亞斯,真的只是朋友?」

  「對,只是朋友。」她眼裏寫著不容質疑的肯定。

  這卻把古妮妮給搞糊塗了……剛才,她臉色明明就變了,認識她那麼多年,她才不會看錯,她和方亞斯肯定是有關係了,騙不了人的!

  「那妳說,妳有沒有跟方亞斯上床了?」

  花郁蘭馬上又是一陣臉紅,儘管她可以否認一切,但直率坦然的個性卻讓她掩蓋不了發生過的事實。

  「看吧!臉又紅了——明明就有!」

  「古妮妮!」最後一招,瞪眼,嚴聲警告。

  不過這回不管用,古妮妮抱起胸膛,一副母雞護衛小雞似的,「如果妳說的是真的,你們的關係還只是朋友,那方亞斯他是怎樣?他用什麼心態來跟妳上床?我真沒想到他也是個隨便的男人!」

  花郁蘭一愣,心莫名的疼,「這麼說,我也是個隨便的女人?」

  古妮妮張大了眼,「妳當然不是——我才不是這個意思!」

  「妮妮,我很感激妳的關心,不過我的感情我自己會處理。」她拾起頭,卻迎上一張受傷的臉,才驚覺她把話說得太絕了。她歎了口氣,起身拉住她的手,「抱歉,妳擔心我被欺負,我曉得的。」

  「妮妮,我相信方亞斯的為人,妳不用擔心的。」白中熙掛了保證的笑容。

  古妮妮望著她們,也隨即笑了,「好吧,妳的感情事我暫且不管。不過妳剛剛很傷我的心,罰妳晚上請我吃飯。」

  「好……」啊,她剛剛才答應方亞斯晚上一起吃飯……

  古妮妮瞇起了眼,「如果妳跟方亞斯有約……」

  「妳比較重要。」這小妮子耍起脾氣,連她都得讓三分。

  她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既然你們只是朋友,憑我們的交情,他就沒資格跟我搶人。」

  「妳說的都對。」花郁蘭回位子繼續辦公。

  看樣子……她以後還要更小心一點才行。她和方亞斯的一切都是她主動的……她不能給方亞斯帶來麻煩。

  過了年,天氣還冷著。

  這一整個冬天,因為身邊有人,她的心一直都是暖洋洋的。

  只是……剛過完年,又多了一歲。

  年紀,她並不在乎。但周圍的人就不這麼想了……

  「心不在焉,想什麼?」方亞斯上了床,正在和她說話。她坐在床上,手上攤著一份資料,眼裏卻空洞無神,直到他在她耳邊耳語。

  一串火熱的呼吸伴隨低沉嗓音落入耳裏,她才回了神,望著他,「嗯?你說什麼?」

  方亞斯戴著眼鏡,若有所思地瞅著她,一會兒便無事地笑,說道:「下禮拜有一場晚宴,舉辦人是我的好朋友,要一起去嗎?」

  她望著他,「你希望我出席?」

  「不行?」他挑眉。

  「還是避免吧。」她知道,不應該每次都拒絕他,但她只想和他在一起,不想節外生枝。

  「都是朋友,老高也會去,妳不用擔心。」拿走她手上的資料,他拿下眼鏡,掀開被子。

  「下禮拜也不行,我要到日本一趟。」她把枕頭擺平,躺了下來。

  「公事?」

  「嗯。」嗯……希望他聽不出她的心虛。

  他只是點點頭,把燈關了,擁著她入眠。

  她閉上了眼,偷偷喘息,才微笑著在他的懷裏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

  不久,感覺他的吻落了下來。

  她沒有拒絕,但思緒忍不住飄了出去,想起她和母親的對話……

  郁蘭,有個不錯的對象,妳去看看。

  媽,妳要我相親?

  妳都二十九歲了,連物件都沒有,成天忙工作。想當女強人?

  那也沒什麼不好。

  妳是被妳父親給寵壞了!我可不要我的女兒嫁不出去。

  哥都還沒結婚……再說吧。

  妳哥已經有物件了,他結婚是遲早的事。現在就剩妳了。

  媽……

  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妳得給我去!不喜歡再拒絕好了。

  只此一次。

  「蘭兒,妳希望……公開我們的關係嗎?」黑暗裏,他微喘息。仿佛又察覺她的不專心,他捧著她的臉,索取了一個霸氣十足的吻。

  直到她整個身體都為他而反應,一顆心又回到他身上來,他撫摸著她的肌膚,牢牢握住她的手。

  好一會兒,她無法開口,心跳著為他而癡狂的激烈速度,在黑暗裏緊咬著唇,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喊他……

  「蘭兒……妳愛我嗎?」

  「嗯……啊……」

  「愛我嗎?」他迷人的聲音一次又一次的詢問著她,愛撫著她的雙手卻讓她連緊咬著唇的權利都沒有。

  「亞斯……啊……不要……」她總是在他的懷裏一次又一次的幾乎哭泣求饒。

  「蘭兒,妳不說嗎?」

  她緊緊握著拳的手被他牢牢掌握住,只在他偶爾鬆手的時候有機會打他一下,但他隨即用火熱的吻奪走了她所有的力氣……

  「你知道的……」

  「我想聽妳的聲音,我要妳說。」他溫柔而霸氣,總在這種時候毫無商量餘地,充分展現他的獨裁和獨佔欲。

  一向的冰冷和理性,一向的高傲和固執,老是在他的懷裏瓦解,在他的哄誘和威脅下蕩然無存……

  「我恨你……啊!」她倒抽了口氣,差點哭了出來,「不要……」

  「愛我嗎?」

  「愛……」

  「說清楚。」

  「我愛你……」

  黑暗裏,她仿佛看到他揚起的笑容,看見他溫柔又可恨的笑了……

  「亞斯……你明明是魔鬼,為什麼會被當紳士?」

  「妳不喜歡嗎?」他笑了,真的笑了。

  「討厭。」口是心非。

  她自認,是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才愛上他,但外頭那些女孩可不是。

  可能有很多女生還以為可以輕易的駕馭他……一群被他的斯文外表蒙蔽的無知女生。

  歡愛過後,疲累的身子動都不想動了,但她依稀記得他問的話……

  外面,有了雨聲。

  絲絲細語輕敲窗門,深冷的夜裏,勾在她腰際的手又收緊了些。

  她聽著他平穩的呼吸,趁著她還未睡著前,她開口:「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我明白你的立場和難處。我也不希望在這時候有人破壞我哥和芷蕓的感情……即使你不說,我想,我應該猜對了吧?」

  即使他不說,他的繼父方德生,一心一意撮合他和芷蕓,一直都以為他們交往得很順利,甚至以為芷蕓已經和他住在一起,兩人只差一紙婚書了。他不說,她也知道?

  她也知道,萬一謊言拆穿,不只是他們兩人的感情問題,一心盼望女兒回到身邊的方德生,肯定無所不用其極拆散花蒲英和柳芷蕓,他是絕對要讓方亞斯娶他的女兒,藉由這個方法讓女兒回到他身邊……

  她也知道,在她出現之前,他的確有心要娶芷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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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8 00:09: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不,她不知道……春天,有曾經來過嗎?

  在她忙碌的往返日本與臺灣之間時,她不曾停下腳步欣賞春花綻放的美景。

  一個季節就這麼溜走,而她不知道——目光注視著眼前一對……情侶?——明明已經進入夏季,她為什麼還整個人從頭涼到腳底!

  緊緊握住拳頭貼在身側,她站在走廊角落,人被高大的觀葉植物擋住,眼睜睜看著她哥哥摟著一個女人進入門裏!

  這棟大廈是炆龍集團自己蓋的,當初留了兩戶給他們兄妹。在同一層樓,共用電梯,她一直都有使用這裏,但她哥就比較少過來,除非工作忙到很晚,因為這兒離公司近。

  尤其,他自從和柳芷蕓交往後,即使忙到很晚,也還是會回去!

  但他現在,摟著另一個女人,半夜裏大剌剌地進了門……他想做什麼?

  她一點都不知道,她哥哥到底想做什麼——已經有了芷蕓,他還想做什麼?

  她瞪著對面那扇關上的門,很想街上前去質問,但是……她答應芷蕓,不干涉他們的感情,她哥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和芷蕓認識。再說……她是為了誰?為了芷蕓,或其實是為了她自己?

  她這麼忿忿不平,難道不是擔心自己的感情受波及?

  如果是方亞斯看見這一幕,他,會怎麼處理這件事?他是不可能再讓芷蕓留在哥哥身邊的吧?那他要怎麼安排芷蕓?

  他又打算,怎麼處理和她之間的感情?

  她卻無法隱瞞,不告訴他這件事。如果哥哥真的移情別戀,她也不希望芷蕓再傻傻的等下去。

  她上前,敲了門。

  「這麼晚,還沒睡?」花蒲英開了門,看見妹妹,一臉不悅。

  「哥,我看到你帶女朋友回來?」

  「你妹妹?」一張美麗的臉龐湊了過來。

  花郁蘭看著她,嘴巴不由自主大張——

  芷蕓輸了。

  輸在一張臉。

  那女生,和哥哥逝去的舊情人長得很像。

  她哥哥……是個笨蛋!

  她從皮包裏翻出鑰匙,把門打開。

  方亞斯還沒回來?

  她打開燈,放下皮包和鑰匙,走上二樓。

  書房怎麼會有燈?她正要到房間拿東西,經過書房,看見門半掩,光線從裏面透出來。

  「亞斯?」她打開門,往裏面探頭。

  沒有人,是燈忘了關吧。

  她握著門把,正要關門,一眼瞥見他書桌抽屜沒關,地上四散了紙張。

  他有回來過嗎?好像匆忙出門。

  她撿起那些紙,應該是公事上的檔,她沒有多看,很快的收拾,幫他擺放在桌上,關起抽屜……

  那什麼?

  她的目光落在抽屜裏一個透明檔夾上,擺在最上面的有張紙,那張紙叫做「結婚證書」,上面有兩人的簽名——

  新郎:萬亞斯

  新娘:柳芷蕓

  她移動按在抽屜上的那只手,抽出那張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盯著上面的名字,久久不曾眨不眼睛。

  是兩個人的親筆簽名沒有錯。

  日期,壓著今年的雙十節。

  一瞬間,腦海中響起一串對話……

  她很聰明,人也很機伶,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很好……就是眼光差了點。

  我哥人很好。頂多脾氣差一點而已。

  我有提到花蒲英嗎?

  沒有提,但他對哥哥始終是不信任的,他只是尊重芷蕓的選擇……但似乎也為她鋪好了後路。

  擺在一起的名字,還未到的結婚日期,她哥哥移情別戀……方亞斯不但看人精準,對未來的安排更為周到。

  那她呢?他對她要怎麼安排?

  他始終都說,她是個「意外」,她現在終於真正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意外,根本就不在他的未來規畫裏面。

  拿著結婚證書的手很冰冷,仿佛連心臟都要凍結了。一串的文字在眼前模糊,她在眼淚快掉下前,趕緊轉開了臉,生怕淚水汙了兩人的筆跡。

  她把那張紙放了回去,緩緩關上抽屜。

  她擦掉眼淚,抬起頭——

  正要走,一步都還未跨出,她就整個人僵在原地!

  方亞斯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他就站在門口,深邃眼神穿透鏡片,仿佛早已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很久。

  她定定看著他,目光閃也未閃,一張臉冷了下來,瞬即開閉了心房。

  方亞斯微瞇了眼。

  「蘭兒——」他才開口,就被她打斷了。

  「亞斯,我現在只慶倖,我們的關係不曾公開過。謝謝你保護了我。」她微笑,但眼裏冷冷淡淡地寫著複雜情緒。

  方亞斯深吸了口氣,走進書房。

  「我的確曾說過,我不能對妳負責。那時我們才剛開始交往,未來還充滿變數,我只是把醜話說在前頭。」他停頓,深深歎了口氣,「我不否認當時的確顧慮到芷蕓和妳哥的不確定性。但是經過這麼久的相處,難道妳認為在我已經和妳在一起後,我還會棄妳不顧嗎?」

  「我跟你在一起,我心甘情願,並不需要你負責任。」這一點,她的心態從未有改變。

  「妳就只能這麼想嗎?」他眼裏有了傷痕,「我在妳心裏,就只是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

  「亞斯,如果沒有我,你是會娶芷蕓的,對嗎?」

  他瞇起了眼,「如果是那張結婚證書讓妳生氣,我現在就撕了它。」

  他毫不遲疑靠近書桌。

  她擋住抽屜,凝望著他,「請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現在還說這個做什麼?芷蕓已經和妳哥在一起。」他抓住她兩隻手臂,面對她冰冷的臉色逐漸惱怒。

  「但是你們的結婚證書,不也是在她和我哥在一起後才簽的!……或者,是我誤會?」她沒有撥開他的手,但眼裏的冷意更深。

  「妳沒有誤會。」他瞇眼凝視著她,胸口起伏著莫名的火氣。

  「所以,只要我哥背叛了芷蕓,你就隨時準備娶芷蕓為妻,除了一份虧欠,你其實也是喜歡芷蕓的,是嗎?」

  她雖然不至於咄咄逼人,但語氣冷淡不像質問情人。或許她只是想厘清他對芷蕓的感情,但方亞斯卻感到莫名的焦躁,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緒,帶出內心極大的恐慌和不安……他看不清她此時的想法。

  「當時,我的生命裏還沒有愛情這部分,芷蕓對我來說,是個皆大歡喜的物件,我也的確喜歡她。蘭兒,那是在妳沒出現以前……妳懂嗎?」他盡了最大能力對她解釋。

  她望著他,清楚看見他眼裏透露的訊息。

  他希望她能懂,她的出現,彌補了他過去缺乏的「愛情」那部分……但她能懂嗎?她的人生,要比芷蕓幸福多了,她可以失去愛情這部分繼續走下去,因為她有親情,有家人的支持,但是芷蕓呢?

  我跟亞斯第一次見面,是在我母親的喪禮上。……我是單親,母親車禍過世時我才十七歲,遭逢巨變,一個人呆了、傻了,真虧有亞斯幫了忙。

  除了她哥,過去這幾年來芷蕓唯一的支柱是方亞斯。

  但是她哥……

  她垂眼,她懂與不懂,對於接下來的結果,有差嗎?

  「亞斯,芷蕓可能還不知道,但我哥,另外有對象了。」她說了,卻不敢在這時候看他。

  緊抓著她不放的手緩緩松了,她低垂的視線看見他垂落兩側的手掌緊緊握成拳,狠狠揪疼她一顆心……

  空氣,悶得令人窒息。

  他就站在她面前,她卻無法抬頭看他一眼。

  即使不看他,她也知道此刻他的臉色一定像是結了一層霜,他可能滿腹怒火恨不得破口大駡……但他一定馬上就打住蠢念,立刻會設想出比宣洩情緒要來得有效率的方法——整死她哥。

  方亞斯,一向都是個冷靜內斂,沉穩,惹不得的男人。

  「妳確定?」他的聲音極冷,那是一種怒極的聲音。

  聽得她頭皮發麻,一顆心臟緊縮!她抬起頭,再也看不到剛才那個深愛她,對她溫柔呵護的方亞斯……

  我在妳心裏,就只是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

  不然,她應該怎麼認定眼前這個男人?

  他當年突然離開美國,回到臺灣,是為了柳芷蕓。這樣一個男人,她要如何把他留在身邊?

  「亞斯,我們分手。」

  她堅定語氣,沉冷眼神,似乎在一瞬間震醒了他,也點醒了他——在這一刻之前,他的愛情才陷入危機之中!

  「蘭兒——」

  他一碰觸她,她馬上揮開了他的手!

  「我現在終於很清楚的知道,我只是個自私的女人!一個不能完全屬於我的男人,我寧願不要。我不等你了。」她看著他,眼裏生冷生熱,「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結婚,或分手。」

  他瞇起了眼,眼裏閃著不定的情緒,看似惱似怒……

  「好,我們馬上結婚。」

  她一怔,全身僵硬,眼裏在一瞬間閃過措手不及的慌亂。

  他一眼便看穿了她,「這顯然不是妳料想中的答案。即使我真答應妳,但妳真的就願意嫁給我嗎?妳明知我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之下結婚的。妳在這種時候逼我做選擇,是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妳只是為了減輕我對妳的愧疚,妳以為我不懂?」

  她瞪著他,想反駁,卻怕一張口,聲音洩了底。火熱的喉嚨,燃燒著深深的痛楚。

  方亞斯歎了口氣,伸手緩緩抱了她,不一會兒便把她緊緊鎖入懷中。

  「蘭兒,試著更信任我一點。……等我,再給我一段時間,我一定不會辜負妳。」

  他這麼懂她,那他懂不懂……她現在很心疼他呢?

  其實他對她放手,她一點都不會怪他的,他實在沒有必要把她也背在身上。他一點都不嫌重,她卻覺得很困擾。

  「蘭兒……」他吻著她的耳,她的臉,「我才是最自私的人,因為我不想放開妳。」

  她的人生,她是唯一的主人,但是撞上愛情,她卻做不了自己的主人。

  天未亮,稀薄的光線還埋在雲層裏,太陽在山的另一邊。

  昏暗不清的室內,她張著眼,望著枕邊人已經好久、好久……他沉睡時,總是緊抿著唇線,眉間鎖著深紋,像是即使睡著,也不讓腦袋休息似的。

  她總是會想,他睡時,心裏一定還擱著很多事,而她,肯定不在裏面。

  她的手指蠢蠢欲動,很想撫摸他光滑的臉龐,讓她的手指摩擦他冷峻的輪廓線條,他高挺的鼻樑,緊抿的唇線,他沉睡的眼睫……但他睡眠很淺,她只要一個碰觸,就會把他吵醒。

  她轉個身,望著落地窗外的天空,稀微的光亮逐漸清醒。

  最近幾天她都能看見天亮的變化,一會兒,就會像披著一層金色薄紗般,出現溫煦柔和的迷人光束,慢慢,大地蘇醒,豔麗的光芒才會開始綻放。

  她知道,他已經著手搜集哥哥「外遇」的證據,她卻無法阻止他,希望他再給哥哥一段時間,一次機會。

  聽說哥哥已經好一段時間藉口忙碌,沒有「回去」了,她更加沒有立場,為哥哥說話。

  鈴——鈴——鈴——

  電話鈴聲,劃破清晨的寂靜,嚇了她一跳!

  擺在她腰間的手收緊,在她背後的方亞斯一下子就醒了。

  「喂?」

  她聽見他刻意壓低的嗓音,在初醒的時候嗓還未開,帶著濃濃的沙啞聲。

  「嗯……媽。……怎麼會!」他的聲音突然緊張,整個人在瞬間清醒。

  在他彈跳起的時候,她忍不住起身,看見他臉色有些蒼白……發生什麼事了?

  「我馬上過去!」他掛了線,立刻下床進了盥洗室。

  連看她一眼的時間都沒有。

  「亞斯,什麼事?」她爬下床,輕敲門。

  「我父親突然昏倒了,情況不怎麼好。我要趕去醫院。」

  她一震,全身透著冰冷,連忙沖進更衣室裏,幫他拿好衣服。

  他一會兒就出來了,穿上她準備的衣服,握了一下她的手,「我再跟妳聯絡。」

  「快去吧。」她心跳著緊張和不安。

  在他匆忙的走後,好一會兒,她還呆傻著站在原地,腦袋渾沌無法思考……心裏頭總感覺遺落了一件事?

  「聽說……是患了絕症?」

  「噓!別在這種地方討論,院長下了封口令,誰也不許洩漏方總裁的病情,妳們是想死嗎?」

  櫃檯內,兩名護士偷偷吐舌頭。

  沒一會兒,又有個護士跑了過來,臉上帶著興奮的光彩,低聲嚷嚷:「喂!我剛剛看到方亞斯了耶!」

  「拜託,他這幾天都有來,又不是今天才出現。」

  「對啊,我們早就看到了。」

  「哼,妳們好過分,幹嘛都不通知我。」

  「拜託,妳請了幾天假跑去玩耶!」

  「為了方亞斯,我可以銷假回來。」

  「那妳男朋友怎麼辦?」

  「別說了,主任過來了。」

  方德生住進了醫院,方家一律對外宣稱只是小毛病,是為了謹慎,才留下來做健康檢查。

  方亞斯好不容易才擺脫記者,進了病房。

  「媽。」

  「亞斯,你來了。」方母坐在病床邊的椅子裏,正凝望著病人。

  「爸今天怎麼樣?」他來到身邊。

  方母歎了口氣,搖搖頭,「半夜有醒了一會兒。」

  「媽,妳回去睡吧,我留在這兒。」

  「不要了,現在公司都要你負責,你已經夠忙了。這裏有亞鰈跟我,你不用擔心。」方母回頭,仰頭望著兒子,「昨天你們父子談了什麼?他一醒來就找你,到底是什麼事不能讓我知道?」

  「就是一些公司裏的人事問題,不用擔心,我會處理。」方亞斯輕搭著母親的肩,微笑安慰。

  方母點點頭,「都住進醫院了,還一心想著公司,勞碌命。」

  方德生緩緩張開眼睛,「亞斯……」

  「爸,您今天看起來氣色好多了。」

  方德生淺淺一笑,瞥了一眼妻子……

  方母隨即歎了口氣起身,「我知道,你現在就想看到你兒子,不想看到我。我識相,我出去。」

  方亞斯笑了一下,看著母親走出病房,還一邊吩咐他不能讓他父親太累,才關上門。

  他回頭,在椅子裏坐了下來。

  「亞斯……你考慮得怎麼樣了?」他緩緩拉住兒子的手,眼裏充滿急切的懇求。

  方德生昏迷了幾天,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要求……趁他還留著一口氣主持婚禮,希望他儘快和柳芷蕓結婚,讓她回到方家。

  昨天他找花郁蘭,她的手機關了。她這半年來頻繁往來日本,白中熙說她又出差到日本處理事情。如果是跟「sylph」有關,他就不便多問。

  「爸,我跟芷蕓……事實上……」

  「亞斯,這麼多年來,我很感激有你照顧蕓兒。我對不起你母親和蕓兒,對你,我更是抱歉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

  「爸,我們是一家人,芷蕓也是我的——」

  「亞斯,我很欣慰你和我女兒能夠有結果。我走後,最不能放下心來的就是蕓兒,這世上就只有你……我只有把蕓兒親手交給你,我才能沒有遺憾的離開。」

  方亞斯眉心緊鎖,要說的話到喉嚨就被打斷,他無聲地歎了口氣,若有所思地凝視父親。

  「亞斯,我知道你們還年輕,不想這麼早結婚……」方德生重重地喘了口氣,似乎光說話就已經費了他很大力氣。

  「爸,你休息吧。」

  「亞斯……」他抓緊他的手,「我求你……我這輩子最後的請求了……」

  「爸,再給我幾天時間考慮。」

  「那,你快點……我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爸,你不會有事的……」

  又是關機。

  已經回來了,卻一直沒有跟他聯絡。她那副倔強性子,希望別在這種時候給他惹麻煩。

  他看一眼手錶。中熙說她下班之前會回公司一趟,那個時間他正好有空……身體略微搖晃,他轉向車窗外,已經到了。

  司機停了車,外面馬上有人過來開門。車內,有他和重要客人。另外一輛車上,則有跟隨的公司主管和關老的人。

  「久沒回來,臺灣變了真多。」關老已經七十多歲了,滿頭白髮,心寬體胖,笑容滿面,皺紋滿臉,外表看來是很和藹的一位老人家。

  他這趟回臺灣,主要是找投資,現在已經談妥了,方亞斯正要請他吃飯。

  「關總裁應該多留一些時候,最近正好是蓮花綻放的季節,您有興趣,我陪您賞蓮去。」方亞斯推了一下眼鏡,嘴角始終露著微笑。

  「哈哈哈,方總好雅興,不過我還有事,等我下回來,你可一定得找我去。」

  「那當然沒問題。」

  一走進來,馬上有經理過來招待,這是一家有名的臺式餐廳,館內也以中國風為主題,庭院花草樹木,中庭小橋流水,外面還有幾座涼亭提供用餐。方亞斯已經在裏面訂了包廂。

  關老忽然停步,不往裏面走,卻往涼亭去。

  「關總裁?」方亞斯跟上前去。

  關老走進一座涼亭,那裏已經有客人坐在那兒,高高的鼻樑,深邃突出的五官,束著半長的一頭金色頭髮,有著俊美醒目的外表,戴著一副深色的太陽眼鏡,穿著土耳其色的T恤,白色寬鬆的休閒短褲。

  「你怎麼會在這裏?」關老那張笑臉不見了,一雙嚴目瞪起來,看見那頭金髮和他吊兒郎當的穿著,差點氣得吐血。

  「這樣你也能認出來?」年輕男子拿下墨鏡,撥了前額垂落的金髮,似乎是才剛染不久的新造型。

  「你化成灰我也認得!」

  「老爸,你可真厲害。」他瞇起黑炯的眼睛,抱起胸膛,坐在對面咧嘴笑。

  「過來,我跟你介紹。」關老轉身,一臉抱歉的笑容,「方總,讓你見笑了,我的獨子關眾理。這一位——」

  「方亞斯。常上雜誌,我認得。很高興認識你。」關眾理和他握了手。面對他,笑容收斂了許多,神色之間沉穩從容,和剛才的嘻皮笑臉比起來像換了個人。

  「久仰大名,關眾理先生……原來是關總裁的公子,這倒是新聞了。」年紀和他差不多,在歐洲投資了不少生意,被稱為賺錢機器,只接受平面媒體的採訪,從來不拍照。聽說近兩年定居在日本。

  「抱歉,這是秘密,方先生還請保密。」

  「哼!」關老不悅地哼了聲。「你不好好待在日本陪你母親,跑到這裏來做什麼?」

  「老爸,我是奉母命,送你的未來媳婦兒回來。人家特地飛日本去探望未來婆婆的病,你的前妻、我母親可是樂翻了。」關眾理搭著父親的肩膀,一開口又恢復嘻皮笑臉的模樣。

  「你……要結婚了?什麼時候有對象了?」關老眼裏立有閃爍。

  「不久,我們才交往半年。我正打算找時間安排你們見面,真巧在這裏遇上了。她回車上拿東西,一會兒!啊,回來了。」他的目光眺往走在蜿蜒小徑上的女子。

  幾個人同時回過頭去。

  一頭長發落在肩膀,穿著無袖、及膝的白色飄逸洋裝,直挺挺的模樣,一副目空一切的清冷神情,筆直地走了過來。

  方亞斯始終掛在嘴邊的笑容不見,一瞬間全身僵硬,鏡片底下那雙深暗的眼神瞇了起來,瞪起烈日下走過來的女人——

  她是關眾理交往半年的對象?

  方亞斯緊緊握拳,嘴角扯起怒極的笑容,看得……在豔陽下的花郁蘭背後一片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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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8 00:09: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移往包廂內,大圓桌上坐了幾人,臺式佳餚上了一桌。

  牆面上掛了山水字畫,邊桌上幾朵蓮花,上面打開一扇天窗採擷自然光線,敞開的雕花木窗偶爾清風吹來,拂亂她的髮……

  花郁蘭伸手輕撥,簡單的解釋了她和方亞斯的關係。

  「真巧,原來你們是同學?」關眾理笑望著對面的方亞斯。

  「的確是很巧……我也想不到關眾理先生的女友是……花郁蘭『同學』。」外人聽來,是溫文謙和的聲音。

  她顰眉,始終垂著冷淡的視線,不願和他正面接觸,耳邊卻不時聽到他不著痕跡的譏諷,全身的細胞更清楚的感受到他似有意若無意的冷睇目光,仿佛故意要她如坐針氈難受似的。

  「既然都認識的,你叫我眾理就好了。」關眾理緊靠著花郁蘭坐在身邊,一雙眉眼笑得春風得意,「希望有機會聽你說說蘭兒以前在學校的趣事,她都不太說的。」

  「好,有機會。」方亞斯微笑,「聽說你們交往半年了……兩位是怎麼認識的?」

  「哈哈,你如果想聽浪漫故事,那恐怕要失望了,其實我們是在日本相親認識的。」

  「原來如此。」日本出差原來是這麼來的。

  他低低的談笑聲,比起咬牙切齒的聲音還要來得令人戰顫,聽得她全身的寒毛直豎起來。

  「家母近年身體不適,我陪她在日本定居,蘭兒有空就會飛日本去看她,我有時間也會過來。不過畢竟相隔兩地,我還是希望蘭兒能答應我的求婚,跟我回日本去。」關眾理微瞇起眼,深情款款,旁若無人,凝視著情人。

  「眾理,夠了。」他再說下去,只會讓她的頭皮更麻。

  「郁蘭,妳還沒答應嫁給我兒子嗎?」關老一臉稀奇,隨即調侃兒子,「終於也有人制得了你,哈哈哈!」

  關眾理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聳了聳肩。

  方亞斯始終維持著溫雅的笑容,偶爾陪著喝上幾口,搭上幾句,表面上若無其事,內心已然一把怒火中燒!

  白天還豔陽高照,到了傍晚就變天了。

  晚上,雷聲響,下起了滂沱大雨。

  她打開門,走進客廳,方亞斯坐在沙發裏,看起來似乎等她很久了……

  「從飯店過來?」他微笑詢問,但鏡片下那雙眼神仿佛更為冰冷。

  「對,我送他回飯店,我們還聊了一會兒。」她把大門的鑰匙從鑰匙圈裏拿下來,放到茶幾上。「半年前,我去日本相親,後來好幾次去日本和他約會。就像他說的,他也為了見我飛過來。」

  如果說,她是有意要惹火他,徹底和他翻臉,從此決裂——那她是成功一半了!

  方亞斯冷視她,無論她高昂的下巴,挺直的肩膀,或清澈冷傲的眼神,即使在此時此刻,都依然深深吸引他。

  「過來。」

  她站在和他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他忽然轉柔的聲音,害她的心臟莫名地一陣緊縮。

  她只是冷睇著他沒有任何動作。

  兩人之間,剩下窗外狂嘯的雨聲,就這麼對峙許久……

  方亞斯嘴角一扯,站起身。

  她立刻就全身緊繃,仿佛一道無形的壓力襲擊過來……她瞪視他愈來愈靠近!

  他停在她面前,不到一步的距離,低頭瞅著她,好半晌沒有言語。

  她依然高高端著下巴,冷冷睇視他,就像等著他的火氣似的……或者更像等著慧劍斬情絲,此後一刀兩斷。

  他伸手,撫摸她微紅的臉兒,立即感覺到她輕顫。

  他攢起眉頭,兩手捧住她臉兒,「我很生氣,但不至於理智全失。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你對自己未免太有自信!」他就深信她不會背叛他,深信她有難言之隱?她一陣惱火,感覺自己像被他吃定了似的!

  火熱的心底深處,卻是死死壓抑下來、牢牢鎖住的悸動,被她刻意棄置,不願流露出來的情緒,是他對她的信任和瞭解……她真的不知道這世上除卻他,以後在她的生命裏還可能出現一個如他一般懂她的男人……眼前,只是一片黑暗。

  他低沉的聲音落在她耳邊……

  「那是因為即使是此時此刻,我還聽得到妳心裏的聲音,一句、一句都是『我愛你』。」他凝視她,撫摸著她,「還有這雙眼睛,妳的眼神告訴我,妳的心、妳的人都還屬於我。」

  在他認真又傲慢的眼底下,她難掩一片燙熱的臉色,只好借著拍掉他的手遮掩情緒!

  「那又怎樣?就像你對我並不是『一心一意』,我對你也一樣!我曾經愛你,我說過願意等你,但這些都有時間性的!」她不讓自己遲疑,即使看見他眼裏的不悅,她還是視而未見。

  「我坦白告訴你,我跟關眾理的相親,一開始確實是逼於無奈,但是和他見面以後,我慢慢發現我——並不是非你不可!」一口氣,她把兩人的關係逼上絕境,不留一點退卻的空間。

  然後,她的心就痛了……看見他下沉的臉色,瞬間降至冰點的眼神,她知道她已經徹底的惹怒了他,挑起了他最可怕的火氣。

  她仿佛看見兩人之間出現一道難以修補的裂痕,她的心像是被淩遲了,痛得差點叫悔!

  「不管是愛情、責任或歉疚,任何方式都一樣,你的心裏確實擱著另一個女人,特別還是一個你認為娶她也無妨的女人。亞斯,你的心態如此,你憑什麼自信滿滿以為我對你就該忠貞不二?就憑過去我對你的死心塌地?你該聽過一句話:得不到的總是最美好。」

  「妳跟我在一起,妳後悔了?」他平板的聲音仿佛壓著一把悶燒的怒火,聽得人頭皮發麻。

  「我不後悔。就因為相愛過,擁有過,我才相信,我的未來應該有更好的選擇。」她的心臟狂跳著。

  「即使我告訴妳,給我時間,我能夠解決這些事。妳還是不肯等?」他那口氣仿佛是在給她機會,要她懂得把握似的。

  「我們彼此祝福不是很好嗎?」她冷冷地擲回了他的好意。

  「彼此祝福?妳跟誰?」他瞇起了眼,冷峻的臉龐緊繃著少有的肅色,全身仿佛竄起青冷的氣焰。

  他沒有碰她,但無形中卻讓她有仿佛就要被他給掐死的窒息感!她忘了開口。

  「蘭兒,妳瞎扯的這些話對我毫無影響,但是妳竟如此不信任我!針對這一點,妳是徹底惹毛我了。我勸妳不要再下探我的忍耐底限。」一再,他一再給她機會,是他不想放手,即使是短暫的。

  她的呼吸不穩,心臟不由自主的畏縮著,但冷硬的脾氣也讓她不肯輸給他的氣勢,她冷冷抬著下巴,迎上他的警告。

  「自信和堅持值得鼓勵,但如果是自負和偏執就令人同情了。你好像真認為這個世界是以你為中心運轉,這更加證明我們之間根本無法溝通。那麼,我用很簡單一句話來說:我們不適合,到此為!」

  她瞪大眼,看見他拿下眼鏡,她眼神一閃,卻已經來不及逃開,就被他火熱的吻給侵佔了呼吸!

  他一把勾鎖住她纖細如柳的腰肢,一手掌握住她反抗的兩隻手箝制身後,低頭掠奪了她豔色紅唇,差點就讓她窒息……

  她瞪著他,強迫自己不許降服在他的惡勢力下!

  他瞇起了眼,強硬的索取轉為溫柔的纏綿,深深淺淺的親密接觸,柔情萬千的纏綿,就像張了一張情意綿綿的情網,要她自投羅網……

  她眼裏有掙扎、有閃爍、有動搖,但始終不肯閉上,又冷又傲地瞪視他!

  他最後一吻,落在她頸上,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烙下深深的吻痕,才鬆開了她……

  她馬上推開他,喘著氣,滾紅的眼眶聚滿熱氣,眼淚差點淌流下來,她硬是忍住了,死死地瞪住他!

  如果要這麼逼她,那她索性——

  他瞇起了眼,在她打開喉嚨有話要說的時候,他先開口了。

  「要分就分吧,我不會強留妳。」

  他冷冷擲來的話,讓她的腦袋一片空白,遺落了差點出口的話,一顆心像狠狠被砸中!

  分手,是她要的結果。

  只是,這一刻,她沒想到會這麼痛。

  她站在那兒,莫名模糊的目光落在茶幾上那把鑰匙瞪了許久,緩緩想起她還有一些衣服和物品在樓上,她應該去清理乾淨,但她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我的東西,你隨便處理掉。」她轉身。

  「我只問妳一個問題。」他重新把眼鏡戴上了。

  停住腳步,她背對著他。

  「我父親的病情,妳已經知道了?」

  「知道。」也沒什麼好否認了。

  「是誰告訴妳的?」

  「你說只問一個問題。再見。」

  「蘭兒,我們打個賭。」

  打賭?他一再叫住她,到底想做什麼?

  「我賭,妳今年會嫁給我。」

  她猛然轉身,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開這種玩笑?他一點都不懂她的心情!

  一雙惱怒又羞憤的眼瞪向他,卻猛地一震,莫名畏縮……他毫無表情,嘴唇緊抿。……他在盛怒之中,依然沉穩得可怕。

  「不可能。」說不可能,她眼裏卻帶出了複雜的情緒。

  「如果不幸被我言中了,婚後,妳必須辭去工作,當我的私人助理。」

  他是氣到腦袋燒壞了嗎?還是光嘴皮上占她便宜,他就高興了?她堂堂生醫科技總經理一職不幹,淪落為一名私人助理?

  也不過剩下短短半年的時間,別說她今年不會嫁給他,和他之間根本已經沒有一點可能性……她狐疑地審視他,他卻相當認真的樣子。

  到底是怎麼回事?……即使心裏已經不敢抱一絲希望,但他篤定的口氣和眼神,還是在她心底激起一陣熱流。

  「如果不呢?我又有什麼好處?」她卻又馬上厭惡自己竟這麼輕易就受他影響。

  「那就換我當妳的助理好了。」他輕易地開口許諾。

  她瞪大眼。真答應了他,以後豈不是每天要跟他見面?她幹嘛答應這種賭注來折磨自己!

  「我不要。如果你輸了,以後不小心遇上了……就請你離我遠一點。」她不想再聽到他的聲音,可以的話,分手以後,他們最好不要再見面。

  「這樣就行?那妳未來可別後悔。」他提出的公平原則,是她自己放棄。

  「你賭贏了再說。」她垂眼,轉身離開。

  門,在她身後關上了。

  留給方亞斯的,是一片淒厲的雨聲。

  他回頭,瞅著茶幾上那把鑰匙,沉默地凝視良久。

  他的人生從來沒有差錯,再多的變化也都輕易的掌握,落入計畫之中,唯獨她……始終踩在他的人生規畫邊緣,總在他稍加不留神時,就一腳踩了出去!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接受關眾理的追求?就算不得已被抓去相親,以她處事俐落明快的態度,一定是馬上拒絕。

  半年,她竟瞞著他,和關眾理來往了半年!

  方亞斯抓起那把鑰匙,憤怒地丟到角落!他的臉色,沉冷得可怕。

  她這回帶來的這場意外,著實惹怒他了——分手,只是權宜之計。

  她那副高傲又冷硬的脾氣,如果他沒有暫時死心放手,怕她轉身就會跑去嫁人……雖然不想,他也只能同意讓她走。

  這段時間,她最好是乖乖的,離關眾理遠一點,不然以後她可有苦頭吃了!

  婚後,她休想再有「日本出差」的機會了!

  夏日,相當酷熱的天氣。

  公司忙,花郁蘭有好一陣子沒有回家了。

  「小姐,妳回來了。」管家開了門。

  「沈叔,家裏有人在嗎?」少回家,一方面也是大家都各忙各的,約在外頭碰面的時間還比較多。

  「老爺到歐洲去了,下個禮拜才能回來,夫人最近都在家。」沈叔略一沉吟,開口說:「小姐,夫人心情不好,這一陣子吃得很少。」

  花郁蘭一怔,回頭望著他,「出什麼事了嗎?」

  「這……好像是跟少爺有關。」詳細情形,他也不是太清楚。

  花郁蘭點點頭,走上樓,「我去看她。」

  「小姐,夫人她在溫室。」

  「好。」她轉身,從偏門走出去。

  廣闊的庭院,四周花草樹木,一條石子小徑,穿過中庭,後面有一座「玻璃屋」,裏面擺滿了趙西美喜愛的花。

  花郁蘭開門進去。她母親一個人在搖椅裏躺著,小小的白色茶幾上放了幾本書。

  「媽,我回來了。」她在身旁的椅子裏落坐。

  趙西美瞥她一眼,點了點頭。

  「媽,聽說妳最近都沒出門,吃得很少,是哪裡不舒服嗎?」

  趙西美深深歎了口氣,「出去做什麼?一群人在一起,就討論著方家的喜事,各個在猜方家娶的是哪個名門家的女兒,保密到這種程度。我難道能跟她們說,那原本該是我的媳婦嗎?唉!」

  花郁蘭望著母親,卻無法開口。

  分手不久,就傳來方家要辦喜事的消息了。

  這一、兩個月來,不管走到哪兒,方家的新娘已經成為大夥猜測討論的焦點。一股子酸澀梗在喉嚨,面對方亞斯即將結婚的事實,她就只有不去想,才能讓心情好過一點。

  「妳大哥,把我的媳婦兒拱手讓人,任憑我怎麼罵他,他就是聽不進去。以後,他非後悔不可!」

  「兩人有緣無分吧。媽,妳也不用擔心,我見過李小姐,她也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李伶芝啊,蒲英已經跟她分手了。他應該是終於看清楚他真正愛的是誰了,但有什麼用?他也不知道在氣什麼,就是不肯去把芷蕓給追回來。」趙西美一想起就一肚子氣,聲音愈來愈高。

  花郁蘭整個人愣在那兒。

  「妳說哥……愛的是芷蕓?」

  「那還用說!他會去看上李伶芝,完全只是一時迷惑罷了。芷蕓一離開他,他就整個人都變了。」趙西美搖頭,「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是你哥對不起芷蕓,我也沒那個臉去幫你哥說話。再說,方德生的日子也不多了。芷蕓想完成她父親的心願,她有這份孝心,她嫁的對象又比妳哥好多了,起碼光那副脾氣就好了上百倍,方亞斯是比你哥更能夠給她幸福……為了芷蕓著想,我又能說什麼?」她就只能眼看媳婦兒變成別人家的。

  花郁蘭望著母親,滾燙的一顆心沸騰騰的痛著……又能說什麼?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哥,現在心情也是跟她一樣吧……

  想不到,他們兄妹兩人一起失戀了。

  「郁蘭,我跟關老見過面,他很喜歡妳,希望妳當他媳婦兒。我也聽說眾理跟妳求婚了?」

  「媽,我跟眾理只是朋友。」

  「我知道,這話妳說過多少次了。不過眾理似乎不這麼想。」

  花郁蘭微微扯眉,「媽,妳不要再擔心哥哥的事情了,我相信他能處理的。」

  「他要怎麼處理?我都已經認定芷蕓是我的媳婦兒了。他肯去把人搶回來嗎?」趙西美那口氣,聽起來就不怎麼抱希望。

  花郁蘭瞇起了眼。她無法想像她哥哥會做這種事……不可能。

  不可能!

  花郁蘭望著哥哥,臉上寫滿驚訝和難以置信!

  「哥,你再說一次。」

  「妳肯嫁給方亞斯嗎?」花蒲英又問了一次。「方亞斯提出交換條件,如此他才肯把芷蕓還給我。」

  她沒有聽錯,她哥哥真的說了這些話!方亞斯開出條件,要她代替柳芷蕓嫁給他!

  我賭,妳今年會嫁給我。

  方亞斯,他難道早就料到……

  即使我告訴妳,給我時間,我能夠解決這些事,妳還是不肯等?

  他的確說了他能夠解決。他怎能料到她哥哥會去把柳芷蕓搶回去?

  不可能!這只是巧合!

  「郁蘭,妳肯嗎?」花蒲英表情略有困擾。他沒想到方亞斯會開出這種條件。

  「我聽說方總裁病重,才要他們儘快結婚。芷蕓也是為了這一點,才答應方亞斯的。」並不是她肯不肯的問題,方亞斯難道不用顧慮方德生的病情,他不想完成他父親最後的心願了?

  「一場騙局!」一提起,花蒲英就一肚子火,忍不住暴怒,「根本是方家兩老串通,企圖從我身邊搶走芷蕓的伎倆!我差點上了老狐狸的當!」

  花郁蘭望著哥哥,好半響回不過神來。

  騙局?是說,方德生為了奪回女兒,假裝重病騙方亞斯和柳芷蕓結婚?花郁蘭瞠目結舌愣了好久。

  花蒲英臉上懊惱,自省道:「我也有錯,所以也必須為這場婚禮負起責任。如果方亞斯肯答應其他的解決方式,我也不會來找妳。」

  她忽然一陣頭昏,無法思考這一團混亂。她都已經死了心,決定放棄方亞斯了,現在……變成這種局面,那她這幾個月來的沮喪和痛苦豈不變得可笑,自找?

  都已經和方亞斯分手了,現在卻要嫁給他?距離婚期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根本毫無心理準備,再說——

  妳竟如此不信任我!針對這一點,妳是徹底惹毛我了。我勸妳不要再下探我的忍耐底限。

  如果不幸被我言中了,婚後,妳必須辭去工作,當我的私人助理。

  花郁蘭望著花蒲英,腦海中不停響起方亞斯冷又怒的聲音,頭皮麻了一陣又一陣。

  「哥,芷蕓可以悔婚,我們根本就沒必要聽他的!」開什麼玩笑,這一嫁,那不是被他使喚到死?方亞斯已經特別警告過她了,他這一回是打定主意要整死她了!

  花蒲英瞅著她極力抗拒的模樣,有些發白的神色,他便眉頭深鎖。

  「芷蕓不肯,不然我管方家死活!」他咬牙切齒,問題就卡在他還搞不定他愛的那個女人。

  花郁蘭忽然想起李伶芝來。別說芷蕓了,如果是她,根本就不可能原諒哥哥。

  瞥見妹妹同情的眼神,花蒲英轉而解釋,「她只是不願意悔婚,害方亞斯淪為笑柄,我跟她之間已經沒有問題了。」

  沒有問題?是說芷蕓已經原諒他了?

  是嗎?花郁蘭眼裏仍然寫著狐疑,不過她哥哥也是個愛面子的大男人,這時候她還是少出聲,免得她茶幾上的瓷器遭殃了。

  花蒲英冷冷的說:「聽說過去方亞斯對芷蕓很照顧,現在婚期定了,婚禮細節也都已經安排妥當,只等喜帖發出去。」

  花郁蘭瞪大眼睛,對眼前的哥哥完全陌生——她聞到了一股很酸的味道,特別是聽到他說方亞斯對芷蕓「很照顧」時,就像一瞬間打翻了整桶醋似的酸味四溢!

  「哥,芷蕓跟方亞斯之間沒什麼,這點我可以保證。」她忍不住插話。

  「我知道。」花蒲英不耐煩地揮手。

  知道還吃醋?……這個人真的是她哥?

  「眼前是騎虎難下的情況了。芷蕓認為當初她點頭,現在就得負一半責任,所以不可能把爛攤子丟給方亞斯一個人去收拾。」他望著妹妹,「郁蘭,我聽芷蕓說,妳和方亞斯早認識了?」

  「以前是同學。」她很快的說。後來的關係當然不能講。

  「妳對他印象如何?」

  面對哥哥的刺探,她挺直背脊。

  「我跟他是死對頭,一見面就吵架。我不會嫁給他的。」起碼今年不會。

  花蒲英敏銳地察覺她眼裏晃閃了心虛的痕跡。他聽芷蕓說,方亞斯和他妹是兩情相悅,看樣子是真的……

  「妳不能幫我?」他是極度不想幫方亞斯這個忙,把自己的寶貝妹妹送給他,但一想到自己的女人,又不得不!真火大!

  「哥……」他根本就不用擔心,方亞斯才不會去勉強柳芷蕓,他們不可能結婚。但她如果這麼說了,以他哥哥的精明,難保不會懷疑她跟方亞斯之間不只是「同學關係」。

  「郁蘭,這麼短時間就要妳嫁人,是委屈了妳。是我犯的錯誤,卻要由妳來承擔,這是相當不公平……我再另外想辦法,他當真要跟我搶芷蕓,就要承擔惹惱我的後果。」花蒲英眼裏冷酷的浮現殺機。

  「哥!」花郁蘭頓時心驚膽戰,緊抓著他,「你可別亂來!」

  「為了芷蕓,我不計一切代價!」花家,要不著痕跡處理掉一個人,要說難,其實也不難。

  「哥!交給我,方亞斯那裏我來解決……我保證,他不會跟你搶芷蕓。」

  「……但妳不願意嫁給他?」

  「我、我先去說服他,如果沒有辦法……我會嫁。」一定會有辦法!

  花蒲英瞇起了眼,緩緩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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