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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娃娃 -【不得不愛(關於情歌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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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6 00:00:4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娃娃 - 不得不愛(關於情歌之三)

俗話說:不是冤家不聚頭!
還沒說認識他這花心男人是她三生不幸
他竟敢說若要抱她,那他寧願去抱只大白鼠
又說她從內到外冰封雪凝,只適合去抱北極熊
哼,他才是殘忍狡獪濫情無行,和大白鯊最登對!
她對他是一見就討厭,再見更傷心
巴不得不對盤的兩人能老死不相往來!
偏偏他們是事業上的夥伴,缺一不可
每次遇到他,她高雅溫婉的形象就會徹底破功
忍不住火氣直線上升,與他暗地裏唇槍舌劍、冷諷熱嘲
唯一一次和他當眾交惡就換來被公司“冷凍”的下場
都怪他顧人怨又帶衰,才連累她一起流落異鄉
蓬頭垢面像個潑婦的睡在機場,真是丟臉到極點!
厚!這下梁子愈結愈大,新仇舊恨就一起算個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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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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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6 00:01:5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這是一個音樂MV的拍攝現場。

  明明不是櫻花季節,卻因導演的要求,攝影棚中不但調降了溫度,還出現幾株幾可亂真,枝啞蔽天、花團錦簇的櫻花樹,氣氛十足。

  甚至就連地上也都鋪著粉紅透白的花辦海,那粉嫩嬌傃、層層堆累著的花辦,讓人連踏上去都會覺得心疼。

  此次負責掌鏡的酈聖,是近幾年最紅的音樂MV導演之一,曾多次拿走了大大小小的音樂MV導演大獎。

  人紅了後眼光自然就高,預算不足、歌手不夠大牌的Case—他一概不接。

  因為他向來的行事作風就是——在他的鏡頭裏,絕對只能有完美呈現。

  次要的?劣等的?稍有瑕疵的?哼!他絕不幹!

  換言之,若想請出他酈大導來運鏡拍片,那就不許為拍攝設定預算上限。

  想拍便宜點的?

  就煩另請高明!

  於是那些找上酈聖來拍MV的唱片公司老板,無不是咬緊牙關忍痛簽支票,不敢在大導面前請他省點,若能讓拍出來的效果一級棒,發揮音樂MV的宣傳神效,讓消費大眾接受,那真是無論砸下多少錢都是值得的。

  這年頭出張專輯不容易,不但要做得好,還要做得讓大家都知道,於是隨著專輯上市時的主打歌MV,就成了最具影響力的開路利器了。

  今天特意搭棚來拍的這幾幕戲,聽說不過僅佔了整支MV裏的幾秒鐘而已。

  雖說所佔比例不大,卻聽說是最最重要、是最揪心、最最能讓人感動落淚的片段,甚至還聽說,酈大導已私下決定想以這支MV,來做為他角逐今年金曲獎的代表作品了。

  在導演高喊著“開麥拉”後,特制的大型風扇開始運作,眼前一片白霧渺渺、紫氤迷離,淒美的音樂適時響起,眼前只見櫻花飛、櫻瓣飄,一個高大英挺,身著戰袍的男子,一個秀麗典雅,身著古裝的女子,這一切的一切,倣佛都完美無缺,只是……

  在拍攝時數邁入第十個小時後,酈聖一個惱恨的揪發跳起來,一腳踢遠了導演椅,再度大聲喊卡!

  工作人員一見導演發飆,雖說早已見慣了,卻仍是個個嚇得噤若寒蟬,莫不垂下臉假裝忙碌,就伯一個不小心,被導演炮火燒到。

  環顧整座片場,也只有在MV中擔任男女主角的兩位,是唯一不受導演情緒影響的。

  只見他們不但面色如常,甚至還淺漾著事不關己的冷淡,一個雙手環胸,一個低頭把玩衣角,難得意見相同,就是同樣的——都沒把導演的怒火給放進眼裏。

  為了能讓拍攝繼續進行下去,更為了能讓累壞的大家趕快回家休息,場務阿丁機靈的湊上前打哈哈。

  “導演,是櫻花?是遠景?還是濾片的效果讓您不滿意?”

  “都不是!是這對智障男女!”

  酈聖毫不客氣地怒指著眼前兩位臉上依舊寫著置身事外的禍首。

  “別以為你們‘TopA’當紅,就可以擺譜裝酷漫不經心,不聽導演的。”

  聽見了指控,擔任MV男主角的“TopA”樂團吉他手關岳哼了一聲,終於開了口,卻不是在道歉。

  “什麼叫做擺譜裝酷?我不會。”

  “什麼叫做不會?你剛剛給女主角的那一瞥不就是了?!老兄,這一幕是你們在前一世因戰亂分開,女主角自盡,在經過千年輪回後終能再度重逢,你們遵守著前世約定,來到這株你們初遇時的櫻花樹下,深情相擁,回顧從前。我拜托你就算揣摩不出那種驚心動魄的狂喜,也好歹給你深愛著的女人,好一點的臉色吧!”

  “不是我不想給……”

  關岳沒好氣的開口,眸光寫著不悅。

  “請問導演可曾看到,那個我‘深愛’著的女人,在鏡頭沒帶到她臉上時,投給我的是什麼眼神?”就好像我是她的殺父仇人似的。

  “導演!”

  身著宋朝公主服飾,梳著典麗頭髻的女主角,“TopA”的樂團主唱海藍,抬起一雙清澈卻寫滿了鄙夷的丹鳳美眸。

  “我想請問一下,當鏡頭不在我臉上的時候,無論我做什麼表情應該都與拍攝無關吧?我希望不要有人因為自己的本事不夠,就轉而將問題賴到別人的身上。”

  “究竟是誰在賴誰呀?”

  關岳聽了火大,索性轉過身和海藍面對面地正面交烽。

  “要不你自己來試試,看看當鏡頭拍到你臉上時,我在底下扮個鬼臉,看你還能不能入戲?還能不能有那種‘驚心動魄的狂喜’?!”

  海藍優雅的逸笑,但笑意卻並未到達眼裏。

  “你放心,如果導演願意把劇情稍作更改,改成了是你死在那棵樹底下,我保證絕絕對對能夠達到導演想要的效果,而且雙倍。”雙倍狂喜!

  “你就這麼想要看我死?”

  “是呀、是呀,只是可惜禍害遺千年,想來我是無福能夠見著。”

  聽這意思就是她海大小姐是好人羅?

  哼!這女人如果是好人,那麼天底下就沒有壞人了。

  “你不要仗著自己是女人,大家都得容忍你,就這麼得寸進尺不講道理!”

  “我不講道理那你講嗎?剛剛那個鏡頭沒拍好明明是你的錯,卻還要牽連到別人身上去,這樣又像是男人所當有的作為嗎?”

  “我不像男人?那是因為你不像女人!所以在你面前也不用充當紳士。”

  “我不像女人?我哪一點不像女人了?哼!我只是不像那堆會對你唯唯諾諾、唯命是從的沒骨氣女人罷了!”

  “唯唯諾諾又有什麼不好?至少那樣才像個真正的女人!”

  “是嗎?那你應該找她們來拍,而不是找我這個不像女人的女人!”

  “你以為我願意呀?”

  “告訴你,要不是Asa和我哥一起逼我,我、也、不、願、意!”

  “……”

  “……”

  拍攝現場頓時陷入了好一陣烽火蔽天,旁人勸解無效,男女主角在一陣唇槍舌劍後,現在已經開始改用道具櫻花在互扔對方了。

  兩分鐘過去,一個英偉不再、戰袍淩亂的戰士,和一個優雅不再、發髻松搖的古裝麗人,仍在一片殘花之間鬥嘴,壓根忘了一旁看傻眼的工作人員,甚至是以壞脾氣著稱的導演。

  酈聖因為是頭一遭竟然有人絲毫沒將他給放在眼裏,也一時看傻了眼沒動作,還是場務阿丁過來請示,他才醒了過來。

  “導演,現在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

  酈聖看著好不容易才搭建起來的美麗布景,眼看就要讓那對冤家給玩爛了的時候,憤怒的情緒終於轉回了。

  “該死!不是聽說他們雨個外型極搭,甚至還被歌迷票選為本年度‘最被期待成為歌壇情侶’的男女樂團組合的嗎?”要不是有這樣的傳聞前提在,他也不會想要請出這兩位本尊,來演出他的深情大戲,以紼聞來炒熱MV了。

  “傳言是這樣子的沒錯。”阿丁搔搔頭,“但……但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他們私底下……私底下……”竟是如此的不對盤呀!

  “而且不是還聽說,他們之間還有著學長學妹的關係嗎?”既然如此,再如何不對盤,也總該念及幾分舊情才對呀!

  “呃,我也曾經這樣聽說。”阿丁頭繼續搔頭,滿臉無奈,“可能是他們已經出社會好一陣了,情分早淡……先不管那些了啦,導演,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還能怎麼辦?他們現在鬧成這個樣子,別說是他們自己,咱們其他人誰還能有情緒?還怎麼拍?叫正在幫忙勸架的宣傳去找他們經紀公司的人來收場,再記得提醒要他們賠償今日延誤拍攝的所有損失,Bull  ShiT!老子火啦!不拍啦!”

  怒然揮手,酈聖大吼:“收工!散場!”

  兩周後,“TopA”這目前在臺灣歌壇當紅的三人樂團,第三張專輯終於存眾多樂迷的殷盼中上市,並在第一周就打入了XX排行榜的第一名。

  在同時間裏,專輯的主打歌“櫻舞千年情”的MV也開始首播了,畫面場景美得不像話,樂音好聽得像天籟,只是這支MV……

  從頭到尾都是用電腦動畫塑造出的人物來呈現淒美的故事,“TopA”只負責出聲,連一幕“人”影都沒有。

  在經過了這次的慘痛教訓之後,聽說酈大導又立下個新規炬。

  除了預算不足、歌手不夠大牌的Case一概不接之外,他又多了一個設限,那就是某個叫做“TopA”的樂團,即便是再多的錢送上他也不接的。

  對,沒聽錯,打死了也不接的!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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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天都需要你愛 我的心思由你猜

  I  love  you 我就是要你讓我每天都精採

  天天把它掛嘴邊 到底什麼是真愛

  I  love  you 到底有幾分 說得比想像更快

  是我們感情豐富大慷慨 還是有上天安排

  是我們本來就是那一派 還是捨不得才乖

  是那一次約定了沒有來 讓我哭得像小孩

  是我們急著證明我存在 還是不愛會發呆 baby

  不得不愛 否則快樂從何而來

  不得不愛 否則悲傷從何而來

  不得不愛 否則我就失去未來

  好像身不由己 不能自己很失敗 可是每天都過得很精採

  I  ask  girlfriend  how  you  been

  來去了幾回 我從來沒有想過 愛情會變得如此無奈

  是命運嗎 難道難過是上天的安排 沒辦法

  天天的每天的心思到底由誰來陪

  我誠心 你誠意

  但周圍擾人的環境始終 讓我們無法在這裏自由相戀

  我精採 你發呆 兩顆心不安的搖擺

  應該有的未來 是否真的那麼的無法期待 捨不得再傷害

  Yoy`re  girl  my  girl  my  friend

  How  much  I  love  you  so  so  much  baby

  看著你哀愁 要我如何承受面對

  I`m  sorry  you`re  my  sweetheart

  My  love  My  one  &  only  baby

  會不會有一點無奈

  會不會有一點太快

  可是你給我的愛

  讓我養成了依賴 心中充滿愛的節拍

  ——曲名:不得不愛卅作詞:林夕卅Rap:潘瑋柏

  是的,海藍和關岳私底下其實不和。

  若非團長Asa及公司老板的安撫安排,他們根本是打算了要老死不相往來。

  關岳向來對女人總是風趣幽默,卻是對她獨獨例外。

  海藍向來對誰都能溫柔體貼,卻也是偏偏對他不同。

  他們就像是一對看上了同一根骨頭的拳師犬,私底下一見了面就要鬥嘴,卻沒人知道為什麼,如果當真去問,他們就會回你一句——

  就是生來和他(她)不對盤,怎樣?

  最厲害的是這對冤家即便在臺下時鮮少交談,練唱時不太搭理對方,但只要一站到舞臺上,來到尖叫的歌迷面前,或是在錄音間裏要正式收音的時候,他們就是能有辦法恰如其分地完美表現。

  一個是主唱,一個是合聲兼彈電吉他,半個音階也不差。

  在舞臺上時,見海藍踱過來,關岳便會捉高吉他用滑奏漂亮串場,爆發點掐合得完美無缺,就算是雙胞胎怕還不及他們默契十足。

  另外,像是怕輸給對方一樣,兩人都會竭盡全力的賣命演出,更因此而激發出整個樂團的熱力四射。

  海藍氣質溫婉,是屬於東方古典美人、不沾纖塵的化外仙子那一型的。

  關岳則是高大英挺,氣質颯爽,豪邁下羈,若穿上古裝,就像是行走江湖的俠客一般,且還是大口喝酒、大口嚼肉的那種頂天立地大俠客。

  兩人站在一塊,一個是肩寬如山,一個是纖美如柳,宛如天造地設的一對。

  所以,又怎能怪人家會將他們票選為本年度“最被期待成為歌壇情侶”的第一名呢?

  只不過,除了在公開的正式場合外,他們兩人私下鮮有交集,一下了舞臺,就連聲再見都懶得多給的。

  這項殘酷事實原只有“TopA”的團長Asa,以及他們所屬的經紀公司老板海揚——海藍的哥哥——知道,並且已經力勸過數回、拉攏過數回卻沒能成功。

  自家的醜事原是自個兒知道便罷,但現在MV拍不成的消息卻在經過現場工作人員加油添醋,甚至是事後挖料的記者們的推波助瀾下,再也騙不了人了。

  這也逼使得一手主導“Top  A”成軍的海揚,不得不重新評估起這黃金三角的樂團組合,能不能夠再走下去的嚴肅問題。

  現在,在“星燦國際演藝模特兒股份有限公司”,英文名為“STAR-X”的老板辦公室裏,那神情沉穩,端坐在辦公桌後方的海揚,正透過眼鏡,將斯文不改卻隱含著無奈的眸光,輪流地在眼前三個人的身上來回。

  海揚向來深信自己的眼光,而且他的判斷也鮮少出錯。

  當他在兩年前成軍了這支樂團後,他們果真如他所預期的,一炮而紅。

  不同於對“精靈教主”駱採憂的經營方式,“TopA”雖說女主唱和男吉他手都長相出眾,但他們主賣的是歌曲、是歌喉,是才華而非臉蛋。

  這三個人在各方面也都沒有讓他失望,可是卻在彼此相處的EQ管理上……海颼暗自嘆息,還真是該再反省加強。

  會取名為“Top  A”,一個原因是期望他們能夠成為樂團中的翹楚,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三位團員的英文名字,恰巧都是A字開頭。

  團長Asa亞撒,此名引自於希伯來文,意即上帝的賜予及治愈者。一點也沒錯,他是“TopA”的領導及負責協調的靈魂人物,若非有他壓陣,這個樂團怕早已讓另外兩個任性的家夥給搞垮了。

  那天在拍音樂MV時,剛好Asa的老婆生孩子,他無法親自督陣,沒想到讓兩位團員把事情給搞砸了。

  Asa三十二歲,從大學時代就走上了音樂創作的路,十多年的創作生涯讓他寫出不少膾炙人口的流行歌曲,但都是由其他人所演唱成名的,在“Top  A”之前,他便已經開始接手音樂制作人的工作,但自組樂團始終是他的夢,而這個夢卻是由海揚助他一塊完成的。

  吉他手Alger阿爾傑,關岳,二十八歲,從高二起便開始在民歌餐廳裏彈琴演唱,除了唱歌及玩各種樂器之外,他還擅長編曲後制及作詞。

  關岳有副卓然挺拔的好身材,一雙銳目倣佛蘊含著無比的力量,性格瀟灑、不拘小節,事實上他不是個難以相處的男人,不過凡事總有例外,他的例外,就是和他同樂團的海藍。

  主唱Angel安琪兒,海藍,二十四歲,她不是會傃驚四座的女子,卻有著古典雅柔的特殊神韻,像株生長在幽谷中的安靜水仙,氣質佳,修養好,怪的是她這種古典神韻,當她在舞臺上勁歌熱舞時,竟也能詭異地共存而不覺得突兀。

  海藍從小學起便因為酷愛唱歌而加入學校裏的合唱團,在大學時代,又加入幾個音樂社團,甚至以玩票性質成為學校樂團的主唱。

  她是參加學校的音樂比賽而開始受到矚目的,向來是音樂比賽的常勝軍,她的嗓音不是甜膩高亢而較偏向於溫婉磁啞,是耐人尋味的典範。

  舞臺下的海藍高雅溫婉極重視形象,雖因個性內斂不太會主動與人親近,但至少祟尚和平,不會主動對人挑釁或是尋隙找麻煩,但她也同樣有個例外,那個例外,就是關岳。

  “TopA”中的兩個成員都有創作才華,是以每張專輯從選曲選歌到後制幾乎可由他們自己一手包辦,他們的音樂走向與時下所走的饒舌風不相同,“TopA”的音樂涵蓋了Folk  rock、Rock、Jazz,甚至是鄉村民謠風等等,在推出第一張專輯時,便以新樂團之姿創下了令人咋舌的二十五萬張佳績,且這還只是臺灣所賣出的數字,尚不包括東南亞的後續發展。

  老實說,要讓這麼一只金雞母解散或是消失,別說是海揚,怕是任誰都要扼腕,但如果不解散,內部不合的問題日益嚴重,像是這次拍MV所造成的紕漏將來還是會層出不窮,內部都無法團結了,又怎麼能夠往外發展?

  原先海揚已與Asa秘密籌畫“TopA”今年度的東南亞及日本、韓國等地的巡回演唱會,但若真放任他們這樣出門演唱,怕一路招惹來的狗仔注目會遠比Fans還多,徒然在外面惹笑話了。

  “海藍!”海揚思忖片刻後,先挑小了自己七歲的妹妹開刀,“我不是一再跟你說過,要懂得識大體,臺面下的不和是一回事情,但工作,就該是工作的嗎?”

  “是沒有錯,工作就該是工作……”

  海藍抬高美眸,面色安然,似乎不覺得該為哥哥或是公司今日所面臨到的難關負起責任。

  “可是是他先來挑釁的,我不過是應戰而已。”

  “只是應戰而已嗎?”發出鼻哼的是關岳,聲量雖不大,卻絕對足以讓在場的人都聽得到。“那個先用眼神冷冷開戰的人可不是我。”

  “這能怪我嗎?”

  海藍偏轉小臉,下巴抬高,眸光越過兩人之間的Asa,直射向關岳。

  “當你被迫得和一個很討厭的人假扮出生死不渝、恩愛逾恆的時候。”

  關岳沒去接她的視線,只是低著頭送去一記蔑哼。

  “那是因為海小姐您的演技太爛,真正的演員在一喊開麥拉的時候,就必須要六親不認,全然抽離自己的情緒。”

  “那麼我還得慶幸了……”海藍冷聲回敬,“我只是個歌手並不是演員。”

  “雖說只是歌手,但在拍音樂MV的時候,你就該將自己視作一個演員!”關岳這句話恰恰吐出了海揚及Asa的心聲,因此兩人都沒有作聲。

  “這可真是個笑話!”

  海藍嗤聲開口,難得會失態的翻了翻白眼。

  “這句話最該被奉送的人是關先生您吧?那天最後被導演喊卡的人可不是我,你管我的眼神寫了什麼?按你自己剛剛的說法‘一個真正的演員在喊開麥拉時就該要六親不認’的不是嗎?換言之,就算那天躺在你懷裏的是一只實驗室裏的大白鼠,你都得要演出那種深情不逾的表情才對吧?”

  “和抱著你相較起……”關岳小聲咕噥,“我還寧可去抱一只大白鼠!”

  “你這話什麼意思?!”

  海藍由椅上跳起,丹鳳美眸中火花進射。

  “你居然敢拿老鼠和我相提並論?”

  關岳坐在椅上不動聲色,眸光淡然的上下打量起眼前這難得失態的年輕女人,“是你先提起的,我不過是附和而已,現在大家都看到了,那個真正脾氣壞、修養差的人,哼!可不是我。”

  “脾氣壞又怎麼樣?你說你寧可去抱大白鼠,我還要說我寧可我的對手是只北極熊!”

  關岳難得會認同海藍的觀點,只見他認真的點點頭。

  “選得不錯!北極熊果然比較適合你,因為你這種人從內到外都是冰封雪凝,沒感情的,最適合被送到極地休養,擁抱北極熊。”

  “我擁抱北極熊?!你才是最適合去擁抱大白鯊的呢!同樣的殘忍狡猶!心思狡滑!濫情無行!自大嗯心!”

  “夠了!”海揚終於忍不住舉手喊停。

  他那兩道斯文俊眉在方才聽著兩人的對話時,已不知擰絞過幾回了。

  他先閉了閉眼後才重新睜開,看著前方正處於對峙中的一男一女,出聲道:“謝謝兩位的建議,只可惜我們的音樂MV並不是要在國家地理頻道或是動物星球頻道上播出,無論是北極熊或是大白鯊甚至大白鼠,我們都只能謝過它們願意捨身與你們相擁演出的好意,而現在Asa……”

  海揚邊說邊將眼神轉投於夾在炮火中,始終沒能逮著機會出聲的“Top  A”團長。

  “連你都不能再反對我所說的‘欲先攻外必先攘內’的主張了吧?要不,你若真帶著這兩位天才出門開演唱會,說不定除了北極熊及大白鯊外,接著還會有紅毛猩猩甚至是安哥拉蹬羚要加入你們的行列了。”

  Asa沒有作聲,愧然頷首,無奈嘆息。

  是他這團長的錯!家教不嚴,沒能管好。

  “所以……”

  海揚輕咳一聲並坐正身子,斯文雙眸綻放著銳利且聰慧的瞳採,他身邊的人都知道,每當他有了這個動作的時候,就代表著他已作下最後決定,且還是絕不允許被人違逆或是反對的決定。

  “Asa,‘TopA’的亞州巡回演出暫緩,至於緩至何朝?我想至少得緩至我看見他們兩個在我面前冰釋前嫌,甚至擁抱彼此的時候。我不管那是演戲還是真心,總之,我都要看到了後才會再讓‘TopA’繼續發片,在這之前,剛好你老婆生完孩子不久,你就多陪陪她吧,此外我還會幫你多接幾個唱片制作的工作,讓你不至於沒事可做,至於這兩位……”

  海揚將微帶冷冽的眸光,投向了海藍及關岳。

  “北極熊和大白鯊的好朋友!我要你們去參加蒙特婁的國際爵士節,去看看外頭的人是如何‘專業’的拋開成見去做音樂,去多吸收點音樂新知,最要的一點是,身在異鄉要懂得團結對外,我相信你們也不會想看到‘TopA’因你們的不和而終至瓦解,所以希望你們兩位……”他聲冷如冰的吐出最後四個字:“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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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Festival  International  de  Jazz  de  Montreal。

  被稱為“夏日高峰會”的蒙特婁國際爵士節,於每年的六月到七月份間在加拿大的蒙特婁市舉行。

  為了迎接這個每年一度的音樂盛會,蒙特婁市早已在一周前便已出現了瘋狂人潮,這些來自於全球各地超過一百六十萬人數的參與者,都是為了為期不到兩周的蒙特婁國際爵士節而出現的。

  它雖被取名為“爵士節”,但若以“夏日狂歡博覽會”來形容,卻也毫不為過。

  這個擁有二十多年歷史,在國際舞臺上赫赫有名的爵士節,每年都會邀請兩千多名來自於二十多個不同國家的音樂表演者,在超過五百多場大小不同的演出活動中輪番上場。

  在這些或是室內或是戶外、包羅萬象的演出節目裏,竟有近三百五十個演出場子是完完全全免費的,絕絕對對可以供你看到飽、聽到受不了。

  整個爵士節以“蒙特婁藝術中心”廣場為中心舞臺,此外還設置了二十多個不同主題的音樂村散置在市中心內。

  整個活動除了以音樂作為主軸之外,並且還邀請了其他各類藝術共襄盛舉。

  想當然耳,這麼重要的慶典自是遊客多多,若非提早訂房,壓根就一床難求,甚至極有可能會淪落到露宿街頭的命運。

  “什麼?!Shit!”

  即便是身處於別人的國家,即便是在人來人往的國際機場裏,但關岳還是忍不住對著手機罵起了臟話。

  “這怎麼可能……因為決定得太匆忙?該死!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現在是當地時間晚上九點半,我剛經歷了十數個小時的轉機飛行,又困又累,你卻要告訴我,沒人來接是因為公司沒幫我訂到房間?!”既然沒訂到房間,幹嘛還那麼著急地將他們像是垃圾裝袋一樣地打包,硬推上飛機?

  “誰讓你生了一副‘顧人怨’的模樣?”呵呵!活該睡倒街頭無人問!

  冷嘲出聲的是站在關岳身旁的海藍。

  雖說經歷了長途飛行,但全身上下粉嫩藕白的GUCCI春裝仍是將她襯托得清靈脫塵,使得她才不過杵在機場裏十多分鐘,就已經引來諸多注目兼驚傃的眼神了。

  在西方男人眼裏,像海藍這一型,就像迪士尼電影“花木蘭”裏的女主角一般,生了一雙眼角些微上揚的丹鳳眼,渾身上下散發著中國古典味的女人,可要遠比那些擁有豐胸肥臀的西方大眼妹,還要引人注意及覬覦。

  但被注意與否對現在的海藍而言一點也不重要,她的意態優閒僅是表相而已,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只有——她、要、睡、覺!

  她毫不客氣地將關岳的手機給“借”了過來,先是溫柔可人的小聲細語,繼之難得在人前拔高了八度音階,並且聲音變冷。

  “什麼?我也沒有房間?!這件事情是你負責的嗎……不是,是老板親自處理的?OK!”

  海藍深深吸口氣,在心裏提醒自己,出門在外,淑女風範別忘在家裏。

  “那你幫我打電話轉給老板。”亦即她那該揍扁的哥哥!

  “什麼?!”她又是一個八度音的尖叫,“老板到舊金山去了?行前還交代過誰都不許打電話給他?他已經關機?這真的太過分了!哪有人這樣子的!是他要我來的耶!我不管,他不在你在,你趕快給我想辦法!我真的很累了!”

  下一刻,優雅的東方女神徹底消失,海藍不但尖叫,甚至還跳起了腳。

  在感受到四周不少由驚傃轉成驚嚇的陌生人目光後,站在一旁瞧熱鬧的關岳不但熄了怒火,甚至還想大笑。

  呵!原來生得顧人怨的,可不只他一個。

  “喂喂喂!你怎麼可以掛我的電話……喂喂喂……Sh……”未把Shit罵完,海藍便及時咬住吞到肚裏去了。

  “怎麼罵人只罵一半的?聽得還真是不過癮。”

  怕海藍因怒氣而摔了他的手機,關岳取回手機後,哼哼虐笑。

  “怎麼?終於發現自己也是‘顧人怨’一族了?我們現家離家千萬裏,你讓他怎麼去幫你找住的地方?怎麼去想辦法?想當然耳是得趕快掛了電話才對嘛。”

  “我不信!‘STAR-X’在新加坡、在香港、在北美都有辦事處,怎麼可能……”

  “偏偏在加拿大就是沒有!”關岳一語道出了他們必須面對的事實,“更何況……”俊瞇一眸,他想了想才問:“如果這個錯誤疏失是出自於老板的親自授意呢?”

  “怎麼可能?!”海藍反駁,丹鳳美眸不信的瞠圓,“他是我哥哥,更何況……”

  “更何況你犯了錯!難道做錯事能不罰的嗎?”

  “你的意思是……”她編貝玉齒忿忿不平的咬著下唇,“我哥他是故意的?”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為了今晚已剩下不多的時光,我想我們最好暫時擱下昔日恩怨,一塊來想想辦法。”

  話說完後,關岳一邊掮高背袋,一邊瞟了眼臉上面如死灰的海藍。

  因為純粹是想來觀摩學習,除了一臺Notebook及換洗衣物外,他什麼都沒多帶,反觀她,窈窕纖細的身子後還跟著兩只龐大的行李箱。

  嘖嘖,行頭可真不少,但現在可好,她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著落了,更遑論那兩只行李箱?哼!活該!誰讓她要貪漂亮。

  女人哪,果真是一種最會自找麻煩的生物!

  嘴裏雖說要拋去昔日恩怨,但關岳還是忍不住要幸災樂禍起來。

  “誰和你有昔日恩怨了,對於你這種人,那叫做不屑一顧。”知行合一,海藍果真連瞧他一眼都不願意。

  關岳沒好氣的哼了聲,“都到眼前這地步了,你還要堅持楚河漢界?不願意和談?”

  海藍終於肯看向他了,那靈狐似的丹鳳眼往他臉上鄙夷的掃去,“歷史上對於‘國共和談’的結果紀錄得很清楚,只有笨蛋,才會去做與虎謀皮的事情。”

  好樣的!

  關岳暗掀唇角想笑,這女人連國共和談都搬出來了,還用上了與虎謀皮,要不要再用狼狽為姦,順道把自己也一塊罵下去呀?

  “謝謝你的推崇,甚至尊我為虎,但你自信若少了我這頭虎,你就能夠找得到落腳處?”

  “那當然!反正我們都有手機,想要聯絡很容易,就請各自奮鬥吧。”

  哼!她才不信少了個他,她就會在異地混不下去!

  海藍高高揚起下巴,胸有成竹地從包包裏取出蒙特婁旅遊指南,掏出手機,再拖著兩只龐大行李箱往機場的另一頭僻靜角落走。

  關岳看著只覺好笑,懶得提醒她現在是幾點鐘,以及這座城市正面臨著一場多麼盛大的年度節慶。

  要自己玩自己的是嗎?哼!那還不容易!

  關岳逕自找了個安靜的角落,靠坐在椅子上,將背袋放在腳下,取出了Sbellson鴨舌帽戴在頭上,再抓了件Calvin  Klein的外套往身上蓋攏,耳朵還沒忘了以MP3來隔絕噪音,OK這就是他今晚的完美落腳處,他想過了,先睡飽,找旅館則是明天天亮後再碰運氣的事。

  他向來喜歡這樣的率性安歇,更何況古人都能夠幕天席地了,現在不過是睡個機場,且還睡得是個已開發國家的漂亮國際機場,這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想想看,空調穩定下斷電,廁所就在不遠處,燈光太亮有帽子遮住,聲音嘈雜也有MP3對抗,更重要的是,他已經困極了、累癱了,就連多走幾步路都會覺得痛苦,試問,還會有比這裏更好的窩處嗎?

  就在關岳即將閉上眼入睡之際,在他視線裏出現了一雙緞金高跟鞋,逼他拉回了就快要逃光的神智。

  如果沒有記錯,這雙鞋正是那剛剛才嚴正峻詞地和他拒絕“國共和談”,並且說和他在一起叫做“與虎謀皮”的小女人所擁有。

  怎麼?奮鬥史如此短暫?願意向敵人投降了?

  一邊在心底哼嗤不屑,關岳一邊將身子更窩進椅裏,任由那雙高跟鞋的主人在他面前先是枯站再是換腳,最後則是不耐地兜起了圈子,但他全佯裝沒有看到。

  “嗯……嗯……Alger……Alger……”海藍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出聲喊著關岳的英文名字。“你睡著了嗎?”

  “我睡了。”鴨舌帽底傳來冷冷悶音。

  “騙人!還會說話就代表還沒睡……”她的嗓音裏並沒有擾人清夢的愧疚,只有與他不相上下的冰冷,想是見他競能睡得如此安詳自在,愈看愈刺眼。

  “Alger,我記得你在學校時,修的第二外語是法文?”

  “那又怎麼樣?”關岳懶懶的開口,“我‘也’記得你曾經說過,男人學法文多半是為了泡妞。”

  呃,她真這麼說過嗎?

  算了吧,大家心知肚明,就算不學法文,這男人的泡妞本事仍是一等一,但不論他最初的學習動機是什麼,這會兒都該要派上用場了。

  “嗯,你應該知道蒙特婁和魁北克都是加拿大的法語區,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口只會說法語的吧?”

  也就是說她雖是外文係畢業,但英文能力再強,到了這裏卻沒能有太大作用。

  “Angel!”他也喊著她的英文名字,語氣疏離且客氣,“對不起,我很困了,沒有興趣聽你教歷史地理。”

  意思就是有屁快點放,別拐彎抹角!

  海藍深深吸口氣,動作嬌蠻的將自己的手機扔進他的懷裏。

  “你跟他說,不管多少錢我都願意,我只是要一個房間,一個可以讓我洗澡以及睡覺的房間,多大多小都可以。”

  鴨舌帽被慢條斯理地掀高,關岳先瞇了瞇眸子,淡瞟了眼從頭到尾沒說個謝字的小女人,然後才將注意力移到懷裏的手機。

  他懶懶地捉起手機和對方應答,流利的法語讓海藍的臉上微浮現嫉妒,幾句話之後,他將手機扔回給她,伸了伸懶腰。

  “沒有房間,不管你出多少錢,沒有就是沒有。”

  “那要什麼時候才能會有?”

  可惡!

  這間旅館也不過是陽春級的設備罷了,一個晚上兩百塊加幣,若是在以往,求她住她還都不屑,若非她剛剛已經在太多的地方都碰壁了,她才不會希罕這種連一個專業的、會講英語的櫃臺人員都沒有的爛旅館呢!

  “一個星期之內都不會有房間。”

  關岳好整以暇地回答,視線看向站在他面前,身後還跟著兩只笨重大行李,臉色難看得不再像仙子,而是像個落難天使的海藍,一絲隱藏已久的心疼襲上,他認真地看著她。

  “放棄了吧,小藍。”

  他不知道是那句久違了的昵稱軟化了她還是現實的疲憊,總之她軟下了始終打得挺直的腰桿,沒好氣地往他身旁的椅子重重坐下。

  她動作之大甚至牽動身後兩個行李箱歪倒在地上,她卻懶得理會,只是累壞了似地將身子往椅子上縮去,甚至踢掉高跟鞋,將腳縮上椅子,閉上眼睛,口裏發出低低的哀號。

  “Alger,我想睡覺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想要睡覺,如果沒睡好……”

  “如果沒睡好,第二天你的脾氣就會很差很差:心情也會很糟很糟。”

  “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

  若非困極了,她才不會允許他接她的話,即便他說的……好像是她曾經告訴過他的話。

  關岳嘆息的起身,先將她的行李移近,再向櫃臺借了條尼龍繩將行李綁縛在一塊,且綁在他的椅腳上,兩人的重要證件也確定了都放在腰包裏後,才再度坐下,舉止溫柔地將已然昏睡得東倒西歪的海藍摟進懷裏,並用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語氣裏沒忘了調侃。

  “學妹的金科玉律,學長不敢或忘。”

  “你騙人!”

  海藍的神智有些模糊,甚至有些搞不清楚現在究竟是在蒙特婁的國際機場,還是在那藍天白雲下的擎天崗,那個他曾經和她說了同樣話的地方。

  “你根本就沒有把我的話往心裏放……根本沒有……你是個騙子……”

  她的聲音愈來愈低,到後來競有些像是在嬌怨了。

  即便是經過了強抑,他還是忍不住讓她這八百年來難得出現一回的示弱嬌音,給撩撥得心弦大亂。

  “我有,是你自己太笨了,感覺不出來。”

  他原想起身去幫她打開行李箱拿些衣服出來蓋,但見她躺得舒服也就沒動了。

  “我才不笨呢!”雖說是昏昏欲睡,海藍還是忍不住回嘴。

  “是,你不笨,所以你去修了西班牙語。”一個難學又鮮少有機會用得上的語言。

  “會說法語就很了不起嗎?改天等我們淪落西班牙的時候,就該輪到我大聲說話了。”

  小姐,你現在還不夠大聲嗎?

  一切有人代勞代煩,你只需要安心的睡覺!

  關岳在心底沒好氣的回她,口裏卻懶得多做反駁,只是縱容海藍為了想窩得更舒服點,而將螓首在他身上挪呀挪的,最後覓到了一個最棒的憩息點——他的大腿上,並無所覺地發出了滿意的嘆息。

  “嗯,好舒服!我真的要睡了……鴿子學長……”

  果真是想困翻了,否則你絕不會這樣喊我的,親愛的學妹!

  “那你就睡呀。”他低聲咕噥,不許自己因她的話,心頭再起震蕩。

  快點睡吧,省得像只聒噪的小鳥,吵得別人還得陪著你一塊清醒。

  “但是我還沒有洗澡……也還沒有卸粧……這個樣子很不舒服的……”

  不舒服?

  嘴裏嚷著不舒服,但她還不是快睡著了?

  “你放心吧,我也沒洗澡的,所以我不會嫌你臭。”

  “人家才不會臭呢!”她低低嘟噥著抗議。

  關岳閉上眼睛,壓低了鴨舌帽,有點想笑。

  “就是十天不洗也不會臭的嗎?”他懷念以往能和她肆無忌憚鬥嘴的時光,但那種鬥嘴不像他們現在這樣的煙硝滿天,而是那種蜜裏調油、小兩口鬥著好玩的。

  “那當然!”愛困的她依舊回答的理直氣壯。

  “你當自己是香妃嗎?流的汗都是香的,隔得愈久不洗澡還能愈香?”

  “我才不要當那心不甘情不願嫁到異鄉、最後以悲劇收場的香妃呢……”她的聲音漸漸聽不清楚,“我只想要當海藍。”

  “如海水般的一抹蔚藍?”他的嗓音溫柔,並且沙啞誘人。

  她滿意的嘆息,唇角輕勾著若有似無的笑花,“原來你真的……都還記得……”

  早說了有關於你的事,我是不會忘記的。

  關岳將話反覆應在心頭,卻沒有作聲。

  “明天……我們就能有旅館可以住了嗎?”她的聲音裏有著可憐兮兮的渴盼。

  “我不能肯定,但我會盡力。”

  “盡力?”她小聲嘟噥,“你真的很奇怪,說一句‘我一定會辦到’來哄我真有那麼難嗎?”

  感覺出了腿上佳人的嗓音漸渺而終至無聲,關岳才輕手輕腳地抬高帽子。

  他先巡視確定了行李箱及重要物事都在可控制的範圍內後,才微挪了挪身,試圖找出讓他和她都能睡得舒服的姿勢,再用外套將海藍掩實,並為她遮住頭臉、隔去光線,最後才壓下帽檐閉上了眼,長長嘆息。

  “不說是因為不想騙你,因為……你對我很重要,比任何人都重要,知道嗎?我親愛的學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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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6 00:02: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傳言無誤,關岳與海藍在大學時,確實是有著學長和學妹的關係。

  不過外頭的人並不知道的是,他們還曾有過一種關係,叫做情侶。

  即便時間短暫,短到連他們身邊的人都不知道,這段感情就夭折了。

  也短到兩個同樣心高氣傲的人都不願向別人提起,寧可任由時間來衝淡這段記憶。

  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內舉不避親的海揚,和一心想要打造一個夢幻天團的Asa,在篩揀過了上千名的候選者後,不約而同地相中了他們倆,拜命運所賜,他們又被拉到了一塊。

  在一開始知道另一個夥伴是誰時,兩人心裏當然都會有疙瘩,卻又不願放過這幹載難逢能一層才藝的機會,於是只好硬著頭皮,要求自己一切公事公辦。

  在“TopA”屢創佳績,使得他們都對這個樂團真正產生了感情及歸屬時,自然也就更不願意為了某人的存在而離開了。

  幸好樂團是三人行,有個Asa在當夾心餅幹及頭頭,是以除了私底下的鬥嘴外,倒也相安無事,直至在拍那支該死的“櫻舞千年情”的音樂MV。

  而現在,兩人被逼著一塊來蒙特婁參加國際爵士節,因旅館無著而落難機場。

  旅途疲憊,他們相繼入夢。

  兩人雖在清醒時力持涇渭分明,卻在睡著時有志一同,都夢見了那一年的冬末初春時候。

  冬寒料峭,萬物正眠,卻不包括他們正在萌芽的愛情……

  

  “到底在搞什麼嘛?”

  位於F大校門口外的冰果室裏,外文係大一新鮮人戚詩樺一邊忍不住抱怨,一邊抬起手腕看表。

  “現在都已經四點十五分了,這像話嗎?”

  “是不像話。”

  漫不經心接話的是坐在她對面的海藍,只見她優雅地放下喝了幾口的飲料,沒事人一般地繼續往桌上那本厚重的原文書努力。

  戚詩樺瞪大又圓又亮的瞳眸,“嘿!連你都承認不像話了,怎麼還這麼沉得住氣?”

  “沉不住氣又能怎麼辦?”看書的女孩連眸子都沒拾起,“去和老板抱怨說果汁太酸?”

  “My  God!”戚詩樺動作誇張地用力拍了下額頭。

  “我的海同學!你嘛幫幫忙,誰在跟你討論果汁酸不酸的事了?我說的不像話,是指你那個放了你鴿子的直屬學長!”

  “他放了我鴿子嗎?”

  不慍不火的丹鳳美眸終於抬高,恬雅依舊,不帶火氣,但她心底清楚詩樺說得沒錯,那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鴿子學長”。

  在這次之前,他已經放了她六次鴿子,這一次他若又臨時有事抽不出身,那麼這“鴿子學長”封號,還真是非他莫屬了。

  只不過,他有來沒來對海藍來說沒太大差別,反正她從來就沒有對於有個直屬學長來照料,抱存過什麼旖旎幻想,她可不是戚詩樺,浪漫小說看太多,中毒太深。

  相較她的無所謂,戚詩樺卻大叫:“四十五分鐘耶!他遲到了四十五分鐘!這樣還不能算是放鴿子嗎?拜托!男生和女生約會,只要超過三分鐘以上,就該切腹自殺!”

  戚詩樺說得忿忿不平,似是想藉此點燃好友心中火頭,卻失敗了。

  誇張!

  海藍聽了只覺得想笑,“詩樺,我還不知道你是女權運動的支持者。”

  “這跟女權不女權的沒關係好嗎?開學都快兩個月了,新生無論男女,個個都有直屬學長姊在照料,只有你無人聞問,你不覺得自己遇上這種‘放牛吃草型’的學長,真的很倒楣嗎?”

  “不覺得。沒人來煩,我樂得輕松自在。”海藍搖搖頭,“我是說真的,詩樺,你如果還有事就去忙吧,我真的可以自己等的。”省得你這不相幹的人,卻在這裏氣得像只小青蛙。

  戚詩樺聞言霍然站起身,一張傃紅小嘴嘟高得足以掛上十斤香腸。

  “All  right!我走!但不是為了要去忙,而是不想讓那家夥來時看見兩位美麗的……”她刻意強調,還不忘順手拂拂美麗的秀發,“學妹在等他而感覺到驕傲。”

  嘴上嘟嘟囔囔的,雙腳卻要走不走的,約莫挪了五步後,便見她磨磨蹭蹭地坐回原位,然後開口為自己的言行不副做解釋。

  “嗯……呃……噯,算了,既然都等這麼久了也不差這一時,這樣走太浪費了。”

  浪費?!

  海藍淡然聳肩,懶得費神搭理這言行不一的女人。

  “隨便你,只是拜托別再出聲,我這本書得趕著看完。”她可不是詩樺,來學校讀書的目的只是為了玩及看帥哥。

  她知道戚詩樺所說的“浪費”指的是什麼。

  只是一來沒時間,二來沒興趣,她不想和這女人討論有關她學長的過人魅力。

  但這幾次無緣見面的鴿子學長果真是魅力驚人,才能夠令她這位像只花蝴蝶,一時半刻也坐不住的室友兼好友為了想要正式認識他,而在這裏枯等了四十五分鐘。

  海藍的直屬學長關岳,F大的風雲人物之一。

  兩人曾經通過幾次電話,只是還沒有正式見過面,但她已經聽聞許多和這男人有關的事跡了,消息來源並非全是他頭號粉絲戚詩樺,還有些零零星星的傳聞,是她從別人那裏聽來的。

  關岳雖在學校裏高了她一級,卻不只大她一歲。

  聽說他本來是某間知名工專的高材生,主修廣告設計及美工繪圖,卻在一次維護同學的事件裏和教官甚至是校長槓上。

  他在學校裏大貼海報,抨擊校規的落伍及不合時宜,甚至鼓吹同學罷課走上街頭,以作為對學校迂腐制度、師師相護陋習的反抗。

  那次事件鬧得很大,不但上報,甚至還引來學者專家在電視座談性節目裏的激烈爭辯。

  半個月後事件落幕,學校方面終於還了那些被冤枉的學生清白,也同意會交出監督權給學生自治會。

  但關岳——抗議事件的帶頭者——雖然成了學生們心目中的屠龍英雄,卻還是無可避免地受到“煽動同學做出不利校譽”的懲罰,被記了兩支大過。

  其實大過是能用大功來抵消的,學校方面會這麼做,其實是想藉此遏制學生們日後有樣學樣,但關岳不服氣,他跑到校長室據理力爭卻沒結果,為了表達對於學校懲處的無法接受,他以休學作為抗議,也省得其他同學為了聲援他而再度把事情鬧大,最後大家都別讀了。

  反正這件事情他已得到他想要的結果,無論對錯由他一人扛起便是,天地這麼大,他又不是非念那間爛學校不可。

  休學後的關岳索性先去當兵,才華洋溢、能說善道的他被挖去藝工隊,從主持勞軍晚會到編歌寫譜,從鼓鈸管號到吉他、Keyboard,他甚至連音響特效及電腦控燈等等雜活都學遍了。

  兩年的當兵生涯讓他結識了不少音樂界的人,也因此累積了諸多人脈。

  他退伍後曾有不少人找他進歌壇,他卻跌破眾人眼鏡推去不少好機會,選擇了考插大,說是賺錢不急,還是趁年輕時候先將學業完成的好。

  最後他考上了F大,並因抽簽而成了海藍的直屬學長。

  這男人雖然選擇重返校園,但生性好動又交遊廣闊的他壓根靜不下來,不但在校內搞了個“西洋音樂分析聆賞社”,還搞了個“電吉他社”及“搖滾樂團社”。

  在這麼多的社團活動及功課外,他還能夠在外頭兼差。

  工作的內容多半是設計電玩配樂,或是幫唱片公司後制編曲,就是那種不用上班打卡只須在家論件計酬的工作,他還曾經在幾本電玩雜志裏負責有關電玩配樂的專欄。

  這麼個忙得不可開交的男人,能有多少時間分給他的直屬學妹?

  海藍雖然得到了一個人人稱羨的風雲人物當直屬學長,但在一段時日過去,見到她乏人照料的情況後,誰也不會再羨慕她了。

  但雖如此,卻還是有人對她那位鴿子學長明顯的興味盎然,就像現在坐在海藍對面的戚詩樺。

  戚詩樺外向活潑、熱情洋溢、長相甜美可愛,最愛崇拜所謂的校園風雲人物,她不但為了關岳加入幾個由他主導的社團,還收集有他配樂的電玩卡帶、有他寫文的電玩雜志。

  但每回她都只能在人群環簇中,隔著遙遠距離看著與人談笑風生的關岳,礙於無人為她引見,而無法能與他有進一步的認識。

  就因為這樣,戚詩樺才會在向來最忙碌的周末下午,打扮得狀似隨意實則精心,陪著海藍在校門口外的冰果室裏苦等了四十五分鐘。

  沒關係!

  戚詩樺給自己加油打氣,人家都說好事多磨,她堅信自己的等待是值得的。

  這回關岳絕對會改用正眼瞧她,並且驚傃難忘,甚至瘋狂的愛上她……

  就在戚詩樺為自己打氣加油時,海藍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接起手機,安靜傾聽後輕應一聲掛斷,接著拿起書優雅起身,慢條斯理的將視線投給還呆坐在住子上,一瞼困惑的室友。

  “恭喜你不用再等了,鴿子學長來電,他‘真的’又放我鴿子了。”

  

  海藍和關岳這對始終無緣見面的學長學妹,最後是在學校舉辦的“新韻獎——新鮮人歌唱大賽”裏初次碰著面。

  那一次,她是被幾個同學硬拱著去參加比賽。

  她雖愛唱歌,也是國中、高中時期的合唱團主唱,卻不是愛出風頭的人,所以同學們還是在幫她報名後,才讓她知道的。

  既參加則安之,她沉穩的上了臺,再以溫雅空靈、耐人尋味的嗓音及穩健的臺風而得到第一名。

  在她上臺時,她曾感覺到臺下有位評審在聽見她的名字後,特意抬眸瞥了她一眼,當時她並沒多想,沒想到在比賽結束後,在她成功的逃離圍著恭喜她的人群及同學後,那位評審競俏俏的尾隨著她離開會場,最後還主動上前向她攀談。

  “嗨!海藍,我是關岳,你的直屬學長。”

  一邊瀟灑魅笑,一邊朝她伸出手,關岳的態度落落大方。

  “你今天的表現不錯。”

  海藍冷睨著眼前那只散發著友誼的大掌卻沒什麼想握住的念頭,因為她真心覺得,和一個善於“養鴿子”的學長沒有什麼好交集的。

  尤其,他還能表現得好像什麼事都沒有,沒放她鴿子,也沒任由她自生自滅一般。

  “謝謝你的讚美!”但為了在人前的禮貌,她還是勉強自己神情優雅地點了頭,卻還是忍不住在話裏夾帶了刺,“我希望你不會是想要告訴我,我的奪冠,其實是跟我的學長是誰有關聯。”

  他在大笑中收回手。

  “你放心吧,我這人公私分明,絕對不會因為你是我的學妹而有私心,而且老實說,在剛剛的那場比賽裏,我其實是比較看好那位得了第二名的企管係女同學的,因為她的高音飆得比你漂亮,只可惜她因為緊張而忘訶,又剛好你的外型為你多爭取了幾分,是以最後才會有了那樣的結果。”

  那樣的結果?

  哪樣的結果?

  海藍力持面無表情,額上青筋卻隱隱跳了起來。

  這位鴿子仁兄現在是在告訴她,說她的奪冠並非是實至名歸?而只是……她深深吸口氣,而只是該感謝她爸媽,把她生得不錯?

  可恨兼可惱!

  海藍冷冷的啟嗓,“這就是你對直屬學妹的‘照顧’?藉貶損來個下馬威嗎?”

  對方忘詞又不是她的錯,臺風本來就是評比項目之一,她生得好看又礙著了誰?這家夥還敢直稱自己公私分明?要不是她是他的直屬學妹,他會故意把對她的標準提高嗎?

  “你想多了,學妹。”關岳搖頭,臉上依舊帶著笑,“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我這人向來不愛說謊,更不希望你讓一時的勝利給衝昏頭……”

  “謝謝學長的好意!”她冷冷打斷他,“學妹自會銘記於心,並且晨昏定省。”

  伯她被勝利給衝昏頭?

  謝謝!但在那之前,她可能會先被惱他的火給衝昏了頭!

  “鴿子學長!”她將私底下給他的封號當面送給他,“學妹還有點事,先走了。”她可不想因為他而氣壞了身體。

  海藍舉步轉身,沒理會關岳聽了先是失笑、再是亦步亦趨的跟隨足聲。

  “鴿子學長?”他竟然還笑得挺開懷的,“親愛的學妹,你明明在電話裏,大方且得體的原諒我的六次失約,怎麼還給學長取了個這麼難聽的綽號……”

  “七次!”她淡淡糾正,“所以學妹對於學長的‘大方得體’已經用完,我想沒必要再陪你玩這種‘放鴿子’的遊戲了。”

  “之前的事情我可以道歉……”他語氣真摯,“那是因為突然有了不可抗拒的因素,才會讓我不得不——”

  “對於學長的‘不可抗拒’因素學妹沒有興趣,反正我早已習慣學校裏的一切了,這種‘母雞帶小雞’的學長學姊制,我想,在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說得真心,並非負氣,但他卻不同意。

  “不行!你這麼說反倒更加深了我的罪惡感,好像自己真成了個十惡不赦的壞蛋,我這人只要有罪惡戚就會睡不好,所以,還請親愛的學妹成全了吧。”

  成全?成全什麼?

  她才不想理這種一下子一本正經說她唱得沒別人好,一下子又變了個樣,笑鬧地直衝著她喊“親愛的學妹”的怪胎呢!

  但說了不理卻很難,因為這男人在決定了要做一件事情時,果真如傳言般的神鬼無阻。

  加上她這人別的缺點沒有,偏偏面子重於一切,與他暗地裏唇槍舌劍、冷諷熱嘲、你來我往可以,但與他當眾交惡?

  大聲大氣地推開他說,想都別想?

  Sony!她辦不到。

  於是海藍只能夠外表優雅,實則是快快不樂地由著他拉她去逛校園,介紹那些她早已知道的學院,由著他牽著她穿越草坪、走過球場、行經行政大樓及咖啡館,帶她經過學生中心正在播放的露天電影廣場,最後帶她來到校史館,這個她還真的沒來過的地方。

  接著他放開她,與她聊起了如何藉由古今中外知名學府的實體形象,以及過往知名學人的思想話語,來分辨出各大學院之間的不同風貌。

  “只要用點心思去看,其實稍有年紀的大專院校,幾乎就形同於一座歷史博物館。”

  也不管她有沒有在聽,他認真十足地諄諄講解。

  “既然有緣進了這所學校,就別在將來出了校園後回想起來,只記得曾經得過什麼不太重要的競賽獎牌……”

  海藍終於肯對他出聲,她抬頭抗議道:“新韻獎新鮮人歌唱大賽,並不是什麼不重要的競賽!”

  他笑了笑,倣佛挺得意能夠聽到她的聲音,即使是表達不同的意見。

  “會重要到能夠在校史上留下紀錄或是名字嗎?”

  “留名校史?哼!小小人物不敢有此奢望,只希望不要像某人一樣,因為被記過只好休學不讀了。”

  話剛出口海藍就後悔了,她本下是那麼尖酸刻薄的人,卻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學長就是有本事挑勾出她深潛於體內的好戰本性。

  在她暗暗自責時,關岳卻表現得很大方,甚至還笑得更開朗了些。

  “不錯!原來學妹對於學長的過往挺有興趣的,這樣倒可省下我再多做自我介紹了。”

  “誰對你有興趣了……”她再度反唇相稽,前一刻還在懊惱反省的她,下一刻又對他舉起了戰矛,“那是因為我的耳朵是關不住的。”而你正好臭名遠播!

  “謝謝學妹抬舉!”他明明聽出她那帶著鄙夷的聲調,卻裝作聽而不聞。“你是想藉此機會告訴我,說你的學長在校園裏,尚能算得上是個知名人物嗎?”

  她冷眸瞪著他,暗暗咬唇不想再吭聲,免得又給他自說自話、自己戴高帽子的機會。

  見她安靜,他微笑的繼續說。

  “離題了,學妹,不管你有沒有興趣,學長依舊堅持身為一個大學生,對自己所讀的學校有個基本認知是很重要的,有空少去聯誼多來校史館走走,裏面多得是外頭難得一見的歷史圖像、手札文件,以及早期校友們的珍貴私人物品,也就是經由這些先人古物,才能讓我們這些與他們相隔數十年的學弟妹們,可以窺見學校由北京遷徙到北臺灣建校的過往點滴。”

  海藍冷笑,“知道這些能夠多得到學分嗎?”其實她並不反對他說的話,卻因為反對他這個人,而忍不住要和他唱反調。

  “我親愛的學妹,人生不該時時以分數掛帥,在大學裏的學習,如何做人其實會比如何修得高學分更重要的,懂嗎?”

  “不、想、懂!”

  她抬高手腕,故意藉著看表的動作提醒他。

  “學長,我只想知道這場‘校園巡禮’何時可以結束?請原諒學妹是個凡人,當我肚子餓了的時候,我只想要吃飯。”

  關岳聞言,笑出一口好看的潔亮白牙。

  “不用擔心!親愛的學妹,在這方面學長和你同樣平凡,所以我們接下來要進行的這一項,就叫做——校外餐廳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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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6 00:03: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關岳沒騙她,那可真是好一場的校外餐廳巡禮。

  在她餓得大腸黏小腸、饑蟲咕嚕咕嚕想舉牌抗議的時候,他領著她將學校附近的幾條大街小巷,觸目可及的小餐館,甚至是路邊攤都給走過。

  沒錯,是走而非吃,他不厭其煩地告訴她,說這一家餐廳的成名菜或是最難吃的是什麼,顯見他在這裏混吃的時間雖下是很長,卻因為性喜美食,早已成了識途老馬。

  想來他是打算在介紹完後領她到最好吃的飯館吧,海藍如是想,只得原諒了他那有如電視上介紹各地美食的節目似的一長串介紹詞,說是哪一家的魷魚羹湯頭太稀,或是哪一家的蚵仔煎面皮太厚了。

  “日後當你想要吃燒臘的時候,一定要到這家‘湘城’來,油雞嫩、臘腸香,就連附湯都比別家的有料,可千萬別走錯,去到它斜對面那間‘邕記’,因為它生意不太好,東西常會隔夜還拿出來賣,甚至還曾經出現過臭酸的燒鴨,但話雖如此,你在‘湘城’吃東西的時候,還是要小心一點才好。”

  “小心什麼?”小心吃太快去咬到舌頭嗎?

  嗚嗚,她好餓,甚至還起了個荒謬念頭——想拿石頭打破燒臘店的玻璃櫥窗,一把抓啃起那只烤得勻亮誘人的燒鴨腿,但不行!絕對不行!她是一個淑女,怎麼可以比男生先開口喊餓?又怎麼可以不顧形象當街行搶,就為了一只燒鴨腿?

  但她原本就已餓了,再被他這樣子一路唬弄下去又搞得更餓了。

  可恨!他會不會只是想藉機捉弄她?好回報她剛剛對他不敬又喊他鴿子的仇?

  “小心小強。”關岳回答得一本正經,頓時讓她的饞意消失了一半,想了想後,她轉過頭瞪他。

  “你的意思是,這家店的菜裏曾經出現過小強?!”就是那種廚房裏最常見的橫行俠——蟑螂是也。“而你還推薦我到這裏用餐?”

  他聳聳肩,回答得無所謂。

  “菜裏有小強有什麼奇怪的?它們就和我們這些當學生的一樣,喜歡過群居生活,學校旁邊的餐廳為了壓低成本,好喂飽我們這些食量大卻又經濟有限的學生,在環境的控管能力上本來就比較差了,等你將來出了社會,說不定還會懷念起這種撥菜時得小心小強的有趣歲月。”

  有趣?!謝謝!恕她無法認同。在聽過了他的介紹詞後,她只好暗收唾沫,跟著他走離那問有著勻亮燒鴨腿及小強的燒臘店。

  走了幾步路後,關岳轉頭看她,“對了,學妹吃素嗎?如果你偶爾吃素,像是‘同德素食’、‘竹簾居’、‘陽光海岸義式素鮮館’及‘南靈坊’都還不錯。”

  她無聲回應,因為沒有力氣。

  她不吃素,而她現在最想吃的,是他的肉!在他們接著又經過了“茗廚鐵板燒”、“田苑車仔面”、“阿法貝塔”、“Sigma簡餐”、“老張牛肉面”,以及“協力香雞排”的時候。

  “幹嘛不吭氣?吃素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它的菜裏出現小強的機率比較小。”

  海藍終於被逼得捉狂了,她停下腳,伸手將他的身子轉過來,沒去理會兩人身旁傳來的好奇眼神,對著他咬牙輕吼。

  “不管是吃素還是吃小強都好!我——真——的——很——餓——了!學長,有關於我們今日的校外餐廳巡禮,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你真的很餓很餓很餓了嗎?”無視於她失控的輕吼,他好整以暇地問道。

  美眸瞇緊,海藍長這麼大來頭一回,真心的想要對人動用拳頭。

  “我警告你,通常我的自制力是一百二十分,但有兩種情況會讓我的自制力全數歸零,一種叫做睡不好,一種叫做餓到了前胸貼後背……”

  “而現在,第二種情況發生了?”關岳上下打量她,倣佛好奇著那種“前胸”貼到了“後背”的人,會變成什麼模樣。

  她冰冷回瞪他,“此外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拒絕任何笑話。”

  他爆出了笑聲,“親愛的學妹,看得出你果然是餓了,因為臉色和心情都真的很差,OK!教學結束,不過我的車剛好進廠保養,所以,我們得改搭小黃。”

  他伸手招來了輛計程車,並催她先上。

  “坐車?我們要去哪裏?”

  坐在計程車裏,困愕不解的海藍看見他們逐漸遠離那一間問誘人的餐館。

  “當然是去為今天做個完美的Ending呀!第一,你得了歌唱比賽冠軍,第二,今天是我們的頭一次見面,第三,為了慶祝今天的校園之行成功順利,由你決定吧,看是法國餐、義大利料理,甚至是巴西窯烤我都奉陪。”

  “那麼……”她微傻的問出心裏的疑惑,“剛剛我們逛了老半天的意義是什麼?”是練腳力?還是讓自己更餓,待會好多吃一點?

  關岳微微一笑,“只是在提醒你日後吃東西時別找錯了地方,自找罪受。”

  她實在很想反問他,難道他們現在的行為就不算是在自找罪受了嗎?

  對於美食光看光評而不進去吃?

  徒然害得自己餓得亂七八糟?

  算了!海藍閉上眼窩進座位裏,她沒精力也沒興趣再和他找架吵了,在她餓得可以吞下一頭大象的時候。

  

  海藍原以為在這頓飯後就和她那緣淺的學長和平地Saygood—bye的,卻沒想到在她滿足地吃完了豐盛的日本料理後,關岳又提出了兩天之後的法國大餐邀約。

  她的理智是很想要拒絕的,偏偏肚裏的饑蟲任起性子,兩相拔河的結果是理智敗仗。

  於是她端雅地點了點頭,可沒忘記提醒自己,那絕對是“最後一餐”了。

  沒想到凡事既然有一就會有二,而二之後很可能就跟了三。

  關岳這男人嘴巴是毒了點、不修飾了點,脾性也有些粗枝大葉、豪邁不羈,性格稍嫌大男人了些,習慣在與人相處時掌控大權,決定一切,不過他的確是個美食品監家,那些他推薦的餐廳,或是以玩樂為主的PUB、速食店,都真如他所言,頗有其風味出眾之處。

  雖然關岳是個大忙人,卻也是個對於吃食頗為講究的人,除非真是忙到了不可開交,否則他多半會在工作空檔之餘,以美食來稿賞自己。

  因為他在賺錢,且收入豐裕,加上性格灑脫,不太將錢放在心裏,與人共餐肯定是由他買單,是以剛開始會不好意思還想著要回請的海藍,在幾次的推辭無效後,只好試著習慣當個“食客學妹”了。

  加上海藍的父母早已移民加拿大,與她同住在北臺灣的大哥整天忙得見不到人影,為了上學方便,她住進學校裏的宿捨,在少了家人的照顧及管束,使得她這種“吃定”他的習慣,就這樣被慢慢養成了。

  一個星期七天,她至少有四頓晚餐是跟他一塊到餐廳去享用美食大餐的,但偶爾他們也會到山上去吃點新鮮野味,或是到淡水河畔去吃炸蝦或阿給,作為大餐與大餐之間的開胃小點。

  那些原是嘲笑她被直屬學長冷落的同學,現在又紛紛改為羨慕起她有個出手闊綽、又性好美食的學長了。

  在這堆羨慕的人裏面,自然少不了在一開始,就擺明了對於開岳極感興趣的戚詩樺。

  只不過在她主動要求加入他們的餐會三次後,她就被迫打退堂鼓。

  至於退出的原因按她的說法,是覺得和他們用餐時的氣氛很怪。

  好安靜,簡直安靜得離譜——

  “你們吃飯時都不說話的呀?”

  “吃飯就是吃飯,為什麼要說話?”

  “你不知道吃飯時說點交際話,或是講點笑話也是一種社交禮儀嗎?”

  “跟別人或許是,但是我和我學長?謝了!這方面我們想法難得一樣,那就是所謂的吃飯,只是在進行著滿足味蕾及肚腸的工作罷了。”

  只是在進行著滿足味蕾及肚腸的工作?瞧這女人說得多沒感情呀!戚詩樺忍不住要搖頭。

  “你的意思是……”她那雙晶亮的美眸裏有著濃濃的不敢置信及暗暗的慶幸。“虧他三天兩頭的找你吃飯,卻是對你這學妹毫不心動?而你雖然願意跟他出去吃飯,但其實是對他毫感覺的羅?”

  海藍那雙丹鳳美眸斜睨她一記。

  “戚同學,你是不是言情小說看太多了?一男一女一起吃頓飯,就非得要天雷勾動地火嗎?吃飯就僅只是吃飯,難道不可以?”

  “可可可……你們你們……”

  你們看起來還滿相配的嘛!再加上她從下相信男女之間真能有純友誼。

  戚詩樺吞吐了半天卻沒把心裏的話說出來,因為她還沒有對關岳死心,更沒想要好心地將這對學長學妹送作堆。

  她沒死心,雖然說她已在三次用餐後將關岳給私下約了出來,聽見他明明白白、毫不考慮的拒絕了。

  對於關岳拒絕她的這件事情,戚詩樺並沒有告訴海藍,因為還需要從海藍這裏多挖出點有關於這男人的喜惡,只是為了怕關岳起疑,所以她只得無奈的從他們之間的餐會退席,不再嘗試做三人行了。

  她還記得關岳拒絕她時的坦然語氣——

  “對不起!”

  “為什麼?”對於他的答案,她與其說是羞窘,其實還遠不如困惑來得多,因為她向來對自己自信滿滿。

  “難道說,是因為我的Style並不是你心目中的Style嗎?”嫌她光芒太露?太過閃亮耀眼?還是嫌太多人追她?

  關岳微笑,“學妹不愧是讀外文係的,開口就是Style不Style的,那你又知道了我心目中的Style,是哪一種典型了嗎?”

  “不,我並不知道,所以我才想要問個清楚。”她神情十分認真,“學長,你告訴我,我一定會設法讓自己變成你所喜歡的樣子。”

  關岳搖搖頭,“學妹,勉強自己去變成另外一個人,是很辛苦的事情。”

  戚詩樺也搖頭,卻是執意無悔,“我不怕辛苦,因為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學長,如果你知道了我所為你付出的努力,你一定會被感動——”

  伸手打斷她的話,關岳的表情有些無奈。

  “我修改剛剛那一句,勉強自己去喜歡一個人,其實是一件更辛苦的事情。”

  “學長,我……”

  “學妹,就衝著你仍喊我一聲學長,別讓我們把交情搞壞,撕破了臉,傷害了對方,你聽我的話,把剛剛對我說的那些全忘掉,我也忘掉,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也請安下心來,僅僅當我的一個‘單純’學妹,好嗎?”

  面對關岳的執意及冷漠,戚詩樺還能怎麼做?她只好不情願的點頭。

  但點頭並不代表死心,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都還無法對他死心。

  “想什麼呀你,都快想傻了!”

  海藍伸手在好友眼前晃了晃,才終於將她給喊醒過來。

  “沒事、沒事。”戚詩樺連忙對她笑了笑,“我只是覺得很奇怪,既然你們不來電,那麼幹嘛還要整天約著去吃飯?”

  “一來我吃飯不用花錢,二來他這個人用餐時又不會羅唆,既然吃飯是件每天得進行的例行公事,我為什麼要拒絕有個人來陪呢?”

  “想要吃免錢的飯,機會多得很,那個大傳係的男生不是約了你好幾次?”

  海藍托著腮幫子,伸指在眼前翻開的書裏懶懶地畫著圈。

  “那家夥臉上的芝麻太多,我怕一個不小心,會把筷子夾到他臉上去。”

  很好笑!但戚詩樺不想笑,只想繼續努力勸她。

  “那麼上次那個到我們學校來辦活動,對你一見鐘情的北醫男趙臺生呢?人家不但沒長豆花,還外貌斯文,氣質爾雅,你若真的和他走在一起,將來還有可能當上醫生娘呢!如果還是不喜歡,還有那個國貿三的高傳新、化工四的潘國鎮,甚至於……”

  她的話並不誇張,海藍和她一樣都是這屆新生裏的大熱門新鮮人,只是性格不一樣,她偏好在花叢問飛來飛去,而海藍,除了關岳這個名正言順可以一起吃飯而不會被人在背後說閒話的直屬學長之外,從沒跟其他男人單獨出去吃過飯,或是給別人一點機會。

  戚詩樺也不知道自己幹嘛要這麼緊張好友的感情,只是她總隱隱覺得,如果繼續放任他們這對學長學妹這樣“吃”下去,早晚會吃出火花,到時候她就真的沒戲可唱了。

  “戚詩樺!”海藍打斷好友的滔滔不絕,抬高美眸,問得很認真,“學校裏是不是又多了一個新社團?”

  “新社團?什麼社團?”戚詩樺被問得半天摸不著頭緒,不懂話題是怎麼轉到社團上頭去的。

  海藍站起身,合上課本往外走去,在經過室友身旁時,突地拍了她頭頂一記。

  “紅娘社!”

  在送給好友一句調侃後,海藍笑嘻嘻的離開寢室。

  

  這是一家泰國餐廳。

  看得出業者的用心,不但請來的泰籍廚師,就連服務生也都穿上了泰國的傳統服飾。

  餐廳屋頂刻意挑高,並在外貌上改建成泰式的尖危翹檐,餐廳裏擺放著幾株幾可亂真的假棕櫚樹,至於餐桌上的桌巾、餐具,以及墻壁上也都有著精致、且充滿了泰式色彩的裝潢或是擺飾設計。

  夜過八點,桌上除了又酸又辣的泰式招牌菜酸辣蝦湯、月亮蝦餅、炒空心菜、椒麻雞、咖哩椰汁雞外,還有個正在冒煙的香茅海鮮火鍋,一切看似完美,只除了……

  關岳停下銀箸,瞇了瞇俊眸,“學妹不喜歡吃泰國菜?”

  “沒有。”正低頭數飯粒的海藍被他喚醒,抬起頭回話。

  “你怕辣?”

  海藍放下銀箸,動作優雅地拿起餐巾輕拭嘴唇後才說話,“學長忘了上一回吃麻辣鍋時,我吃的分量可不少於你。”

  “那麼是今天的廚師還是餐廳氣氛不對?是因為泰國米黏度不比臺灣米?還是……”

  “是學長不對吧!”海藍沒好氣的截斷他的話,“一頓飯這麼多話!”

  “我多話是因為你今天和平常不太一樣。”

  “不太一樣?”海藍不懂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好笑地審視著自己,“這套洋裝你見過,頭發沒燙沒染,我甚至連護唇膏的顏色都是一樣的,我不懂學長所說的不太一樣,指的究竟是什麼。”

  關岳淺笑,單手托頤,“親愛的學妹,學長指的是你的心情。”

  “心情?!”

  她的困惑更深了,他……真能感覺得到她的心情?

  他知道她的心情因為戚詩樺的問句,而被勾起了不太對勁的漣漪?

  她始終以為存在於他們之間的默契,僅止於味蕾及腸腹之間而已。

  她始終以為他只會關心她有沒有吃飽而已,因為說真的,對於她的課業以及交友狀況他向來不問的,也始終表現得好像下在乎。

  “是呀!”關岳笑笑的點頭,眼神裏有著明顯的促狹以及關懷,“你有心事。”

  “誰說的?”她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上菜時你的過於淡然、夾菜時你的速度變慢,還有在你咀嚼時的面頰蠕動都告訴著我,你今天的心情不太一樣,而這還不包括了……”他頓了一下,才笑容可掬的繼續說:“你喝水的次數是平日的五倍,至於發呆恍神,則是從前不曾有過的現象。”

  海藍聽得驚愕,連小嘴微張都不知道。

  原來,吃飯不但可以是一種滿足肚腸的工作,也可以是一種藉此熟悉另一個人的最佳管道。

  當一個人的口腹之欲得到滿足的時候,也通常會是他戒心最低,接受力最強的時候。

  當他們逐漸習慣了彼此的陪伴及存在後,便已更進一步的在無意中,將對方的習慣甚至是反應都記在腦海裏,別說他對她的細微反應了如指掌,就是她也是這樣的,不是嗎?

  她已經能夠因他的一個挑高眉頭或是輕皺下鼻子,而知道了他對於眼前菜色的觀感。

  沒有錯,在他們用餐的時候話是不多,但話少並不等於他們之間依舊陌生,反倒因為氣氛安適,而讓他們有了更多的空檔去觀察對方的小動作。

  於是當他們安靜用餐時,並不是因為找不出話題,而只是彼此太過了解,因為他和她都是那種喜歡用眼睛而非用耳朵,去觀察四周環境的人。

  當他向她伸手,她就會遞給他胡椒罐,而當她瞥了他一眼的時候,他就知道是該招手要服務生添加水了。

  他們之間已逐漸形成一種不需言語便能夠溝通的默契。

  當他用餐速度變快時,並非代表食物可口,最有可能的是他還有工作沒完成。

  他喜歡茶勝過咖啡,愛暍普菊勝過烏龍。

  他不喜歡吃茄子和南瓜,不新鮮的海鮮會害他發疹子,日本料理裏面最愛的是烤鰻魚,歐式料理中則最喜歡普羅旺斯風味的小點。

  此外,他們出來吃飯時都是以車代步,在這樣的往返接送中,她被迫熟悉他開車時最愛聽的音樂,以及最喜歡的電臺主持人。

  她也曾好幾回聽到他用手機,以免持聽筒的方式和家人之間的通話,知道了他的老家在屏東,家族做的是果園生意,一大堆的叔公舅公堂兄弟分別佔據著大鵬灣附近的幾座山坡地。

  他老爸年紀不小卻是老當益壯,老媽脾氣不小卻只要號秀她幾句就好,他還有個在臺中讀體育學院競技係的弟弟叫關飛,最小的妹妹是關靈,還在屏東老家讀高商。

  而這樣的他與她,還能夠劃清界線,說和他一點也不熟嗎?

  說吃飯就僅只是吃飯嗎?

  海藍回過神來,深覺不可思議,而她那時候能夠理直氣壯回答戚詩樺的意志力,也逐漸起了動搖。

  是她把事情想得太單純?還是他在無意問把事情給弄復雜了?

  現在想想,她似乎不該如此頻繁地答應他的邀約才對……

  “學妹,你到底在想什麼?需要我幫忙嗎?”冷眼旁觀已久的關岳終於看不下去了。

  海藍困惑的吸氣,眼神迷惑。

  “我在想學長為什麼要一直請我吃飯?就只因為我是你的直屬學妹?就為了想彌補先前對我的疏於照顧?如果今天換成是別的女生當你的直屬學妹,你還會這麼熱心的帶在身邊陪著去吃飯嗎?”

  “當然不會了!”

  關岳將身子緩緩地往後靠向椅背,眸光深邃,隱含著笑。

  “我親愛的學妹,你真的感覺不出來我在追你嗎?”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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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6 00:03: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海藍很少會有這麼孩於氣的動作,但她做了,她不敢置信地伸手掏耳。

  就在剛剛……呃,他說了什麼嗎?而她,又聽到了什麼嗎?

  看見她的反應關岳仍是在笑,卻笑得半是了然半是無奈。

  “我沒有猜錯,你果真是對情感過於遲鈍,甚至遲鈍到沒有感覺,笨學妹!如果一個男人對於一個女人沒有意思,是不會逼自己無論再如何忙碌,都一定要撥出時間去關心她吃飽了沒,更不會委屈自己在享用最喜愛的美食時,還得去面對一個會讓他食不下咽的女人的。”

  他坦率地笑,索性招供個徹底。

  “想知道我是在什麼時候被你‘煞’到的嗎?就在你上臺參加比賽,毫不緊張,沉穩雅柔地開口自我介紹的時候,燈光打在你臉上,我渾身起了疙瘩,就在那時候,我突然有種強烈感覺,頓時明白了自己長久以來的不動心與等待,究竟是為了誰……”

  這……這真是她的直屬學長?

  會不會他……他被人掉了包,甚至變了臉?

  海藍傻覷著關岳,不自覺的手臂上爬滿了疙瘩,但這可不是像他所形容的那種動情的疙瘩,而是全身不自在的疙瘩。

  即便她的表情寫滿了不自在,他依舊是老神在在。

  “感謝老天爺的幫忙,讓你是我的直屬學妹,也讓我比別的男人多了個可以名正言順接近你的借口,否則你的心就像是裹了層面皮的精制美食,若非先將它給局熟了後再剝開細細品嘗,壓根就不許閒雜人等進去窺探或是偷嘗。”

  My  God!海藍現在變成是想吐了。

  不是她不解風情,雖然還真的滿多人這麼講她的,但他好歹用個正常點的形容詞吧?

  他用的不是裹了層冰霜或是豎了塊玻璃之類的,而是用……呃,面皮?!

  這男人,真是愛吃到了極點,就連告白時也還惦著吃!不過她著實困擾他究竟說的是玩笑話還是正經話。

  關岳不再出聲只是靜靜盯著她,似是在提醒該輪到她說話了,但海藍壓根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但在作出任何決定之前,她覺得要先表達抗議的,是他使用的追求方法。

  “所以你就用了‘美食進攻法’?想在佔領一個女人的心房前,先佔領她的胃?真可笑!你當我什麼人?光幾頓飯就能被收買?就會乖乖投降?”

  海藍快快不悅地將餐巾丟到桌上,以此表達出自己的嚴正不屈立場。

  但在丟餐巾時,她還是謹慎小心,就怕一不小心拋進盤子裏,糟蹋了美食。

  從剛剛的心有旁騖到現在的攤牌告白,這一桌子的好菜她都還沒盡情享用,表達立場是一回事情,但美食無罪,不應該受到波及……

  呃,海藍猛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的可笑,現在的重點應該不是食物吧?沒想到她竟和他一樣是個好吃鬼?是個民以食為天的美食主義者?

  關岳笑了,表情寫著捉狹及逗弄,“學妹放心,這絕不會是幾頓飯的問題,我絕對不會介意讓你賴著我……”

  說到這裏,逗弄的表情消失了,替換上真心,他直勾勾地看著她,“吃一輩子的飯。”

  一輩子?!這是一個承諾嗎?他的話讓海藍湧出了些許感動及一絲絲窩心。想想看,一輩子的免費美食大餐耶!多麼的棒!多麼的……神經病!海藍暗罵自己並回過神,惱恨自己居然被人三言兩語就牽著鼻子走,哼!若真的那麼愛吃免費的飯,她不如去坐牢算了。

  她冷下了臉,不帶好氣的開口,“我不是那種會為了想省點飯錢,連自己都可以出賣的人。”

  “出賣?!”他覺得好笑,“學妹用這字眼會不會太沉重?想我們認識了這麼久,我可曾偷摸過你的小手?或是曾經做過任何會讓你會錯意的舉動?如果有,你早就被我嚇跑了,不是嗎?你放心!我不會動你,除非你點頭,由學妹變成女朋友。”

  海藍沒作聲,只是眼神裏仍有著濃濃的懷疑及戒備。

  關岳輕嘆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猜我是不是還有什麼陰招未出?因為你向來就對人防心甚重,而這也是為何我喜歡了你這麼久,卻始終選擇不說,只能希望你藉由經常性的接觸及共餐來了解我,來接納我,小藍!”他溫柔的喊著她,“你能不能先別去想那些枝枝節節的瑣碎問題,只要問問你的心,問它到底喜不喜歡和我在一起就好。”

  他一句話將她問傻了。

  還有他對她的昵稱,他居然能夠自然而然脫口就出,而她也能自在接受,不覺得奇怪,莫非其實在她知曉這一切前,她的心早就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甚至早就向著他了?

  至於她到底喜不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呢?

  好像不會討厭……應該不會……其實不會……

  呃,她必須承認,真的是一點也不會!

  她喜歡和他一起時的無拘無束自在感受,不用費神想話,也不用擔心對方突然拋出一個她接不住的問題球,問一些她覺得很無聊的問題,她其實挺喜歡接到他打來的電話,因為那代表著又有美食可以享用了……

  叩叩叩!她敲敲自己腦袋。老天,又是吃的,海藍,你真是無可救藥了!

  看見她的無意識舉動,關岳忍不住笑了,知道她的心已經投降。

  “既然你的心也都說好了,那為什麼不讓我們一起去試試,另一段嶄新關係的開始呢?”

  “嶄新關係?!”她眼神寫著迷惘。

  他點下頭,唇角滿意地揚高成弧,“海藍,當我的女朋友吧!”

  

  對於他的提議她回答要再考慮,而他願意給予的時間,只是一頓飯。

  “喂,太短了吧?”她抗議。

  他揚唇一笑,“不會,因為我之前已經給了你太長的時間了,還有,你通常都是在吃飽飯後,才會有精神去面對難題的,所以吃飽時最適合了。”

  雖說不服又不悅,但海藍還是認真地將最愛的酸辣蝦湯給掃光。

  關岳看見了還取笑她,說她胃口好得像頭小豬是因為聽到告白心情太好,足以證明她早就喜歡上他了。

  “自戀狂!”海藍聞言低低噴息,可說歸說,她已改朝咖哩椰汁雞進攻的筷子並沒因此而停下。“不把東西吃完是會對不起供給萬物的上蒼,我不做辜負老天爺的事情。”

  “不願意辜負老天爺?那麼也應該同樣不願意辜負陪你吃飯的學長羅?”關岳溫柔淺笑,從告白後就沒再動過筷子,而是一手托著腮幫子,直盯著她看。

  既然事情已經說開了,那麼他也不需再去掩飾他對於她這個人,早就有著比對美食更高興趣的事實了。她低頭,跳過這個問題,聽著他笑嘻嘻的繼續說。

  “而不辜負學長的最好辦法,自然就是同意我剛才的提議。”

  她終於抬起頭,卻只是瞪他一眼沒出聲,但快快垂低的小臉卻湧起好一片潮紅,那美麗的色澤勾惑著他的視線不放,卻也讓他知道,是該停止這個話題的時候了。

  見好就收,才是對付這種愛面子又容易害臊的小女人的最好辦法。

  她不出聲就代表妥協,而妥協,就表示他已朝成功邁進了一大步,接下來要再努力的,自是設法讓這段關係朝向穩定的目標前進。

  離開餐廳時,藉著陪她走下臺階的動作,關岳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

  海藍沒有拒絕,雖說表情有些不自在,甚至像是當小偷般左顧右瞧,不過幸好餐廳離學校很遠,不用擔心被認識的人看到或是大做文章。

  他的大掌溫暖又厚實,尤其在這樣冷風直灌的冬夜裏,她覺得舒服的不想抽開來。

  接著他們來到停車場,在將她護妥上車後,他才終於肯松開她。

  一路上車速依舊,只是車裏的溫度及感覺已經和來時不同了,他的心思和眼神無法只擱在路上,他的手三不五時棄守崗位,移下方向盤改去握住她的小手把玩。

  而她的小手,也很快就喜歡上了與他指掌間的嬉戲及揉膩纏玩。

  他們的手就像他們的心,正在嘗試著以一種全新的感受,來探索並且了解彼此。

  但海藍突然甩掉他的手,因為想起了一個重要問題。

  “好!我……嗯,‘暫時’接受你的提議,但我要求這段關係必須要保密,等我覺得時機夠成熟了後才可以公開。”

  “為什麼?”關岳挑眉,臉上滿是不悅,他不可能是個見不得人的男朋友吧?

  “因為校園是個八卦收集站,大家整天除了讀書就是靠嗑閒話來過日子,我不喜歡我的私人感情問題被人拿去放大解讀或是好奇,猜測著我們的關係走到了哪一步,又猜測著我們何時會玩完,更不喜歡我的情事分合,被人拿來當成笑話或是連續劇看。”

  關岳了解她的顧忌。

  相處了一段日子,他自然知道愛面子正是她的罩門之一,她怕的是兩人如果走在一起才沒多久就鬧分手,可在分手之後大家還是有可能再碰面,生活圈子重疊,白白招來嗑不完的閒言是非。

  “就算我肯答應你,但別人可不都是瞎於,我就不信他們會看下出來。”

  “所以,”她語帶霸氣,“你得答應配合我,在人前讓一切如常。”亦即偷偷摸摸私下談戀愛,誰都不許說。

  關岳不帶好氣的開口,“小藍,你這是在為難人了,我既不是大傳係的高材生,更不是話劇社的成員,在人前演戲偽作?我不會!而且談戀愛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只要你情我願就好,為什麼還要考慮那麼多?”

  “不會也得會!”她瞠眸嬌瞪著他,“你不從我,那就一切拉倒。”

  關岳微瞇眸,既惱又無奈,“大小姐,你的‘一切拉倒’會不會出口得太容易?”

  “沒辦法,這叫做原則問題,原則若沒有談攏,那又何必再浪費時間。”

  “算你狠!”

  他沒好氣的將視線投回眼前道路,全神貫注的開車,只是一段路後他的手又開始不安分了,悄悄地滑向她綿嫩小手,卻被狠狠地拍掉拒絕。

  “你打你男朋友?”他不信地偏首低吼。

  海藍哼了一聲,“在你還沒答應我的條件之前,學長依舊只是學長。”

  “學長也可以握學妹手的,因為學長會擔心學妹摔跤。”他帶著玩心再度想試,卻再度鍛羽而歸。

  “清醒點!我們現在是在車上。”

  “那就改成是學長擔心學妹的手會感冒好了。”

  她有些生氣了,小手環胸,瞥首冷瞪著車外,“你再嘻皮笑臉一次,我就再也不和你說話。”

  下一刻車子開到路邊停下,兩人都沒作聲,空氣中有著因賭氣而彌漫的沉悶。

  很好,才不過是第一天交往,他們就開始懂得何謂冷戰?

  幾分鐘過去,關岳在長長吐了口氣後轉身,不顧她身子的僵硬硬將她扳轉向他。

  他深情凝睇著她,溫柔開口,“我答應,我認輸,我從你,我聽話,我認命了,這樣總成了嗎?”

  是的,他選擇了認輸,不為了什麼,只是因為愛!

  

  在那一夜之後,他們成為了戀人,一對約好暫時不對外公開的地下戀人。

  為了不想讓同學或學長姊嗅出端倪,最好的辦法自然是他們想要談情說愛的時候,就得遠離校園。

  想遠離其實不難,因為關岳不但名字裏有山,人也愛山,喜歡親近大自然,是以只要逮著空檔,就喜歡開車載著海藍上山下海到處去玩。

  臺灣是歐亞大陸與太平洋板塊上東亞島弧的一個環節,位於板塊接合處的新褶曲帶上,加上全島雨量豐沛,山區受水流侵蝕嚴重以至於稜脈發達,山頭林立,光是超過三千公尺的山頭就有兩百多座,低於此標準的大小山頭更是難以計數,想爬山?那可真是有如吃飯一樣的簡單。

  按關岳的說法,能夠住在臺灣的都是有福的人,因為他們可以在一天之內來回於三千公尺級的高山之間。

  當然也可以選擇一連數日盡情倘徉於林木濃密、澗水淼淼的崇山峻嶺間,甚至還有人會在早上六點鐘出門爬山,八點回來後再去上課或是上班,將爬山視作晨間運動。

  海藍這原本放假時只愛睡大頭覺,或是壓壓馬路、喝喝下午茶的都會女子,既然身為人家的女友也就只好捨命陪君子,陪著關岳爬了北臺灣的好幾座山。

  在這些高高低低的山裏,海藍最愛的仍舊是那即便是在冬季時,依舊偶爾會有藍天白雲浮遊其上,黃黃綠綠的草坪爬滿腳底的擎天崗。

  在天色混沌未明之際踏上山路,就能在太陽躍出雲端前躺在如茵草地上等著享受陽光,而在出了汗、動過腿、欣賞過了山野美景後,就該商量著待會該上哪兒去犒賞自己。

  他們果然志同道合,三不五時便會將話題給轉到了吃上頭。

  可愈到後來海藍愈發現,關岳這男人對於“吃”她嘴的興趣,已逐漸淩越了其他的美食佳肴。

  第一次的“偷香吃嘴”是在他的車子上。

  原先兩人只是打鬧著互捏手指頭,卻沒想到他猝不及防一把將她拉來,一個低頭,就這麼蜻蜒點水地偷走了她的初吻。

  當時海藍腦中一片空白壓根不及抗議,在她回過神時他早已放開她,面色也一切如常,使她不禁要懷疑起剛剛那個吻,是不是只是她的想像。

  第一次偷香就成功,並且還沒被罵,也難怪關岳要樂此不疲,愈吃愈上癮了。

  可在這之後的吻,卻是一次比一次時間拉長,他的臉皮也愈來愈厚,顧忌也愈來愈少了。

  就好比是現在,他們原是躺在擎天崗的草地上,笑指著天上浮雲,述說著自己的夢想,再順帶罵罵某個教授講的課有多爛,關岳卻突然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將她吻到了天昏地暗、嬌喘不斷、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用堅硬的男性軀體壓在她身上,讓她知道他有多麼渴望她。

  他用熾熱的唇舌戲吮著她的唇辦,酥茫了她的意志。

  而他那熱燙得有如巖漿一般的指尖在她不知覺間,悄悄地解開她的衣扣,如他最愛的登嶺攀巖一般,潛爬至了她的豐盈頂端,並且試圖在此插下他已徵服此岳的私人旗號……

  若非他聽見遠遠走近的腳步聲及人語,倉卒間坐起並將衣衫不整的海藍給摟護在懷,他們很可能已經上演了一場十足養眼的戶外春宮戲了。

  “都是你啦!”

  海藍小臉漲成了蘋果紅、氣息不穩地在關岳的側身掩護下,七手八腳、小手直打顫地將扣子扣好,裙擺拉下。

  好可怕!海藍害怕著想。

  天知道她原是個多麼端莊守禮、重視形象的乖乖女孩兒,方才竟然會險些一個把持不住,而將一世英名毀在這裏,成了個野地淫娃?

  眼神裏明明是著惱,卻因方才被勾出的激情還沒褪散,海藍嬌瞪人時的丹鳳媚眸及那紅腫誘人的菱唇竟又為她更添了幾絲傃光,誘使得關岳按捺不下,再度低頭啄吻偷香。

  “你還鬧?”

  她一邊低聲啐罵,一邊羞雲滿面趕緊將他推開。

  “誰在鬧?是這些人太不懂事,過來也不會挑個時間,見著人家在卿卿我我也不會改走別條路?”他不爽的表情像煞了個沒能吃到糖的小男孩,“我們是戀人,男女朋友之間親親摸摸,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就算再如何天經地義,也煩請您先檢查一下環境好嗎?”

  海藍邊說話邊用力吸氣,似是想藉此將臉頰上的紅霞快速驅散,卻發現辦不到。

  因為她倣佛還可以用眼角、用耳朵,看到或是聽到,那些踏青登山客的交頭接耳及好奇窺探。

  呵呵呵!野地鴛鴦耶!

  真丟人!他們一定是這樣在背後形容她和關岳的忘情擁吻。

  海藍又羞又惱,關岳卻渾然沒當回事,“環境?這裏的環境很好呀!風和日麗,鳥語花香,薰風陣陣,山澗潺潺——”

  海藍咬唇冷聲打斷他,“夠了!我還人來人往、獸性大發呢!學長,如果你不想隔天上報,毀了校譽,就請繼續這樣鳥語花香下去吧!”

  關岳起身嘆息。

  “小藍,你想太多了,我們又不是什麼知名人物,這種小兒科的卿卿我我,誰會感興趣?”

  他朝她伸出手,海藍卻沒去接,逕自站起身,還沒忘了先拍拂掉那些沾上衣裙的草屑。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莫過於此,她都快被帶壞了。

  “真的生氣了呀?”

  他低頭含笑瞧著她,卻見她別過臉,嘟高了小嘴。

  “唉!”他誇張地長長嘆了一聲。“瞧你這個樣,怕是氣都要被氣飽,肚子應該也不會餓了吧,只是可惜了那些我預訂好的山土雞、炒青菜以及山藥小饅頭了……”

  海藍依舊沒作聲,只是捉住他的手臂疾步向前,遠離了身後的登山客。

  “幹嘛走得那麼快?”

  他其實明白原因,卻故意調侃笑問。他這可愛的小學妹,生氣歸生氣,但吃飯與睡覺卻是絕對不會委屈自己的。

  “因為你話太多!”

  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腳下卻沒停。

  關岳被她的表情逗出了無法克制的大笑。

  他拉起她,逼著她陪他一塊形象全無、邊笑邊喘地在擎天崗的草原上狂奔,活像是一雙餓死鬼,趕著要去投胎一樣。

  那一日的天空好藍,草地好美,他們好瘋狂。

  而她被他一直拉一直跑一直喘,終至也被他的歡樂給染上了身,倣佛就要快樂得飛上了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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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只可惜夢再美,總有醒來的時候。

  漸漸鼎沸起來的人聲、匆匆忙忙的趕路追逐、廁所清潔婦的掃地潑水……終於將沉睡在蒙特婁機場角落,頭頂及身上覆蓋著外套的海藍給喚醒了。

  原來只是夢!如破繭一般將頭探出外套的小女人,一雙丹鳳美眸先是困惑張啟,繼之眨巴了起來。

  這裏是哪裏?

  我怎麼會在這裏?

  那雙中國味濃烈的東方美眸似是這麼問著的。

  當海藍將眸光溜往遠方,看見幾家國際航空公司的櫃臺、看見行李輸送帶以及手推車、看見陌生字體及裝潢,還有那些和她隔了點距離,偶爾會對她送來好奇打量目光的陌生人時,她才整個人被嚇醒,終於和昨晚的一切經歷兜連了上。

  天亮了?

  昨晚她真的落難在機場,並且沉睡了一夜?

  海藍跳起身,因為動作下小,下但帶出了響音,也連帶將原是覆在她身上的外套給摔落於地,再度為她引來了更多的觀望眼神。

  好丟臉!她怎麼會睡得這麼死呢?她暗罵自己。

  她向來睡癖不佳,偏好蠶絲被,選擇席夢思,而且床還得是King  Size的,好讓她在上頭伸腿翻滾。

  但是昨天晚上這裏什麼都沒有,為何她仍會睡到了忘形?

  真只是因為長途飛行或是時差的未及調整嗎?

  肯定是的!她用力點頭說服自己。

  但若真如此,那麼那場夢又該怎麼說?

  她再度夢見了關岳,讓他不僅是在醒時能與她為伴,更進入她的夢裏糾纏。

  海藍回想起夢裏的熱辣親吻及愛撫,不禁一陣臉紅心跳,接著她閉上眼睛,心頭湧生出自我厭惡。

  她怎麼可以對“敵人”松懈了戒心?

  既睡在他大腿上又夢見了他?

  她早就告訴過自己,她只能對他有一種情緒,那就是討厭的,她忘了嗎?

  她不是也早就告誡過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將他逐出腦海及心房,再也不許去想起他或是與他有關聯的過往了嗎?

  都怪大哥,也怪Asa,還要怪自己對於能夠擔綱樂團主唱的狂熱,才會又要再度重蹈覆轍。

  當年為了想要忘掉他,她強迫自己和別的男人交往,但這種做法在經過這些年後,她不得不對自己坦白,她失敗了,他始終還在她的心上,只因他當初所留下的刻痕過深,深到了讓她無力磨平。

  除了關岳外,她不曾夢見過別的男人,甚至包括那個已和她交往了幾年的男友,那個她為了想要忘掉關岳而去交往的男友,那個至今仍是她的掛名男友,現於某大醫院任職實習醫生的趙臺生。

  夢不到趙臺生這個掛牌男友,她卻經常會夢到關岳這直屬學長兼前任男友。

  為什麼?

  為什麼她還會夢到他?

  她不是早已經不再愛他,對他只剩下厭惡或是麻木的嗎?

  其實她始終不敢去深究自己對於關岳那始終擱不下的敵意,如今夢醒後,她捫心自問後才知道。

  她對他的敵意其實來自於恐懼,一種害怕會再度受傷的恐懼。

  敵意來自於恐懼,恐懼來自於在乎,而她,仍然還是愛著他的嗎?

  這樣的想法讓她悚懼不安。

  她想起了一首歌,其中的幾句歌詞——

  不得不愛,否則快樂從何而來?

  不得不愛,否則悲傷從何而來?

  不得不愛,否則我就失去未來!

  好像身不由己,不能自己很失敗

  可是每天都過得很精採!

  難道這就是她對於他,在褪去了當作保護層的敵意後的真實心態?

  因為舊情仍在,所以不得不愛?

  不可以!

  一個用力甩頭,海藍逼自己將這種荒謬念頭逐出腦海,她甚至拿出曾在書裏看過的理論來說服自己,書上說因為記憶裏的事物向來比現實吸引人,而那其實是因為時間不斷向前推展,於是加入了種種遺憾所構成的失落感。

  只是失落感!

  是那種企圖弭平失落的補償心態,才會讓她加倍懷念過往,甚至進而推崇起記憶裏的一切,也才會傻傻地誤以為她……還愛著關岳。

  是這樣子的吧?嗯嗯!一定是這個樣子的!她用力點頭,說服自己。

  一記男性輕咳喚醒了海藍,她抬頭,看見眼前雖然同樣夜宿機場,卻已然梳洗過,明顯的精神奕奕且心情不錯的關岳。

  她並不知道他的心情不錯非關梳洗,而是因為昨晚與她的和平相處。

  關岳含笑的眸裏噙著友善,看得出還想再和她延續昨晚的相處愉快。

  “抱歉打斷!但我真的很好奇,在看見你一下子用力點頭,卻又一下子用力搖頭的時候。”

  海藍板起臉,將他的友善拒於千裏之外。

  “不管搖頭或點頭……”她的眼神疏離且防備,“我都沒有向你報告的必要。”

  關岳毫不遮掩地讓臉上出現了失望。

  “怎麼?睡飽了後爪子就磨利了?甚至忘了我們目前還共乘於一艘船,應該要同舟共濟、團結合作的情況了嗎?”

  “你去坐你的船吧!”她淡冷著嗓音,“我比較喜歡搭飛機。”

  “好冷的笑話!”他摩挲手臂搖搖頭,“學妹,你說笑話的功力還是沒啥長進。”

  “那不是笑話是實話,還有……”她那雙美眸射出了嫌憎,“別那樣喊我。”

  他好半天無言以對,只是眼神在終於開始願意接受事實而在逐步降溫中。

  “一覺醒來就翻臉不認人?劃清界線?又回到了Alger與Angel的對立?”

  “It`s  right!”對他的說法她無所謂。

  “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他的表情竟會有些許感傷,是她看錯了嗎?

  “因為我‘醒’了。”她淡著嗓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寧可你別醒來好了,因為睡時的你比較有人情味。”

  “很抱歉讓你失望,只是人總得醒過來,也總得要長大,並且還得懂得該如何分辨善惡是非,懂得該和怎麼樣的人保持著安全距離。”

  “懂得該和怎麼樣的人保持安全距離?!”

  他重復她最後一句話,嗓音帶著一絲危險。

  “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將我歸納於哪一種人,當年的事我明明才是個受害者,但為什麼你總要用這種倣佛自己才是真正受害者的眼光來看我?”

  “我聽不懂你的什麼受害不受害!”她眸子裏戒意滿滿,背脊豎直,表情像只聳脊待戰的野貓,“我們之間,根本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關岳眸光降冷,恨她的全盤否定撇個幹凈,更恨自己的放不開手。

  他明明很清楚這小女人翻臉不認人的本事,當年曾在她身上受傷慘重,卻為什麼總會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且還傻敦敦地一再吃癟?

  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真是這樣子的嗎?

  關岳不許自己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雖然他很想。

  “親愛的Angel,對於你剛剛的那一句,我只能說可能是你的記性變差了,OK,往事不需再提,但在目前這樣的情況下,我想你所堅持的‘要懂得該和怎麼樣的人保持安全距離’原則可能得被迫稍作調整了。”

  他神色漠然,淡淡的聳個肩。

  “趁剛剛你睡覺的時候,我在打了二、三十通電話後終於弄到了房間,雖說飯店設備有些陽春,周圍的環境也並非一流的,但至少它有著獨立的衛浴設備,以及一張很大的床。”

  果真是個重吃重睡的小豬學妹!

  關岳看見海藍的眼神果然在瞬間發亮。

  “不過先別高興得太早,因為房間只有一間,而這是我辛辛苦苦才找到的,即便是女士優先我也不可能會退讓,所以呢,現在你只能有兩種選擇,一個是繼續窩在這裏用有限的法文去挖出別的落腳處,另一個就是暫時放下你的原則……”他的語氣含諷,“紆尊降貴的與我這種人共住一間房。”

  在聽完關岳的話後,海藍的當下反應是——我才不要!

  一起組團、一起出公差已經夠慘了,現在她還得被迫和他共住一間房?她不要!她不要!她絕對不要!

  在海藍能有機會將拒絕說出口前,關岳又再淡淡地吭聲。

  “別以為這樣的安排是在為難你而已,其實對於我,也不啻是種懲罰……”他誇張地搖頭嘆氣,“Angel,你早上照過鏡子了嗎?別擔心與我同住我會對你怎樣,你放心!我不是那種饑不擇食的男人,除非對方當真秀色可餐,否則我也會有食不下咽的困擾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她就已經跑掉了,且還是抓著手提包奔往女廁的方向。

  真是身為女子的奇恥大辱呀!

  她竟然光顧著和他鬥嘴挑釁,卻忘了女人在晨起時,尚未精雕細琢打扮過的邁遢樣了,而且,還是身處於一個人來人往的國際機場裏!

  她的長發睡亂,昨天的粧還沒卸凈,早已不知殘成了什麼鬼樣,更別提她的眼袋以及那可能會冒出的兩個黑眼圈了。

  嗚嗚嗚!好糗!好糗!真的好糗!

  海藍跑遠,沒見著在她身後始終緊黏著的玩味眼神,正逐漸地轉成溫柔眷戀。

  還真好騙呢!小豬學妹!關岳心道。

  事實上,她在晨起時的表情嫵媚純真,神韻甜美可愛,比平日戴著端莊的面具更自然,不但不難看,且絕對引人犯罪,尤其是在他夢了她好一夜之後。

  他常常會夢見她,只是可惜,好夢多半易醒。

  真是可惜!他悵然地想。

  

  海藍決定了跟他,因為她沒有別條路可以選擇。

  她不斷告訴自己,會點頭跟著關岳是在沒有選擇下所做出的選擇。

  因為她不想再當落難公主,也不想再和一些英文不通的本地人生氣,加上她又累又困又餓,而他是她眼前所能捉住的唯一浮木。

  她決定跟他,且幸好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後悔。

  他們先叫了輛計程車到飯店辦理入房,將行李放妥,分別洗了個澡,最後關岳才帶著她來到這間位於安大略街上的“Cheez  Clo”餐廳。

  海藍向來就偏好能在各處嘗試當地美食,並將此項列為旅遊時的重點。

  這次雖說是為了出公差才出遠門的,但吃飽飽好幹活,此乃幹古不變的定律,對吧?

  若是談起了蒙特婁的本土性家鄉味,就得先從魁北克省談起。

  蒙特婁係出於魁北克省,其原由正是四百多年前的法國新移民,是以共通的主食約莫是燉肉、牛肉派、牛肉丸、沙拉以及豆子湯。

  這些料理看似粗食,卻是相當的美味可口,尤其是對個早已餓壞了的海藍。

  但餓歸餓,她還是端莊優雅地挺著腰桿微笑點頭傾聽,在聽完了餐廳老板的一番熱情解說後,才再也無法忍耐地雙手舉高刀叉,雙眸晶燦動人。

  “Chez  Clo”的燉肉是用大塊的肉排佐以紅蘿卜、馬鈴薯一塊燉煮,至於牛肉派則是用牛絞肉及馬鈴薯等佐料混合,外面包裹一層派皮烘烤,不但吃得到松碎派皮,還可以吃得到肉汁飽滿的絞肉。

  也不知是餓壞了還是東西太過可口,海藍一個不小心咬著了舌頭,見她皺眉咂舌嚷疼,坐在她對面的關岳忍不住訕笑。

  “慢一點,Angel,沒人會跟你搶。”

  她微嘟小嘴沒空理他,低頭繼續努力,只可惜那不識相的家夥卻無意放過她。

  “Angel,剛剛人家老板在介紹拿手好菜時用的是法文吧?”

  “所以呢?”她依舊埋頭苦幹,“你到底想說什麼?為什麼不一次說完?”

  “我想說你為什麼不直接跟他說你聽不懂,請他改用英語?”

  她抬頭瞟他一眼,“對於一個能對自己店裏商品如此驕傲的人來說,他一定最渴望的,是能用他最拿手的語言來推薦最愛吧,美麗的詞藻若經過了翻譯,總是難免失真,那麼,他一定也會說得不痛快了。”

  “所以你就微笑裝懂,好讓他能夠滿足他那‘推薦最愛’的渴望?”

  “我只需要點點頭微微笑,再偶爾插入一兩句簡單的法語證美……”她聳聳肩,“他高興了,而我也沒有損失,不是嗎?”

  “是呀,不但沒損失,最重要的還能夠讓你在人前保持形象。”

  關岳畢竟太過了解她,一句話就道盡了她的真正動機——保持形象。

  “怎麼樣?”她的語氣微微燃火,美眸裏也是怒火閃動,“怪了!我保持形象是礙著了你嗎?”

  她向來待人客氣,但對於不值得浪費禮教的人,那只能說Sorry別妄想了,例如對他。

  “不礙不礙,當然不會礙!”

  關岳笑著擺擺手,眼神卻起了玩味。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在人前努力保持優雅形象當然也不壞,但我依舊最喜歡看見你拋開顧忌,全心全意展現自我的時候,例如當你在舞臺上忘情演出、在錄音間裏放懷歌唱、在和人為了爭執而爆出火花,尤其是在當你被我……”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用曖昧放肆的眼神明白告訴她,他最愛的,是看見她在他的徵服之下,嬌吟投降。

  海藍想起了昨夜的夢,小臉開始快速地泛紅,連眼前的食物也不再感覺得到美味了。

  於是她放下險些就被她射向他的刀叉,冰冷出聲,“無論你那不幹凈的腦袋在想什麼,都請快點清理幹凈,省得讓我作嘔。”

  他慢條斯理回答,“人會作嘔通常是來自於食物不幹凈,你如果真作嘔,只怕會讓剛才那位熱情的餐廳老板傷心。”

  海藍不想讓胃口繼續變差,於是招手喚來服務生,要了份Menu,用它豎直在兩人的桌子中央,清清楚楚地表明著不想再看到他的立場。

  “你現在的動作是在提醒我,你叫的菜還不夠你吃嗎?”即便被擋在“Menu”外,關岳明顯含笑的嗓音還是朝她飄了過來。

  “我現在的動作是在提醒你……”海藍美麗卻含諷的丹鳳眼往左探出“Menu”,冷冷地瞪著他,“你的話太多了,你為什麼不能像我們初識時一樣,專心吃你的飯、喝你的湯、管好你的舌頭呢?”

  他聽見她的話並未回辯只是報以大笑。

  他笑得她又是困惑又是氣惱,偏偏無法控制自己別受他影響,對他的笑聲假裝沒有聽到。

  她只得再度放下刀叉、撤去“Menu”,直接用美麗卻已燃著火的眸子瞪他,“你到底在笑什麼?”

  關岳仍然在笑,眼神飽含著捉狹及得意,一手托頤,一手用叉子挑玩起盤內的肉塊。

  “我在笑你說話不老實。”

  “我哪有?”深覺受冤,她一雙美眸加倍放大。

  “我明明記得在機場時你曾經說過‘我們之間根本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可是就在剛剛,你卻提起了我們初識時的往事,可以見得,我親愛的學妹哪……”

  他擱下叉子,放下托頤的手,懶笑的眼神轉為銳利。

  “你根本就沒有把我們之間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忘掉!你、沒、有!”

  海藍被他堵得啞口無言,張了張小嘴卻是半天擠不出一句話來反駁。

  她跟著他,終於感覺到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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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6 00:04:0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幸好海藍的後悔時間並不太長,那樣子的惡意挑釁,他只給過了一回。

  之後他就下曾再提起,也不曾再故意去試探她對於往事的記憶力。

  關岳甚至改變了態度。

  他收斂起兩人以往私下獨處時常見的針芒,用著稀松平常、對待自家夥伴一樣的態度來面對她,就如同海揚及Asa所企盼的,不論她再如何牙尖嘴利、極盡挑釁,他都能一笑置之。

  一個巴掌拍不響,加上海藍自知這一趟出門,他其實已對她頗多照顧,而且已經是那麼多年前的事了,記得愈牢的人愈顯示著器量狹小及在乎,於是她逼自己暫時卸下敵意,也學他單純用著面對夥伴的態度來對待他。

  由於飯店客滿,連想加張床都辦不到,但幸好房裏還有張貴妃躺椅,雖說論起長度較適合的人是海藍,但她可不願如此委屈自己。

  若是換了在幾年前,她或許可以堂而皇之的用上女朋友或是學妹的身分來耍賴,要他讓出床,但既然現在她自認什麼都不是了,只好採用兩人公認最公平的方法來決定,那個方法叫做猜拳。

  只可惜海藍不但賭運差,沒想到就連猜拳的運氣也好不到哪,無論換了幾種拳法她都一樣輸得慘慘慘。

  眼見又累又困,並暗中對著大床暗吞過幾次口水的小女人臉色愈來愈差時,關岳依舊沒打算退讓。

  既然說好了要視同夥伴,那就該要公平對待,這是她自己要的,不是嗎?

  最後關岳提議,兩人輪流睡床,因為他贏,所以從他開始輪。

  既然不能對他撒嬌耍賴,海藍也只好同意這個辦法了。

  在睡覺這個最重要的問題上達成共識後,後面的問題處理起來就比較簡單了。

  他們就這樣在蒙特婁城裏落腳。

  當然他們沒忘了在確定房間後,打通電話回臺灣公司報平安兼罵人,只可惜誰都罵得到,就是罵不到海揚,因為這位老板大人仍在舊金山努力,甚至聽說在離開臺灣前開了場記者會,擺明著告訴大家,他這回到舊金山,就是為了要追老婆而去的。

  雖然對於大哥這回破天荒的癡情大動作感到不可思議,但海藍並沒有太多時間去想別人的事情,因為她自個兒也要開始忙了。

  有了確定的落腳處後,兩人開始將注意力放在爵士節上,積極地策畫著每日該走該看的行程。

  蒙特婁爵士節是國際愛樂者的年度大型活動,有來自於世界各地的愛樂同好,若僅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來玩,那就真是太對不起自己,以及花錢讓他們出來觀摩吸收新知的公司了。

  由於能夠勾起兩人興趣的表演場次實在太多,所以他們必須在前一個晚上先就著節目清單內容進行篩揀,好勾選出最想要去聆賞的表演。

  為了趕場,也因著現場人潮洶湧,是以海藍的小手必須時時放在關岳掌裏,由他握牢帶領,以免遭人群衝散。

  久而久之下來,再怎麼下慣也變成習慣了。

  他們看得眼花撩亂、聽得神採飛揚,偶爾也會被邀上臺和演出者一起瘋狂,用腦用耳用嘴用腳還得用手動記心得,在忙碌了一天後的最佳犒賞,自然是去吃一頓大餐了。

  吃完飯後回到房間,海藍便會趁著關岳使用Notebook處理音樂檔案時,去泡個長長的玫瑰花辦澡,輪到該關岳使用浴室的時候,她則會套著睡袍,舒舒服服地蜷窩在床上看電視節目。

  言語不多,互動自然,默契十足,不論是在白天或是在黑夜,雖非刻意,他們卻在暌違了多年以後,再度漸漸地熟悉起彼此的作息及習慣了。

  他們倣佛又回到了那最初的學長、學妹單純聚餐時光。

  在暫時摒去了成見之後;海藍不得不承認,身為一個音樂人,其實關岳的音樂素養、音感及知識涵養,還有太多太多的優點,都足她該要去學習及效法的。

  能夠當他的夥伴,其實應該感到驕傲。

  在他們累了一天之後,午夜時分,無論是睡床或是睡在躺椅上,她已愈來愈無法否認,他沉穩的呼吸聲,已成了伴她入眠的最佳音效。

  有他在旁,她就是會莫名地感到心安,並且難得夜夜好眠。

  這一天的晚餐時刻,他們去吃的是中華料理。

  他們來到一間招牌雖為法文Le  Piment  Rouge,賣的卻是道地中國菜的中華餐廳。

  別以為跑到國外卻去吃中國菜是件蠢事,在來之前海藍已看過不少美食雜志,知道這間店有著來自於北美各類美食雜志及媒體的大力推薦。

  它不但有CAA及AAA所頒贈的四星鑽,也曾經得到過Mobile  Travel  Guide的四星獎、DiRoNA的北美之最等等最高頭啣,它已成功地將中國美食打入了加拿大美食世界的上流社會裏,使其儼然成了當地高級料理的代言人之一。

  海藍在桌旁坐定,打開Menu,挺得意能看見自己熟悉的文字及菜名。

  這裏的菜雖是以川菜為主,但仍融合了中華料理五大派的精華,設計出宜東方宜西方的特殊口感。

  經由餐廳經理的推薦,他們點了左公雞、脆皮牛、幹燒明蝦以及芒果牛柳,至於開胃小菜,他們選擇了名為“水雷”,卻是由燒賣肉餡為主,外裹切絲餛飩皮酥炸而成的創意料理。

  這一頓飯原也該如前面幾頓般愜意圓滿,只可惜海藍才剛動筷就來了不速之客,且還不是一個,是一群。

  “哇靠!真是他媽的巧!他鄉遇故知啦?Alger!”

  沒理會這樣的拔高嗓門會招來多少人的注視,四個身高超過一百八十的東方大男孩,小山似地往關岳兩人桌旁一站定,笑嘻嘻地開口招呼。

  關岳抬頭見著舊識,豪爽地笑著回以招呼,再喊服務生過來並桌拉椅,好讓四個男人都能有位置坐下,省得站在那裏既惹人側目又成了路障。

  “果真是他鄉遇故知!”關岳順著對方剛才的話頭說,“不過這種年度盛會如果少了你們幾個,那才真的要叫奇怪呢,只是……”他探頭地往四人身後張望,“怎麼會四缺一?”“ICE  COOL”可是個五人的搖滾樂團。

  “四缺一?你在問的是我們那個有異性沒人性的主唱嗎?”

  回話的是正是方才一開口就用臟話問候人的“ICE  COOL”鍵盤手小夭。

  眼前這四位是“ICE  COOL”樂團的小夭、阿忍、阿Ken及風仔。

  他們的樂團與關岳所屬“Top  A”正是臺灣目前流行樂壇上的幾大天團之一。

  雖說兩個樂團的曲風走向不太一樣,但因兩者竄紅的速度同樣驚人,是以經常會被歌迷或是報章媒體拿來作為比較,甚至還曾數次在亞洲地區的音樂大獎裏成為同臺較勁的對手。

  臺面上的白熱化競爭是一回事,其實分屬於不同唱片經紀公司的他們,私底下不但相熟,還常到PUB喝酒聊天,交換音樂心得。

  “ICE  COOL”的成員全是男性,陽剛味較重,偏好的亦是重搖滾方面的曲目,不像“Top  A”的主唱是女性,除了搖滾之外,另外還融入了其他如爵士、古典或鄉村民謠之類的調調,感覺比較多元化,搖滾的味道也較淡了點,但相同的是他們對於音樂的狂熱。

  “有異性沒人性?”關岳邊笑著重復小夭的形容詞,邊請服務生先送幾碗白飯過來,並要他們再多點些菜,一切招呼完畢,關岳拾回剛才的問題,“你是指J.C.?”

  J.C.韓桀,“ICE  COOL”樂團的主唱。

  “不就是他!浪子回頭金不換,人家現在已經從音樂界的頭號浪子寶座上退位,成了愛情比事業還要緊的頭號癡情漢了。”

  回話的人是“ICECOOL”團長阿Ken,因為一見著白飯就像是見著媽一樣的小夭,早已將整張臉埋進飯碗裏,就算眼睛沒去看他都能夠本事十足地筷子一伸,半點無誤地快掃起那盤離他最近的芒果牛柳。

  “癡情漢?幹嘛說得這麼好聽?”哼氣接口的是“ICE  COOL”吉他手阿忍,“按我說呢,那該叫做未來‘妻奴’!”

  一句“妻奴”惹得在座男人,包括還將臉埋在飯碗間的小夭,一致認同的點頭。

  眼見男人們聊了起來,且說的還是她最討厭的大男人話題,海藍美眸微瞇,更因身旁那餓死鬼投胎似的小夭已將她原有的好胃口打散,雖說表面上的客氣笑容還在,卻已然不動聲色地停下筷子,改伸手拿茶喝,對於其他人的招呼也僅是笑笑點頭沒作聲。

  關岳當然看得出來她的不悅,卻沒想要去安撫,因為兩人畢竟只是工作上的夥伴,他不需負責她在工作之外的私人情緒,並提醒自己不該再處處以她為優先考量,於是他笑笑再問,繼續著男人間的話題。

  “浪子回頭總是件好事,沒必要把他說得那麼慘吧?”

  阿忍對他翻了翻白眼,“浪子回頭的另一層意義就是蠻牛被套上了軛,逍遙的日子不再,還怎麼能夠不慘?你應該還記得J.C.以前那種天塌下來也不怕的模樣吧,既冷又酷,話又少,魅力之強不分男女老少,誰見了他都要掉口水,可是現在呀……”

  趁阿忍搖頭嘆息,從飯碗中撥空抬頭的小夭笑嘻嘻的接了話,“現在呢,卻成了個禿頂兒光頭佬!”

  幾個男人又一起笑了,關岳想起前不久在“ICE  COOL”的巨蛋演唱會上,看見J.C.跌破眾人眼鏡地頂著個大光頭上場,沒有解釋只是熱情澎湃地從頭唱到尾,卻也被諸多同業好友,包括他在內,給從頭笑到了尾。

  關岳好奇的問:“你的意思是那時候J.C.之所以會去剃個大光頭,是為了想要討佳人歡心?”

  “不是討歡心,是為了斬桃花!”阿忍睞了關岳一記,“提起這事,可是和你們家的某小天後有關的。”

  原來如此!關岳點頭表示明白,知道阿忍指的是J.C.和他們公司裏的小天後駱採憂,兩人那一張被登上影劇版的親密照,但知道歸知道,因為事涉他人隱私,他沒想再去深究,僅是笑而不答。

  關岳沒作聲,阿忍卻又想起另外一則八卦。

  “嘿!別光提咱們家的八卦,你們家老板最近不也成了頭條人物?開個記者會宣布和自己旗下的女歌手解約,目的卻是為了要和她另簽一張結婚契約,可真是徹徹底底的毀了他原先給外界的那種斯文冷靜形象。”

  “毀羅!毀羅!全都毀羅!之前辛苦經營的形象全都毀羅!日後當他在板起面孔訓斥員工的時候,任誰都會忍不住想起他這脫線演出的一段,所以說哩……”

  出聲的是已經幹掉了一碗飯,正在以筷敲碗,等著第二碗的小夭。

  “古聖先賢有雲,舉凡女人都是禍水,能夠遠之,則該遠之,不能遠之就該讓她乖乖聽話之,若不聽話就該管束教訓之,千幹萬萬不能讓她爬到了你頭頂去拉屎……”

  話沒說完,小夭陡然一個齜牙嚷疼,放下筷子的手改去撫著小腿肚,“他媽的!是哪個豬頭三在踹我?”他怒問。

  坐在小天對面的阿忍先送上一記白眼才緩緩出聲。

  “不是我,雖然我很想這麼做,可惜離你太遠,虧你又是古聖先賢又是之乎者也,居中竟還能夾帶三字經以及穢物滿天飛,請注意席上還有個端莊小姐,多吃飯少說話,省得引起公憤。”

  “什麼引起公糞?我還引起公尿咧!為什麼會引起公憤?我又沒有說錯,天下人皆知,女人本來就是禍水了嘛,你沒見著那些個歷代英雄豪傑若是過不了美人關的,下場要多慘有多慘……噢嗚嗚!”小天發出了野狗被K似的慘叫聲,“媽個X!又是誰在踹我?”

  怒跳起身,小夭邊鬼叫邊將頭伸往桌下緝兇,卻是為時已晚,“兇腳”藏匿無蹤,每只腳看來都安分得不像是剛幹過壞事的樣子。

  追兇失敗,小夭只得忿忿不平地重新坐好,不信邪地企圖用眼神在桌上來回掃射,看有沒有人會在表情上露餡,偷偷竊笑。

  只見阿Ken和風仔拚命搖手搖頭,這兩位仁兄性格成熟,壓根就不可能會幹這種無聊的事情,關岳聳肩,一臉清白,最有可能的阿忍卻又離他太遠。

  除非這小子的腿一夜之間長了兩倍長,否則根本不可能犯案,而唯一離他最近的,就只有海藍那始終安靜沒出過聲的小女人了。

  但是這位小姐,舉凡音樂界的人都會知道她脾氣溫婉,靈氣迫人,說起話來細聲細氣,人如其名是個Angel天使,無論如何都無法讓人將她與那會在桌底下暗箭傷人的壞胚聯想一起。

  乖乖!難不成真是在異國遇見了鬼?且還是個搗蛋鬼?

  找不出兇手的小天憋了一肚子鳥氣,正好他的第二碗白飯送上來,於是他只好先暫時放下疑惑,繼續舉筷朝美食進攻了。

  別人或許會弄胡塗,關岳卻很清楚,兇手只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表面上無害、骨子裏卻是個惡婆娘的海藍,因為小天犯了她幾個大忌。

  第一是在她面前嘴巴太臟,第二是蔑視女性,第三是說她大哥的八卦,至於那第四個原因,思,自然就是當著她的面,把她心愛的美食給幾乎掃光。

  為了不想讓這位可怕的小姐再有犯案動機,關岳將話題轉開。

  “你們去看過‘Green  Day’在上一場次的龐克搖滾演出了嗎?”

  阿Ken聞言,興奮的重重點頭。

  “看過了!大體上的曲目都還不錯,但我本人還是比較偏好‘Sum41’的手法,他們比‘Green  Day’年輕,也多了較多的叛逆分子,想表達的意念也較另類。”

  阿忍也跟著開口,“至於我呢,我還是最享受‘Evanescence’那種黑暗哥德式的黑金屬搖滾,vocal的那種獨特唱腔真是令人血脈賁張到一個不行,我說真的,J.C.這次沒來將來肯定要懊悔死了。”

  “你們有幫他拍下來,供他將來略作參考嗎?”關岳問道。

  “拍是拍了……”難得開口的風仔淡淡出聲,“但效果當然還是比不上在現場聽到時,那種會感動得想哭的震撼及臨場感。”

  “所以我先前所說的話一點也沒錯吧……”

  小夭再度從飯碗中抬頭,得意洋洋地接口。

  “J.C.就是讓禍水纏身,才會失去這麼好的一個觀摩機會的嘛……噢嗚嗚!疼疼疼!疼……你媽XX……”

  該死!這“兇腳”敢情是不想活了隕?

  小天怒火衝衝再度將頭往桌下探,不過這一回他可學聰明了,他想到了該先檢視自己褲子上的踹痕,而在看清楚那個只可能由女性高跟鞋鞋尖所造成的印子之後,小夭變了臉。

  可惡!如果是男人,他還能考慮回敬或是單挑,但……女人?這個仇還能報嗎?

  不能報就只能躲了,小夭忿忿然起身,要求和阿忍換位子。

  阿忍乖乖從命,並立刻猜到小夭要換位子的原因,他不禁有些想笑,且暗暗佩服起這位雖名為Angel,但想來絕非善男信女的小女人那扮無辜的功力。

  瞧她這會兒笑得多麼溫柔無害、靈婉可人,還真是好一個假面天使!

  也好險他們“ICE  COOL”裏沒有女人,平日說話可以葷素不忌,想說啥就說啥,這麼想了想後,阿忍不禁有些要替關岳感覺可憐了。

  就在兩個男人終於將位置給“喬”好了後,海藍突然輕柔出聲。

  “那麼,你們也去看過‘Evaneces’的場子了嗎?他們也是重金屬搖滾的典型代表之一,還曾經擁有過一天平均一百七十五萬人次瀏覽網頁的紀錄,是美國目前超紅的樂團。”

  風仔點頭,“那當然!對於他們的演出我們當然不會錯過。”

  “是這樣子的嗎?”海藍笑了笑,眼睛裏卻寫著問號,“但他們的主唱是女生,這對於貴團的‘禍水論’,難道不怕會玷污了你們的聽覺嗎?”

  阿Ken笑笑出聲打圓場。

  “海藍,你可千萬別和小夭這小子一般見識,這家夥向來說話百無禁忌、胡天胡地,無厘頭得要命。”

  “誰說我無厘頭的……”雖然已坐離了“兇腳”好一段距離,小夭還是忍不住在說話時偷偷往桌底下瞧去,“要不去問關岳,問他帶個女人出門是不是怪麻煩的?”

  因為女人這種生物要化粧、要卸粧,上廁所也要比較長的時間,而且常常情緒不穩定,有生理期、有更年期,動不動就大驚小怪、呼天搶地,最重要的是還會在臺面下動手腳,暗箭傷人!

  想我死就選在這個時候問我這種問題吧!關岳在心底回答小夭,表面上卻是氣定神閒地問起阿Ken別的問題,四兩撥幹斤地將話題給轉掉了。

  “Ken,你覺不覺得‘The  Smiths’的歌詞都很優美,美得像是詩篇,至於‘Joy  Division’的作品多半冰冷而哀傷,樂團與樂團之間界限分明,各有所長。”

  “我也覺得!”阿Ken附和,“外國的樂團雖多,卻是特色鮮明,絕不會讓人搞混,不像時下許多亞洲樂團都只以翻唱曲風取勝,貪省時省工,懶得自創品牌,只要是旋律好聽的,瑯瑯上口的歌曲就拿來翻唱又翻唱,幾個樂團之間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像極了。”

  阿忍點點頭,開口道:“是呀,就好比‘The  Smashing  Pumpkins’他們在臺灣雖然不是很有名,卻在國外很紅,他們的作品裏就融合了各式曲風,從吉他、鼓,以至於貝斯聲,努力創作、不斷求新求變,風格獨樹一幟。”

  “還有還有呢……”

  聊到了最愛的音樂,小天忘了剛剛的腿傷也忘了還捧在手裏的飯碗,站起身來,倣佛身上通了電流,忍不住手舞足蹈電舞一番。

  “關岳,你去看過‘Linkin  Park’的演出嗎?他們擁有雙主唱,其中一個主唱那種獨特的假音嘶吼,結合了搖滾、嘻哈及電音的特效,那發了狂一般的混種魔音,每每勾惑得人全身細胞幾乎進出體外,什麼事都不記得了,只想隨著他們的音樂跳跳跳跳跳……”

  阿Ken站起身,一把將小天壓回位子裏,一臉沒好氣。

  “別再跳哇跳的跳,請記住你現在是在吃飯,快坐下來,別惹得飯粒菜屑滿天飛!”

  阿Ken的話惹來大家的笑,之後好菜陸續上桌,眾人的注意力逐漸由音樂上帶開了。

  愉快的一餐終了,關岳買單,阿Ken則堅持要回請一攤PUB。

  關岳知道海藍一來沒吃飽,二來肯定不愛和一堆臭男人瞎攪和,是以和阿Ken約好了地點讓“ICE  COOL”成員先過去,而他則在將海藍送回飯店後再單獨出門。

  聽說那位有著“無影腳”的小姐不會跟去,小夭快樂得不得了,擺擺手朝關岳扔了句:“快去快回!等你一起不醉不歸!”就搭著阿忍等人的肩膀走了。

  回到飯店後,關岳先幫海藍打電話叫了Room  Service,和她撂了句:“別等門,我有鑰匙!”之後便要離去,卻意外地被海藍給喚住了。

  “有事嗎?”

  關岳站在門邊,門已半開,他半側著身子回頭問。

  海藍半天沒聲音,咬著唇辦的小臉上寫滿了猶豫。

  “想問什麼就問吧!”關岳嘗試用微笑來衝淡那種有些詭異的氣氛,“畢竟我們……”他聳聳肩,“是夥伴的不是嗎?”

  海藍深吸一口氣,直勾勾地覷著他,“你是否也認同他們所說的,女人都是禍水的論調?”

  關岳不得不笑,“禍水不禍水的我不知道,只不過女人的心眼還真的很小,一個多小時前的一句無心之話,你卻記到了現在?”

  她起身款步踱向他。

  “別顧左右而言其他,我只要知道你是不是也這麼想?是不是也認為我跟在你身邊,就像一個會增加累贅的包袱?”事關她最重視的女人尊嚴,她當然要問個清楚。

  他會嫌她嗎?畢竟她是真的……呃,好像還常無理取鬧的。

  關岳嘆了口氣,盯視著站在面前的海藍,向來坦蕩的眼神攙入了些許晦暗難懂。

  “我的想法並不重要,對你而言,只要趙瘟生不這麼想就好了,不是嗎?”

  “他叫趙臺生!”

  海藍沒好氣的提醒,卻也才猛然想起,她到蒙特婁這麼久了,竟然連一通報平安的電話都還不曾給過趙臺生。

  因著彼此之間有時差,趙臺生怕打擾她的睡眠又怕打斷她的工作,是以只敢留簡訊而沒敢打電話給她,而她,就算是接到了簡訊,卻沒想過要立刻回覆,相較起來,如何和關岳周旋鬥氣,似乎還比回趙臺生的簡訊重要。

  好怪!他們真的……呃,是男女朋友嗎?

  “瘟生、臺生其實差不多……”關岳淡淡聳肩,用著最近鮮少出現的嘲諷語氣說:“對於一個拐跑我女朋友的男人,三個字裏我記住了兩個,已經算是很給他面子了。”

  “你你……你……”海藍忍不住握緊一雙小拳,“時至今日,你對於那件往事的認定還是僅止於此?是我意志不堅被人拐跑?是別人肆無忌憚撬你女友?而你自己……卻是半點錯也沒有?”

  “不!我當然也有錯!”他的眼神冷漠且遙遠,“我錯在太過於自信以及信你,以為你不可能會捨棄我而去選擇一個不及我的瘟生,但是事實證明,我錯了。”

  話說完,關岳重重關門離去,留下僵杵在門邊的海藍,好半天沒能動彈。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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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6 00:04:1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那一夜之後,短暫和平破局,一切倣佛又回到了原點。

  他們之間的關係再度降回冰點,且還比以前更糟。

  以前他們還會用唇槍舌劍來溝通情緒,但是現在除非必要,兩人不但不說話,甚至就連眼神都不願多做交會。

  但老實說,與其他過於復雜的情緒相較起來,漠然,反倒是一種最容易的對待方式,且還能藉此來遮蔽住他們對於彼此那種早已不該再存有的心動。

  只是關岳不知道,那一夜當他在聖丹尼街的PUB裏和阿Ken等人暢飲美酒,聽著地下樂團鬼吼鬼叫,暢快地痛罵著女人有多麼的禍水、多麼傷男人的心靈及自尊的時候,其實海藍一直在飯店的房間裏等他回來。

  她坐在沙發椅上,想要和他一起將往事攤明來講清楚,想耍弄個明白為何對於那件事情,兩個人的認知竟是如此天差地遠?

  有關於那件往事,當年為了維護她的自尊及驕傲,她對誰都沒提起,也沒有去向關岳求證或攤牌,只是任由它隱隱作痛地藏在心底。

  她告訴自己只要等事過境遷,等多年以後,傷口會好,傷心也會煙消雲散,但她發現那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傷口還在,並且一觸就痛,弄得她根本無法坦然地、不存敵意地面對著現在的他。

  海藍等著想要和他說明白,但時間一分分地過去,她始終沒有等著他,而在她想到這些男人暍多了酒後最可能的去處就叫做“女人的溫柔鄉”時,失望的情緒加上憤怒及護火,她對自己發誓,說再也不要奢望能和這男人和平共處了。

  只是海藍不知道,關岳其實並沒去什麼溫柔鄉,早在午夜前他就離開PUB了,不過回飯店後他在Lobby裏獨坐良久,因為想先將自己的情緒給厘整清楚。

  真是可笑,他實是不太願意相信自己的情緒,竟會如此輕易地又再度被那個曾在多年前背叛了他、重傷了他的小女人,給輕而易舉地撩撥起來。

  這女人對他的殺傷力太大,大到了他會失控,大到了他有可能會再次受傷,大到了他難得會對到底未來該怎麼做,感覺到困頓無助。

  遠離她?偏偏命運之神一再捉弄。

  搶回她?可誰知道她會不會在將來,又再度以背叛狠狠捅上他一刀。

  別去在乎她?他……辦不到!

  關岳直到破曉時分才回房,一進房他就看見了她,那個因困倦而歪睡在沙發上,也糾纏在他心口一個晚上的小女人。

  他緩步走到沙發前蹲下。

  他的眼睛雖因一夜沒睡及酒意而布了血絲,但他的眼神卻在見著了眼前那猶如天使般純真可愛,難得卸下了驕傲的面具,脆弱著表情蜷睡在沙發裏的小女人時,神情變得柔軟。

  他彎腰將她抱起,小心翼翼地將她送上床,並且在用被子將她蓋妥了後,才傾身在她耳畔低語。

  “親愛的學妹,瞧你將我害到了個怎生地步?明明有房間卻不敢回來,想發火又怕嚇著你,我明明是該恨你的,卻是想恨無法恨,想愛不能愛,可又偏偏不得不愛!無論如何割捨不下,而你,卻仍然不願意承認自己是禍水嗎?”

  海藍沒聽見他那深切劫心的告白,只是在睡夢裏卻能夠感受到來自於他的蜜意輕憐。

  於是當她翻身往床上磨蹭出個舒服的睡姿時,在那可愛的菱角唇辦上,進現了一朵笑花。

  

  蒙特婁國際爵士節結束,關岳和海藍搭機返臺,因為下想張揚,讓外界再度炒起那個因為拍攝M<而傳出的不和傳聞,行程保密,知道的僅有經紀公司,海藍就連趙臺生都沒有打電話通知。

  其實,在回臺灣的飛機上,海藍就已經想好了。

  到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約趙臺生出來談分手。

  歹戲拖棚,這場從頭到尾只有男方一頭熱的愛情故事,也實在拖得太久了。

  這段戀情之所以始終無法進現火花,錯在她,當初她會選擇趙臺生的動機低劣,只是為了想要用他來氣氣及忘掉另一個男人,她是個自私的女人,海藍愧想。

  但現在她終於想清楚了,既然她還無法忘卻舊情,無法好好去愛一個男人,那麼就別再拖累另一個可憐的男人陪她一塊遭殃了。

  但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尤其不能讓關岳知道,若讓他知道,八成會猜出分手原因正是為了他,這對於愛面子勝過於一切的她,是個奇恥大辱!

  飛行時間漫長,海藍想的是如何和趙臺生談分手,關岳則是想著日後該如何以夥伴的身分面對她,而又能在感情上嚴守分際,不再受她影響,畢竟男人的心無論再強,也仍是會怕受傷害。

  他想他的,她想她的,飛行就在兩人各有所思的冗長沉默中結束了。

  來接機的人是Asa。

  只見他笑容滿面地迎上前,分別給兩人一個熱情擁抱,並吩咐公司裏的小弟去幫他們領行李,他則領著關岳和海藍經由另一條通道,來到那輛為了接風而租來的凱迪拉克加長型房車。

  車子很大,座位空間很寬敞,居中還放了個擺滿香檳的小冰箱。

  不過為了慶祝兩人歸來的香檳似乎沒能勾起他們太大的興趣,倒是車內的大空間,對他們派上了用場。

  一上車這對冤家立刻涇渭分明、各據一方,眼神亦各自朝外,讓夾坐於兩人之間的Asa生出錯覺,倣佛自己已然化身成了臺灣海峽,分隔著言明老死不相往來的國共雙方。

  長長的一陣沉默後,Asa嘆氣。

  “來吧,其他的都先別說了,先來杯香檳,慶祝你們平安歸來。”他已不需再去問這兩位此行是否已對“團結”二字有了新的體悟,是不是已經能如老板所希望看見的冰釋前嫌,甚至是擁抱彼此,他們現在的舉動,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斟酒三杯,Asa像個好脾氣的大哥哥一樣,往分坐於他兩側的男女各送去一杯酒。

  “好玩嗎?”Asa問的是關岳。

  關岳點點頭一口飲盡,將空杯放入托盤,再將視線轉給Asa,“很精採!”

  “好想去看喔!”Asa的語氣裏有著濃濃的向往。

  關岳笑了笑,那因與海藍日夜相處而緊繃多日的神經終於能夠稍稍松懈。

  “簡單,下回叫嫂子別挑這種時候生孩子就行了。”

  Asa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你當她鬼谷子呀?何時珠眙暗結這種時間還能夠控制?不過你別幫我擔心,她生完後我就已經扎了,兩個孩子恰恰好,以後我不會再遇到這種問題了,倒是你,Alger,再兩年就該三十了吧,怎麼身邊連個女人都還沒有?”

  Asa的隨意問問卻引來了分坐他兩側的人瞬間緊繃。

  誰說我身邊沒人?你眼睛是瞎了嗎?那陰魂不散的女人不但就在我附近,還時時刻刻黏在我心底,甩也甩不去!

  關岳在心底沒好氣回應,臉上卻只是綻露浪蕩不羈的笑容。

  “沒辦法,行情太差,沒人要。”

  “少來吧,是你自己眼光太高。”Asa沒好氣的說,握拳捶了捶他的肩頭,“就別提你那些收都收不完的Fans愛慕信了,光是咱們同行或同公司的大小姐小姑娘們,就三不五時可以看見有人對你微笑放電,甚至還想藉邀歌的名義與你共進晚餐,卻被你一視同仁地故意視而不見。”

  “我不找同行的!”關岳仍是笑,“八卦性質及議論性都太高,分分合合就像在演連續劇一樣,讓一堆沒事可幹的陌生人,成天關心著你的感情動向及未來。”只有一個女人會讓他例外的不怕麻煩或耳語,但,那個女人不要他!

  “那倒是真的……”Asa聽了猛點頭。“我媽就是那種沒事幹的陌生人之一,整天沉迷於八卦報,她說她現在連自個兒外甥女有沒有男朋友都不知道,卻是整天追報關心某主播是不是又劈腿?那個剛和男友分手的誰誰誰是不是被誰搶了男朋友的?某小天王是不是又和某小天後舊情復燃?看到最後,這些瞧熱鬧的都還比當事人緊張,連到市場買把蔥都會因為老板娘不喜歡小天王配小天後,跟她理念不合吵了一架,就此不相往來。這年頭呀,隨手一把抓的爛八卦早已養壞了世人對於新聞的胃口,真相如何不重要,後續發展是否精採可期才是賣點……”

  發現扯遠了,Asa不好意思地搔頭笑了,轉過頭改將注意力放在那上了車後就始終沉默的海藍身上。

  “Angel,老板在你回來前打過電話,說可能這陣於還是不能回來,他知道你夠獨立也懂得照顧自己,但現在外頭治安愈來愈差,你又是個公眾人物,他建議你要不就從公司裏邀幾個女助理回家陪你,要不就索性從公司裏調幾個保全回來幫你看門。”

  海藍沒轉回頭,眼神依舊懶懶的看著外頭,“聽起來,他好像是個天底下最會關心妹妹的哥哥了。”話裏含諷夾刺,誰都聽得出她的言不由衷。

  “你別這樣子嘛!”Asa打哈哈兼打圓場,“你那哥哥這輩子還沒動過真情,沒主動追過女人,他能在這種年紀開竅,我們都該在旁樂見其成才是。”

  “我是絕對樂見其成的,但前提是……”海藍將眼神調回,微微燃火,“他不該害我淪落異鄉,還睡在機場。”他總知道他老妹是天底下最愛面子的女人吧?睡機場?蓬頭垢面像個潑婦?真是丟臉到了極點!

  Asa笑得很尷尬,“馬有失蹄,人有失手,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的?你大哥整天日理萬機,難免會有兼顧不周的地方嘛!”

  “還在演?”她一雙美眸冷瞇,“他是故意的,而你,也肯定是知道的。”

  Asa又嘿嘿笑了,只是笑得更尷尬了點。沒錯,訂不到房間好讓這兩位自立自強並攜手幫忙正是老板的意思,但如今看來……Asa暗暗嘆氣,好像是白費心機了。

  “先不提你哥了,Angel!”Asa想起一事正了正神色,“剛剛和Alger提到Fans的愛慕信我才想到,你還記得幾個月前天天送你一百朵玫瑰,寫十封情書給你,一天發出上千封愛慕信擠爆了我們網站,還曾買下報紙大半版面登載什麼‘一生一世溺斃於藍色之海’、‘願為你終生信徒’署名為‘Crazy  Devil’瘋狂惡魔的家夥嗎?”

  “當然記得!”

  一提起此事,海藍的嗓音就變得有些脆弱,臉色也因為不安而發白。

  “那家夥的信既露骨且肉麻,乍看詩意實則腥膻,用字遺詞霸道固執,根本就不管對方接不接受,只是一味地瘋狂示愛,他甚至還想盡辦法弄到我的每日作息時間以及當日行程。”然後跟蹤遠瞧,遐想著海藍在做那些事時,都是和他一起的。

  他還在信上說什麼和她是前世姻緣今世仳離,若要再相聚就得披荊斬棘,而他,絕不畏懼得為了她而奮戰不懈,汲汲營營。

  這件事嚇到了海藍,最後是海揚在媒體上放出消息,說“TopA”樂團為了專心練唱,暫時不接受任何歌迷的信件或禮物,若歌迷有心支持,請將禮物轉贈給孤兒院或老人院,並全面對外封鎖他們樂團的行程之後,才終於遏止住那家夥的猛烈示愛攻勢。

  Asa語氣夾帶擔心,“他又出現了。”

  出現?!什麼意思?

  “也許不該說出現……”Asa出聲修正他的話,“他只是打電話到公司找你,聽說嗓音很低,不知道有沒有用什麼變聲器,總機小姐只當成是尋常歌迷沒太在意,告訴他說你人在國外,私人行程不便對外公布,那家夥在幾次的失敗後似乎被弄火了,兇神惡煞地放話:‘臭婊子!你懂個屁!你去跟她說,說我是Crazy  Devil,她就知道了是我,一定是你們在從中作梗,不許她見我!一定是的!要不然她不可能會不再收我的情書及玫瑰,不再理我。’”

  “聽起來……”忍不住沉吟出聲的是關岳,“那家夥倒像是心理有點毛病。”

  Asa點點頭,“我們也是這麼想,所以保全部門已經開始留意並控管公司裏的陌生人進出了。Angel,這件事情告訴你不是要讓你害怕,只是提醒你小心別落單,身邊盡量要有人陪……”

  他露出安撫的笑,目光帶著調侃。

  “既然你哥不在臺灣,家裏只有你一個人,如果你嫌和同事住不自在,那不妨請你醫師男友請幾天假過去陪陪你,這陣子你放他一個人在臺灣,兩個人一定都想死了對方,也正好趁這個機會,小兩口溫一溫感情嘛!”

  Asa一句話讓海藍再度將視線投轉往窗外,懶在椅背上沒作聲。

  是沒錯,她已決定了在安頓好之後就要約趙臺生出來,但可不是什麼想死對方的溫一溫感情,而是要談分手罷了。

  見她沒接話,Asa催促道:“Angel,你會去找他吧?女人再怎麼強,身邊還是有個男人陪陪較好……”

  “知道啦!關心我的Asa大哥!”海藍出聲打斷他,整個人側身蜷窩進椅裏,準備閉目養神,“你放心吧,我會去找他的。”去找他談分手。

  另一頭的關岳強持著淡然無謂的眼神投往車窗外:心口卻是無法遏抑地狼狽吃疼。

  這個女人早就已經不屬於他了。

  她的安危、快樂、痛苦,甚至是悲傷都早已不關他事,為什麼他總是記不住?

  他閉上眼睛,同樣乏力地將頭靠在椅背上。

  眼看海藍這頭已然無聲,Asa只好將眼神轉回給關岳,卻也剛好看見他閉上眼睛。

  呃,現在是怎樣?兩位歸國主角都只想補眠睡覺?是在強烈暗示請他安靜嗎?

  在這方面這兩位還真是難得想法一致。

  唉!這年頭要當好一個Leader,要帶好一個樂團還真不容易,尤其當你帶的是兩個主見同樣強,卻又彼此看不順眼的夥伴時。

  不過這麼一輛好車及這麼多的香檳可下能白白浪費,Asa再斟了一杯香檳準備痛快獨飲。

  他傾身拍了拍隔開前座的窗,請司機轉開音樂。

  於是先聽見了一串錚音前奏,繼之出現了個深情黯啞男嗓——

  我們之間闖進了賊

  偷走相愛的一切

  逼得我們傷痕景景

  分手只流兩行淚

  你說決定錯了無所謂 就算後悔也不要我陪

  愛得平淡愛得濃烈都讓你憔悴

  我怎麼做 你都拒絕

  我來到寂寞邊界 愛已失竊

  心在淌著血

  男人的無盡傷痛都鎖進黑夜

  面對背叛用了解還是諒解

  寂寞邊界傷心人選有誰?

  ——曲名:寂寞邊界卅作詞:陳信榮

  好聽!

  邊啜酒邊傾聽的Asa在心中對男人的歌聲讚不絕口,卻不知道坐在他一旁壓根就沒睡的關岳,卻是聽得五味雜陳、坐立難安。

  他反覆地咀嚼著歌詞,心神激蕩,久久無法平歇。

  這就是他會對於音樂這門藝術既愛且恨的原因了。

  它能夠代為抒發感情,它能夠幫忙制造幻想,但在有些時候,當詞曲意境恰好足以闡述、道出你的感覺的時候,那種準確地切人心房的震撼效果,像極了一顆子彈——

  一顆強索人命的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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