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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裘夢 - 【掛名皇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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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7-28 15:49:50 |倒序瀏覽
九世人生,嘗盡酸苦,淡看凡俗,
他偏以情為網,留她一世紅塵。
來來回回重生九次,每一次都被害死,
陶靜姝都不知道老天爺這是讓她報仇呢,還是折騰她,
不過不管怎樣,這回她是下定決心,
要跟仗著神秘力量能迷惑人心的庶妹對抗到底,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什麼計劃都比不上皇上的加持,
在獵場,皇上表明對她一見鐘情,想娶她,
她那被庶妹挑撥的偏心爹就在他手上吃了癟,
庶妹本人也在青天白日下,被天打雷劈……
雖說復仇計劃很順利是沾了皇上的光,
可是想想這男人在她累積九世的記憶中非但克妻且無子,
還有個妃子是真愛,她就覺得這皇後位置不好坐,
皇上,咱們打個商量吧,我掛個名,您還是去寵幸別人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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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7-28 15:51:04
本文最後由 匿名 於 2023-7-28 15:54 編輯

掛名皇后 第一章 累積九世的反擊(1)

碧空萬頃,不見一絲雲彩,風過湖面,水微蕩,湖心有亭,紗幔四垂,如遺世獨立在水中央。

夏日炎炎,蟬鳴不斷,湖面的荷,湖畔的柳,花園里的花木都顯得無精打采,這個時候的花園無人經過,只有擾人的蟬不甘寂寞地喧鬧著,肆意破壞著這一方天地的寧靜。

一陣風吹起垂落在湖心亭四周的輕紗,露出側臥在臨水飛來椅上的縴細身影,水綠色的裙擺半垂而下,在微風中時不時輕顫搖曳,裙擺上那叢青翠的竹枝在衣服皺紋中若隱若現。


月白色的紗衣透出里面的淺粉衣色,一方繡了蘭草的絲帕覆在少女的面上,讓人無法窺視她的容貌。

藍天、碧水、微風、輕紗、涼亭、熟睡的少女,組成了一幅靜謐而又美好的畫面,天地在此時彷佛都變得溫柔了起來。

突然,少女彈坐起身,因動作過大過急整個人從飛來椅上直接翻滾落地。

覆面的絲巾滑落,露出少女精致秀美的臉,雖神情驚惶,但不改是美人的事實。

她因驚懼而劇烈地喘息著,臉色煞白,額上是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目光因過度驚恐而有些渙散。

隨著時間過去,她的喘息漸漸平緩,呆滯的眼眸慢慢有了神采,縴細的手指先前因用力抓在飛來椅上指甲泛白,漸漸放松後仍微微地發著顫。

最後,她整個人月兌力般地靠著飛來椅,目光透過輕紗落到不知名的地方。

又活過來了啊……

都說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可是她的人生卻不知來來回回重復了多少次,區別只在于她最後換了哪一種死法。

陶靜姝臉上不自禁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這樣重復的人生到底有什麼意義?

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臉,卻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將頭埋在自己的膝蓋上,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前一刻從高空墜落粉身碎骨的疼痛還刻印在靈魂深處,下一刻再睜眼卻是歲月靜好,這份落差縱使陶靜姝已經有過很多次的經驗,一時半刻依舊有些無法消化。

等到所有的情緒完全平復下來,陶靜姝扶著飛來椅慢慢起身坐了上去。將手搭在扶欄之上,在輕紗飛舞中看水光瀲灩。

疲憊,深深的疲憊,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充滿了她的身心。

這樣不停重復來過的人生究竟有沒有終結的時候?

每一次她都努力積極地生活,每一次都盡量地小心謹慎,可還是無一例外地被害身亡。

老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她一直是個不喜歡與人爭斗計較的人,可是這一世世被害的結局告訴她,這世上有些人是魔鬼,他們毫無人性和道理可言,不管她怎麼淡泊名利,怎麼避之唯恐不及,怎麼想與其和平相處,他們還是如同失心瘋一樣非要弄死她不可。

上一世,身心俱疲的她為了避免被害,想要一舉擺月兌重復的輪回,年紀輕輕便選擇青燈古佛了此一生,沒想到卻還是被殺手扔下了萬丈懸崖死于非命,真是欺人太甚。

她到底哪里妨礙了那個人?為什麼一定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她們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嗎?

在陶靜姝看來,自己非但跟那人沒有仇怨,甚至有幾世還可以說對對方有所恩惠,但那個人就是想害死她,似乎只有她死了那個人才能安心似的,完全的莫名其妙加不可理喻!

重生太多次的陶靜姝腦子里的記憶有些混亂,縴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按揉在太陽穴上,試圖將混亂的記憶重新捋一下,這一次她又是重生到哪一年了?

低頭望了一眼手腕處新系的祈福線,與身上的衣裝,她想起來了——

豐佑三年,新皇登基第三年,朝局穩定,新象伊始。

定國公府做為開國元勳府第,在軍中素有威望,每一代的定國公在朝局中都保持中立,只靠皇上,因此即使皇位更迭也一直屹立不倒。

她,陶靜姝,就是現任定國公的嫡長女。

以她的身分地位該是無比尊榮,受盡疼寵,但在她父親現任定國公陶定山的眼中,她恐怕連他最疼愛的小女兒的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那個最讓父親疼寵的小女兒是她的庶妹陶玉顏,也是害得她九世慘死的罪魁禍首。

最開始不是這樣的。

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哦,對,是從五妹八歲那年開始的。

五妹比她小三歲,豐佑三年她十七,五妹十四,都已經到了可以議親的年紀。

只不過,國公府里早沒有女主人……也不對,只能說是沒有正經的女主人,如今主持中饋的是受寵的柳姨娘,也就是五妹的生母。

說起來,她的父親也算是個痴情人了,因為心愛的女人不讓父母喜愛,又為了不讓其矮人一截,竟然放棄續弦,對外宣稱是因為自己對亡妻情深意重。

呵!對亡妻情深意重?在她這個亡妻所出的嫡女眼中只覺得諷刺。

至于婚事——陶靜姝終于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什麼詛咒,前幾次的重生中倒也曾有過議親或者訂親的對象,但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毫無例外的不了了之,更甚者有兩世還傳出她是不祥之人,婚姻之事更是想都不要想。

現在想想,其實里面都有她那位親親五妹的影子,而她那生母柳姨娘也推波助瀾。

她倒是能理解柳姨娘,畢竟幫親不幫理也是人之常情,庶妹的作為她就全然不懂了。

人心是這世上最難以揣測的,也和太陽般讓人無法直視,陶靜姝這會已經懶得去猜庶妹非置自己于死地不可的原因,總之,五妹就是個不可理喻之人。

手指從按揉太陽穴改為倚欄半托腮,陶靜姝微微眯了眯眼。

不管她願不願意,總之她又一次重生了,那就得打起精神應付一下可能極為短暫的這一世——是的,人生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已經是「應付」了。

任誰的人生變得好像無限輪回、結局注定的游戲一般,都不太可能對于生活這件事生出太多的興致。

要不是怕疼加上不甘心,她可能會直接選擇自我了結,當然最關鍵的問題是——無論怎麼個死法,只要這個無限輪回的游戲不被終結,她怎麼死都沒用啊。

與其白白多死一次,她決定不為難自己,人生已經這樣艱難,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

一陣疾風掠過湖面帶起層層漣漪,湖中亭亭而立的荷花也似在綠波中隨風而舞。

這個時候陶靜姝听到岸邊傳來腳步聲,她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雖只是遠遠的一眼,她還是認出了那個人——她的貼身丫鬟雙喜,一個每一世都陪她到最後的人。

她眼眶瞬間便泛了紅,濕潤起來,歷經生死輪回後又一次見到身邊最親近的人,這種感情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那名遠遠走來尋人的青衣小婢梳著常見的雙丫髻,系著同色系的流蘇發帶,簪著兩朵珍珠攢成的珠花。

雙喜腳步急匆匆而來,在看到湖心亭中的主子時臉上不自覺便帶上笑,快步走近。

「姑娘,您可讓婢子好找啊。」

陶靜姝掩口打了個呵欠,笑道︰「屋中悶熱,我就出來吹吹風,涼快涼快。」

雙喜也跟著笑,「婢子也是這樣想,所以便到園子來尋姑娘。」略停了下,又接著說︰「可姑娘出來怎麼能不叫人陪著呢,雖說這是咱們自家府邸,但總歸還是要小心些。」

她的言外之意陶靜姝听出來了,柳姨娘母女明里暗里對她下手,如雙喜這樣的身邊人怎麼可能不知道,自然對她們有所防備,可根本防不勝防。

前幾世她采取的多是避讓,總想著惹不起總躲得起,安生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了,誰知道這世上有些人根本不是她想躲就能躲得過去的,她們就跟瘋狗似的非要咬她,而且還是不死不休。

所以這一次——陶靜姝決定了,她不再避讓了,連出家都無用,退無可退,那就背水一戰,既然對方不想她好好過日子,那就大家都別想好過,弄不死對方也得惡心惡心她。

陶靜姝伸手左右交叉握了一下手腕,嘴角噙上一抹帶著殺意的冷笑,目光變得堅定。

雙喜瞠目看著眼前的姑娘,覺得姑娘似乎哪里變得不一樣。

微微偏了偏頭,陶靜姝若有所思,說來也奇怪,綜合前幾世的經歷來看,她家五妹似乎有趨吉避凶的能力,而且好像特別容易獲得別人的好感,得到貴人相助。

可以肯定的是五妹並不會那些所謂的玄門法術,或許是她手邊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可以助運之類的,甚至可能突然造成某人的行為失常——

前幾次重生,她察覺因為五妹這種不可思議的能力,已經讓一些世家貴女對她敬而遠之,只不過五妹日子太過順遂不免有些得意忘形沒注意罷了。

雖然因為每一回她都死在五妹之前,並不知道五妹後來的結局,不過,她覺得大約是不好的。一個人若是天選之子,天生的氣運驚人倒也就罷了,但若是存在一些人為的作弊手段,藏得再隱蔽還是會讓人察覺。

不得不說,陶靜姝無意中猜到了每一世陶玉顏的結局。

畢竟東西偷來的就是偷來的,終歸不是屬于自己的,最後總是會受到反噬。

抬手揮了下寬大的衣袖,陶靜姝從飛來椅上起身,微一抿唇,對雙喜笑道︰「風我也吹得差不多了,咱們回去吧。」

說完她便朝亭外走去,雙喜趕忙跟了上去。

看著姑娘的背影,雙喜心中那種姑娘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的感覺越發深刻,可明明姑娘還是姑娘啊。

陶靜姝的步子邁得大,卻很穩,又很優雅,帶著一種獨有的韻律。

似乎有很多年沒有這樣看過國公府的花園了,讓人陡然生出一股懷念感。

曾幾何時,她竟然也會想念國公府的一草一木?

陶靜姝邊走邊看嘴角帶著一抹自嘲的笑,目光不經意間落到那一叢開放得熱烈濃艷的玫瑰上,腳步隨即停了下來。

記得五妹曾說過,玫瑰代表愛情,所以有個傻子就種了一園子的紅玫瑰想討心上人的歡心,結果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一片痴情換回了寂寞。

嗯……讓她想想,這個時間,玫瑰代表愛情的話還沒有從五妹的嘴里傳出去呢。

「姑娘,五姑娘。」

听到雙喜的低語,陶靜姝抬頭看去,果然在前方的鵝卵石花徑上看到了正嫋嫋而來的陶玉顏主僕三人。

相較于她這個國公府的嫡女,這國公府的庶出五姑娘可說是著錦簪金富貴無比,不知情的人猛然一看,恐怕都會將兩人的身分搞混。

陶靜姝沒有動,一臉平靜地看著那三人緩步朝自己走來。

渾身上下帶著過人氣焰的陶玉顏心中有些訝異,平時嫡姊看到自己基本都是能避就避,並不主動跟她打招呼,怎麼今日卻像是等她上門似的。

雖然有些不解,但是既然踫到了,還是要跟對方打個招呼問個安。

陶玉顏微笑道︰「給大姊姊請安了。」

陶靜姝只輕輕點了下頭。

做為國公府矜貴的嫡女有些架子她一旦擺著,對方就得受著,如果平和不爭、心性淡泊被人認為是軟弱可欺的話,不如就旗幟鮮明地亮明陣勢,擺出立場來。

她們不是一路人,她也不想跟陶玉顏扮什麼姊妹情深。

陶玉顏心中越發覺得怪異起來,嫡姊今天是心情不好嗎?平日里就算再怎麼樣,也會給個笑臉,溫言幾句做為回應。

陶靜姝看了雙喜一眼,抬步就走。

雙喜心領神會,立時跟上,心中暗喜,姑娘這樣就對了,以往那是太給那些人臉了,顯得姑娘性好能欺侮。

就……這樣走了?站在火紅玫瑰花叢旁的陶玉顏有些愕然,這種情形她從來沒有想過,也從來沒有遇到過。

自從她穿越到這具身體里,因為有系統的加持一直是順風順水,先是幫助姨娘固寵,成了父親的解語花貼心人,而她也一躍成為國公府最受寵的姑娘。至于陶靜姝這個原本的天之驕女,與她一比便顯得黯然失色,近年已是如同隱形人般的存在。

她一直沒把嫡姊放在眼里,畢竟她有系統在手,嫡姊便是天生氣運加身,她也能全部搶奪到自己手里。

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陶玉顏暗自哼了一聲,有什麼好跩的,只要她開口要求系統,到時候什麼好處還不都是她的。

「紫鵑、雪雁,我們走。」

紫鵑、雪雁是她的兩個貼身大丫鬟,也是她從《紅樓夢》里選的林黛玉的兩個丫鬟的名字,比那什麼雙喜、雙桃的,听起來有水準多了。

自家姑娘心氣不順,身為丫鬟自然不會上趕著觸霉頭,紫鵑和雪雁兩個丫鬟老老實實地跟上去,謹言慎行,畢竟五姑娘可不是什麼好性子的人,這府里除了大姑娘性子和順,就沒有一個好相與的主子。

另一邊,陶靜姝主僕二人徑直回轉攬芳院。

站在離院門十幾步外,抬頭看著門匾上龍飛鳳舞的「攬芳院」三個大字,陶靜姝有些許的恍惚。

這是她的院子,門楹上的題字是祖父親手所寫,她在這里渡過了好幾回的閨閣時光。

景物依舊,只是她這個主人卻已歷經滄桑,滿心風霜。

雙喜不明白姑娘為什麼站在這里不繼續往前走,但也沒敢驚動恍似在沉思的人。

一道粉色身影從院門中走出,看到站在幾步開外的陶靜姝時,臉上瞬間帶上了甜甜的笑,盈盈一福身,嬌俏地道︰「姑娘回來了。」

聲音打斷了陶靜姝的思緒,她將目光落到了粉衣婢女身上。

雙桃明眸善睞,嬌俏可人,身姿婀娜,這等姿色體態比許多大戶人家的姑娘還要出色許多,奈何主人出身不好,便是禍非福,光這國公府中覬覦這副姿色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人。

好在雙桃是個聰明的,早早抱上了陶靜姝這個靠山,國公府嫡出大小姐的名頭還是很好用的,替她擋了不少的是非與災禍。

只是生了這樣一張臉,又身在國公府這樣的權貴人家,雙桃心思便有些多,一心想著做陶靜姝的陪嫁丫鬟,日後混個姨娘做半個主子,畢竟以她的身分,母家父家同樣尊榮,婚事必然差不了。

至于配給管事小廝這種事,心氣高的雙桃是從來不會考慮的。

也是她這個做主子的不懂人心,以為給雙桃找個清白人家當正頭娘子才是對人好,不想反倒被雙桃怨恨,讓有心人鑽了空子,她有一世因此喪命,另一世卻害了雙喜。

如今再次看到雙桃,她的心情十分平靜。

十幾年的青燈黃卷,讓她把什麼都看淡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無法強求,合則聚,不合則散。

大約她唯一無法看淡的就是陶玉顏這個庶妹了,這一回她生活的唯一目的就是給對方添堵,對方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這應該就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吧。

對此她並不會有任何的歉疚,她一個九世被害的人,為什麼要對罪魁禍首愧疚,那還有天理嗎?

她這一次又一次的重生,說不定就是老天爺看不過眼才得來的。

或許她想要成功轉世,不再重復人生,干掉五妹才是唯一的辦法……不為別的,只單純為了結束這令人作嘔的重生,她陶靜姝要選擇當一回快意恩仇的人。

她下定決心,擺了下衣袖,一言不發從雙桃身邊走了過去,逕自走入院門。

雙桃詢問地看向雙喜,雙喜搖搖頭表示不解,然後快步跟了上去,雙桃皺了皺眉,又朝姑娘剛剛看的地方瞄了幾眼,什麼都沒看出來,索性不想了,也轉身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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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7-28 15:52:00
本文最後由 匿名 於 2023-7-28 15:55 編輯

掛名皇后 第一章 累積九世的反擊(2)

陶靜姝回了自己的閨房,先在雙喜的服侍下淨了手臉,雙桃進去的時候,她正從雙喜手中接過一本書。

雙桃並不是空手進來的,而是用托盤端了杯香茗,蓮步輕移走到主子歪著的軟榻前,默默將茶放到了榻上的小案上。

陶靜姝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曾經她太好脾氣,被人當成了軟弱可欺,甚至奴大欺主,這回她就擺出架子,讓人不敢越雷池一步,守好自己的本分。

  

書雖然拿在手上,也隔一會兒就翻一頁,但陶靜姝的心思卻根本沒在書上,一個字都沒入眼。

過了片刻,門外小丫鬟抬手打了個手勢,雙喜便轉身出了房,不一會兒,捧著一只包袱走了回來。

「姑娘,針線房把這季的新衣送來了,您要看看嗎?」

陶靜姝聞言放下手中的書,雙喜立時托著包袱上前,將之放在榻上打開。

陶靜姝隨意地瞥了一眼,道︰「倒還是老樣子。」一貫的將她往清湯寡水上打扮,而她家五妹卻總是光鮮亮麗,透著少女獨有的鮮女敕。

總有人對外一直傳言國公府的大姑娘像仙人似的,裝扮自然是月兌俗出塵的,且盡是宣揚她性情溫婉大度、體恤下人、友愛手足、憐恤弱小……將她塑造成一個近乎完美的模樣,一旦她做出有悖于傳言的言行,恐怕立時會遭到質疑批判。

讓她一個不慎被人從神壇上拉下來,這正是傳謠言的人的打算。


雙桃是個心思玲瓏的人,察覺到這次自家姑娘並不是很滿意送來的衣服,便開口道︰「姑娘若是不喜歡,婢子拿去叫針線房的重做。」

陶靜姝卻擺了擺手,「不必,雙喜收起來吧。」

「是。」雙喜抱了包袱下去。

「姑娘既不喜歡,又何必委屈自己?」雙桃忍不住問。

陶靜姝看了她一眼,伸手又拿起了書,隨手翻了一頁,這才說道︰「她們能有一堆的理由拿出來說,何必跟她們多費口舌?去匣子里拿些銀兩到錦繡閣訂兩身衣裳。」

雙桃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忙應道︰「是。」

臨轉身前她忍不住覷了主子一眼,不去爭執,直接找人另做,打的還是針線房的臉。

針線房的管事得到消息後自然知道主子這回不甚滿意,這比將衣服打回跟她們理論效果更立竿見影。

她離開之後,陶靜姝才朝她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勾了勾嘴角。

兩個大丫鬟不在身邊,陶靜姝也不維持儀態了,直接歪在軟枕上,將一方手帕蒙在了臉上小歇。

雙喜收拾完衣服回來就見她這副模樣,立時手腳都放輕了,慢慢退到外間去,並給小丫鬟使眼色打手勢讓她們都退到外面去。

兩個小丫鬟輕手輕腳的退出屋外,在廊檐下繼續當差。

攬芳院中有一株桂樹,每當金秋時節,滿院飄的都是桂花香氣。

此外也種有其他花木,還有一座假山,一汪清池,池內還養有幾尾觀賞魚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

盛夏,有風,蟬鳴不斷,這並不是個適合午憩的天氣。

院中的兩個粗使婆子拿了黏竿黏樹上的蟬,以免打擾屋中姑娘。



本是想閉目養神,不料卻真睡了過去。

大約是才重生心神疲累的緣故,陶靜姝睡得很沉,不是自然睡醒而是被人叫醒的。

雙喜的表情並不太好,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將事情原委稟告給姑娘听,「寧順侯府來人,說是老夫人想念姑娘想接姑娘去住一段日子,可卻被府里的人擋了回去,若不是雙桃正巧回來踫到,侯府的人還真以為姑娘身體不適,不便出門呢。」

被叫醒的陶靜姝有些迷茫,讓自己清醒了一下,才消化听到的消息。

每次重生的時間都不一樣,每一回重生事情的發展也略有不同,相同的是事情的發生都有跡可循,只要用心便能梳理出一個簡單的脈絡來。

原來柳姨娘母女早就開始著手切割她跟外祖家的聯系了啊,也就是今天雙桃不巧撞破了,否則大約還需要些時間才能發現。

這也算是意外之喜。

「來人可走了?」

「沒有,知道是府里人糊弄他們,自然要得到姑娘的確切消息才會回去覆命。」

陶靜姝揉了下額角,垂眸道︰「收拾東西,咱們去侯府。」

「姑娘?」雙喜微驚。

陶靜姝卻是朝她微微一笑,「對,既然有人不想我去外祖家,那我就非得去不可,咱們這就去見我外祖母,順便小住。」

雙桃聞言已經歡喜地開始招呼小丫鬟一起收拾東西。

見姑娘主意已定,雙喜也沒再說什麼,加入收拾東西的行列。

大家姑娘出行,那隨身的物什收拾起來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一院的人收拾了近一個時辰才算妥當了,另外馬車是自然要的,隨行的丫鬟婆子護衛也不會少,動靜肯定不小。

現今掌著國公府中饋的柳氏是第一個知道陶靜姝要出門的,在听到雙桃與侯府的來人撞上的消息後,她就有種要糟的預感,果然。

陶靜姝是國公府的嫡女,外祖家又有權有勢,她只能偷偷模模不招人眼地使絆子,半點兒都不敢讓人知道。

所以,知道大姑娘收拾東西要去寧順侯府小住,柳氏非但沒敢說半句反對的話,還趕緊招呼人為大姑娘準備出行的一應事物,心里窩火自不必說,卻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最後,陶靜姝一行總共用了大小馬車共計四輛,兩個大丫鬟,兩個小丫鬟,兩個粗使婆子,十個護院。

一輛馬車自然是坐著陶靜姝和她的兩個貼身丫鬟。一輛馬車坐小丫鬟和粗使婆子,其他兩輛馬車則放著陶靜姝的日常用品,還有一些禮物。

即使是到外祖家做客,禮物還是需要準備的,這是禮數。

看著逶迤而去的車隊,柳氏突然有種錯覺——陶靜姝好像打算一去不回似的。

柳氏領著丫鬟回自己的院子,在院門前看到了女兒。

女兒雖然才十四歲,但已生得明眸皓齒,冰肌玉骨惹人憐,再長幾歲,定是位傾國傾城的女嬌娥。

可不知為什麼,隨著女兒年紀漸長,柳氏越來越有點不敢面對這個聰明早慧又特別有主見的女兒,莫名的有點怕。

好比此時此刻,女兒只是沉著臉看著自己一言不發,她就莫名心底一陣發寒,手都控制不住有些微抖。

柳氏定了定神,用力捏住自己手里的帕子,強自鎮定地開口道︰「她走了。」

陶玉顏點了點頭,心情不是很好不想多說話,領著丫鬟回自己的院子。

若不是她之前花費了大量的積分兌換陶劍鳴夫人的好感度,也不至于沒有足夠的積分兌換道具,讓嫡姊輕而易舉地出府。

但凡她有足夠的積分,便兌換出商城里的秘藥給老夫人喝下,家里祖母有恙,身為嫡長孫女的陶靜姝便不能隨意出府,否則就是不孝。

在古代,一頂不孝的帽子壓下來,任誰也頂不住。

這幾年,嫡姊因為姨娘就如同被困在籠中的鳥兒,幾乎斷絕了與府外的聯系,只要將老夫人對嫡姊的疼愛繼續搶奪過來,就憑嫡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閨中弱女還能有什麼作為?

等嫡姊所有的機緣都轉到她的手中,到時候她就是整個定國公府最受人矚目、最受寵的小姐,再嫁個位高權重的男人,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女就是她了,屆時便可以呼風喚雨,為所欲為。

但是……今天發生的事情有點月兌出她的掌控。

這幾年她享受到系統帶給自己的便利,習慣了行事無所顧忌、為所欲為,突然冒出不在掌控的事,這讓她很不舒服。

穿越以來,她最不滿的只有自己的出身。

為什麼她只是一個姨娘生的?

她可以利用系統讓父親迷戀母親,卻沒有辦法對抗這整個時代——姨娘是沒有資格被抬為正妻的,她永遠是庶女。

可惜嫡母死得太早,否則她或許還能作弊兌換好感度,讓嫡母將自己記入名下,這樣出身立時便不一樣了,即使跟真正的嫡女還是有所區別,但在婚嫁市場上的位置一下就能提升。

在這種男尊女卑的時代,嫁人絕對是女人改變命運最好最快的捷徑。

陶玉顏向來看不起那些放著捷徑不走,卻要老老實實一步一腳印前行的,在她看來那都是傻瓜,走捷徑才是快樂的!

就好比她一開始老老實實地攢積分,結果等她用積分兌換到美貌度後,別人只要一看她的臉立刻就對她有好感,然後好感度成功換到積分,積分又換成她需要的美貌度、迷人度,還有她需要的商場道具,她一下就成了人生贏家。

女人誰不想要一張美麗的臉,最好成為世界第一美女,所以她只要有積分就忍不住兌換成美貌度,一再提升自己的美貌。

可惜的是,積分經常不夠用,要不現在她早就美出天際了。

早亡的嫡母出生侯府,長得花容月貌,嫡姊繼承了她的基因。

而這具身體的生母柳姨娘只能說是小家碧玉,尚算清秀,當初要不是趁著父親酒醉爬了床,也無法得到姨娘的位分,更慘的是,這具身體原本的長相肖父,偏偏父親生得國字臉濃眉大眼,把她的顏值拉得相當慘。

人都是視覺動物,剛穿來的時候她的生活實在不理想,可想而知,當她從系統那里得知嫡姊運道極好,而她有方法搶奪她的氣運時有多喜出望外。

這些年她透過系統的幫助,日子果然過得越來越風生水起,而嫡姊則變得泯然于眾,被眾人遺忘。

前些天系統說過,就在近期,嫡姊還有一次至關重要的機緣,會是她命運的轉捩點,所以她一再叮囑姨娘一定要看緊嫡姊,不能讓她離開她們的監控。

但是……姨娘果然是個沒用的東西!

縱使困不住她,難道就不能想個法子讓身為妹妹的自己也跟著一起去嗎?

嫡姊那種溫軟和善的女人,只要說幾句好話,即使心里不願意,面子上也會有些抹不開,到時候事情自然就成了。

她卻不知,如今的陶靜姝是重生回來的人,而且打定主意跟她杠上了,原本可能行得通的現在卻是不行了。

「宿主,宿主。」

腦中突然響起系統冰冷的機械音,陶玉顏有些不耐煩地低聲回應它,「又怎麼了?」

系統道︰「本系統檢測到氣運擁有者陶靜姝對宿主的惡感度上升,現在統計資料為負一萬點,而且數值還在不斷攀升。」

陶玉顏瞪大眼眸,惡感度上升?嫡姊對她的好感度一直是及格線之上,不慍不火的,怎麼會突然這樣大幅度攀升惡感度?

惡感度太大的話,她做為厭惡對象就再也不能從對方那里獲得氣運,因為氣運本身就是玄而又玄的東西,擁有者的主觀意念太強的話,也會影響到氣運。

強行奪取的話,是會被反噬的。

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命格太輕,承載不了過多的福分,尤其是強行奪取的氣運沒有經過原擁有者的緩和,反噬力道會更強。

這也是這些年來她雖然極度嫉妒厭惡嫡姊,卻一直跟她保持友好關系,甚至有時也會努力刷刷好感度的原因。

因為由氣運擁有者自願分享的運氣是溫和無害的,但是現在是怎麼回事?

怎麼好感度一下歸零,惡感度反而不停攀升?

不行,得想辦法。

不能讓嫡姊對她的惡感度繼續攀升上去了,她現在還沒搶到最關鍵的機緣,還需要嫡姊的好感度。

突然系統發出警報聲,尖銳的警報聲在陶玉顏腦海中回蕩,她有好一會兒陷入失聰,接著系統像是斷電停止,她也昏倒在地。

跟隨在後的紫鵑等人七手八腳的趕緊上前將她扶進院里,安置在榻上。

過了好一會兒,陶玉顏好像听到系統重新開機的機械聲,然後又听到系統冰冷又機械的電子聲音說「系統重新開機中」,然後是一陣哧啦哧啦電子干擾般的魔音穿腦。

幾次之後,系統終于重啟成功,這個時候因為系統不斷重啟干擾腦部導致昏迷的陶玉顏也慢慢醒了過來。

然後當她打開系統面板的時候,卻發現許多按鈕消失或者變成了灰色,無法使用,她頓時傻眼。

系統在她連續不斷歇斯底里地追問下終于不再卡頓,回答了她,「由于惡感度超出系統承載上限,該定位對象已經徹底從系統抹去,無法再對其擷取相關數值。」

陶玉顏一下就愣住了,什麼意思?無法再擷取相關數值?

也就是說從此嫡姊月兌出了自己的掌握,這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啊?

「由于系統受到這世界強力反噬排斥,部分功能永久喪失。」

陶玉顏︰「……」

俗話說知足常樂,太過貪得無厭必將遭到反噬。

陶玉顏貪心不足,終究得到了來自受害者的絕地反擊。

生性淡泊善良的陶靜姝積攢九世的怨念反噬,終于讓這天殺的系統失去了對她的分析功能。

系統能夠清晰感覺到來自原擷取數據對象的強力反撲,只要它敢再對陶靜姝出手,助紂為虐,瞬間便可能被直接抹殺。

有些底線,始終是不能踫觸的!

因為丟失了太多強大的外掛而深重打擊的陶玉顏一時承受不住落差,再次陷入昏迷。

她接連兩次毫無征兆的昏厥讓伺候的丫鬟慌了手腳,急急稟告了柳氏,柳氏忙拿了國公府的牌子讓人去請太醫。

她雖然在面對女兒時有點害怕,卻也知道自己立足的根本在女兒身上,所以無論如何女兒都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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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名皇后 第二章 撕破友好假面具(1)

坐在前往寧順侯府馬車上的陶靜姝,還在為庶妹身上那不知名的力量而有些煩惱。

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未知。

對抗近乎神佛的力量,能否求助于神佛之力呢?


她本是不信神佛的人,但幾次重生早已打破了她舊有的觀念,求神拜佛雖不熱衷,但到底還是信了。

馬車緩緩在寧順侯府正門前停下,雙桃先行下車,然後擺好了腳凳,由雙喜攙扶姑娘下車。

他們這一行聲勢不可謂小,自然引人側目,早一步得到消息的寧順侯老夫人早早派了婆子到大門口接人,看到正主兒下了馬車,趕忙上前福身請安。

「兩位嬤嬤辛苦了。」

陶靜姝話才完,雙喜已經遞出了兩個荷包。

前來迎人的兩位婆子笑容滿面地收下了,然後上前一步扶人。

高門大戶的宅院佔地極廣,故內宅之中多備有軟轎,見影壁旁有兩個粗壯婆子抬了頂垂紗步輦候在一邊,陶靜姝手搭上婆子的手臂,慢走幾步就要上輦。

此時,幾個人從正院走了出來,雙方不期然的打了個照面。

當先兩人看似並排而出,實則一先一後錯開一步,隱晦地分出了尊卑。

走在前頭那人,一身牙白色錦袍,玉帶束腰,錦冠束發,手握一柄灑金摺扇,此時扇面打開在手中輕搖。

他的面容清俊,眉宇藏鋒,目光掃人不經意間透出幾分威嚴,那是帝王家養出的尊榮。


身為定國公府的嫡長姑娘,陶靜姝對皇家人並不陌生,更何況她幾次重生,知道有些人即便現在沒見,遲早也有相見的一天。

眼前這位便是登基三年的新皇,只生公主不生皇子的豐佑帝,記得最後只能從宗族近支過繼繼承大統。

悲慘啊!

繼位之爭鬧得沸沸揚揚血雨腥風的,不知有多少人家被牽扯了進去,可惜她一向來不及知道到底最後過繼的是哪一家的世子就死了,有點兒小遺憾。

只瞧一眼,她便垂眸抬腳上了步輦,落下的輕紗遮住了她的身形,兩個粗壯婆子輕巧地抬起步輦往內院走,後面婆子丫鬟跟了一串。

那從正院門內落後走出的人往這邊看了一眼,心里一驚。

等到那一行婆子丫鬟都進去了,微服出宮、搖著扇子的豐佑帝龍牧歸下巴朝那方向點了下,笑著輕聲道︰「定國公府的大姑娘?」

落後龍牧歸出來的是寧順侯府的世子徐潛風,他曾是太子伴讀,跟龍牧歸可說是從小開始的交情,聞言應道︰「正是。」

龍牧歸緩步下了台階,邊走邊道︰「記得上一次見她才七、八歲,如今也是個大姑娘了。」

這話徐潛風沒接,保持沉默。

「她這是來看老夫人了?」

「該是祖母想念表妹,便接來小住。」

龍牧歸低笑一聲,「自從你姑姑去世,你表妹也有幾年不曾出過國公府的大門了吧。」

  

徐潛風的表情一變,嘴唇瞬間抿成了一條線。

大戶人家的事誰不知道誰,定國公掩飾得再好也瞞不過有心人的探查,什麼情深意重,說白了就是寵妾滅妻。

只不過,姑姑已經不在了,只留下了表妹這骨血,只要國公府不怠慢她,他們也就睜一眼閉一眼。

這幾年他們一直有派人上門探視或是邀約小住,但是表妹一直不曾應邀,這次怎麼會來?還來得這般急?

徐潛風滿心疑問,很想現在就找人親自問一問,偏偏他正伴駕啊。

這個時候,性急的徐潛風真的有些嫌棄皇上礙事了。

龍牧歸扇柄朝那幾輛趕往側門的馬車點了點,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道︰「這是搬家嗎?」國公府和侯府才幾條街的距離,這串個門怎麼勞師動眾的。

徐潛風越听越是不安,龍牧歸卻像是察覺不到臣子的心情般,繼續散步一般往前走著,嘴角噙著一絲笑意,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著天。



最後,徐潛風實在是忍不住了,抱拳行禮恭敬道︰「今天就送龍兄到這里,在下失禮不送了。」說完轉身就跨回侯府大門。

龍牧歸笑著目送他,輕輕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似的說了句,「還是這樣說風就是雨的啊。」

雖然只是打了個照面,但他看那位國公府的大姑娘可不是個簡單的,目光沉靜,波瀾不興,舉手投足間氣質雍容,有著見慣風浪的沉穩。

嗯,有當家主母的氣勢。

想想也真是有意思,當初那個粉團子一樣的小可愛,多年不見竟然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小美人。

外頭傳言定國公府的嫡女有若仙人,目無下塵般清冷,甚至一心向佛不欲理會塵事,今日一見,哈,她不是目無下塵,只是骨子里帶著一股矜貴,整個人顯得疏離淡漠罷了。

這不是她的性格造成的,而是她的出身決定的,她的出身和位置注定了她不會待人太過親和,自然與人拉出一段距離。

又嫡又長,無論她自己願意不願意,在偌大的國公府她無形中便會成為一個標竿,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她不是自己,她代表著國公府女子對外的形象。

這姑娘十分能撐場面,這是龍牧歸對再見陶靜姝的評語。

唯一可惜的是,她不是男兒身,否則現今的定國公府想必會是另一種局面吧。

「咱們也回吧。」

一眾侍衛默默地跟上去。

那邊掉頭進府的徐潛風大步流星地往內院走,要去看許久不見的表妹。

他的速度太快,最後反而追上了步輦。

既然追上了,他也就不著急了,索性跟在步輦之後慢慢往祖母的福善堂去。

到了地方,走下步輦的陶靜姝忍不住看了世子表哥一眼,就見徐潛風笑著朝她作了個揖,想著母親還在世時,自己回外祖家時他也是有照顧自己的,陶靜姝不由得一笑,福了一禮回他。

表兄妹一同步入福善堂,此時屋內很是熱鬧,寧順侯府的夫人和姑娘們齊聚一堂,都是為了見見幾年不曾出門走動的陶靜姝。

看到孫子也跟著一起進來,徐老夫人有些訝然,她是知道今天有貴客到訪,不過卻也沒多問。

一見長得亭亭玉立的外孫女,徐老夫人的眼眶一下便紅了,拿手帕按著眼角,語帶哽咽地道︰「快起來快起來,過來讓外祖母好好看看。」

陶靜姝眼眶濕潤地坐到外祖母身邊,嘴畔眼中卻含著笑,「外祖母。」

徐老夫人抓著外孫女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一邊看一邊說︰「小小年紀,怎麼就穿得這麼素淨,看看這頭上簪的、手上戴的,哪里像個國公府的嫡姑娘。」

這定國公府,讓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姨娘主持中饋就罷,竟還敢這樣怠慢府里的嫡出姑娘,可憐她這沒娘的外孫女。

徐老夫人心里這麼一想,眼淚便不受控制地落下來。

陶靜姝急忙替外祖母拭淚,口中安撫道︰「祖母不要這樣,我在府中過得還好,只是今天出來的匆忙沒做太多打扮才顯得素淨了些。」

「可我怎麼听說你被圈在了府里,連外面的消息都听不到一絲半點?今天若不是侯府去的人湊巧被你的大丫鬟遇上,我們祖孫倆是不是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面了?」徐老夫人越說心火越旺,最後拍著身下的錦褥,罵道︰「那起子上不得台面的東西竟敢這樣糟踐你,今兒到了外祖母這里,就安心住下,我們寧順侯府還養得起一個姑娘。」

陶靜姝柔聲說︰「都听外祖母的。」

寧順侯夫人也跟著勸慰,「母親別動氣,為那起子人不值當。如今姝兒到了咱們府里就是回家了,我們自會好好待她。」

「就是就是。」

「定國公府如今也是沒個規矩。」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說著,口頭上對定國公府如今的現狀進行了不同程度的批判,而陶靜姝也在這種情形下確定將在寧順侯府長住。



半個月後,長安侯老夫人大壽,陶靜姝和陶玉顏在長安侯府的花園不期而遇。

如今的陶靜姝妝扮一改之前的寡淡,衣飾明艷鮮女敕,帶著符合她年歲的鮮亮靈動,其他同樣來拜壽的各家女眷們,目光不禁在姊妹倆身上來回打量,各有想法。

這些日子,京城有不少關于定國公內宅的風言風語,如今再看這嫡庶姑娘相逢,那真是公開處刑啊,一個姨娘生的,衣著首飾比嫡出的還要精美華麗,這委實有些不像話。

先前長安侯老夫人跟陶靜姝說話時,問及頭上的那枝紅寶石簪,陶靜姝直言自己今天的首飾都是外祖母請鋪子重新打制的,不著痕跡間就將定國公府寵妾滅妻,苛待嫡女賣了個干干淨淨,也為她這幾年從不曾在人前露面做了完美的解釋。

再有之前國公府請太醫去給府里的五姑娘看診之事,今日出席長安侯老夫人壽筵的各府女眷頓時心里便對定國公府的五姑娘有了別的看法。

此時的陶玉顏內心也是十分的後悔,這些年她過得太過順風順水,習慣了被人捧著奉承著,加之系統在手,讓她有些得意忘形。

想著自己到了婚嫁的年紀,在侯府老夫人壽筵這樣的場合露面一定要足夠驚艷才行,卻忘了她庶出的身分,這打扮逾矩了。

要知道,大戶人家的夫人,對于嫡庶之別是非常看重的,也對「規矩」二字很是遵從。

即便她有系統在手,如今也沒有那麼多的積分兌換到足夠的好感度來讓情勢往對自己有利的方向發展,不禁有些焦急。

偏偏她的嫡姊卻是一副冷眼旁觀的架式,半點兒打圓場的意思都沒有。

古代的大家閨秀不是最重家族名聲,不管內斗得再厲害,出門也都保持著闔家和睦的假象嗎?以前嫡姊也確實是這樣做的,但為什麼現在不一樣了?

抿了抿唇,陶玉顏悄悄在袖內攥了下拳,快走幾步到嫡姊身前開口道︰「見過大姊姊。」

陶靜姝只冷淡地點了下頭,沒有開口的意思。

此時,定國公府的其他姑娘相攜而來,笑著同陶靜姝問好,一群人圍坐成桌。

「你們也好。」陶靜姝笑著回應了她們,卻是連個眼神都不曾分給一旁的陶玉顏。

若大家都是嫡出,有這種不同的態度也是正常,問題是,在場的嫡庶皆有,不僅僅有其他房的妹妹,也有陶靜姝的另外一位庶妹在,所以陶靜姝的區別態度便顯得格外分明。

那是在國公府排行為九的陶玉枝,她今年十一歲,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衣著首飾上卻與同是庶女的陶玉顏有了明顯的差距。

陶靜姝微微蹙眉,帶著幾分不贊同的直言不諱,「針線房平素給我做的衣服太過寡淡也就罷了,怎麼也給小小年紀的你用這樣素淨的料子,襯得臉色都不好看了。」

陶玉枝局促地低了低頭,訥訥不敢言。

陶玉顏忍不住輕咬下唇,悄悄攥緊了攏在袖中的右手。

陶靜姝則兀自說下去,「我如今也不在府中,就勞煩五妹妹跟柳姨娘說一聲,小姑娘花樣的年紀,別委屈了,咱們府里也不差那幾匹料子。」

陶玉顏覺得自己的臉好疼,這是被人當面甩巴掌啊。

陶玉顏咬牙道︰「姊姊言重了,姨娘想是一時沒看顧到才讓下面的人鑽了空子。」

陶靜姝點了下頭,表示了贊同,「家業大了,難免出幾個刁奴,處置了也就是了。」

陶玉顏卻覺得嫡姊口中的那「刁奴」說的是她們母女倆,面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妾是半個奴才,她這半個奴才生的女兒,就算是國公府的主子,出身上也低了別人一等,這是她最為痛恨的地方!但如今嫡姊朝著這死穴狠勁兒地踩,她卻偏偏無法反擊,氣得快吐血。

「大姊姊幾時回來啊,老祖宗說過幾天帶我們去別莊上避暑,我還想著跟大姊姊住一個園子呢。」

說話的是定國公三房的嫡女陶靜芳,在國公府姑娘中行三,向來跟陶靜姝走得近,瞧不上柳氏和陶玉顏作派的她,甚少搭理她們。

她也是陶玉顏擁有的系統統計中為數不多對她沒有好感,只有惡感度的人,陶玉顏也索性不刷對方的好感度了,兩廂不搭理。

陶靜姝笑了笑,說道︰「倒要叫妹妹失望了,我暫時怕是不會回去,外祖母一心禮佛,我要陪她老人家去庵堂住些日子祈福。」

「哦,這樣啊。」

「是呀。」

陶靜芳也不沮喪,笑著又開了個話題,「不過,姊姊這樣打扮可真好看,這些首飾之前倒沒見姊姊戴過。」

陶靜姝也笑著回答,「這些都是外祖母給我添置的,以前那些樣式太舊了。」

陶靜芳忍不住朝陶玉顏哼了一聲,都是那柳氏搞的鬼,把自己女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卻讓大姊姊素衣素簪,還對外宣揚說是大姊姊就喜歡素淡的裝束。

呵!以前也是大姊姊好性兒,不跟她們計較。

大姊姊寬容大度,倒叫人覺得好欺負,讓某些人得意了,不曉得天高地厚的。如今大姊姊一旦不忍讓了,她們就該曉得厲害了。

真當國公府的嫡長姑娘是沒脾氣,任人拿捏的嗎?

這個時候的陶玉顏心中對自己的姨娘十分的痛恨,沒有格局的小家子氣,非要在這些明面上的東西動手腳克扣,現在害她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眼。

其他賓客或明目張膽或躲躲閃閃的目光,更是讓陶玉顏如芒在背,恨不得立時消失。

陶靜姝卻是輕笑一聲,不以為然地道︰「各人眼光審美不同,倒也怪不得柳姨娘。」

陶靜芳就別有意味地「呵」了一聲,在團扇後撇了下嘴,說︰「那柳姨娘的審美倒也挑人,看她給五妹妹挑的就很好。」

陶靜姝對此僅是一笑,沒多作一字評價,卻讓人看出了無數的含意。

有些手段陶靜姝不是不懂、不是不會用,只是以前懶得與人計較,久而久之倒把某些人慣得目空一切,做事便無法無天起來。

說實話,若不是為了終結這無休止的重生,她其實更願意與人無爭的平淡過日子。

有不少人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陶靜芳這話相當于直接打臉,一點兒面子沒給國公府的那位柳姨娘留。

眾人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什麼人什麼位置,大戶人家最恨的就是這種妖媚惑主的,那是禍家的根源,定國公府就是最好的明證。

多少次的皇位更迭,定國公府都屹立不倒,可是現在因為柳氏倒有亂家的征兆了。

定國公原配早逝,膝下並無嫡子,若是能夠早些娶個繼室進門,說不定如今早有嫡子頂門立戶了,也不至于今日膝下只有一個體弱多病的庶子,能不能長大成人都不可知。

那庶子不是柳氏所出,生母難產而亡,一直養在柳氏膝下,也可以算是定國公對愛妾的回護吧。然而一旦那庶子不幸夭折,定國公再無子,百年之後這爵位落到誰人手中,只有天知道了。

明明已經出現襲爵危機,可定國公卻像是瞎了似的什麼都看不到,一意孤行寵妾,因此與定國公府的老夫人鬧得很僵。

這事在京城權貴圈並不是新鮮事,大家基本都知道。

為了緩和父親和祖母的關系,陶玉顏耗費了不少的積分去兌換好感度,可惜成效不大。

其實她忽略了人們對血脈傳承的看重,更忽視了這個時代對身分尊卑的劃分。

姨娘受寵竟導致兒子沒有嫡子繼承爵位,哪一個母親能忍?

所以,陶老夫人與柳姨娘的矛盾其實是不可調和的,任陶玉顏浪費多少積分都刷不到她滿意的結果,全做無用功。

陶老夫人也是少有對陶玉顏只有惡感度的人,大約是因為恨屋及烏吧,可為了在國公府生存,陶玉顏不得不時常去刷存在感和好感度,這也算是她的日常基本消耗。

陶玉顏暗自咬著牙,若不是因為這樣的場合不能任性離席,她早就拂袖而去。

因為身分所限,她只能生生受著委屈,這一切何其不公?

陶玉顏心中兀自憤憤,卻從來不曾想過,若不是她步步進逼,以陶靜姝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讓她受到這些待遇,一飲一啄,皆有因果。

陶靜姝不著痕跡地掃了她一眼,內心冷然。

雖然不知道庶妹擁有的不知名力量到底是什麼,但她猜測應該有一定的施展條件,只要多用心觀察注意,一定能找出蛛絲馬跡,予以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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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7-28 15:53:43
本文最後由 匿名 於 2023-7-28 15:57 編輯

掛名皇后 第二章 撕破友好假面具(2)

「你們怎麼這樣啊,又不是玉顏的錯,她姨娘做的事為什麼要怪到她身上。」

這個聲音一冒出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過去。

二八年華鮮花怒放的年齡,穿綾著錦,眉目飛揚,是魯國公府的嫡次女江芷珊。


看到她,陶靜姝的眉頭微蹙,她一直不喜歡這個江芷珊,這人每一世都算是五妹的閨中密友,替她出了不少次頭。

身為魯國公府的嫡次女,江芷珊身分足夠尊貴,有驕矜的本錢,但因為太過驕橫,在貴女圈中其實並不招人喜歡。

陶靜姝沒想慣著她,聞言回了一句,「江二姑娘多心了,我們並不曾說過五妹的不是。」

江芷珊哼了一聲,揚了揚下巴,「你們話里話外的意思不就是那個意思嘛,以為別人听不出來啊。」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不曾做過的事,又何必著急出面承認,這樣一來豈非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江芷珊沒有想到陶靜姝會直接回嘴,在她印象中,定國公府的大姑娘一向是個和善溫柔的人。

這些年陶大姑娘雖然一直不曾出現在京城閨秀社交圈子,但是因為自己跟玉顏關系好,也曾幾次受邀到定國公府做客,她見過陶大姑娘很多次。

眼前這人雖然一如往常臉上掛著淺笑,但目光卻是冷的,一種直刺人心的冷,讓她莫名的有些畏怯。

在江芷珊不由得移開目光後,卻听到對方發出一聲輕笑,繼續語氣柔和地道——

「知道你們交情好,為好友出頭也是關心情切,卻不好不分青紅皂白出口指責他人,二姑娘也是大人了,需得分清場合,知曉輕重。」

江芷珊尚未開口,另一道清脆的嗓音便響起——


「我家二妹唐突了,我在這里替她給陶家妹妹道聲對不起。」

陶靜姝抬眼看向開口的人,淡淡道︰「世子夫人言重了。」

魯國公府的大姑娘江芷容便是這長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向來是個長袖善舞之人。

江芷容做為嫡出正房,對于那些姨娘庶女天生便有著厭惡,尤其討厭每次都讓妹妹替她出頭,自己裝得一副委屈巴巴無辜人一樣的陶玉顏,小小年紀就興風作浪,也就自己那個傻妹妹才會被對方耍得團團轉。

「姊——」江芷珊不滿地叫。

江芷容冷目一掃,「閉嘴。」

江芷珊不甘不願地閉上嘴。

陶靜姝卻只是淡淡地看著,她不喜歡江芷珊,卻不代表她會喜歡江芷容,這姊妹兩個說穿了是一路貨色,她前幾次重生中可沒少了她們兩個蹦躂的身影。

嚴格說來,這兩個人中,如果非要喜歡一個人的話,陶靜姝倒寧可喜歡直來直往的江芷珊,而不是眼前笑里藏刀的江芷蓉。


定國公府和魯國公府雖然都是國公府,但是實際上是有等級差別的,先祖立有開國之功,所以定國公府從來穩穩壓著魯國公府一頭。

同為國公府的嫡出姑娘,她們難免會被人拿來比較,陶靜姝雖然不在意,但擋不住有些人始終放在心上,因嫉妒使人面目可憎!

江芷容喝止了妹妹,這才又轉向陶靜姝微微一笑,「說起來,咱們兩個也有許多年沒見過面,陶妹妹一直不出來走動,我還當妹妹是因為母親過世太過悲傷,導致身子出了問題要長期靜養呢。」

嘖!听,這話里的惡毒之意真是撲面而來啊。

一個貴女身分再尊貴,若身子過于羸弱,那也是會授人話柄,于親事更是大有妨礙。

陶靜姝神色自若地理了下袖口,口中笑說︰「我不像姊姊喜動,而且自我母親過世,我一直沒有收到什麼請柬邀約,自然是不好出來走動。」

江芷容嘴角微抽,臉上笑容不改,「妹妹說的倒也是。」幾年不見,她變得嘴上不饒人了。

旁邊听到她們對話的人,卻是各有心思。

陶靜姝出了母孝之後,在場有不少人曾給她下帖子,國公府對外的一致回覆是她身子有恙不便赴約,可如今陶靜姝的話卻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稍稍一琢磨,眾人就都明白了真相——定國公府的那位姨娘真是膽大包天,竟然試圖切斷嫡出姑娘跟外界的聯系,難怪直到現在陶靜姝的婚事還沒有半點兒風聲,想來也是那位姨娘在其中動了手腳。

陶玉顏在一邊臉色有些不好,蒙著真相的那層紗,猝不及防間在人前被撕開,這是她不曾想到的,她一直以為嫡姊是個顧全大局的人,即使猜到了她們母女的算計,也不會當眾說出來的,偏偏……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江芷容畢竟是長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今日又是主家,只在這邊跟陶靜姝小聊了幾句便離開了。

她離開之後,陶靜姝也不想繼續留在這里,便起身往亭子外走,想隨便走走看看,雙喜兩人自然跟上。

在一叢開得燦爛的綠月季前陶靜姝停下腳步,側頭朝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人看了一眼,淡淡地發問︰「五妹有事?」

陶玉顏的淚水瞬間就奪眶而出。

陶靜姝靜靜地看她表演,絲毫沒有勸慰的意思。

她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可是站在她面前的嫡姊卻一直是那副波瀾不興的模樣,最後,陶玉顏有些哭不下去了,便拿帕子邊擦眼淚邊抽噎地道︰「姊姊想必是誤會妹妹了,姨娘做的事妹妹委實不知。」

「哦。」陶靜姝淡淡的,不帶絲毫感情的回應。

「姊姊莫不是听了別人的挑撥之言,怎麼才幾日不見,姊姊便跟妹妹如此生分?」

「這大日頭的,五妹哭了這麼半天,還是找個地方喝口茶補補水,就別再跟著我了。」

「姊姊——」陶玉顏因過于驚訝而瞠大了眼。

陶靜姝發出一聲低笑,「妹妹哭得固然楚楚可憐,可惜我卻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妹妹想必是找錯對象了。」

雙喜和雙桃忍不住低頭偷笑。

陶靜姝放完話後便轉身離開,兩個丫鬟隨即跟上。

而陶玉顏在怔了片刻之後,毅然決然地追了上去。

系統說過的,近期有個大機緣,是事關嫡姊婚事的,她一定要搶過來,就憑她現在的容貌一定可以的。

如今系統已經無法從嫡姊身上提取資料,她無法知道具體是什麼時候,只能貼身跟緊,這樣應該就不會錯過了。

看到某人又鍥而不舍地追上時,陶靜姝垂眸若有所思。

這種情形下還要繼續貼上來,一定是有所圖,難道今天會有什麼事發生嗎?

她暗自回顧了下以前的記憶,似乎這段時間內並沒有在長安侯府有什麼事啊?奇怪!

雖然想不明白,但陶靜姝已經暗自提高了警惕。

直到她們在轉過一條曲徑時跟迎面而來的幾個錦衣男子不期而遇時,陶靜姝恍然大悟。

來人中有當今天子的兩個弟弟,一個康王,一個安王,某一世康王曾娶了陶玉顏,而安王則暗戀于她。

就在這個時候,陶玉顏像是腳下一歲,口中發出一聲痛哼,人便倒在了小徑上,陶靜姝見狀,第一動作是遠離庶妹,一點兒都沒有體現姊妹情誼的打算,甚至轉身就要離開。

她如此行為自然引來了對面那些男人的側目。

安王立時出聲了,「這位姑娘,看到有人倒地,你怎麼不施以援手轉身就走呢?」

陶靜姝只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這世道人心不古,我怎麼知道會不會被人訛上。」

安王沉下臉,「我原本沒懷疑,現在我倒懷疑是你對她做了什麼!」

陶靜姝一點兒都沒客氣,直接回念道︰「那你的眼楮真的有問題。」

康王暗地拉了弟弟一把。彼此距離不遠,他們看得分明,這姑娘跟對方是保持著距離的,根本不可能是她出手對付人家,雖然她不願施以援手的行為令人無法認同,但是也不能隨意誣陷她。

「姊姊,我知道是我不好……」陶玉顏眼淚說來就來,整個人顯得無辜極了。

「知道不好就改,我之前便說過不要再繼續跟著我,現在你歲到了腳,是不是要說是我害你的?」

「姊——」她像是不敢置信陶靜姝會說出這樣的話,瞪大了眼,一串淚珠兒奪眶而出。演技還真是不錯!陶靜姝幾乎都想給庶妹鼓掌了。

「喂,你不許走。」

安王快走幾步擋住了邁步而出的陶靜姝的去路,極其義憤填膺地看著她,陶靜姝有些想笑,他這個萬年備選十分稱職,一直都這麼維護某人。

「安王。」有人高喊出聲,並大步趕來,正是徐潛風,他走到兩人之間,對著安王拱手道︰「就算舍妹有所開罪,殿下也不該這樣攔阻一個閨閣女子。」

安王一臉驚訝,「她是你妹妹?」

徐潛風不卑不亢地道︰「這是我小姑母的女兒。」

安王立時便知道了對方的身分,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陶靜姝,語氣有些怪怪地道︰「原來你不是個病秧子啊。」

徐潛風蹙眉。

陶靜姝卻是淡然道︰「不知殿下從哪里听來的閑言碎語?」

安王頓時有些訕訕的。

徐潛風關切地看著表妹,「出了什麼事嗎?」

陶靜姝漠然地回頭看了一眼顫顫巍巍被紫鵰和雪雁自鵝卵石小徑上扶起的庶妹,聲音不帶絲毫起伏地道︰「大概有人想給某些人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吧,或者趁機顯示一下我不友愛妹妹,是個惡毒嫡姊。」

不……不會吧……安王一下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朝方才跌倒的小美人看了一眼。

徐潛風不由得皺眉,臉色為之一沉,「這是陰魂不散啊,你都被她們母女害得有家歸不得了,她們還不肯放過你,簡直豈有此理。」

陶靜姝伸手攔住了表哥,搖頭道︰「為這種人不值得,被狗咬一口,我們不能再咬回去。」但可以拿根棍子打死它。

紫鵰和雪雁心中都有些忐忑,不明白事情怎麼變成這樣。

大姑娘幾時變得這樣冷漠不近人情了?這完全是要跟國公府割裂的架式,絲毫不顧及國公府的聲譽。

康王此時也走了過來,朝著徐潛風點了下頭,「是舍弟莽撞了。」

徐潛風客氣道︰「不敢。」

康王又看向陶靜姝。

陶靜姝卻連眼尾余光都沒給他,逕自對表哥道︰「我去陪外祖母,免得再踫到什麼奇奇怪怪的事。」

「也好。」

康王目送那道倩影離去,心頭有種奇怪的感覺,她這是討厭他吧,連看他一眼都似乎嫌髒了自己的眼楮。

可他什麼都沒做,明明都是弟弟干的啊。

想到這里,康王不由得朝胞弟瞪了一眼。

安王有些莫名其妙。

康王手中的扇柄朝著一旁點了下,「國公府那位姨娘的女兒?」

徐潛風點頭,「對,是她。」

即便是皇族貴冑也難免有說閑話的,安王忍不住湊近了點,「真這麼明目張膽啊?」

徐潛風露了個苦笑,「兩位殿下不是已經看見了嗎?表妹對她是避之唯恐不及,可她還是一直貼上來,找到機會就找麻煩。」

安王心有余悸地說︰「看她長得那麼美……果然越美的女人越讓人害怕。」

康王看著弟弟搖了搖頭。

然後三個人便見陶玉顏主僕三人朝他們走過來。

弱柳扶風一般的身姿,傾國傾城的姿容,這樣一個姑娘朝自己盈盈彎腰福禮,老實說,真的是件賞心悅目的事。

「多謝兩位殿下仗義執言。」

康王兄弟相視一眼都有些震驚,沒想到對方一切行徑都被看在眼中,還有勇氣上前。

徐潛風臉色更加陰沉。

安王反應很直接,連連後退幾步,不由自主抓緊了手里的摺扇。

康王倒是溫聲道︰「姑娘客氣了,我們並沒有做什麼。」

他向來是個溫和的人,並不會對人疾言厲色,是皇室中出了名的老好人。

陶玉顏拿帕子拭著臉上的淚痕,抽抽搭搭地道︰「姊姊她以前不這樣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玉顏替姊姊向兩位殿下道歉,還請兩位殿下不要計較姊姊的失禮。」

「哪里,原就是我們失禮了。」不明內情就胡亂插手,確實是他們兄弟有錯。

陶玉顏被淚水洗過的眸子清澈無辜地看向康王,露出一個柔弱又羞怯的笑,「殿下真是好人。」

安王又本能地退遠了幾步。

康王微微蹙了蹙眉,客氣又疏離地說︰「姑娘的腳怕是歲傷了,快快找人治療。」

「那玉顏就先告辭了。」她又嬌滴滴地施了一禮,這才在兩個丫鬟的攥扶下慢慢走遠。以定國公府在朝中的地位,嫡姊的機緣該就是婚事上,對象是這兩位殿下中的一位,年齡上康王更配,安王比她還小呢。

很好,這個機緣她算搶到了。

陶玉顏信心滿滿,可當她調出系統查看資料時卻有些傻眼——

「好感度為什麼會這麼低?」她明明給自己套了好感度和萬人迷光環啊。

系統只是機械地回答她,「系統檢測沒有錯誤,資料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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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名皇后 第三章 祖父為她做主(1)

位于京郊的保國寺香火極為鼎盛,保國寺的方丈圓空據說是位得道高僧,能看到過去未來,一般人根本沒辦法讓他開口。

保國寺也是一處極為清幽的避暑盛地,每年這個時候都有不少人來到寺中禪院小住以避暑,也有人想方設法求得與圓空見上一面,說上一句話。

前世今生,這都是陶靜姝第一次踏上保國寺的石階。


卻沒料到寧順侯府的車馬剛在保國寺前停下,便有小沙彌從山門內走出,說方丈听說老夫人前來,特相邀一見。

古木參天,林密徑幽,一座小禪院靜靜地佇立在小徑的盡頭,被點名陪同徐老夫人的只有陶靜姝,小沙彌引兩人到了廂房,為徐老夫人奉好了清茶。

徐老夫人對著自己的外孫女慈祥地笑了笑,「去吧。」

陶靜姝怔了下,這才明白原來方丈要見的人是自己。

她獨自走進中間的屋子,屋子里空蕩蕩的,只有幾個蒲團和一個胡須花白的灰衣老和尚。

她站到老和尚面前的時候,閉著眼的他慢慢睜開了眼楮,然後朝著她雙掌合十,帶著笑意說道︰「施主大駕光臨,老衲有禮了。」

陶靜姝回了一禮,然後在一個蒲團上盤腿坐下。

片刻寂靜之後,圓空淡然說︰「施主歷劫歸來,定會否極泰來。」

只一句話便讓陶靜姝心驚肉跳,驚疑不定地看向他。

圓空捻著手里的一串佛珠,「鳳凰涅盤,浴火重生,花開始艷。」

陶靜姝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才慢慢開口,「大師,我有一言相問。」


「施主請講。」

「我與人為善,卻不得善終,這是天道嗎?」

圖空微微一笑,「小人作祟,妄改天命,必遭天譴。」

「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大師以為然否?」

「然。」

「子不語怪力亂神,可有應對之法?」

「你退一寸,她進一尺,你若不讓,分毫難取。」

這意思是,前幾世就因為她想息事寧人,不肯與之爭,才會受制于對方那股莫名的力量?陶靜姝突然覺得好笑,這是不是說好人難做,善門難開啊?

「閱歷也是財富,施主不認為嗎?」

陶靜姝扯了下嘴角,神情透出幾分蕭瑟蒼涼,「太累了。」

圓空輕輕嘆了一聲,「人要往前走,過去的便只當夢一場。」

她只是苦笑。

沉默了一會兒,陶靜姝再次開口,「了結這段因果我便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圓空卻搖頭,「施主本是錦繡富貴人,空門豈敢收留。」

「大師說笑了。」

圓空道︰「天命早定,施主隨緣就好。」

說完這句,圓空閉上眼,默念佛經,陶靜姝也沒有再說話,安靜地在一旁坐了許久,然後起身朝圓空行了一禮,默默地退了出去。

在她離開之後,圓空睜開眼楮朝門口看了一眼,自言自語似的道︰「撥亂反正,有鳳來儀,善哉善哉。」

陶靜姝走進廂房看到外祖母的時候眼眶有些微紅。

徐老夫人朝她招手,她走過去,就被摟入懷中,徐老夫人輕輕拍撫著她的背脊,慈祥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外祖母在呢。」

「外祖母……」陶靜姝只喊了一聲便哽咽得難繼續說。

徐老夫人聲音越發慈和,「外祖母懂,外祖母都懂,我的姝兒受了天大的委屈,想哭便哭吧。」

陶靜姝卻搖了搖頭,抬袖拭去臉上的淚痕,從外祖母懷里起身,沒什麼好哭的,死都死過幾次了,還有什麼挺不過去。

而且大師也說了,以後都會好的,那就更沒什麼好哭的了。

徐老夫人幫著她收拾了儀容,等她收拾好心情,祖孫倆這才起身離開了禪院。

徐老夫人從始至終沒有問一句關于圓空見她的事,而她也像是忘了這件事一樣,沒有對此說一句話。

陶靜姝扶著外祖母返回到最開始的岔路口,等在路口的寧順侯府的婆子丫鬟看到兩個主子立時上前伺候。

大戶人家前來禮佛,若是有意小住,必會提前跟廟方打好招呼,寧順侯府也不例外,早在他們來之前寺里便已經為他們打掃出一座禪院供他們居住。

禪院清幽,到了這里讓人彷佛忘卻了塵世煩惱,心平氣和了起來。

一路坐車從京中出來,又到後山的小禪院走了一趟,徐老夫人和陶靜姝都有些疲累,便各自在丫鬟婆子的伺候下先小憩休整。

陶靜姝畢竟年輕,小睡了兩刻鐘便恢復了精神,梳洗打扮後便去尋外祖母,得知外祖母還未醒,便沒有進去打擾,帶著雙喜和雙桃兩個大丫鬟到外面賞景去了。

都說人生何處不相逢,她沒想到,自己到保國寺上香還能踫到那個吵鬧的安王。

安王正值變聲期,用著他那公鴨嗓跟她打招呼,「你也來上香啊。」

陶靜姝只是規矩地給他請了個安,回答一個「是」字,便沒再多說一個字。

「你還沒回國公府嗎?」

陶靜姝點頭,她十分想甩開這個狗皮膏藥一樣的家伙,但因為對方是個王爺,就只能忍著心里的沖動。

就連跟著的侍衛都看出來陶靜姝根本懶得搭理他們家王爺,偏偏他們家王爺一點兒感覺都沒有,這就有點兒尷尬了。

點明不是,不點明也不是。

  

安王卻是不懂克制自己的好奇,追著當事人問︰「你們府里鬧得這麼厲害啊?」

這次,陶靜姝終于回了他一句,「被偏愛的人總是有恃無恐。」

安王深有感觸地點頭,「說得也是,要不是有人撐腰,憑她一個做妾的還能翻了天嗎。」緊接著,他又說︰「可你這正經的嫡出姑娘被人擠對出府,也太沒用了吧。」

「被人如同軟禁一般困在後宅,病秧子之說傳得人盡皆知,再待下去怕得英年早逝了。」有兩世她確實就是這麼被人弄沒的。

安王忍不住打量她,她任由他打量。

最後,安王嘟曦道︰「你語氣怎麼這麼平靜啊,都不生氣的嗎?」

「不抱希望就不會失望。」她早就對某些人失望透頂,又有什麼可計較的。

「定國公府的老夫人還健在啊,她也不管嗎?」安王有些不明白。

陶靜姝給了他一個似假還真的回答,「說不定是被人喂了什麼迷魂藥吧。」

安王嚇了一跳。

陶靜姝掃了他一眼,心中暗自搖頭,就這種樣子真不像是從皇家出來的,可能是被他的胞兄康王保護得太好吧。

看到前面有張石桌,陶靜姝便走了過去,徑直在石凳上坐下,發現安王奇怪地看著她,她于是回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安王就說︰「我看別家姑娘就坐之前總要丫鬟婆子用帕子清理或者墊個軟墊什麼的才會坐的,你這也太不講究了。」

陶靜姝滿不在乎地說︰「反正衣服又不是我洗。」

也對哦……安王沒話找話,「你這丫鬟挺好看。」

「送給你。」

她此話一出,不但安王懵了,被點名的雙桃也有些懵,但隨即卻是大喜。

「也……也不用這樣。」安王頓時有些訥訥。

陶靜姝卻完全是一副雲淡風輕的口吻道︰「殿下喜歡是她的造化,她沒有不樂意的。」

雙桃默默地上前給陶靜姝跪下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站到了安王身後。

安王傻眼,他就這樣要到了一個美貌小丫鬟?

如在夢中……不對,他真的不是一個見色心喜的人啊。

送出身邊潛在的威脅,陶靜姝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果然禍水東引是個不錯的主意。

雙喜站在一邊,有些擔心地捏緊了自己的手,姑娘現在的想法她是越來越模不著頭緒了,似乎越來越率性而為,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壞事。



等陶靜姝回到暫居的禪院時,徐老夫人已經醒來。

在得知她出去轉了一圈就把自己的貼身大丫鬟送出去了一個,徐老夫人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看著那丫鬟也不是個老實的,早些送出去也好。」沉默片刻,徐老夫人還是對外孫女的做法表示了一定程度的肯定。

陶靜姝乖巧點頭,表示外祖母說的都是對的。

「安王秉性不錯,但還是不要多做接觸的好。」徐老夫人繼續說。

「姝兒知道。」他們這樣的人家有些事情十分敏感。

「我也是白囑咐一句,你向來是靈慧的。」

陶靜姝微笑以對。

徐老夫人忍不住伸指在她額上戳了一下,笑罵道︰「可是越來越滑頭。」

「外祖母疼我。」

「你既喜歡這里的景色,咱們便住上些時日,也躲躲暑氣。」

「嗯。」

「你身邊原就丫頭不多,如今又送出去一個,等回府我再給你挑幾個好的補上。」

陶靜姝卻直接拒絕了,「不必了,我身邊有雙喜足夠了。」

「這怎麼能行,咱們家的姑娘哪一個不是有三五個丫鬟隨侍,怎麼能獨獨落了你的。」徐老夫人不贊同。

「我畢竟是客居,再者雙喜一人足可頂過三五人,實在不必再添置人手了。」

徐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輕嘆一聲,「倒也不必如此,她們不敢多說什麼。」

「外祖母只當是我圖省心好了。」

徐老夫人不由得皺了皺眉,帶了幾分說教的意思道︰「就是你性子不爭,否則何至于讓那起子上不得台面的東西把你逼出府來。」

陶靜姝于是透露一些內情,「我那庶出的五妹身上有些怪異,留在府中總覺不安,這才借機離府,卻是害得侯府受累了。」

徐老夫人神色一正,一臉嚴肅地看著外孫女,認真地問︰「怪異?」

陶靜姝點頭,「別的且不說,便是她如今的相貌便與從前判若兩人,幼時她肖父,國字臉,可如今卻變成了削尖的瓜子臉,且眉眼之間再找不到半絲舊日痕跡,既不肖父更不肖母。」

徐老夫人悚然一驚。

「一個人的相貌再有變化,也不至于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不只她自己,就連柳氏的容貌這幾年也有些變化,這更不應該。府中有幾個舊時的老人死得更是不明不白,且還都是不願依附于她們母女的。」她重生九回,對于陶玉顏的容貌變化已經有了很深刻的認識,也就越發肯定她身上必有古怪。

徐老夫人抓著軟枕的手緊了又緊。

「最奇怪的就是祖母了,明明憎惡柳氏母女,可是每當五妹在她跟前多待上些時間,祖母的態度便會莫名其妙地緩和,祖母自己也覺得很是費解。」陶靜姝一邊說一邊若有所思,語速顯得略微遲緩,「倒是祖父不知是不是因為常年在軍營身上殺伐之氣重,倒是沒什麼異樣。」也可能是但凡那些邪門歪道總歸懼怕正氣凜然的人物。由此更可以肯定,陶玉顏擁有的力量不是什麼正經來路。

徐老夫人忽然一把抓住外孫女的手,聲音都帶了幾絲顫抖,「姝兒,你說的都是真的?」

陶靜姝點頭。

「此事太過離奇,不可再對他人言說。」

她依舊點頭。

徐老夫人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不住喃喃自語,「國公府是不能再回了,對,絕對不能回,我們去請圓空大師。」

「外祖母。」陶靜姝見外祖母有些慌亂,忍不住略微提高了音量。

徐老夫人畢竟是久經風浪的人,被這樣一喚便回了神,調整了一下心緒,很快重新平靜了一下,她一臉冷沉地說︰「若她真是個妖孽,就必須得除掉她。」

「此事我問過圓空大師的。」

徐老夫人訝異地揚眉。

陶靜姝繼續道︰「圓空大師告訴我,天命早定,隨緣即可。」

徐老夫人瞬間放松了下來,卻還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想是某些人的因緣果報,這確實非我等凡俗之人能解的。」

陶靜姝表面認同了外祖母的說法,內心其實並不這麼認為。

「早知道我便不說出來了,害得外祖母跟著憂心。」

徐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責怪道︰「說什麼傻話,你小小年紀懂得什麼,若不告知家中長輩,出了事情讓我們這些老人可如何是好。」

陶靜姝只能陪笑。

徐老夫人忍不住感慨,「也虧得你這丫頭能忍,這麼大的事壓在自己心里,這些年你一定過得很辛苦,怪外祖母想得太少,早該接你過府的。」

陶靜姝靜靜地听著外祖母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寧順侯府雖說是自己家,但到底人多口雜,徐老夫人身為家里的老祖宗,有些事不能做得太過,反倒是現在祖孫兩個在保國寺里相處更為自在,有些話也能放心的說一說。

「你母親的嫁妝我看是時候派個人過去清點一下,別讓人在這幾年中動了什麼手腳。」不知不覺中,說到了這里,徐老夫人神情便帶了幾分嚴肅認真。

這個陶靜姝倒也贊同,大手腳那些人估計不敢,但小手腳肯定是有,端看他們的膽子大到何種程度了。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挪用、貪污已故正室的嫁妝,柳氏的膽子不可謂不大,就連陶玉顏知道消息的時候都感到十分震驚,她從來沒想到姨娘竟然如此膽大包天。

這件事把終年待在軍營甚少回家的老定國公陶劍鳴都驚動了,一回府直接把兒子叫過去抽了一頓鞭子,然後直接叫人喊牙婆來,將柳氏捆了打算遠遠發賣。

陶玉顏大驚失色,有一個被賣的姨娘,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情急之下,陶玉顏直接從系統兌換了一份無色無味的毒藥,因為積分不夠,甚至還不得不跟系統賒帳,然後借著送別生母的由頭,親手端給了柳氏。

柳氏離開國公府不到半刻鐘的時間便氣絕身亡。

消息傳回,陶劍鳴看陶玉顏的目光銳利如箭,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陶玉顏卻被那一眼看得肝膽俱裂,自她穿越而來,最怕的就是這個一身煞氣的陶劍鳴,總感覺對方一根指頭就能捏死自己,而系統在面對陶劍鳴的時候也基本上處于裝死狀態。

「放任一個爬床的賤婢把府里正經的嫡長姑娘逼走,你這個國公爺不當也罷。」

面對父親嚴厲的斥責,陶定山即使全身被鞭子抽得傷痕累累,也只得挺直背脊跪在堂前認錯,「請父親息怒。」

「去,」陶劍鳴一指門口,聲震梁宇,「讓人去把姝丫頭給我接回來,你們是嫌別人看我們陶家笑話還不夠是不是?這都多長時間了,竟然對她不聞不問。

「還有你——」陶劍鳴轉向老妻,「我把家交給你看管,你就是這樣管理的,我好端端的一個嫡親孫女竟然寧可去向外人求助,你這祖母到底是怎麼當的?」

陶劍鳴走了幾步,在噤若寒蟬的陶玉顏身前站定,聲音透著比數九嚴寒還冷的寒意,「我們陶家看來是容不下你了,誰給你的膽子妄圖取代嫡姊,你就不怕自己福薄受不住?」

「父親!」一見疼愛的女兒被訓斥,陶定山忍不住出聲。

「閉嘴!」陶劍鳴勃然大怒,手中鞭子一甩,皮鞭擊打在皮肉上的悶響聲頓時讓大家跟著顫抖了一下。

「我們也不是沒派人去接,只寧順侯府連人都不讓我們見。」陶老夫人忍不住替自己叫屈。

陶劍鳴冷哼一聲,「就憑你們做的這些事,寧順侯府要是連臉子都不甩一下,那我都要看不起他們了。」

陶定山辯駁道︰「徐家把阿蘭的嫁妝都抬走了,擺明是不要咱們這門親戚了。」

陶劍鳴怒道︰「那也得把我定國公府的姑娘接回來,我老頭子還沒死呢。」

陶定山遲疑了一下才說︰「只怕姝兒不肯回來。」

陶劍鳴沉聲道︰「你問她,是不是要我老頭子親自上門去請她。」

等在堂外的大管家收到示意,立刻轉身領人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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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名皇后 第三章 祖父為她做主(2)

兩府相距本就沒有多遠,大管家很快便帶著車馬趕到了寧順侯府,遞帖子拜見。

听說了對方來意,福善堂內徐老夫人一臉的固執,不肯放外孫女回去涉險,想到身懷邪術的陶玉顏就心驚膽戰;寧順侯夫妻面面相覷,無法可施,只能看向當事人。

從陶靜姝內心來說,她並不想回去。


祖父為人正直剛硬,不會輕易受人迷惑,可是他老人家常年不在府中,熱衷于待在軍營練兵養馬,國公府里萬一出事,等老人家發現黃花菜可能都要涼了。

但今天祖父發話讓大管家親自來接她,她若不回,就真說不過去。

思忖片刻,陶靜姝安撫徐老夫人道︰「外祖母不要擔心,有我祖父在呢,我回去一趟,把事情說清楚了也好。」

徐老夫人還是有些遲疑,但到底還是沒有再攔著不放。

寧順侯夫妻不由得同時松了好大一口氣,他們不介意外甥女在家住,可總得把事情說個清楚,兩府鬧得太僵也不好看。

雖然徐老夫人放行,但也只是讓陶靜姝跟雙喜兩個人回去,什麼起居用品都沒收拾,擺明了就只是回去看一下。

大管家心里有數,卻也不好置喙,不管怎麼說,總之算是把大姑娘請回國公府了,其余的事,就讓主子們自己談。

陶靜姝一走進廳堂,就察覺里面的氣氛很緊張,父親和五妹都跪在地上,看樣子跪了有一會兒了,尤其父親身上有被打過的痕跡,顯見是被祖父收拾了。

陶定山側頭冷冷看了嫡女一眼,陶靜姝淡定地回視她,旋即將目光落到了坐在主位的祖父身上,盈盈一禮。

「姝兒見過祖父,祖父一向安好。」

他們父女那一對視,陶劍鳴一點兒沒漏全看到了眼中,眉頭立時就皺了起來。


這父女倆的矛盾已經這麼深了嗎?這些年他們父女之間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才讓矛盾如此不可化解?

陶劍鳴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孫女一遍,氣色還好,明顯在寧順侯府沒有被虧待……也是,那畢竟是她外祖家,大面上必是不會失禮的。

「若不是我派人去接,你這是打算再不登定國公府的大門了嗎?」

听祖父如此說,陶靜姝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流了出來,卻是語氣平靜地道︰「庚辰年三月初二,我母親嫁妝鋪子的程掌櫃無疾而終。壬午年六月初七,我母親的陪嫁內管家陳伯無疾而終。癸未年九月十一,我的女乃嬤嬤張氏無疾而終……」

大廳里回蕩著陶靜姝平靜而清晰的聲音,她清楚地講述著一條條鮮活生命的逝去,告訴旁人這些年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

在這些人命面前,她之前在衣食住行上所受的那點兒委屈根本就算不上什麼。最後,她直視著祖父的眼楮問他,「祖父覺得孫女幾時也會成為那無疾而終的人呢?」

陶劍鳴面沉如水,周身煞氣彌漫。

陶老夫人目光驚疑不定地在兒子和陶玉顏身上轉來轉去。

垂首跪在廳中的陶玉顏恨不得立刻把陶靜姝殺了,她萬萬沒有想到,在自己看來天衣無縫的計劃根本沒能瞞過別人的眼楮。

陶定山幾次張口欲言,但終歸沒發出聲音來。

此時,陶靜姝臉上的淚痕猶在,眼中卻已無淚,似乎她在這段平靜的陳述中耗去了所有的悲傷,此時的她無悲無喜。

「我從來沒有什麼遠大的抱負,不過就想著平平安安活著,這件事哪里有錯?可是祖父要知道,這世上卻有些人覺得我活著對他們來說就是錯的。」

孫女平淡的質問如重錘響鼓,振聾發饋,陶劍鳴一時無言。

是呀,她想活著這有錯嗎?

明知道這里是個虎狼之地,她為什麼還要傻傻地回來等死?

陶靜姝恭恭敬敬地跪下給祖父磕了三個頭,然後挺直背脊,輕緩而又堅定地道︰「請祖父允許孫女在那些人的死因查明之前客居他處。」

廳堂里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過了很久之後,陶劍鳴的聲音才帶著幾分沉重地響起,「我知道了,我一會兒親自送你去寧順侯府。」

陶靜姝微帶訝異地看祖父。

陶劍鳴笑了笑,「姝兒真以為祖父便是那樣不講道理的人嗎?」

陶靜姝看著祖父慢慢綻出一個淺淡而又美麗的笑。

之後,陶劍鳴領著自己的一隊親衛護送長孫女前往寧順侯府一事讓整個京城為之嘩然。



八月,皇上宣布舉辦秋狩,朝中文武大臣紛紛攜帶家眷出席。

陶靜姝是跟著寧順侯府的人一起出現在獵場上的,這自然又引來了一波議論。

定國公府的大姑娘儼然有在外祖家長住的打算,據說她每月的例錢花銷一應由陶劍鳴派親衛送到寧順侯府。

外人雖無法得知定國公府內發生了什麼事,但光是那位得寵的柳姨娘被賣出府卻沒走出國公府巷口就死了,以及後來陶劍鳴親自送孫女到寧順侯府,這兩件事里面透出來的意思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今天的陶靜姝穿了一身大紅的騎裝,腰背挺直坐于馬背上,手執馬鞭紅衣獵獵,佳人明麗,讓不少人的目光都有些舍不得轉移。

  

有人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出身定國公府,就算只是個花架子,看著也很有幾分氣勢啊。」

如果說這句話的是別人,徐潛風大抵是要跟對方好好理論理論的,但偏偏說話的是當今皇上,他只能模模鼻子保持沉默。

龍牧歸又道︰「她住在你們府上,看起來還不錯。」

徐潛風有時候真覺得當今皇上很欠打,他們是正經的姑表親,那是嫡嫡親的,怎麼可能不好。

龍牧歸看著他一笑,拿馬鞭拍了拍他的肩,說︰「別這麼繃著,太祖有過恩旨,定國公府的姑娘不參與後宮遴選,朕沒打算有違祖訓。」

這也正是徐潛風還能按捺得住听龍牧歸談論自家表妹的原因,自開國至今,定國公府無一女入選宮闡,所以,就算皇上可能大概有一點點小心思,那也頂多干看著。

說起來,皇上也挺不幸的,做太子時,太子妃死了兩個,登基後,皇後又死了一個,最近大臣們又催促著皇上娶妻,所以皇上近來難免關注京中各府的姑娘,挑挑揀揀的。除了克妻的名聲過于響亮,他的子女緣也是出名的差,都死三個老婆了,卻連個嫡子嫡女都沒有。再者,比起女兒,兒子緣似乎很差,差到他再過幾年都要到而立之年了,膝下卻是一水的女兒。

偌大一個皇宮,只有皇上一個真正的男人,可能皇上也會覺得孤單吧。

當然,這不是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祖宗家業,江山社稷得有人繼承啊,所以娶後納妃不得不為……哦,對,姝表妹對此的形容是廣撒網,以數量換取品質,然後重點捕撈。

听到端莊孀淑再正經不過的表妹說出這句話時,他有那麼一刻是崩潰的,總有表妹在自己家被養歪了的錯覺。

「對了,那個誰好像說朕要重點捕撈來著,是不是?」

徐潛風沉穩的表情瞬間裂開了。

龍牧歸完全無視昔日伴讀的失敗表情管理,繼續點評道︰「她這是有恃無恐,仗著自己不會入選所以就隨心所欲地調侃別人啊,看不出來,你這位表妹還有點兒皮呢。」

徐潛風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喂,快看,那個誰去找她了。」

徐潛風抬頭看過去,果然就見陶玉顏正弱柳扶風一般走向表妹,可惜,她沒能如願接近表妹身前三尺之地便被兩名孔武有力的侍衛攔住了。

那是老定國公今天專門指派給表妹保護她的人,但凡表妹不喜歡、不想看的,就會替她擋駕,尤其是陶玉顏。

陶玉顏還在那兒委委屈屈地說︰「姊姊,我只是想和你說一句話。」

陶靜姝只是冷淡地回道︰「我們沒什麼好說的。」

說完,她調轉馬頭便朝另一邊而去,幾名護衛默默地跟了上去,而那兩名護衛依舊盡責地攔著陶玉顏。

然而,討厭的人是一波一波出現的!

剛剛遠離了五妹的糾纏後,陶靜姝又遇到了康王。

康王在馬背上打了聲招呼,「陶姑娘。」

「康王。」陶靜姝只是朝對方拱了拱手以示見禮,並沒有下馬施禮的打算。

她對康王並沒有多少好感,不為別的,只為這位好性子的殿下曾經百般縱容他的王妃,而陶玉顏又千方百計地害她。

有能力卻不阻止就是為惡,所以,在她看來康王也並不是世人口中所謂溫軟和善的賢王,不過是欺世盜名之輩罷了。

「姑娘若是要賞景,往那邊去比較好,那邊沒有獵物,安全,景致也不錯。」

「多謝殿下告知。」陶靜姝口中如此說,卻是一拉強繩,朝著他所指的相反方向而去。

康王︰「……」

真的不是他的錯覺,定國公府的大姑娘不喜歡他,不,應該說討厭,厭惡才對。

康王還對陶靜姝的厭惡百思不得其解時,陶靜姝已經信馬由強地馳騁在獵場上,獵場的風景很是不錯,而她馬背上多了一張長弓和一個箭匣,四名親衛跟隨保護著她。

箭矢破空聲劃過,一只野雉應聲倒地,一箭穿喉。

四名親衛齊齊瞪大了眼,露出同款驚嚇的表情。

大姑娘會射箭?沒听說過啊。

馬背上的紅衣俏麗少女揚唇一笑,颯爽中透著一股嬌憨。這副模樣落在別人的眼中,引得對方目光驀然一深。似乎每見一次她都會帶給自己新的感受,很有意思!

他做了個手勢,便有幾道身影瞬間沒入樹林。

隨著越往獵場深處推進,陶靜姝的感覺就越奇怪,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跟在她身邊的親衛只剩下一名,其他三名跟他們走散了。

這絕對是異常的狀況,要知道,這些親衛可都是隨著祖父闖過千軍萬馬的人,就算一時走散了,正常來說早該回來了,可是並沒有!

陶靜姝拉住了強繩,胯下的紅鬃馬打出響鼻,「我們回去。」

情況不對,為求安全,還是回到人多的地方。陶玉顏擁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絕對是可以搞出這樣的場面來,她已經領教了好多世了。

隨著回程之中,最後一名護衛失散,陶靜姝終于肯定陶玉顏出手了。

粉面含霜,她不由得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

皇家獵場還敢妄動殺機,五妹未免太過托大了。

陶靜姝眼觀四面,耳听八方,忽然發現樹林中有異動,立刻朝那個方向舉起弓箭——

現身就踫到冷銳的箭矢正面瞄準,這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不小的驚嚇和沖擊,然而馬背上的男人從容地笑道︰「這般草木皆兵,看來是遇到麻煩了。」

陶靜姝收起弓箭,拍馬近前,翻身落馬,矮身福禮,「小女子向皇上請安。」

「不必多禮,獵場之上隨興一些好。」

「是。」陶靜姝再次翻身上馬。

「怎麼一個人,朕記得你身邊不是跟著幾名護衛的嗎?」

「走散了。」

「哦,這樣啊,」龍牧歸點了下頭,隨即便道︰「那你便跟朕一道吧,也好有個照應。」

「多謝皇上。」

「朕沒想到你還弓馬嫌熟,是跟老定國公學的嗎?」

陶靜姝謹慎地回道︰「小女子並沒有特意去學,只是耳濡目染,粗略懂一些罷了。」

這一身武藝是有一回重生纏著祖父習來的,那一次她重生的年齡很小。

照龍牧歸看來她這身手可不是粗懂而已,但他並沒有深究。

大戶人家的姑娘貞靜嫻雅可以,但若是舞刀弄槍爭強好勝的,只怕不太招婆家喜歡。

所以即便是出身武勳世家的一些姑娘也是盡量培養得溫柔端莊,就怕找不到好婆家,龍牧歸想,陶靜姝大概也是因為這樣不想多談。

「若朕沒有記錯的話,你今年十七了吧。」

陶靜姝心頭莫名一跳,不動聲色,淡淡回道︰「皇上沒有記錯,小女子今年確實滿了十七。」

龍牧歸好像閑話家常一樣說︰「朕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糯米團子模樣。」陶靜姝有點懵,皇上小時候就見過她?她完全沒有印象啊。

她這邊還在記憶中搜索是否真的有遇到皇上這件事,卻又听著那人說——

「你還說要嫁給當時是太子的朕呢。」

根本就是胡說八道!陶靜姝一個字都不肯信他。

可是,因為說這番話的是當今皇上,她非但不能指著對方的鼻子罵他胡說八道,還得為他杜撰出來的子虛烏有的往事道歉。

「當時年歲太小,委實有些記不清了,還請皇上見諒。」

「童言無忌,朕不會追究你曾經的失儀之罪的。」

陶靜姝只想送給他「呵呵」二字。

「不過,你都十七了,怎麼陶劍鳴還沒給你定下親事啊。」

陶靜姝沉默以對,跟當今天子討論自己的私事,總覺得古怪。

「朕年長你幾歲,又和潛風關系不錯,當得你叫聲大哥,這次來獵場狩獵的人中,有不少的年少英才,你若有看中的,告訴朕,朕幫你指婚。」

陶靜姝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實際上月復誹著,皇上難道不覺得現在這樣有調戲她的嫌疑嗎?他是不是忘了他們定國公府的姑娘是不參加宮中遴選的。

而且這家伙可是出了名的克妻。

最近朝中的大事就是幫這家伙篩選皇後人選以及嬪妃遴選,之前幾次重生,也都有這件事情發生,然而他的第二任皇後,嫁了不久也不幸地被他克死了。

她真的挺想勸他一句,他就別去禍害別人家的姑娘了,人家沒嫁他的時候活得挺好,嫁了他,結果很快就香消玉殞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有姑娘家自己相看的,這不成體統。」她婉拒。

龍牧歸話鋒一轉,突然道︰「你那個五妹長得倒還算有幾分姿色,就是年紀小了點。」

陶靜姝不由得蹙眉,男人果然都是之徒,但凡見著個長得標致的,就恨不得全部弄成自己的女人,眼前這位尤甚。

「我們定國公府的姑娘不參加遴選,而且五妹的年紀確實小了些。」能參加遴選的話也得再長一歲才可以列入名單。

現在五妹靠著那股神秘力量就已經夠無法無天了,若是叫她入宮成了嬪妃,到時候還不知道怎麼興風作浪呢。

她肯定不會讓五妹有一星半點的機會入宮,否則她再想對付五妹就比較麻煩了。

為了替自己省事,皇上那點兒色心就得給他狠狠打掉。

「五妹也是個可憐人,姨娘被賣,她為了不叫姨娘受辱,狠心親手送走了生母。她事母至孝,是要替生母守孝三年的。」就算五妹沒這個意願,她也會讓對方不得不照做,以勢逼人並不難。

龍牧歸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如此一來,你們姊妹倒是都要嫁得晚了。」

陶靜姝矜持而又不失禮貌地微笑,內心卻忍不住磨牙。

龍牧歸擺了下手,所有的隨從便都自覺退開了一段距離,陶靜姝看著心中不禁一咯 。

他將馬頭往她那邊拉了一下,微傾過身子,用只有兩個人能听到的聲音道︰「不想她進宮是吧,那你來吧。」

陶靜姝震驚地看著他。

他輕笑著伸手在她臉上模了一把,「傻了?」

真是難得,見她這麼多次,這樣的表情還是第一次出現在她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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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7-28 16:00:03
掛名皇后 第四章 為惡者天打雷劈(1)

等陶靜姝從震驚中回過神想要打掉那只咸豬手的時候,對方早就已經縮了回去,她的心情真的無以言表。

「皇上說笑了,我們……」

龍牧歸笑著抬手阻止她說下去,「太祖遺命朕知道,但若是你主動,那自然便是兩說了。」


陶靜姝險些翻個白眼,她失心瘋了才會想主動。

以她的出身,那肯定是皇後的名分,問題是,這家伙的皇後都被他克死了,沒有例外,在前幾回重生的記憶中,第二位皇後死了之後,他就沒再立後了。

要她為圖一個先皇後的名分把自己送進閻王殿?

她九世枉死的仇都還沒報呢,那準得死不瞑目再來一次啊,而她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再重生了。

「小女子還有些心願未了。」

「你想做什麼,朕幫你啊。」

「大家都說皇上是有道明君。」別往昏君發展啊。

龍牧歸嘆了口氣,神色染上了幾分憂郁,「有道明君缺個皇後啊。」

您不是缺皇後,您是缺命硬的皇後。

俗話說「死道友不死貧道」,為了自己不抱憾重生,陶靜姝決定當回惡人。

「魯國公的嫡次女,年方二八,無論才情容貌還是出身,都足堪後位。」


龍牧歸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嘖嘖了兩聲才道︰「你還真是舉賢不避仇啊。」

「小女子不敢。」她也不是隨便說的,主要是夠了解魯國公府,雖然有危險,但魯國公府一定是願意家里出一個皇後的。

龍牧歸用手中的馬鞭輕挑她的下巴,用一種經典的紈褲調戲良家婦女的姿態笑著對她說︰「朕給你兩個選擇,你來當朕的皇後,或是你的庶妹選妃入宮。」

陶靜姝的臉色終于冷了下來,一揮手打開了那根不正經的馬鞭。

見她如此反應,龍牧歸反倒越發感覺有趣。

「那您就直接扶她坐上後位吧。」或許這樣還直接省了她動手呢,畢竟這位克妻。

她一扯韁繩,決定離這位不正經的年輕帝王遠一點。

可惜她的手才拉馬僵,立時有一只大手覆在了她手上,強行將她往另一邊扯了扯,最後,她被帝王橫抱到了自己的馬背之上,半擁在懷中,牢牢地桎梏住她的動作。

要不是因為對方是皇上,陶靜姝絕對會給他好看。

她被人如此輕薄,卻還不能全力反抗,老天爺是不是根本就沒睜眼啊!怎麼什麼狗屁倒灶的事都被她踫上了,她的運氣就這麼衰的嗎?

盡管她極力躲閃,可是馬背就這麼點大,她即便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一個不察便被人含住了唇。

陶靜姝整個人一僵。

龍牧歸趁機探得更深,將她往自己懷中攏得更緊了些。

在寧順侯府前那一照面,她就那樣猝不及防地鑽進了他的眼,入了他的心,他還從未對一個女人如此神魂顛倒、牽腸掛肚過。

今日可算是一解相思之苦,滋味果然十分可口。

陶靜姝都要瘋了。

這算什麼?光天化日之下,當朝天子輕薄重臣之女?

她之前的幾世記憶一定是出了差錯,這種混蛋怎麼可能會是一個明君?

龍牧歸摟著她從馬背上滾落下來,幾個翻滾之後將兩個人的身影掩在一叢灌木叢後。

二十余歲的帝王正處于人生最好的黃金時期,再加上男女先天體力上的差距,他輕易地便將身下的女子壓制住。

陶靜姝氣急敗壞之下,趁著他忘情之際用力咬了他的舌尖,兩個人緊緊貼合的唇瓣終于得以分開。

龍牧歸吐氣呼了呼自己的舌尖,朝著身下發絲凌亂,衣衫不整,玉面飛紅的少女笑道︰「膽子不小,你這等同于刺王殺駕知不知道?」

「昏君,放開我。」听他放屁。

龍牧歸哼了一聲,貼近她的唇,道︰「真是只牙尖嘴利的小野貓。」

「放開。」

「都這樣了,還不認命。」

「不認。」她強硬地回答。

「行。」一語畢,龍牧歸再次吻住她的唇。

又是一番糾纏,良久,龍牧歸終于冷靜了下來,在鑄下大錯之前放開了她。

陶靜姝緊緊咬著下唇,身上的衣裳被昏君忘情之下撕裂了,她抱膝坐在灌木叢後,心中除了屈辱,就是無盡的恨意。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遭遇這些不公正的待遇,她何曾主動去招惹過別人。

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沒有伸手去擦,卻另有一只手伸過來替她揩去淚珠,帶著幾分誘哄地說︰「好了,是朕不好,朕只是太想你了。」

陶靜姝側頭躲開他的手。

龍牧歸在她身邊席地坐下,伸手將她半攬在懷中,輕輕拍撫背脊,柔聲道︰「朕會失控還不是因為你太不听話,一句軟話都不肯說。」

這是什麼鬼道理,她憑什麼要對他說軟話?

陶靜姝抬手猛地從發髻中抽出一根簪子,龍牧歸第一時間抓住了她的手,臉色為之一變,「朕有這麼不堪嗎?讓你如此無法忍受。」

陶靜姝冷笑看著他,手中發簪尖銳的一頭抵在了對方的咽喉之上,冷冷道︰「我想到了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你剛才說刺王殺駕,那麼就給你滅定國公府九族的機會。」

她知道帝王身側必有暗衛在,她就是做給暗衛看的,她不受這份屈辱,拉著陶玉顏一起玩完,這結果也行。

龍牧歸皺眉,滿是不贊同地道︰「真把朕當昏君嗎?」

「你不是昏君,會強迫女子承歡?」她反唇相譏,一點兒面子也不給他留。

「朕只是對你一見鐘情。」

「所謂的一見鐘情不過是見色起意罷了。」

龍牧歸有點兒被堵住了。

陶靜姝深吸口氣,沒有繼續強調他的惡劣,轉而道︰「你克妻之名在外,我還有心願未了,是不可能去給你當那個短命的皇後的。」

龍牧歸表情頓時有些古怪,「這樣咒自己不好吧。」

「我說的是事實。」

「所以,」龍牧歸嘴角已經控制不住要抽搐了,「你是因為怕死才不願意當皇後。」

「我活得好好的,干麼跟自己過不去自尋死路,我像白痴嗎?」

「把你未了的心願說一下,萬一你嫁了朕真的死了,朕替你完成遺願。」

「我自己明明可以達成心願,何必非要冒著生命危險借助你這個外力。」陶靜姝覺得對方在鄙視自己的才智。

龍牧歸清了一下嗓子,「你是可以靠自己完成心願,但朕也可以人為增加你完成心願的難度。」

陶靜姝用看人渣敗類的目光看他。

龍牧歸將簪子從她手里拿過來,幫她重新簪入發髻,順手還幫她理了理散亂的鬢角。

陶靜姝抬袖擦了擦眼角,將殘余的淚痕擦去,然後開始整理自己的衣服,但最終也只能將就穿上昏君的外袍,否則便會春光外泄。

龍牧歸靜靜地看著她將自己一點點收拾整齊,在她抬腿準備走出灌木叢的時候,出聲道︰「你就這麼走了?」

陶靜姝連個眼角余光都不想給他,「皇上既然不打算治小女子刺王殺駕的罪,自然就可以走人了。」

「你就穿成這樣走?不怕別人問你?」

「小女子先把自己的臉面扔到地上踩,還怕別人再來多踩上一腳嗎?」

說得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她身上穿著自己的外袍,就算有人看破也不敢問啊。

「你這樣還嫁得出去嗎?」

「小女子從來不覺得嫁人是件必須要去做的事,如果完成心願的時候還活著,可能會考慮找個人嫁。」但最大的可能是她余生青燈伴黃卷,再如何,短命的皇後是不當的!這輩子她委屈別人也絕不要再委屈自己。

看著陶靜姝登鞍上馬,就那麼坦坦蕩蕩地揚鞭催馬而去,龍牧歸忍不住苦笑,今天這件事情真是辦砸了。

有侍衛上前奉上一件新袍子。

「跟著了?」他問有沒有人跟上去保護。

「跟著了。」侍衛回答有。

龍牧歸點點頭,在侍衛的伺候下換上了新袍子,然後騎馬離開這里。

先一步離開的陶靜姝當然不可能真的堂而皇之地穿著一個男人的外袍回到營地,還好在半路上她終于踫到了走散的護衛,命令其中一個回營地取一件她的衣服來。

陶靜姝有先知之明,出門帶的衣服都是成雙的,也就是每種衣服她都準備了兩套一樣的,所以回到營地的時候,穿的一樣是紅色騎裝。

只是一回到營地,她就看到那個自己討厭至極的人——陶玉顏是跟著父親一起出現的。

甫一照面,陶定山就開口斥責,「越大越不像樣子,你妹妹找你說話,你竟然理都不理,友愛手足的道理你都學到哪里去了?」

陶靜姝掃了庶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大概是跟著寵妾滅妻四個字一起忘掉了吧。」

陶定山先是一怔,爾後怒從心起,揚手就要打下去。

「定國公。」

只是一句輕描淡寫隨意至極的稱呼,瞬間就讓陶定山如同被人點穴一般,轉頭看到皇上緩步而來,他急忙撩袍跪地參見。

其他人也紛紛向皇帝見禮。

龍牧歸擺了下手里的摺扇,語氣溫和地道︰「都起來吧。」

「謝皇上。」

龍牧歸狀似無意地看過去,「陶大姑娘這是因何惹怒了定國公啊,說來朕也听听。」

「家中小事罷了,不敢污了聖听。」陶靜姝語氣十分恭敬,卻也充滿疏離。

「左右朕此時無事,听听也無妨。」

「父親大約是太過思念過世的柳姨娘了,听到小女子說寵妾滅妻四個字便有些承受不了,故而要教訓小女子知曉禮數,不議尊長是非。」陶靜姝頓了一下,又繼續說︰「可小女子卻覺得所謂忠言逆耳,即便會因此惹父親生厭,有些話為人子女還是要對父親說上一說的,以免他再重蹈覆轍。」

龍牧歸听得在心底嘶了聲,這丫頭果然是舍得一身剛,敢把皇帝拉下馬的主兒啊,她這是壓根就不打算替定國公遮掩,甚至有恨不得廣而告之的意思,唯恐沒人非議他私德不修。

「其實小女子這些年一直有個懷疑,卻因為顧全父親的顏面並不敢說出來。」

「哦,是什麼?」

龍牧歸相當捧場,陶靜姝內心卻一點兒都不領他的情,之前被他輕薄的事她不可能這麼快就忘掉的。

陶靜姝意味深長地說︰「無論我怎麼看,五妹都與父親沒有絲毫相像之處,這不是用女大十八變就可以解釋的。」

陶玉顏臉色驀然一白,她用積分提升自己的顏值,說白了就類似于做整容手術,隨著她的美貌度提升,她的相貌早就與最初十萬八千里遠了。

陶定山臉色發黑。

陶靜姝卻還在一個字一個字地往人心里釘釘子,「若非不相信這世上有神鬼,我都懷疑五妹是被什麼山精鬼怪換了芯子,這才幻化了容貌。」

對于這種沒事找事,惹事生非的人,根本沒必要替他們著想,因為在他們以自我為中心的自私自利的想法中,也從來不會替他人考慮。

陶靜姝嘴上說著話,卻一直暗自留意著庶妹的動靜,她可不相信對方鼓動父親來當這個出頭鳥會沒有目的。

所以在看到陶玉顏嘴唇一抿,一副豁出去架式突然朝自己撲過來時,陶靜姝立時後退閃避,陶玉顏便以一個狗啃泥的姿勢摔倒在地。

「陶靜姝,你怎麼當姊姊的,沒看到顏兒都摔倒了嗎?你為什麼都不扶她一下?」一見愛女摔倒,陶定山當即厲聲質問嫡女。

其他人都表情復雜地看向他。

父母對子女或有偏愛,但偏到如此瘋魔的也不多,凡是看到過程的人,任誰都不能昧著良心說這是陶靜姝的責任。

你突然無緣無故地撲向某人,人家的第一個反應肯定是躲開啊。

對,是有不躲的,但一般那都是雙方關系極好親密無間的,陶氏姊妹是這種關系嗎?當然不是,搞不好都要懷疑陶五姑娘是要趁機插刀呢。

陶玉顏也是被逼到沒辦法這才孤注一擲想強行接觸嫡姊嘗試抽取對方的氣運。

自從嫡姊離府,系統失去對她數值提取分析的能力,自己便走下坡,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勢轉瞬便逆轉成低落。

如今嫡姊極端厭惡排斥她,她根本無法接近,不得已只能搬出父親企圖用孝道壓制對方,依舊失敗。

因為撲得太義無反顧,陶玉顏受到的創傷也有點兒大,嘴唇磕破了皮,一雙手也擦破了,血絲讓那雙白皙如玉的縴縴玉手顯得有些觸目驚心,臉倒是沒傷到,不幸中的大幸。

「父親之前剛說了女兒不睦手足,如若女兒此時主動去扶五妹,一則與父親指責相悖,二則可能會顯得虛偽,故而女兒才做出了閃避退讓之舉。」

陶靜姝完全像一個局外人一般冷漠分析陳述,從她的神情語氣根本無法分辨出任何多余的情緒。

她似乎已百毒不侵,但她是經歷過什麼才變成如今的模樣?龍牧歸想像不出來,卻可以知道那經歷必然沉重痛苦,突然有些心疼她。

陶定山氣得手指發顫,怒瞪著嫡女道︰「我陶定山怎麼會養出你這樣的不孝女,家門不幸。」

陶靜姝沒有半點兒觸動,表情平靜得讓龍牧歸心生憐惜。

這樣的言語傷害對她來說可能早就稀松平常,所以根本激不起任何的情緒波動。

「父親,您不要生氣,總之都是女兒的錯,您不要怪姊姊。」陶玉顏一開口又將眾人的視線吸引到了她的身上,但見美人忍痛含淚、眉攏輕愁,端的是我見猶憐。

人的天性便是同情弱者,相較于陶靜姝的沉靜疏離,自然是陶玉顏嬌滴滴的尤物更讓男子涌起保護欲,就連他們自己都沒意識到,在那一刻他們突然就站到了陶玉顏這一邊,覺得陶靜姝有些過分了。

陶靜姝不是個會撒嬌的,也扮不了什麼柔弱,否則之前也不至于跟龍牧歸硬踫硬,她的故作堅強總會被人視同真堅強,然後便會被指責,你這麼堅強,她那麼柔弱,你為什麼不讓讓她?

重生那麼多次,陶靜姝已經習慣這種局面,所以她的神色依然波瀾不興。

旁人怎麼想,跟她有什麼關系呢?

她不在乎,只是想結束這無休止的重復罷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陶玉顏的淚水欲落不落,柔弱而又堅強的看著陶靜姝,用最無辜可憐的語氣說︰「姊姊為什麼要這樣跟父親講話呢,父親也是為了姊姊好。」

陶靜姝突然笑了,如同寧靜的湖面蕩開了漣漪,又如同花苞乍放,玩味地道︰「明明是妹妹帶父親過來找我的啊,妹妹才是我跟父親沖突的原因,如今妹妹倒成了無辜的路人甲,這世上還有天理這東西嗎?」

陶玉顏差點兒破功,柔柔弱弱的輕喊,「姊姊……」

陶靜姝似是看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事,笑得有些控制不住,可笑著笑著,她的眼眶卻紅了,「你柔弱你有理,你長得好看你有理;你找我麻煩,還是你有理……這世上的道理難道就全在你那里了嗎?」

她明明在笑,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沒有淌下的淚,那種深沉得令人窒息的痛從她骨子里透出來。

「我一直覺得惹不起,我躲得起啊,你看我都住到寧順侯府去了。」她依舊笑吟吟,「我見到你主動退避三舍,結果你又找了父親來,陶玉顏,你到底想我怎樣?我是嫡女,無論我死多少次,我都是定國公府的嫡出姑娘,而你也永遠只是一個爬床賤婢生的庶女。」

她一個字一個字又慢又重地說出最後一句話,陶定山揚手便朝她臉上據去,但是,他沒有打到。

龍牧歸抓住了他的手,冷冷地甩了開去。

陶定山有些震驚,「皇上——臣失儀了。」

陶靜姝用力閉了下眼,壓抑住自己爆發的情緒,她知道自己失態了。

不久前才被人輕薄幾近失身,她已然驚慌失措,可是她回來並沒有時間躲起來獨自舌忝拭傷口慢慢恢復,就又得面對瘋狗和父親的發難,接二連三的沖擊,讓她失控。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忍受這些,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的出身是原罪嗎?

或許吧。

如果她不是定國公府的嫡長姑娘,皇帝怎麼可能想立她為新後?

如果她不是嫡女,陶玉顏又怎麼會嫉妒她嫉妒得面目全非?

如果她不是嫡女,佔用了父親心愛女兒的位置,他又怎會恨她欲死?

呵,至今她還記得有一世父親命人絞殺她的畫面,她難以置信,可最終還是痛苦地結束了生命。

所以,父親有什麼所謂的,他也不過是殺死她的凶手罷了。

在情緒的激烈起伏中,頭突然有點痛,陶靜姝伸指輕按,但卻沒能消解,劇痛襲來的瞬間就此失去了知覺。

龍牧歸將人接到了自己懷中,懷中前一刻還鮮活的人兒,此刻卻面若白紙,奄奄一息,似乎隨時會消失。

「太醫,叫太醫——」他一把將人撈抱起,轉身便往自己的御帳而去。

一直到皇帝走遠,陶定山才如大夢初醒般反應了過來。

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嫡女會昏倒?

陶定山還沒能理解現況,更令他措手不及的事情緊接著發生——

晴天響霹靂,天雷直劈而下,瞬息即至,又隨著一聲慘叫,倏忽消散。

柔弱得彷佛一捏就碎的陶玉顏變得蓬頭垢面、衣衫破碎,恍若乞丐,她腦中的系統發出電波強烈干擾後瀕臨報廢的警告聲,而她已經陷入重度昏迷。

這是天打雷劈!天打雷劈真實出現啊!

這一幕被許多人看到,每個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轉向了御帳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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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7-28 16:00:53
掛名皇后 第四章 為惡者天打雷劈(2)

混亂的記憶相互交錯,痛苦重疊加倍,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冒來,臉色越發的灰敗,她放在錦被上的手緊緊地揪著布料,手背青筋暴突,足可證明即使昏迷之中她也感覺到無法估計的疼痛。

「到底是什麼原因?」龍牧歸的聲音隱含震怒。

太醫院院使一頭的冷汗,顫著上了年紀的身體,戰戰兢兢地回話,「老臣實在不知啊,看樣子像是被什麼東西靨住了。」


「靨住了?」

「是呀,陶大姑娘看起來就像是被靨住了。」老院使重復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龍牧歸看了眼那張痛苦不堪的臉,揮了揮手,老院使抹著額頭的冷汗快步退了出去。

他拿起帕子繼續幫她擦拭額上的冷汗,喃喃自語似的道︰「你究竟夢到了些什麼,為什麼會這麼痛苦呢?」

陶靜姝突然一把抓住了那只替自己拭汗的手,下一瞬雙眼猛地睜開,眼中的驚惶痛苦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落在了他的眼中。

認出眼前人,陶靜姝如同抓到火紅烙鐵一般一瞬就甩開了抓住的那只大手,身體本能警戒地往床內縮了縮。

龍牧歸心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倒也不計較她的一時失態,柔聲詢問︰「現在感覺怎麼樣?」

陶靜姝眨了眨眼,迷茫著,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又過了一會兒,她的情緒才終于穩定下來,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是哪里?」

「朕的大帳。」

陶靜姝臉色陡變。



龍牧歸雙手抱胸,身子往床柱上一靠,好整以暇地道︰「你已經在朕的榻上躺了兩天了。」

兩天?陶靜姝整個人都是懵的。

龍牧歸沒有再開口,給她足夠的時間梳理事情的始末。

終于,陶靜姝理順了所有事情,可她一點兒都不想感謝這位年輕的帝王,她在他的御帳昏迷了兩天,兩人的關系無論如何都已經說不清楚。

果然每一世事情的走向都有不同,這一世她竟然跟皇帝牽扯到一起,難道說,這一世被他克死的第二個皇後名頭真的落到她頭上?

天吶,這麼說來她得加快弄死庶妹,否則被克死之後沒準兒還得再來一回啊。

  

「寧順侯府沒有人來嗎?」

「有,被朕打發了。」

她沒有再問了。

反倒是龍牧歸忍不住問她,「你為什麼都不問定國公府有沒有人來?」

她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意興闌珊的苦笑,「沒必要。」

三個字道出多少辛酸和苦痛,也讓人知道了她對那里沒有絲毫的留戀。

「感覺怎麼樣?」他再次問了這個問題。

「好多了。」

「餓嗎?」

「餓。」

龍牧歸扭頭朝外面說了句,「拿些病人能吃的東西進來。」

陶靜姝此時已經擁被半坐在榻上,身上只著中衣,見龍牧歸就坐在榻邊,她心里緊張又不安,卻又強自鎮定著。

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跟男人獨處的尷尬情形,有點不知所措,偏偏皇上沒有半點兒回避的意思……想想也是,這里是他的御帳,她才是不速之客,雖說這其實也不是她想要的。沉默一直維持到飯菜被端進來。

昏迷兩天醒來的人只能喝粥,宮女用托盤將一碗粥端到了榻前。陶靜姝看看某人,某人不為所動。

抿抿唇,陶靜姝只能開口,「小女子斗膽請皇上回避一下。」

「沒必要,你喝就是了,朕不跟你搶。」

這是搶不搶的問題嗎?

好吧,跟皇上講道理的她真傻,帝王們心情好可能會跟你講道理,他們要是心情不好,血流成河都算是尋常。

原本陶靜姝盡可能往榻內側縮坐,以此拉開跟某人的距離,但是現在因為要吃東西,只能慢慢又挪到了榻邊,端起了那碗看起來非常普通,香味卻十分誘人的白粥。

她吃得不快,儀態也很好,充分體現了良好的教養。

一碗粥吃完,宮女將空碗拿了下去。

「讓人提些熱水進來,伺候她沐浴一下。」

听他這樣吩咐宮人,陶靜姝心里不安的一跳。

「你這兩天出了很多汗,還是沐浴一下的好。」

陶靜姝點了點頭,她確實感覺身體黏膩,可是在他的營帳沐浴,難免惴惴。

浴桶熱水很快便被送了進來,一同送進來的還有一座一人高的輕紗繡花寬屏風。

可是問題又來了,皇上完全沒有回避的意思,對此,陶靜姝簡直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逼不得已,她只能擺低姿態,對龍牧歸開口請求,「皇上……」

龍牧歸上下打量她一眼,帶著幾分笑意道︰「早晚的事。」

陶靜姝覺得手有點兒癢。

不管怎麼說,最後龍牧歸還是避了出去,讓陶靜姝可以放心地沐浴。

放空心思洗了個澡,等到穿衣服的時候才發現宮女給她準備的寢衣太過輕薄,這是以為她今晚就要侍寢了吧。

果然一個不正經的帝王身邊的人也不正經。

不管怎麼說,寢衣還是得穿,總不能赤果著,可穿這樣薄透的寢衣,陶靜姝也只能躲回榻上,用被子將自己遮掩好。

連件外袍都沒給她準備,這根本是不打算讓她出帳的意思。

算他狠!

龍牧歸再次進來的時候,明顯也沐浴過了,頭發還帶著殘余的水氣。

隨意地將外袍一解,他大方上榻,陶靜姝眼睜睜看著,覺得自己往後的人生不好過了。

「睡吧,還是你想我們再做點兒什麼?」

面對年輕帝王那意有所指的笑容,陶靜姝壓下了動手的沖動,她忍,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

只是剛躺下,就听到那人說︰「被子分朕一半。」

陶靜姝嚇了一跳,分出去一半被子,她整個人都不敢再動,也不敢面朝龍牧歸,只能背轉身側臥,避免一些尷尬。

雖說昏迷了兩天,但她的精神其實一直都不輕松,所以即使心知應該要提高警覺,但最終還是拜倒在鋪天蓋地而來的睡意下。

等她睡熟之後,龍牧歸便將人攬進懷中。

這兩日因為擔心她,其實他也沒有休息好,如今她剛剛醒來,他其實也沒想做什麼別的事情,就只想這麼靜靜地抱一抱她。

這個丫頭心里藏了太多事,壓得她自己都喘不上氣,偏偏倔強得很,生生逼得自己狼狽不堪。

定國公府那個五姑娘被雷劈的事如今在獵場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他也無意去管。

那個小姑娘雖然年紀不大,但心思卻毒,總有她自食惡果的一天,關鍵是,他懷里這丫頭似乎很想親手對付自己的庶妹,他不太好奪人所好。

還是心疼這丫頭,她的悲傷不是那種癲狂的發泄,而是一種讓人心疼的安靜。靜靜地,不為人知地獨自悲傷,然後等待時間慢慢給予治療。

可明顯,時間還來不及治癒她的傷痛。

輕輕地嘆了口氣,將人往懷中攬得更緊了些,龍牧歸緩緩合上了眼,與她一同睡去。



陶靜姝是被熱醒的。

神智一清明,她便察覺到了異樣。

雙眼睜開便看到那人壓在自己身上,額際有著一層薄汗,也不知他做了什麼。

「醒了啊,正好。」

陶靜姝還有些疑惑不解的時候,卻猛地被巨物入侵,她的痛呼被人封緘在口中。

象征著貞潔的薄膜被穿透,兩個人順利地合二為一,在她顫栗的顫抖中龍牧歸興致高昂地征伐起來。

陶靜姝的思緒從清明轉為混沌,又從混沌轉為清明,周而復始,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人終于俯壓在她身上停止了動靜。

全身都在痛,怒意在叫囂,可她真的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得償所願的年輕帝王心情極好,休整片刻後叫人抬熱水進帳,身心俱疲的陶靜姝被抱著進了寬大的雙人浴桶,被迫享受了帝王的親手服侍。

從浴桶里出來,她整個人都是紅的。

龍牧歸換了冠袍,大步離開,而飽受帝王征伐的陶靜姝卻只能留在帳中擁被補眠。

睡眠也是逃避現實的一種方法。

可現實終究還是需要面對的,午後,陶靜姝醒來用了碗羹,便讓人服侍著起身梳妝,發髻被換成了宮髻,衣物也改為了華貴的宮裝。

陶靜姝都有點不敢去看鏡中自己簪戴的九鳳掛珠釵,這是皇後才能佩戴的內造首飾。

事已至此,她還能如何呢?

陶靜姝心情復雜地妝扮一新,然後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龍牧歸抬頭看了過去,眼中閃過驚艷之色,隨手放下看了半截的奏摺,起身走向她。

她默默地對帝王福了一禮,並不想講話。

龍牧歸倒也不在意,只笑著牽了她的手,拉她同自己一道到幾案後落坐。

目光掃過那些堆放的奏摺,陶靜姝垂眸靜坐一旁,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龍牧歸卻伸指挑起她的下巴,湊近她唇邊,語帶調笑地道︰「幫朕磨墨,這個可以吧。」

陶靜姝拿開了他的手,默默地拿起墨條磨墨。

他輕笑一聲,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往自己懷里帶了帶,就以這種半擴美人在懷的姿勢批閱奏章。

「老臣陶劍鳴求見皇上。」

帳外突然傳來祖父熟悉的聲音,陶靜姝不由得抬頭看了過去。

「終究還是來了啊。」龍牧歸帶了幾分感慨的低語,爾後道︰「請老國公進帳。」

進得御帳,陶劍鳴行君臣大禮,起身便將目光落到了坐在皇帝身邊的孫女身邊。

一身的宮妃妝容,花容月貌的臉上卻找不到半點兒歡喜之色,只有一片看不到底的寂靜,彷佛坐在那里的已經不是一個活人,只是一個泥雕木偶,區別只是她還是個人。

陶劍鳴心中一痛。

雖說開國太祖有恩旨定國公府姑娘不參加宮廷遴選,可若是孫女自己歡喜,他為人祖父的自然沒有什麼可計較的。

但是孫女明顯是不樂意的,而且皇上還有克妻的名聲在外,他就更不樂意孫女入宮為後了,要是又被皇帝給克死了呢?

「老國公今日怎麼想起來見朕了?」龍牧歸明知故問。

陶劍鳴沉了沉脾氣,道︰「老臣得知孫女在獵場出了意外,這才趕了過來。」

「你也是愛孫心切,難得。」

陶劍鳴一拜,「姝兒得皇上庇佑,如今安然醒轉,老臣叩謝皇恩。」

「這倒也不必。」

「姝兒既已無恙,再繼續留在御帳便于禮不合,還請皇上容許老臣領她回去。」

龍牧歸眉頭微蹙,沉吟不語。

陶劍鳴直接撩袍又跪了下去,懇切地道︰「還望皇上成全。」

龍牧歸看了眼身邊的人,手指在案上輕扣了兩下,這才開口道︰「老國公既然開了口,朕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多謝皇上龍恩。」

陶靜姝也順勢端端正正地給了某人一個叩拜大禮,謝他放過之恩。

祖孫兩個都怕事有變故,幾乎是一刻不停急急便離開了御帳。

一出御帳,陶靜姝抬手就將頭上的那枝九尾鳳釵摘了下來,順手藏于袖中。

御帳中的龍牧歸看著空空如也的身畔,她身上的余香還隱約可聞,人卻已經不在了。

微微眯眼,帝王的嘴角微勾,手指在幾案上攤開的奏摺上輕拍了兩下,笑著自言自語道︰「天真了啊。」

帳中伺候的太監不由得將頭埋得更低了些。

另一邊,陶劍鳴半點兒都沒耽擱直接帶著孫女離開了獵場。

一直等馬車遠離了獵場,陶靜姝才總算是放下了心,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半途中,陶劍鳴上了馬車,祖孫兩個對面而坐。

「你今後有何打算?」陶劍鳴語氣有些沉重,即使領回了孫女,可是他也知道經此一事孫女日後怕是只能孤獨終老了,她還這麼年輕,他如何忍心?

「祖父不必替我擔心,嫁不嫁人姝兒其實並不在意。」她只在意怎麼才能結束那無休止的重生。

「這就好。」陶劍鳴嘴上這麼說,心里的擔憂卻是半點兒沒有減輕。

「祖父,這東西怎麼辦?」

看著孫女從袖中拿出那枝九尾鳳釵,陶劍鳴有片刻的失語。

都這種時候了,姝兒竟然還在煩惱這種事情?

「需要想辦法還回去嗎?」

「不必,收起來就好。」

「哦。」

陶劍鳴突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想得有些多,兒孫自有兒孫福,他應該相信她知道自己以後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生。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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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7-28 16:01:41
掛名皇后 第五章 帝王的妥協(1)

山林層染,秋色宜人,腳踩在枯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姑娘,您看,那邊有泉水。」雙喜驚喜地指著不遠處的水窪說。陶靜姝輕輕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跟著雙喜身後慢慢走過去。

山泉噴涌而出形成一汪水窪,有人挖出了一個缺口,泉水便順著那出口奔騰向了遠方。


雙喜從腰間解下皮囊,朝她揚了揚,說︰「正好咱們的水喝得差不多了,婢子灌些泉水進去。」

「好。」

幾名護衛分散在兩人四周,既給了她們足夠的隱私,又確保了她們的安全。

國公府的嫡出姑娘要到深山老林的棲翠庵祈福,身邊自然不會缺少隨行的護衛,且在皇家獵場事件後,護衛人數更是明顯增加了。

雙喜一邊往水囊里灌水,一邊說道︰「這棲翠庵也是奇怪,怎麼會修在這麼個深山老林里啊,這樣哪里會有什麼香火,庵里的人不會餓死嗎?」

陶靜姝听她說話不由得笑了出來,在水源下游的地方弄濕了帕子,擦了擦臉,又重新清理搏干,起身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迎著陽光欣賞了下帕子上的繡花,漫不經心地道︰「就是深山老林才好啊,清靜。」

雙喜悄悄攥了下拳頭,揚著笑臉面對姑娘,附和道︰「嗯,清靜好。」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姑娘跟皇上的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姑娘之所以要到棲翠庵也不過是為了圖個清靜。

做皇後很好嗎?

當今皇上命太硬,克妻克得死死的,她才不願意姑娘去當那個注定短命的皇後呢,姑娘在家不是挺好的?

更好的是,討厭的五姑娘在皇家獵家被晴天一個響雷給劈得頭發都炸了,現在再看,哪里還有之前那傾國佳麗的影子啊。



這事最近在京城也很惹人熱議,各種說法印證了百姓們的想像力十分強大,各色妖魔鬼怪都被大家杜撰出來了。

雙喜灌好了水,稍事休息,他們便繼續趕路。

一路之上,或賞花,或摘葉,或舉目遠眺,走得悠閑隨興,一直到傍晚時分才終于抵達了目的地——棲翠庵。

棲翠庵蓋在一處避風的山坳中,山水相依,景色宜人,適合隱居。

庵主是一位年過半百的女尼,氣質隨和待人親切。

「吃食都是庵中自己所種,還望施主不要嫌棄。」

「師太客氣了,山中所出自帶山林靈氣,食之自可延年益壽,何來嫌棄之說。」

「阿彌陀佛。」

  

晚餐雖全是素食,但庵中掌勺之人明顯是個高手,齋菜口味極佳,絲毫不遜于那些酒樓大廚,陶靜姝吃得很是滿足。

飯後,主僕兩個照例是要散一散步的。

雙喜陪著自家姑娘走到庵外一處平坦巨石之上席地而坐,仰頭賞月。

「山里夜里風涼,姑娘也太不講究了。」雙喜一邊抱怨著,一邊把陶靜姝身上的披風帶子系緊了些。

陶靜姝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在巨石上盤腿而坐,抓著一把堅果,一顆一顆地嗑著。

今晚月光很亮,照得四周亮堂堂的,寧靜得唯有蟲鳴聲,哦,還伴隨著陶靜姝嗑堅果的聲響。

陶靜姝悶不吭聲嗑了半天堅果,突然開口說︰「雙喜,其實你不必這麼小心翼翼的,我沒事。」

雙喜咬了咬唇,幾不可聞地道︰「可是姑娘不能嫁人了。」

「嫁人有什麼好的?」陶靜姝反問。

「這世間女子哪有不嫁人的。」

「自然是有的,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姑娘……」雙喜語氣有些遲疑。

「嗯?想說什麼?」陶靜姝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半歪著頭看丫鬟。

雙喜見狀只覺她家姑娘可愛極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您說五姑娘真的是妖精嗎?」

陶靜姝歪頭想了想,然後說︰「她身上必然是有些古怪的,妖精嘛倒不一定。」

「有古怪還不是妖精啊?」

「對呀。」

「姑娘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陶靜姝沉默了片刻,才做了回答,「算是吧。」

「可是姑娘一直都與人無爭,五姑娘為什麼一定要針對姑娘呢?」

這一次,陶靜姝沉默的時間更長,良久之後才說︰「大概是因為嫉妒吧。」

「嫉妒?」

「嗯。」

「可她嫉妒就有用嗎?她又不能變成姑娘。」雙喜疑惑。

陶靜姝為之失笑,「原本可能是不行,但是在她擁有了奇怪的力量後,發現原本不可能實現的事可以輕易的達成,她的貪欲便越來越大,最終不擇手段,不分善惡。」

「這麼可怕啊?」雙喜的聲音帶著畏怯。

「這世上再沒有比人心更可怕的東西了,有時候你都不知道那張人皮下面的到底藏著的是人是鬼。」陶靜姝感慨良多。

雙喜點點頭。

片刻後,雙喜提醒道︰「姑娘,天晚了,咱們回去吧。」

「再坐一會兒。」

雙喜猶豫了一下才說︰「行吧。」

「別這麼不情願,你家姑娘我還是挺平易近人的,不會讓你難做的。」

「可是山里夜涼。」

「雙喜。」她突然輕聲喚了丫鬟一聲。

「姑娘?」

「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別傻得跟著去啊。」

雙喜眼眶瞬間便紅了,眼淚緊跟著便滾了下來,「姑娘您胡說什麼呢?」

陶靜姝並沒有去安撫丫鬟,而是仰頭看著頭頂那輪近乎滿月的月亮,語氣縹紗地道︰「這世間有太多的意外了,誰又能說得清呢。」

最後,在雙喜的強硬堅持下,陶靜姝還是沒能在巨石上待太久。

在她們的身影消失不久,有兩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巨石上。

兩個人都是一身黑衣黑巾,只有眼楮露在外面。

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你把消息給主子送回去吧。」

「是。」

兩個人一個飛身離開,另一個則如煙一般朝著陶靜姝主僕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初雪籠罩京城的時候,一輛黑漆大馬車從城外緩緩駛入城門。

人們都是善忘的,幾個月的時間過去,許多之前熱議的事漸漸在人們口中淡去,他們又開始關注新的東西。

比如魯國公府嫡次女看上了一個寄居于寺院的貧寒士子,尋死覓活非卿不嫁,結果人家早有婚約,不肯背信棄義。

大家閨秀與貧酸士子的愛情故事最為人所津津樂道,諸多話本小曲也應運而生,但現實中的故事似乎更令人們熱捧追議,即便是位高權重的魯國公府也沒辦法一力壓下流言蜚語。陶靜誅便是在這個時候回到京城的。

馬車里點著暖爐,並不寒冷,陶靜姝整個人埋在一領白毛滾邊的貂裘中,雪白貂毛襯得她面如敷粉,頰生雙暈。

一個劇烈的顛簸伴隨著馬匹嘶鳴聲驚醒了半托香腮昏昏欲睡的陶靜姝,雙喜第一時間去扶她。

陶靜姝晃了下腦袋,清醒了些,「我沒事,外面出什麼事了嗎?」

不待車中人發問,外面便傳來車夫的聲音,「有人沖撞了咱們的馬車,姑娘安心。」

馬車上有定國公府的標志,憑這個就可以避免絕大部分的麻煩,但世上的事總是很巧合

「姑娘,是魯國公府的二姑娘。」隨行護衛在車旁回稟。

陶靜姝頓時有些頭疼,伸指按了下太陽穴。

雙喜見狀道︰「婢子先下車看看。」

陶靜姝點了點頭。

很快,雙喜又回到了車內,表情並不是太好看。

陶靜姝問道︰「有什麼麻煩嗎?」

雙喜低聲將事情回稟了一遍。

原來,江芷珊追著一個年輕士子不放,那士子慌不擇路便撞到了陶靜姝的車駕前,侍衛們是押住了士子,江芷珊卻堵在車前,要他們把人交出去。

權貴武勳家的姑娘們大多豪放了些,但像這種當街掠人的行徑,已經不能用豪放來解釋,壓根說不過去,也沒有道理。

「扶我下車。」

陶靜姝心中嘆氣,她其實並不想見江芷珊,不過還是必須下車。

裹著貂裘戴著兜帽的少女扶著丫鬟的手慢慢走下了馬車,在細雪紛飛中,讓人恍若看到了九天仙人。

不僅僅圍觀的百姓們看呆了,看到這樣姿容端麗的陶靜姝,江芷珊莫名有種胸悶的感覺,感覺自己被人比下去了。

「這冰天雪地的,江二姑娘不在家中,怎麼跑到這大街上頂風冒雪的,可要當心別受了涼。」

江芷珊冷哼一聲,粉面罩霜,反唇相譏道︰「我哪里比得上陶家姊姊,往深山老林里一鑽就是數月。」

陶靜姝不以為忤,淡然微笑,「二姑娘這樣的性子確實耐不住深山寂寞。」

江芷珊無意與她多費口舌,開門見山道︰「你要管這事?」

陶靜姝手揣在暖手筒中,隨意而立卻散發迫人氣勢,「談不上管,也輪不到我管。」

江芷珊還來不及歡喜,卻又听到對方話鋒一轉——

「只這人沖撞了我的馬車,我得找他要個公道啊。」

「你……」

陶靜姝輕描淡寫地對一旁的護衛道︰「先把人帶回去吧,打上一頓再送京兆府去。」

被護衛押著的士子聞言身子一顫,這些勳貴之女真的是太可怕了,每一張千嬌百媚的面容下都有著一副漠視人命的蛇殲心腸。

「喂,陶靜姝,你敢跟我搶人?」江芷珊忍不住了。

「江二姑娘這話便不對了,」陶靜姝轉回了本欲離開的步子,面容嚴肅地看著對方,

「何來搶人一說,他是你的誰?我又搶他何用?暖床嗎?」

最後三個字可謂石破天驚,江芷珊瞬間感到被扒下了臉皮扔到地上踩。

「你……」她張口結舌卻說不出反駁的話,只因她心虛。

「行了,」最後陶靜姝擺了下手,轉身往回走,「你要真不甘心,只管去京兆府外等,多大點兒事。」

事情其實挺大的,畢竟京中近來被傳得滿城風雨的香艷旖旎故事的主人公正是眼前這兩個人,只可惜久不在京中的陶靜姝並不知曉。

更不知當她那「暖床嗎」三個字被人一字不漏上稟時,年輕帝王當時的表情便有些耐人尋味。

一無所知的陶靜姝半路便讓護衛送走了那一表人才的年輕士子。

若無獵場之事,她或許還可能有風花雪月的念頭,如今卻早絕了情愛之念。

畢竟有誰敢跟帝王搶人呢?

時近年關,祖父近期留居府中,陶靜姝便也安心回府。

並沒有驚動他人,她靜悄悄地從角門上了暖轎直入內院,一路之上沒見任何人。

攬芳院仍是她離開時的樣子,院中留守的人倒也盡忠職守,里外都打掃得干干淨淨,屋中的擺設一如當初,就連當時那翻了幾頁的書都原樣倒扣在軟榻的小案上。

唯有她的心境早非當日。

雙喜幫她解下貂裘,遞給小丫鬟收起,又服侍她淨面洗手,最後捧了姜茶給她祛寒。

慢慢喝完畫茶,身上變得暖洋洋的,陶靜姝便有了些困意。

雙喜見狀幫她鋪好床褥,又伺候她換了寢衣,蓬松軟綿的被子蓋在身上,她很快便沉入了夢鄉。

夢境中卻重復了當日御帳中承歡過程,在被人送上高潮時,陶靜姝倏然驚醒,身體內清晰地存在著異樣的東西,她驚惶張口欲喊,卻被人趁隙吻得更深。

一下又一下,她被撞擊得骨酥腰軟,听著男人喘息聲漸重,最後一個深挺將種子灌滿了花房,不容她拒絕一滴。

她的手抓在他的肩上,卻無力推拒他。

龍牧歸低頭吻她,貼著她的唇含糊調笑,「朕來幫你暖床怎麼樣,滿意嗎?」

陶靜姝說不出來話來,一則無話可說,二則男人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細細密密的吻鋪天蓋地落下來,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嬌軟的身軀被一雙大手肆意地撫弄摩挲,她又羞又惱又無奈。

這是她的閨房啊,這昏君就這樣毫無忌憚地不請自來,在她的床上臨幸她,今日之後,她還如何在這間屋子里生活?

她沉睡至被人吃干抹淨都沒能及時醒轉,不問也能猜到是某人動了手腳。

一國之君,不把心思用到治理國家上,卻暗算她一個小女子,無恥之尤!

龍牧歸耗盡自己所有的精力才倒在她身上,滿足地微合眼眸,品味歡愛後的余韻。

陶靜姝亦閉目喘息不言,她不知如何面對他,也不想面對他。

她能質問帝王為何出爾反爾嗎?既然答應放過她,卻又來糾纏不清。

似是知曉她心中所想,龍牧歸突然開口道︰「有些事朕可以通融,有些則不行,懂嗎?」

陶靜姝瞬間便懂了。他允許她不入宮闡,可他想臨幸她的時候,她不能拒絕,否則問題就大了——這就是仗著天子的身分不講道理了,可誰能跟帝王講理,天下所有的道理全在他那里。

「在山里修身養性這麼久,倒是越來越讓人著迷了。」

數月不見,她竟更美了些,體態更為豐盈,他知她尚未到花開全盛時,但如此嬌態已足夠勾人魂魄,讓人只想將她仔細藏起,不叫外人偷覷半分。

「這里也大了些……」他邊說邊用手示意。

陶靜姝因他的動作羞得別開了臉。

「朕大約也有些功勞在,據說經了人事的女子才更有風韻。」

他在她耳邊輕輕調笑,享受她羞惱的嬌態。

她肯定不知道承歡之後的自己變得有多麼迷人,如同牡丹盛放,情態撩人。

陶靜姝躲避不能只能受著。

耳鬢廝磨,只恨夜短。



梆響四更,枕畔余溫猶未散,帝王卻已不在。

陶靜姝雙眼無神地盯著帳頂,只覺身心俱疲。

昏君臨走前又將她從熟睡中折騰醒,狠狠折騰了她一回才穿衣離開,還說他今日早朝若遲了都是她的錯。

她就呵呵了。

閉了閉眼,穩了穩心神,陶靜姝冷靜地開口喚人,「雙喜。」

「雙喜姊姊還未醒來,姑娘有話但請吩咐。」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帳外傳來,隔著帳帷陶靜姝也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只影影綽綽看出是個丫鬟的模樣,她于是猜到了什麼。

「燒點熱水,我洗洗。」略頓了下,她又道︰「麻煩再幫我煮碗藥來。」

她相信對方會懂的。

她既無意入宮,肚子自然不能出什麼問題,這應該算是她跟昏君兩個人心照不宣的事。

那人悄無聲息地退下。

等洗澡水提進來,陶靜姝掙扎著起身,將自己仔仔細細地洗了一遍,某人留在她身上的那些歡愛痕跡她選擇了盡量忽視。

有些事情是她沒有辦法改變的,那就只能承受。

將身上那人的氣息盡數洗去,又喝了丫鬟端來的藥,陶靜姝選在了外間靠窗的矮榻上就寢。

那張床上沾染了太多那男人的氣息,留下了太多兩人纏綿的回憶,她有些不敢面對,只能選擇回避。

躺在新拿出來的被子里,陶靜姝一時沒了睡意,全身的酸疼一再提醒著她之前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

  

不要想,拜托,不要想了……

翻來覆去折騰了好久,她才慢慢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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