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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冥頑夫君(相思印記──壞郎君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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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9 00:01:5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陽光晴子 - 冥頑夫君(相思印記──壞郎君之一)

這個被他隨手「撿」回家的小姑娘真的很怪!
他都說了,家裡人多,不差她一副碗筷,她就安心住下,
可依親不成的她硬是要當他的貼身丫鬟,伺候他,
瞧她細皮白肉、嬌嬌嫩嫩的樣子,
竟日日隨他早出晚歸,夜夜在他書房外等候差遣,從不喊苦,
害向來不近女色、拒絕成親的他,竟對她產生異樣情愫!
但他太忙,為避免她重蹈他母親的覆轍──夜夜等不到相公,
他只能故意對她擺臭臉、裝酷,
想讓她知難而退,甚至惹得她眼淚直直落(他看得好心疼),
沒想到她韌性超級無敵強,讓他的賤招硬生生碰壁失效,
看他為病危的爹憂心,
她不管夜那麼黑、雨那麼大,獨自上山想到廟裡為他爹祈福,
他決定了,盡快完成他爹娘的最大心願──看他娶妻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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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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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9 00:02:2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河北樂城近郊,一處群山環繞、山水綿亙的人間仙境,幾年前,一群修煉得道、化為人形的狐狸精,就在這兒過著與世無爭的太平日。

  不過,一年半前有人在山腰處蓋了一座豪華山莊,開始有了人煙,也在這一年,皇親國戚、富商名流們流行在寒冷冬日穿戴狐皮襖服、狐皮大氅、狐皮鞋、帽,除了讓身子暖呼呼外,也彰顯其尊貴身分,所以,近年來狐狸皮毛的價格直線飆漲,只要聽聞哪兒有狐狸出沒,獵人就往那兒去!

  因此,他們這座美麗的人間仙境,就慘遭許多獵戶設阱獵狐,尤其那些資淺的狐仙,一誤踩陷阱,就笨笨的恢復成原形,正好被捉去剝皮,更甭提那些根本還不能變化為人形的小狐狸死傷有多慘了!

  此時,在一座清幽的宅院裡,狐仙之一的胡少岡就跟幾名狐仙聚集在亭台裡,聽著其中一名心驚膽戰的訴說他在城裡經過一家狐皮大衣的專賣店時,看到裡面倒掛著一件又一件的狐皮大衣,那感覺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那些人太殘忍了,不懂得保護稀有動物,萬一趕盡殺絕,咱們絕種了,他們日後還有狐狸毛皮可以剝嗎?噢~」義憤填膺的胡少岡突然被某人重重的敲了一下頭,「誰?」

  「是我!沒聽過哪只笨狐狸會詛咒自己的種族滅絕的!」妖嬈柔美的胡媚走到他身邊,一臉受不了的瞪著長相白淨但說話從不經大腦的胡少岡,她也是這一窩狐狸中最年長的資深美女,狐子狐孫都尊稱她一聲「媚嬤嬤」。

  「呃,媚嬤嬤,我是想說至少該分批嘛,大家可以不必死得那麼快,還來得及繁殖下一代。」

  「你還說!」她氣得直跳腳,拿起一旁的椅子就往他扔去,胡少岡竟還笨笨的伸手接住,樂得自己沒被砸到,氣得她美眸半瞇,雙手互壓得指關節作響,準備大開殺戒。

  「狐狸精殺人了!」胡少岡嚇得滿場飛,他老是忘了媚嬤嬤的脾氣有多壞。

  「很好,你是人,我是妖?」真的是皮在癢!她緊追不放。

  「不不不,我錯了,是狐狸精殺狐狸精!蕾蕾,救命啊!」胡少岡飛也似的直接跑到剛走進庭園的胡蕾蕾身後,不知羞的把她當盾牌,壓根忘了自個兒足足比胡蕾蕾高出兩顆頭!

  胡媚看了又好氣又好笑。真是敗給他了!

  胡蕾蕾笑意嫣然的為他求請,「請媚嬤嬤饒了岡哥哥吧。」

  胡媚挑了挑柳眉。這個營養不良的小狐仙,也不看看自己有幾兩重。

  瞧瞧這園子裡的其它狐仙,男的俊,女的美,體態婀娜、豐盈誘人、眼中帶媚,再瞧瞧胡蕾蕾,先天不足、後天又失調,雖然有一張超塵脫俗的美人臉,但個兒小了些,也不夠豐潤,偏偏神經還比任何人都大條,不過,天生好人緣,讓人不由自主的就會喜歡上她。

  「好,我饒了他。你今天不是有事嗎?再一、兩個時辰,天就要黑了。」她提醒這個老是讓她頭疼的小狐仙。

  胡蕾蕾粲然一笑,用力點頭,「我知道,要去破解陷阱!今天輪到我了,我走了。」她馬上轉身往右邊的廳門走去。

  「大雨過後,蛇會溜出蛇洞呼吸,還是我跟你一起去?」胡少岡邊說邊看向媚嬤嬤,尋求她的允許,沒想到她竟搖搖頭。

  「一視同仁。」她規定每天一名狐仙到林子裡繞繞,除了破解陷阱,也為了訓練狐子狐孫們的警覺性。

  尤其胡蕾蕾特別不長進,若再事事呵護,什麼時候才會長大?她修道千年才化為人形,接下來卻迷迷糊糊的過日子,每個法術都只練半套,連用都不能用!

  「可是蛇——」不放心啊,他的蕾蕾怕蛇,而且下了一早上的雨,才停了沒多久,這時肯定有許多蛇出沒。

  「你別再烏鴉嘴了,岡哥哥!」走到一半的胡蕾蕾轉過頭來,開玩笑的對胡少岡道。說真格的,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種軟軟、滑滑又冷冰冰的動物,不必等它咬上一口,她就會嚇昏過去,而且一受到驚嚇,她還會變回原形呢。

  「那你要小心點。」他只會對她、也只能對她啐啐念,因為她是惟一比他更不靈光的人,所以,他特別愛她。

  「我知道,我辦事,你放心。」腳步未停的胡蕾蕾臉上有著自信滿滿的笑靨。

  不料一轉回頭,就直接撞上以青磚石砌成的廳門,「砰」的一聲。

  「噢~」她往後一彈跌坐地上,撫著微紅髮疼的鼻頭,尷尬的回頭看著好幾尊呆掉的眾人,「沒事啦,哈哈,我走了。」

  她急著起身,轉頭再走,「砰」的一聲,又撞上第二下,她痛呼一聲,再次倒地,盡管已經滿頭的星光燦爛,她也不敢回頭去看可能已滿天烏鴉亂飛的媚嬤嬤跟岡哥哥一眼,她很快的起身走人。

  而在離開這座由媚嬤嬤的法力變出的山中別莊後,胡蕾蕾才敢放手的揉揉紅通通的額頭跟鼻子。

  走了好長一段路後,她終於看到一名獵戶設下的陷阱,然而就在她找了一根樹枝要去破壞鐵齒夾的同時,突然聽到咻咻聲,動物的本能陡起,嚇得她寒毛直立,渾身顫抖起來。

  「不、不會吧?」

  她蒼白著臉,很小心的回過身,竟然見到一條大白蛇朝她直撲過來。天啊,她要逃!但她全身僵硬,根本動不了!

  見他方向不變的直向她竄過來,她嚇得腳一軟,跌坐地上。

  她不行了!雙眼往上一翻白眼,就要昏厥。

  可是不行啊!她不可以昏過去!道行算淺的她會恢復成原形的……

  但大蛇一撲向她,她就很不爭氣的昏死過去,於是他不客氣的朝她的腳狠咬一口。可咬的明明是人的腿啊,怎麼她的身形卻起了變化?慢慢的、慢慢的縮小成一隻有著粉白色體毛的狐狸!

  大蛇嚇得張開嘴,急急轉身,迅速的竄進草叢裡。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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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9 00:02: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大雨過後,整座蒼郁山林浸浴在一片雲霧縹緲間,放晴的天空隱隱約約見到一道美麗彩虹。

  史皓嵐踢一下馬腹,策馬從避雨的山洞裡步出,深邃黑眸漠然的看著眼前這座隸屬於他家產業之一的豐富山林。

  他這一路上山勘察,竟得不斷避開獵戶所設的鐵齒夾、隱藏在草叢裡的挖空陷阱,甚至是一條條隱蔽在茂盛枝葉間的套繩陷阱時,黑眸迅速閃過一道冷光,看來城中的傳聞是真的,這座有狐群出沒的山林,已然成為獵捕狐皮者的天堂。

  而他的堂哥趙聿軒顯然放著正事沒做,不該做的事倒是做了不少。

  朱春雲亦策馬從山洞裡步出,看著飄逸出塵、相貌俊美的好友,身著一襲圓領雲緞白色袍服更襯出他略顯清俊而單薄的身子,再加上處在這雨後雲氣縹緲山間,猛一瞧,還真有一股仙風道骨的氣韻,似要飛天而去。

  相較之下嘛——他不由得蹙眉,低頭打量起自己。

  他一身紫袍、貴氣逼人,同樣也有一張好看的皮相。

  只不過,他的骨架比好友粗壯了些,膚色也比好友黝黑了些,明明他才是皇親國戚,可沒想到他們這對「黑白配」好友,看在樂城縣不少老百姓的眼中,好友竟成了弱不禁風、需要他這名虎背熊腰的保鑣戒護的文弱主子。

  真是見鬼了!而一想到還要在這養了好多井底之蛙的城鎮待上一段時日,他就想歎氣。

  在兩人思緒翻湧間,山洞裡陸續策馬走出七、八名隨侍。

  他們不解的交換著目光。雨都停了,怎麼還不打算下山嗎?他們已經困在這個山洞裡好久了。

  朱春雲吐了口長氣,看著動也不動的好友,不禁歎道:「說來,你那個跟你不同姓的堂哥真的叫扶不起的阿斗。」見好友漠然的掃視這片不見半點開墾痕跡的山林,他明白,這個滿腦子木材的好友想的仍只有木頭這事兒。

  史皓嵐黑眸一凜,未再多言。

  然而身為他的至交好友,又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七皇子,朱春雲可沒有好友這麼好的脾氣。

  「我說的不對嗎?趙聿軒那傢伙不該念嗎?他辜負你跟你父親的期待,耗在這裡多久了,可這座山橫看豎看都還是一座山而已。」

  說起史家從事林木生意已有百年歷史,生意由南到北都有,勢力之大,材質之好,連他們皇家也只向史家訂購相關製品,因供需大,所以財力雄厚的史家更在全國各大盛產林木的省縣收購土地,進行開發,以利林木運輸。

  至於那個不長進的趙聿軒,跟他爹的志氣差不多,他爹明明娶了趙王爺的獨生女,感覺卻像入贅,不僅讓長子史聿軒改姓趙,還讓這不長進的傢伙養尊處優,也養成好逸惡勞的個性,兩年前,跑到史家去學習木材生意,學不到一年,就大拍胸脯的說要到這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來進行開墾,讓大家眼睛一亮,結果呢?連半條像樣的路也沒開出來!

  史皓嵐看著好友,「我們去山莊。」

  「當然,去算帳,我們這一趟根本是白跑了!」朱春雲點點頭,先行策馬而行,史皓嵐隨即跟上,幾名隨侍殿後。

  看著前方,史皓嵐小心的在狹小山徑間騎乘馬匹。唉!也難怪好友會生氣。

  堂哥來這裡是探勘地形、開疆闢土及建造運送木材的水陸交通,但整整一年過去了,他惟一辦到的,就是挖了他史家一小角金山銀礦,在山腰上建造一棟豪奢山莊,日日從城中招來女妓夜夜笙歌。

  當這些風聲傳到父親耳中,即命令他走這一趟,除導正堂哥的行為外,也取代堂哥的工作,將荒廢的開發工作快快進行,畢竟父親預期中的工程已延宕了一年,巿場上對史家木材的需求量日漸擴大,實在沒有時間再拖延下去。

  而這整座山林,光看眼前這一排排粗壯枝幹、高聳參天的林子,就很值得開發。

  好友直驅前行,然而,右前方樹叢裡的一抹白卻吸引住他的目光,他高舉起手,示後身後的侍從停下馬匹,他立即翻身下了馬背,逕自走了過去,就見一隻白狐倒臥在一隻鐵齒夾旁,他蹲下身子,發現狐狸並非鐵齒夾所傷,檢查他的身體,這才發現他右腳是被蛇咬傷流血,由這咬痕判斷,幸好並非毒蛇,不過,萬一讓巡視的獵戶看到了——

  他立即一把將狐狸抱起,坐上馬背,策馬前行。

  前方,朱春雲已停下馬兒等他,本以為他是被什麼事擔擱了,沒想到見他竟然抱了只狐狸上馬,再仔細一看,這只狐狸毛還呈現淡淡的粉白色,很特別,也很漂亮。

  「怎麼?想抱回去養?」

  「他受傷了。」

  「那一定是你堂哥做的好事。」朱春雲不屑冷哼。

  「他是被蛇咬了。」

  「那他也一定是為了要逃開獵人陷阱,不小心踩到那條蛇才被咬!」朱春雲很不滿趙聿軒,丟下這句話,就策馬前行。

  史皓嵐搖搖頭,跟著前進,一行人往山下去。

  富麗堂皇的夏紫山莊坐落於茂密山林間,由高貴石材建造,佔地寬廣,莊裡又分為數區,其間亭台樓閣、假山流水舉目可見,各個院子皆是花團錦簇。而在大雨洗淨山林後,青山更翠、視線更明,遠方白雲繚繞山頭,清風拂來,有樹香、草香、花香,本該是一處引人入勝的幽靜,此時卻是穢詞不時入耳。

  「來嘛,春櫻,讓我親一下。」

  「趙爺,你好壞,人家都坐在你大腿上,還被你偷摸了好幾把,現在卻想親吻春櫻的唇。」秋紅嬌聲爭寵。

  「是嘛,秋紅都酥胸半裸……」

  春櫻嗲聲嗲氣話說了一半,就教兩名闊步走進來的俊挺男子吸引住目光,頓時一雙媚眼閃閃發亮。

  尤其是那名抱著狐狸的俊雅男子,體型雖然纖瘦了些,可是那股不入世俗的飄逸氣質,簡直讓人看得心魂都要飛了。

  趙聿軒著實沒想到堂弟一行人會這麼快就回來。依堂弟的個性,應該會耗上一整天才是,所以他才會趁機娛樂一下,哪知……他臉色尷尬,連忙推開坐在懷裡的秋紅。

  這時慢半拍才跑進來的杜總管,急急的將一屋子衣衫不整的紅樓姑娘們全帶出去。

  方面大耳的趙聿軒一見堂弟兩道冷峻目光射向自己,一顆心登時忐忑不安。

  史皓嵐抱著白狐走近他,「這只小動物雖不是由鐵齒夾所傷,但在他之前,有多少狐狸因此被捕獲,相信堂哥比我清楚才是。」

  他別開臉,心裡卻在咒罵那些向他租用山地的獵戶。早就通知他們得暫時將陷阱全部撤掉,這下好了,被逮個正著。

  不過話說回來,最近狐狸毛皮火紅,堂弟手上那只狐狸毛皮,挺特別的,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我爹近一、兩年身體微恙,我希望你也能為他積德。」話說得含蓄,但語氣很堅定,希望堂哥不要造孽殺生。

  「呃……是。」心不在焉的趙聿軒連忙回神應是,但壓根沒聽清楚他的話。

  「還有,若堂哥吃不了苦,我建議堂哥今晚就可以收拾行囊回家。」

  「他吃得了苦」朱春雲不爽的瞪著臉色丕變的趙聿軒一眼,「算了吧!我要先回房休息,晚膳時再叫我。」懶得跟他算帳,轉身先行回房。

  史皓嵐也抱了狐狸往自己的房間邁去,趙聿軒卻笑咪咪的攔住他的去路,「我抱吧,你一定累了——」

  「不必了!」他可沒錯過堂哥貪婪的眼神。

  趙聿軒瞪著兩人各自回房休息,也是一肚子的火。他不過是找點娛樂,有那麼嚴重嗎?

  時已入夜,萬籟俱寂,夏紫山莊沐浴在溶溶月色下,趙聿軒早在豪奢宏偉的冠雲樓裡呼呼大睡,朱春雲也在垂柳環伺、典雅華貴的霞光樓與周公下棋,至於史皓嵐,山莊的正主兒反而在較偏僻但幽靜清雅的攬月齋與狐共眠。

  攬月齋裡,燭光隨著夜風搖曳,躺在床上的一人一狐,在光影忽暗忽明下,多了一分詭譎氣氛。

  突然,小白狐動了一下,接著,眼睛也動了一下。

  奇怪?怎麼這麼熱,還有「怦怦怦——」的聲音,好吵喔!

  胡蕾蕾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在視線定焦後,她驚愕的發現自己竟被圈在一個男人的懷中,嚇得她的三魂七魄差點沒飛離。

  他……他是赤裸的!胡蕾蕾杏眼圓睜的瞪著那僨起的胸肌。這——人皮貼著狐狸皮是怎樣?想試試她的毛有沒有很舒服?很保暖?很柔軟?

  太可怕了!她的背脊發寒,心臟差點無力跳動,嗚嗚嗚……她是成仙,已經可以化成人形,可還沒有法子變法術,要不,此刻變成刺蝟多美好啊!

  對,趕快再變回人形就不會被剝皮了!她怎麼這麼笨。但咒語是……

  就在此時,史皓嵐感覺懷裡的小動物動了一下,他蹙眉睜眼,深邃的黑眸對上一雙美得不可思議的狐狸眼,他揪著眉心,似乎不明白這只狐狸怎麼會跟自己在一起——

  既然救了他,就好人做到底,免得有人半夜趕工剝狐狸皮!

  是了,是朱春雲硬將小動物塞到他床上!因為就連用晚膳時刻,堂哥跟他的隨侍一直虎視眈眈的盯著讓他放在椅子上的這只白狐。

  他、他、他醒了!與這雙深邃迷人的大眼睛對上,胡蕾蕾嚇得頭皮發麻。

  她心跳失速,害怕得不得了,看他伸手要抓她時,想也沒想的就跳起來閃躲,然後踩過他的身子跳下床去。

  「等等。」

  史皓嵐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小白狐縱身一跳上了矮桌後,踢倒了花瓶,害花瓶碎了一地後,他慌亂的又跳下地,史皓嵐擔心他橫衝直撞會傷了自己,又怕驚擾到他人好夢,不得不下床來個半夜抓狐。

  他要抓她了,是要剝她的皮嗎?

  在搖曳的昏黃燭火照耀下,處在這間陌生的房子裡的胡蕾蕾,嚇得東奔西跑,一下子跳到椅子上,一下子又爬上櫃子,一下子又鑽進桌子底下,所到之處,乒乒乓乓聲不斷,但她沒空理會,此刻逃命要緊!她埋頭直管沖!沖!沖!

  一旁的史皓嵐開始懷疑這只白狐的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看他跑跳如此靈活,後腳的傷應該無礙了,他還好心的打開房門、窗戶,好讓他自己跑出去,沒想到他要不在原地沖撞,要不就直繞圈圈。

  他乾脆站在他「必經」之地,一把拎起他。

  慘,被抓到了!突然被揪到半空中的胡蕾蕾,心臟差點沒停擺,再次與這名俊美的男人面對面時,她緊握著小拳頭,想給他那挺俏的鼻子一拳,好讓他痛得放開她,不料揮舞的手反被他揪個正著。

  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史皓嵐將他放到桌上後,將他四肢呈大字形的檢查起來。

  他想幹啥?胡蕾蕾直覺的要把身子闔起來,但男人的一手扣住她雙手,她被迫敞胸後,腦袋也開始胡思亂想起來。聽說,剝皮的第一刀就是從胸口這兒劃下,才能保持皮毛的完整性——她嚇得臉色發白。

  咦?不要!他、他手摸哪兒呀?拜託!她的胳肢窩好癢、好癢,害得她扭來扭去,跟條毛毛蟲沒兩樣。住手!救命啊!她在心中吶喊著。

  「咯咯咯……」她終於忍俊不住的笑出聲來。

  正在檢查白狐有無傷到自己的史皓嵐頓時一愣,怔愕的瞪著眼兒彎彎、嘴兒開開的白狐,「是我耳朵出了問題嗎?狐狸會笑?」

  「咯——」胡蕾蕾聽了急忙閉嘴。

  他濃眉一蹙,隨即搖頭失笑,「荒謬!」

  看來是沒什麼大礙了,他放開白狐。

  沒想到一骨碌站起身來的白狐竟然張嘴咬了他的手一口後,便急急跳下桌子,頭也不回的奔出門外。

  該死!史皓嵐瞪著手上的咬痕。果然,禽獸就是禽獸!好心救他,反而被他咬一口。

  胡蕾蕾一衝出夏紫山莊就拚命的跑跑跑,即便衝進林子,仍死命的跑,用力的跑……呼呼呼……跑跑跑……呼呼呼……喘死她了!直到回山上溫暖的窩後,她才鬆了口氣,轉身再化為人形,走進宅院。

  燈火通明的狐狸窩早已雞飛狗跳,若不是胡媚跟幾名長老級的老狐狸嚴禁其它狐子狐孫們出門,擔心他們在夜晚的森林誤踏獵戶陷阱造成更多的傷亡,只怕一大堆狐狸早已滿山跑,只為找尋失蹤的胡蕾蕾。

  甫進門的胡蕾蕾看著一群人在廳堂裡徹夜未眠,還搞不清楚狀況,眾人就已衝向她,又叫又笑,「蕾蕾回來了!蕾蕾回來了!」

  「嚇死我了,我以為再見到你只剩狐狸皮呢!」心急如焚的胡少岡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我是差點被剝皮了……」情緒激動的胡蕾蕾,一古腦兒的將自己的驚魂記劈哩啦的說了一大串,其間還眼淚、鼻涕齊飆,惹得其它親友也是涕泗縱橫,好不淒慘。

  眾人落淚,胡媚卻以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睨著胡蕾蕾,看得她含在眼裡的兩泡淚水也直想掉落,其它人也終於注意到胡媚怪異的眼神,不禁面面相覷,不敢再哭,一時之間,廳堂裡一片靜悄悄,偶爾只聽得見夜風的低吟、松濤的沙沙夜曲。

  「胡蕾蕾,你又忘了帶眼睛出門了。」胡媚走到居中的紅綢緞寶座坐下,一手揉著眉宇,頭疼又火大。真不明白,狐子狐孫中怎麼會有這種天兵?

  「啥?」胡蕾蕾仍是一臉呆樣。

  但其它親友,胡少岡除外,已看出胡媚那雙勾魂的美眸竄出熊熊怒火,全都不著痕跡的後退再後退,雙手緊緊摀住耳朵,因為狐狸女王要發威了!

  只有站在胡蕾蕾身邊的胡少岡還笨笨的,煞有其事的看了她那張可愛又美麗的小臉蛋一眼後,竟不怕死的指著臉色倏地一繃的胡媚爆笑出聲,「哈哈哈……媚嬤嬤你老花眼了——」

  「砰」的一聲,胡媚大力搥桌,怒聲咆哮,「你給我閉嘴!」

  胡少岡連忙摀住嘴,胡媚提醒自己:千萬不能氣過頭,她可不想長出皺紋來!

  「還有你!」她咬牙切齒,瞪著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胡蕾蕾。要她不生氣簡直比登天還難!「有人要剝你的皮,會費事的先包紮你的狐狸腳嗎?是怎樣?這樣價格比較好嗎?」這小狐狸怎麼這麼笨?真是丟他們狐狸的臉!

  胡蕾蕾一愣,頭一低,拉起裙襬一看——

  繡花鞋上方清楚的包著一圈紗布,她想起來了,她遇到蛇!然後呢?她被蛇咬了?她很快的蹲下身,拆掉紗布——這兩個咬痕分明是蛇吻,難道……

  敢情是那男人救了她、還替她包紮,結果她不僅想給他鼻子一拳,最後還真的咬了他一口,恩將仇報?天啊!丟臉死了!

  胡媚看著她突然漲紅的小臉,就明白她懂了。「別讓世人以為我們狐狸不懂得感恩圖報,明兒個一早,你就給我回到你恩人身邊去。」

  「要我去報恩可、可我被蛇咬了,可能會死耶!」她可憐兮兮的指著自己受傷的腳。

  她要氣瘋了!「該死的!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讓我生氣?如果咬你的是毒蛇,現在你還能活跳跳的站在這裡嗎?」胡媚氣到放聲大吼,吼得她氣喘如牛。

  胡蕾蕾一聽愣住。也是啦!可是……她絞著十指,妄想當鴕鳥。

  「但、但是他、他雞婆好嗎?既然那蛇沒毒,讓躺在地上的我休息一下就會醒了,沒事幹麼抱我回家?還抱著我一起睡?我又不是貓。」會這麼說是因為她曾聽常下山的狐仙們說,有不少皇親國戚會養貓當寵物呢!

  胡媚已經氣到不想再說了。她想拔頭髮、她想咬人!沒想到——

  「其實貓跟狐狸猛一看也很像——噢!」永遠跟胡蕾蕾站在同一國的胡少岡禍從口出,慘遭媚嬤嬤拔頭髮、咬手臂,他噴淚的邊逃邊叫,「我說錯了什麼?」

  胡蕾蕾趁此混亂,逃回房裡。

  有時候,她也是挺精的啦。不過,報恩?不要吧,那多丟臉啊!她忘了告訴媚嬤嬤,在她離開前,狠狠咬了恩人一口,這下她怎麼有臉回去啊?

  不要行嗎?

  第二天,一隻狐妹妹誤踩陷阱,被倒掛在半空中,聽狐妹妹形容救命恩人的外貌,胡蕾蕾確定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第五天,一隻資深狐狸爺爺也誤踩陷阱,跌入深坑裡,還是他放他走的。

  後來,媚嬤嬤親自下山一趟,打探那個救狐狸的大善人,聽說他是江南最大木材商賈的當家大少爺,史皓嵐,年二十有七,才貌俱全,而且顯然是愛護動物的有心人,山上許多獵戶的陷阱全在他的命令下,一一拆卸,好還給他們狐族一個無憂無懼的生活空間。

  也因此,媚嬤嬤再次將遲遲未行動的胡蕾蕾給揪到眼前,開始傳授做狐仙「受人點滴,當湧泉以報」的大道理。

  而這堂課從白天上到天黑黑,胡蕾蕾聽到頭低低,還忍不住打起盹來,頻打呵欠。

  有難同當的胡少岡,也坐在她身邊聽媚嬤嬤唸經,一邊當她可以依靠的柱子,一邊還得忍住瞌睡蟲入侵,好替她抱不平,「媚嬤嬤的話沒錯,可是奇怪的是史皓嵐吧?」他一臉的不以為然,「沒事一直救狐狸,他不煩啊——噢~幹麼打我?」

  「何只打,我還想捏你呢!」說得累了,胡媚乾脆起來活動筋骨,兩手捏著他的臉皮,直接當麻糬搓揉,順便消消火。一個胡蕾蕾就已讓她減少幾年壽命了,他湊啥熱鬧?

  「痛啊,媚嬤嬤!」痛得唉唉叫,但因為要當蕾蕾的柱子,再痛他都不敢逃。

  「會痛就閉嘴。」她收手,盯著早已嚇醒的胡蕾蕾,「明白要報恩了吧?」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一定要我去嗎?」言下之意,是知道要報恩了!

  胡媚總算笑了,還一臉慈愛的給她一個大擁抱,「你是我們這一窩狐狸中道行最高的,當然派你去。」

  狡黠一笑,還向其它狐狸使個眼色,大家很有默契的迅速往胡少岡移動,立刻把他就地掩埋——迭羅漢的把他壓在最下面的那一個後,胡媚才放開胡蕾蕾,但繼續讓她背對著後面那座狐狸山道:「去吧。」

  「可是,我是這一窩狐狸中道行最高的嗎?」胡蕾蕾眼露迷惘,一副她怎麼不知道?「不是媚嬤嬤嗎?」

  「我是指以千年道行來算,當然是你最高的,是不是啊?」她臉不紅氣不喘的更正,再向後方拋出媚眼。

  「是!」眾狐像合唱似的大聲附和,當然,除了被壓得快口吐白沫無法出聲的胡少岡外,但他也不會反對這句話,因為修道一千年整的只有胡蕾蕾。

  眾望所歸,胡蕾蕾只好在媚嬤嬤的指導下乖乖的去報恩了。

  而差點沒被壓扁成狐狸地毯的胡少岡,腰酸背痛的直起身,眼眶含淚的控訴這些沒心沒肝沒肺的親朋好友,「不人道!虐待動物!」

  「我們本來就不是人!你這個笨蛋!」胡媚樂得直接送他一拳。

  呼!找到了!

  盡管滿頭大汗,胡蕾蕾晶亮的大眼仍然一瞬也不瞬的看著腳邊這由獵人可以舖上乾草跟落葉的陷阱,她伸出腳輕輕的將乾草、落葉撥開。呵呵呵……果然下面黑黝黝的,被挖空了。

  她大大的深吸一口氣,只要假裝受傷就好了。她再次伸出腳慢慢往裡面伸,原本只打算趴跌在洞口,沒想到這洞比她想像的還要深,再加上旁邊樹上的鳥兒突然「啪啪啪」地從枝葉間竄飛而出,下了她一大跳,一個重心不穩。

  身子向洞裡倒下——完了!完了!她試著張開雙手上下擺動想穩住自己,但她畢竟不是鳥,「啊,啊~~啊~~」她尖叫著直直摔落洞裡,右腳踝隨即傳來一陣劇痛,走不了了。

  慘!她哭喪著小臉,抬頭看著洞口上方,藍藍的天。「有沒有人啊?有沒有人」。

  這下好了吧,她真的要人來救了啦!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洞外卻靜得連點聲音都沒有,胡蕾蕾試著站起身,可才一動,受傷的腳就痛得她的眼淚迸了出來,「嗚嗚……怎麼辦嘛?媚嬤嬤!嗚嗚……誰來救救我啊?萬一又遇到蛇怎麼辦?有沒有人在啊?救命啊!」

  一連幾天,史皓嵐總是獨自徒步上山勘探,一方面方便他繪製較詳細的地形圖,一方面也適時將獵戶留下的陷阱解除,還意外救了兩隻狐狸。

  不過他也同時發現,較靠近後山腰處一些較細但珍貴的楠木已遭人砍伐,顯然堂兄圖利其他小型木材廠來伐木,並將銀兩放入自己的口袋,因為在山莊所有開銷賬簿上,並不見任何收入的挹注!

  關於這一點,他也已當面對堂哥提出嚴厲警告。只是,她最想做的是讓堂哥離開,他根本不適合留在這裡……

  思緒間,一聲聲呼救聲突地在這寂靜山林中響起。

  「救命啊……有沒有人啊?嗚嗚嗚……有沒有人可以救我啊……」

  聽來像是一名姑娘的聲音。他蹙眉,很快的往聲音來處走去。

  「救——」胡蕾蕾滿臉淚痕的哭叫到一半,突然,一張俊逸的臉孔出現在洞口,她眨眨淚眼。真的又是他!

  看來這傢伙真的像胡少岡所言,整天閒閒沒事,四處救狐狸呢!

  呃,不對,她現在可是人呢!

  史皓嵐也好錯愕,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陷阱裡看到一名美若天仙的姑娘,畢竟這裡也算是荒郊野外,不過救人要緊,「請姑娘把手給我,」

  她瞪著他伸下來的大手,朝他搖搖頭,「我的腳受傷了,一動就痛耶!」

  輕輕柔柔的嗓音,如沐春風,淚眼婆娑的明眸、挺翹的鼻粱、紅艷艷的櫻唇,再加上凝脂肌膚上的點點淚珠,看來更加楚楚動人。

  吏皓嵐不是沒見過美人,卻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絕色只應天上有。

  「你忍一忍,我得拉你上來。」

  也是,她只能點點頭,伸出了手,當他大手握住她的小手,瞬間,兩人同時一震,一股奇妙的感覺湧上兩人心坎。

  四目相對,她粉頰飛上兩抹嫣紅;而他則是發現她的臉紅,急斂心神,尷尬的道:」冒犯了!」

  手一施力,他將她整個人從洞里拉出來,但在她腳著地的剎那,劇痛再起。

  「好痛!」她站不穩,急揪著他的衣服穩住自己。

  他看著她揪緊的眉頭,蹲下身子,伸手輕輕移動她站不直的右腳——

  「痛!好痛!」她。額頭直冒冷汗,一張小臉皺成一團,眼淚還咱咱咱的掉。

  「看來可能是扭傷或脫臼了,姑娘住附近?」

  這話問得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

  她微微搖頭,「我依親失敗,不知何去何從?傻傻的從城裡往山上走,本想找問尼姑庵或廟宇收留,可走了好久,不知道這兒怎麼有陷阱,一個不小心就……」愈說愈心虛,她粉頰上的酡紅加深了,事實上,她為了找這個陷阱可找得滿頭大汗呢。

  不過,史皓嵐誤以為她是因為自己的困頓無依而感到困窘,沒再追問,「姑娘若不介意,就先隨我回山莊,就在山腰上而已。」

  「你要收留我?!真的嗎?真的嗎?」她眼睛頓時一亮。

  他先是一愣,沒想到剛剛那楚楚可憐的神情,一下子就被靈活靈現的興奮之情給取代,不過乎心而論,那模樣相當吸引人。

  看到他一臉錯愕,她驀地回神,尷尬一笑,「呃,因為之前不知該何去何從,所以……」天啊,她這個笨蛋,那麼急幹啥?萬一他被嚇到,不收留她怎麼辦啊?

  「我明白,姑娘不必想太多。我們先下山。」

  她用力的點點頭,一時忘了腳還痛著,「那就走——哎喲~~」這一步還真是踩疼了,「可我的腳好疼,根本不能走。」

  看她眼中含唳,他立刻自告奮勇,「我背你下山,」他隨即在她身前蹲下。

  他背她?她酡了紅粉頰,「我會把你壓垮吧!」

  認真說來,他比她更像「仙」字輩的人呢,一張臉俊逸出塵,高高瘦瘦的,身子看來單簿得很,好像風一吹就會倒!

  她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瞧她個頭嬌小而纖細,怎麼壓得垮他?他朝她淡淡一笑,「放心吧,我沒有外表那麼虛弱,上來。」

  她瞪著他的背影,行嗎?可是她的腳真的好痛,也不能一直杵在這裡……她咬著下唇,「那就麻煩公子了。」

  她輕輕的貼靠上那看來還頗寬厚的背部,吏皓嵐隨即起身,背她下山。

  其實她是手足無措的,雙手小心的放在他肩上,這才發覺他的步履堅定,而且很穩耶,這男人——貼靠的地方及手觸碰的肩膀,其實結實有力得很。

  胡蕾蕾的鼻翼間,聞到的都是他充滿男人味的陽剛氣息。她從沒想過男人的肩膀竟然這麼寬、這麼舒服……

  她的胸口怎麼暖烘烘的?心跳也卜通不卜通的愈跳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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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當史皓嵐揹著胡蕾蕾回到山莊時,著實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除了胡蕾蕾那張仙姿玉質的麗顏外,史皓嵐不愛近女色是出了名的,沒想到竟然背個姑娘回來。

  史皓嵐沒有多作解釋,可一看到胡蕾蕾腫起的腳踝時,僕傭們便明白了,原來是姑娘的腳受傷了。

  受到眾人的熱切注視,史皓嵐面無表情,胡蕾蕾則是差得將臉埋在他背上,根本不敢打量四周,一直到他將她放在一間典雅的客房裡。

  此刻的她坐在床上,交纏著十指,臉紅紅的看著他。

  「等我一下。」

  撂下話,他先行走了出去。不久再進房時,手上多了個藥箱,他將藥箱放在桌上,取出一把剪刀在她身前蹲下。

  「你……你要幹什麼?」她害怕的吞咽了口口水。

  「你的腳踝胂了起來,鞋襪不好脫下。」他頭也不抬的解釋。

  小心的剪開繡鞋及襪子,果然,她的腳踝紅腫得像豬蹄,他皺著眉,很快的脫下她的鞋襪,再伸手檢查她的腳踝處,可他這一碰,她就痛得唉唉叫。

  「不要碰!不要!好痛啊!」

  他突然閒聊起來,「姑娘叫什麼名字?」

  「胡蕾蕾。」她忍著淚水看著他的手停在腳踝處不動,不禁暗暗鬆口氣。

  他抬頭看她一眼,「我叫史皓嵐。」

  「哦!」幹麼在這時候自我介紹?何況她早就知道他是誰了。

  「不過,你可能會開始討厭這個名字。」

  她柳眉一擰,「為什——」話還沒說全,他驀然扣住她的腳踝,一拉一推,只聽到「卡」一聲,「好痛!」她痛得大叫,淚更是淅瀝嘩啦的如雨下。

  他卻像沒事人般起身,拿了一瓶冰鎮消腫的藥為她塗上。「你的腳脫臼,不過現在接上了,再休養個幾日就沒事了。」

  痛死人了,哪裡沒事?她一臉控訴的瞪著他。要接之前也不先跟她說一聲。

  將藥放回藥箱後,他走了出去吩咐丫鬟,不久,丫鬟就送來一盆水及帕子後,便退出房間。

  他走到桌邊,將帕子弄濕擰乾後交到她手上,「把臉洗一洗。」

  她忍不住再瞪他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說了聲謝謝。他明明是為了她好,難道沒有更溫柔的法子?說來,她也是為了他才受傷的耶!

  而在她拿著帕子靜靜的擦拭臉頰時,山莊外,一輛馬車正好停了下來。

  趙聿軒不待馬伕來拉開簾子,逕自下了馬車,而杜總管一見到他,就忍不住向他報告一個驚人的大消息,「稟趙爺,吏公子半個時辰前救了一名像仙女一樣漂亮的姑娘回來呢!」

  「仙女?!」

  喜好漁色的趙聿軒立即往山莊裡跑,而杜總管這才看到七皇子也坐在馬車內,他先是一愣,但隨即興匆匆的欲告知——

  「免了。」朱春雲揮揮手:心情大不好的下了車。真不明白好友在想什麼?他跟趙聿軒根本不搭軋,兩人話不投機,卻偏要他押著他去處理事務!

  不過,什麼仙女?基於好奇心,他也往好友住的攬月齋而去。

  在攬月齋的一間客房裡,趙聿軒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一瞬也不瞬的瞅著正讓大夫包紮好腳傷的天仙麗人。

  朱春雲也在此時走進來。本以為是杜總管誇大其詞,沒想到,坐在床上的姑娘的確清雅脫俗,眉如月,眸如星,唇如玫瑰,的確是世間少見的絕色!

  他揚起濃眉,饒富興味的黑眸笑看著站在一旁的好友,「哪兒救回來的?我也想去救一個!」

  面對好友的打趣。史皓嵐只是瞪他一眼,才開口,「這位是胡蕾蕾姑娘,她尋親未果,又誤踏獵戶陷阱,暫時會住在山莊裡。」

  趙聿軒根本是看癡了,這一聽,更樂,「太好了,請姑娘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有什麼需要跟我說就行了。」因為太過驚艷,他適說邊吞口水,巴不得直接將她給吞下肚去。

  「你是?」胡蕾蕾擰著眉。這男人長得不錯,可是雙眸色迷述的,好討厭喔!

  「他是趙聿軒,我是朱春雲,是當今的七皇子。」龍眉風目的朱春雲挺身回答了問題,也同時介紹自己給大美人認識。

  胡蕾蕾循聲看向他,不得不承認他俊挺的外貌讓人眼睛一亮。

  「胡姑娘,我的爺爺可也是個王爺。」雖然身世不若朱春雲出色,趙聿軒也忍不住想增加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

  聰明的朱春雲卻發現,大美人的眼神怎麼轉都轉到史皓嵐身上,一個念頭一起,他莞爾一笑,「胡姑娘,皓嵐雖然只是個平民百姓,卻富可敵國——」

  「我想她需要休息。」史皓嵐立即打斷好友的「強力推薦」,雖然她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但他從不覺得自己適合跟女人有任何感情上的瓜葛。

  胡蕾蕾看了包紮好的腳傷,再看著神情突然轉為淡漠的吏皓嵐。她不懂,怎麼他一下子變得好難接近?

  「你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跟下人說就行了。」

  好在,表情雖然冷漠,但說出口的話仍充滿關切之情,認真說來,這男人的心腸真好,而且,還一連救了她兩次呢!一想到這,她不由得露出誠摯的笑意,「不用了,我暫時沒什麼需求,你去忙吧。」

  史皓嵐相信自己此時的神情是冷漠的,甚至帶了點冷酷,她竟然能對他粲然一笑,那雙明眸更是清澈而坦率,像一片動人的寧靜海,引人駐足凝眸。

  朱春雲見兩人四目膠著,眸申浮現笑意。看來不僅是這小姑娘對好友有了特殊的好感,好友對她的感覺也不賴嘛!

  這兩人之間有種微妙的變化,他樂見其成,拍拍好友的肩,「有什麼好忙的,人家姑娘腳受傷,多陪她一下嘛。」

  「我得把今天上山探勘的地形記錄在地形圖上。」

  「我可以一個人的,讓史公子去忙吧。」她是來報恩,不想擔擱他辦正事。

  「好吧,美人兒說話了,那我還能說什麼?」他再次拍拍好友肩膀,還朝美人兒眨眨眼,「真是賢慧,這種姑娘當老婆最好了。」他話中有話的睨了好友一眼。

  老婆?什麼啊?她粉臉不自在的一紅。

  「我留下來陪你。」早己心癢癢的趙聿軒逮到機會立即趨前,就要坐上床沿,嚇得她直往床裡縮。

  這一動,包紮好的腳踝在床上磨蹭,她痛得臉色一白,倒抽口氣,卻不敢吭上半聲。真奇怪,在史皓嵐面前,唉痛唉得很自然,可是,這會兒有外人在,她卻不敢叫了,為什麼?

  外人?!她還無法細想這微妙的心情,面前色豬竟然又朝她伸出魔手,「你腳很痛嗎?我來幫你揉揉。」與妓女們玩久了,趙聿軒毫不自覺的舉止輕佻。

  她害怕得臉色一變,「不要!不用——」

  「夠了,堂哥!」史皓嵐一手抑住趙聿軒的魔手,冷冷的提醒他,「她跟紅樓的那些姑娘不同。」

  「呃,我沒那個意思。」但他的確忘形了,被這天仙大美人給勾走了心魂,忘了還有他人在場,他一臉尷尬的離開床。

  「出去!」史皓嵐一臉陰霾。

  堂弟開口趕人,趙聿軒不得不走,但不希望美人兒對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對不起,我只是關心。」

  「沒、沒關係。」才怪!她在心裡送給他一個大鬼臉。

  「我也走了。」朱春雲受不了趙聿軒的依依不捨,先行步出,趙聿軒再向她歉然一笑,這才轉身出去。

  真好,又剩他們兩人了。她靜靜的看著史皓嵐,本以為他會再次詢問自己的腳傷痛不痛,或是談些什麼,沒想到——

  史皓嵐只是跟她點一下頭,也邁步離開,順手將房門關上。

  不知怎麼的,她心裡有些悶悶的。她更不明白,為什麼回到這棟美麗山莊後,他反而變得比較難以接近呢?

  其實對朱春雲跟趙聿軒來說,在某些時候,吏皓嵐很不好溝通,雖然他們也不得不承認,他的想法大都是對的。

  此時,他們三人正在寬敞豪華的側廳裡,商討著如何開發這座藏木豐富的山林。

  檜木長桌上以鎮尺壓著一張大型的地形圖,圖表中畫滿許多只有史皓嵐才明白的記號,其中包括這幾日由他跟朱春雲親自帶著下人,一刀一鋤,以最克難的方式辟路才開挖出的羊腸小徑。

  至於老是藉口落跑的趙聿軒,兩人也懶得苛責,因為阿斗永遠都扶不起的!

  史皓嵐拿著毛筆,輕輕的點出他們打算開挖的路線,「……要完全開發,得先請大批工人上山來刨鑿山路,好爭取這一段最便捷的載運路線。」

  「皓嵐,」朱春雲蹙眉,看著好友指出的那一段,「若開挖這一段,我們勢必得耗在這座山林裡一年半載。」

  「依我看,幹麼浪費錢請那麼多人,叫現有的人力日以繼夜的搬運木材就好了,何必這麼麻煩呢?」趙聿軒忍不住插話。他美好的逍遙生活因他們的到來已經告吹一段日子,他巴不得他們早早走人,若依堂弟的規畫,他肯定會無聊到發瘋!

  如今雖然來了一個天仙美人,但堂弟把他的時間排得死死的,害他連要跟美人兒談情說愛的機會都沒有!

  吏皓嵐像是沒有聽到兩人的談話,繼續圖畫出一個地區,「還有這裡的水利開發,工人們長年住在山上是無法避免,所以,我們該給他們一個舒適的工作環境,工作才有效率,這意謂著我們得建造村落、闢地農耕,讓他們養些雞鴨禽類,食宿無虞……」

  隨著他愈說愈多,朱春雲忍不住投降了,但黑眸中盡是讚賞。

  難怪,他的皇帝老予鼓勵他這個不愛江山卻愛自由的小皇子跟在史皓嵐的身邊學習,這傢伙事事以「人」為本,這與父皇常說的治國之道不謀而合。

  思緒間,一道美麗身影突然出現在門口,一顆小頭還不時的往裡探。

  面對著門的他含笑挑眉,拍拍仍在說話的好友,用眼神示意好友看向門口。

  史皓嵐轉頭一看,正好對上胡蕾蕾那雙澄澈的明眸,他僅點一下頭,又回到正題上,這邊有一條河流穿越,我們可以試著做一條水陸運輸,到這邊的河口再做個……」

  胡蕾蕾目不轉晴的看著滔滔不絕的他,不明白他這幾日為何對她仍然冷漠。難道是她的腳傷已好,卻留在這裡白吃白喝,他不高興了?

  那怎麼辦?她還不能走啊,媚嬤嬤有交代,至少要替他完成三件心願才算報完恩。

  眼角余先發現她未走,忍不住再看她一眼,史皓嵐瞧見她藏不住心事的黑眸竄過一道憂心,不知怎麼的,一向眼中只有工作的他竟然有些分心。

  朱春雲卻很敏銳的捕捉到好友的失神,他笑笑的拍了趙聿軒的肩膀,「聿軒,我有事要麻煩你。」

  「什麼事——胡姑娘?」趙聿軒這一轉身才看到她,眼睛陡地一亮,快步的想走向她,卻被朱春雲長手一攬,勾著他肩直接將他帶開。

  他一愣,「喂,等等——」

  抗議無效,朱春雲硬是將趙聿軒帶走,將這塊小天地留給互有情意的男女。

  一見兩人都走遠了,胡蕾蕾這才咬著下唇,忐忑不安的走進側廳。「對不起,我知道不該來打擾,可是我的腳傷好了。」

  「姑娘想走了?」史皓嵐直覺的問。

  「你想趕我走?」她驚訝的一手撫胸。不會吧?

  他一愣,看著臉色緊張的她,竟心急的解釋,「不是,當然沒有!」

  她大大鬆了口氣,「那就好,史公子要是不收留我,我可沒地方去呢。」她睜著圓滾滾的大眼睛看他,「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在這兒白吃乞白住,你有沒有工作可以讓我——」

  「不必了,胡姑娘就住下吧,這裡已有一群過多的僕傭。」堂哥在雇人方面毫不手軟,可他完全看不出來有雇請這麼多人的必要。

  「可是我不想白吃白喝,還是讓我當丫鬟吧!」雖然她不是很清楚丫鬟要做什麼。

  他搖頭,再次拒絕,「這裡不差一副筷子,也不需要多一名丫鬟,姑娘只要安心住下就好。」

  要她安心?又叫她什麼都不用做?那怎麼成?那她不就真的成了廢人了?!

  更何況,她需要線索才能報恩啊。

  史皓嵐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不過,看著她突然像下定什麼決心似的,一臉堅定的看著他時,他突然有一種預感,他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太平靜。

  果然,預感成真。

  第二天,胡蕾蕾自動成了吏皓嵐的小跟班,雖然不至到寸步不離的地步,但也已造成他的困擾,他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據她自己的說法是一

  「請讓我當你的貼身丫鬟吧,伺候你的生活起居。」

  胡蕾蕾的算盤打得很簡單,同進同出,才能知己知彼,到時還會不知道如何下手——呃,報恩嗎?

  只是她恐怕得要有長期抗戰的準備了,因為她發現史皓嵐是個工作擺第一的男人,他可以一個人待在書房裡好久,寫東西、畫東西,常常忘了吃飯喝水,所以,她只能適時的替他端上一杯茶、提醒他用餐,一到晚上,不忘跑去幫小廝們一起替他備妥洗澡水,再請他去洗澡。

  「你真的不必做這些下人做的事。」

  「沒關係。」

  這一天下來,史皓嵐已多次要她放棄,但她一定要堅持下去,不然,這個恩要報到哪一年哪一月?何況,有一招挺好用的,當他又說——

  「你真的不必這麼做。」

  「史公予,我不想白吃白喝,不然,我會沒臉留下來的。」

  她這麼回話,史皓嵐便沒轍了,她沒臉留下,孤苦無依的她該何去何從?

  朱春雲對她的反應讚賞有佳,可趙聿軒就不快了。

  雖然堂弟長得比他俊逸,但他身子骨看來太單簿,女人都應該喜歡雄壯盛武的男人嘛,就像他一樣,像那種風一吹就倒的男人能依靠嗎?

  胡蕾蕾才不理會他那張生氣的臉,她仍善盡跟班之責,在用完晚餐後,隨著史皓嵐又窩回書房陪他。

  只是都二更天了吧?她好困啊,頻頻揉眼睛,但睡意愈來愈濃。

  「胡姑娘,你回房休息吧。」史皓嵐不想對她發脾氣,因為她大多時間只是靜靜的陪著他,並未出聲擾他思緒。殊不知,她的存在對他就是一種干擾,讓他無法靜下心來思索。

  她搖搖頭,一雙惺忪眸子充滿期待的看著他,「那你也去睡了好不好?主子休息,丫鬟才可以休息啊,而且,你還是忘了叫我蕾蕾了。」

  「胡——好吧,蕾蕾,你先回去睡,算我這個主子命令你。」

  「不行!一定要你回去睡,我才可以回去睡,」她也很堅持。

  到底誰才是主子?史皓嵐哭笑不得,但看著她堅持的站在櫃子旁,以丫鬟之姿卑微的佇立著,他沒轍了,只能埋頭繼續做他的事。

  而他這一回頭做事,她就忍不住的打了呵欠,再偷偷地側著頭看著神情專注的他。精力真好,他都不累的嗎?

  夜色愈來愈深,他時而深思、時而提筆,她雖然想睜大眼睛陪著他,但屋外夜蟲唧唧像極了催眠曲,而屋內,桌上一盞暈黃油燈更讓她昏昏欲睡。

  她的眼皮沉重,好幾次都閨上後又急急的張開,但睡意太濃,她再也忍不住的悄悄後退,坐在門口,告訴自己她小睡一下下就好。

  靠著門檻,她一下予就呼呼睡著了。

  史皓嵐原本專注於山形地圖的交通規畫上,突然「呼呼呼」輕微的打鼾聲隨著夜風傳入他耳朵。

  放下毛筆回頭一看,已不見胡蕾蕾的身影,這聲音?

  他離開座位,往門口走去,一眼便瞧見她蜷縮成一團靠著門檻呼呼大睡。

  蹲下身,細細打量這張不設防的美麗容顏。他畢竟只是凡夫俗子,面對此一絕色,要不動心已屬不易,更何況,她總是用那雙坦率而愛笑的眼睛瞅著他,他真的沒有把握能對她不動情!

  輕歎一聲,他起身將她抱起,凝睇著她嚶嚀一聲後主動的將臉貼靠著他胸膛,美麗的臉上露出一抹舒服的微笑。

  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氣,好抑制心中突然的騷動。他抱著她到書房後的小房間,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床上,再替她蓋好被子,就著窗外的銀色月光,靜靜的凝視睡相香甜的她。

  過去,他不近女色是抗拒成親,而之所以抗拒婚事,是因為他有一個被忽略而不快樂的童年,由於父親過於忙碌,無暇陪伴妻兒,他們家像是沒有父親般,他跟母親相依為命的度過那段淒苦的漫漫歲月。

  但他心中的怨、母親心中的孤獨,他比誰都清楚,而在繼承父親的衣缽後。他的忙碌不輸當年的父親,那麼,他何忍讓自己的妻兒重蹈覆轍,品嚐當初他和母親的苦?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卻不捨將目光自這張美麗的睡容上移開。

  經常遊走市井、皇族責商之間,他閱人無數,眼光精準,他在她身上嗅不到一抹虛與委蛇,她的單純與無邪,更是完全顯現在那雙沒有任何雜質的清麗瞳眸裡,可以想像的,她是在一些人的細細呵護下才能保持這樣的純真。

  而他,給不起那樣的呵護啊!即便她的美內外兼具,引起他心中不小的悸動,及一股莫名想擁有的渴盼,他都必須放手,讓她去尋求此生會全心全意呵護她的幸福。

  這些都是危險的警訊吧,他得更加漠然以對,遏止對她的好奇,也抑制她對自己的好感,這樣,才是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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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9 00:03: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時間一天天的過,時序轉眼入秋,楓紅層層,整座山林換穿了一件新衣,有了新表情,此刻夏紫山莊沭浴在夕陽霞光下,更見富麗堂皇。

  胡蕾蕾在史皓嵐身後當了半個月的小丫鬟,除了第一晚,他還很好心的把她抱到床上睡上一覺,從第二晚開始,遇到相同情形,他還真的端出主子的架子,面無表情的把她叫醒後,冷冷的命令她回房去睡。

  唉!她真的不懂,要她睡就睡嘛,他的臉色一定要那麼臭嗎?

  而且認真說來,這半個月,她這丫鬟可是跟前跟後相當盡責,不知他到底哪兒不滿意?

  只要她沒睡過頭,都嘛在天未亮時就陪著他上山,直到夜幕低垂時再陪著他下山,然後草草用了飯,洗了澡,又急急忙忙的到書房裡等候他的差遣,更甭提他晴天上山、下雨天也上山,說是為了查看水流及隱形瀑布的走向,免得開墾山路時再被迫改道,而她只是個小丫鬟,即使也會害怕他工作時那張嚴肅的酷臉,但仍如影隨形的緊跟著他。

  可她是來報恩,不是來當小丫鬟的,這樣下去,她何時才能回到溫暖的狐狸窩?

  這一晚在睡著前,她已打定主意,明兒個一早一定要跟他問清楚,除了這座山林開發的事之外,他有啥心願?

  要不,要她天天面對一張強屍般的俊臉,很傷眼耶!她好懷念他背她下山時的溫柔,跟現在一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可是很不幸的,翌日一早,她睡過頭,當她起床。史皓嵐早已上山。

  不確定他今天的行程,她只能在山莊盼啊盼的,終於看到他策馬回到山莊。

  「你回來了。」

  她念急忙忙的迎上前去。

  俊朗懾人的他,一見到身著一襲白色雲緞裙袍的她,只是面無表情的越過她,繼續往攬月齋走去。

  胡蕾蕾一愣。又來了,她就這麼礙他的眼嗎?

  她眼中冒火的轉個彎,立刻追上去。

  不過,她的這個舉動卻讓莊裡的奴僕們認定她眼睛不夠雪亮。

  瞧史皓嵐冷著一雙黑眸,下顎緊繃,而且,每每不到天黑絕不回來的他,這會兒卻在晌午剛過就回山莊,肯定有事進行得不順利,她不但不懂得避開,還自個兒送上門當炮灰!

  吏皓嵐心情的確不好,他獨自探勘好的山林開挖路線,本以為可以開始找人來動工,可是今天上山一看,卻發現其中一段土石崩落,可能是這幾天連下大雨造成的,一想到又得重新來過,他的臉色不由得一沉,被迫返回山莊。

  一到攬月齋的書房前,聽著身後急促的腳步聲,他冷不防地驟然轉身,胡蕾蕾來不及止步,直接撞上他的胸口,兩人都愣了一下,但他很快的拉開她,而她喘著氣,以一種不明白的眼神看著他,他幹啥突然停下腳步?

  「我想一個人待在書房。」他直接拒絕她的糾纏。

  「可是我有事想問你。」沒達到目的,她不想走人。

  他瞪著她那雙竟冒著小火花的眸子。可能嗎?她在生氣?一向笑臉迎人的她也會生氣?

  他深吸口氣,漠視心底異樣的感受,轉身走進書房,她後腳也走了進來,看著他在書桌前坐下,而桌上仍是那張畫得亂七八糟的地形圖時,她緊張的潤潤紅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雙手環胸的瞅著她,「有事快說,說完就出去。」

  「你很不耐煩,對不對?我指的是對我。」

  他黑眸一睬,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我以為主子有權利對丫鬟感到不耐。」

  厚,他說真話了!原來他真的把她當作丫鬟對待!她深吸一口氣,「老實說,我不一定得留在這裡,只是因為你有恩於我。」

  「我不需要你的報恩,只要你有地方去,你可以馬上走人。」想到她隨時可以離開這裡,離開他,他的心情更不好,口氣更沖。

  他話說得這麼狠,她該掉頭就走才對,事實上,她也真的轉身就走,可是一走到房門口,她卻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左、右腳,他救了自己兩次,真的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

  史皓嵐錯愕的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怎麼也沒想到她有如此傲氣的一面。但她走了不是很好?這段日子,他無時無刻強迫自己冷著臉對她,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少,人愈來愈問,連他都不開心!

  胡蕾蕾咬著下唇猶豫不決。她若就這麼回去,除了挨媚嬤嬤一頓罵之外,肯定會被轟回來!可惡!她咬牙轉身,再次走近他,「聽著,我不想欠你人情,所以,我想請問你,你有沒有任何未完成的心願?」

  瞪著面前這張心不甘情不願瞅著自己的麗顏,他有些被她搞迷糊了。心願?什麼心願?他搖頭,「你也聽著,我真的沒時間跟你聊天,請你出——」

  「你就說一下會怎樣?」她沒好氣的打斷他的話。這下她是真的生氣了!他早點告訴她,她就能快點報恩,早日完成使命離開他,他怎麼這麼難溝通啊!

  「我還有事要忙。」他根本不想理他,直接瞟了門口一眼,示意她立刻走人。

  女人本來就不在他人生的規畫當中,他故意漠視心中複雜的思緒,一手拿起毛筆,就要在地形圖上另謀路段。

  胡蕾蕾厚著臉皮,氣呼呼的拉了把椅子坐在書桌前,以雙手撐著張俏麗的臉,與他面對面,「我也很忙,我還是想去找自己的親人,但我給自己一些時間,希望能報恩再走。」

  「你已經當了一段時間的丫鬟,夠了。」

  一股無明火陡地在他胸口燃燒了起來。如果把她牽絆在這裡的惟一原因僅是報恩,那他一點也不想將她留下來!

  瞧著對面那雙黑眸灼灼竄起怒火,她心中的火氣也燒得更烈,「我也很想說一聲『夠了』,你以為我天生愛當丫鬟嗎?而且,單單跟在你的身後東跑西跑,我也很累耶!」

  更可惡的是,他幾乎不理她的!

  「什麼?」

  不顧他的反映,她一口氣吐出她想說的話,「所以,你就趕快把你的心願說一說,讓我把恩報一報,然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一拍兩散!這樣不是很好嗎?」

  史皓嵐黑眸中進出冷光,「好,我的心願就是你現在給我出去!消失在我的視線裡!」他板著臉大手一揮,直指著門外。

  她咬了咬牙,「好,一個心願沒了,你還有兩個!」可惡!他就這麼討厭看到她嗎?

  什麼?還有兩個?她真的是……瞪著她那怒氣沖沖、離去的身彩,他皺緊眉頭,覺得胸口悶悶的,沒想到她突然在門口停下腳步,回身,火冒三丈的瞪他一眼,「砰」的一聲,用力的將雙門給闔上。

  書房裡恢復一片寂靜。

  呆坐在椅上的史皓嵐,突然有種又好氣又好笑的感覺。

  她根本還是個長不大的小姑娘!而且,原來她也有脾氣,一時間,他竟忘了自己還得趕緊重繪路線圖。

  可惡!到底該怎麼辦嘛!

  胡蕾蕾頭兒一垂,垮著雙肩走出攬月齋,漫無目的的在山莊裡左彎右拐,再走過亭台樓閣、拐過假山流水,來到一處亭台後,她吐了一口長氣,「報恩怎麼那麼難?」好問喔!「啊,啊~~啊~」她突然仰天長嘯。

  挫敗感好重喔!她重重歎了一聲,坐在階梯上,一手支撐頭,沮喪失神的望著遠方。

  沒想到剛剛那幾聲發洩似的鬼吼鬼叫,竟把豐神俊朗的七皇子給吼來了。

  「哇塞,我還以為山莊裡何時養了頭老虎,沒想到是你這個大美人。」他一派輕鬆的在她身邊坐下,「怎聖。了?你主子凶了你?」他才從外面回來,就聽到奴才們說今天史皓嵐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一說起他,她的小臉就繃起來,「他凶了我,我也凶了他。」

  朱春雲莞爾一笑,「勢均力敵是嗎?」

  她困惑的瞪著他,這人有病嗎?她凶他最好的朋友,他還一臉高興樣?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他勾起嘴角一笑,「那傢伙從小到大沒女人凶過他,你是第一個,厲害厲害。」

  從小到大?她一愣,念頭一轉。突然笑嘻嘻的看著朱春雲。

  他挑起濃眉,看著眉兒、眼兒都突然彎彎的俏美人,「怎麼了?」

  「七皇子,你跟吏皓嵐很熟是不?我想多瞭解他一些,可以麻煩你跟我聊些在他生命中令你印象最深刻的事嗎?」既然從正主兒口中問不出仲麼,她決定旁敲側擊。

  朱春雲直勾勾的回看著她。也好,好友在女人方面就像根木頭,不解風情又不想談情,如果由她這個美麗又有個性的俏姑娘主動點,或許是件好事。

  女追男,隔層紗,何況還是像胡蕾蕾這麼可愛的美人兒,要讓冷峻、自恃甚高的好友動心,應該不難。

  「沒問題。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於是,朱春雲開始娓娓道來。

  史皓嵐從小就是一個正直,孝順、品德兼優的男孩,出身在富可敵國的史府,自然是天之驕子,不過,他心中一直有一個算小又不算小的遺憾。

  由於他爹終日在外忙碌,所以,史皓嵐的生日他爹總是缺席,但就在他九歲那年,他爹難得在家,他娘為此還特地請來他最喜歡的「十番」樂團為他在席間演奏樂曲,沒想到慶生宴尚未開始,生性節儉的吏老爺就大發雷霆,喝斥一個小小娃兒的生日怎可如此豪奢浪費!

  從那一年開始,吏皓嵐就不再過生日了。但其實這幾年,史老爺年紀大了,脾氣也沒那樣剛硬了,但父子的間隙卻因經年累月成為一條大鴻溝,怎也跨不過去。

  太好了,這個遺憾就是個心願啊!胡蕾蕾聽了,當下眼睛都亮了。剩下的兩個願望再減一,只剩最後一個。只是——

  「十番是什麼?」

  朱春雲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說了這麼多,她竟然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十番是一種象徵快樂、熱鬧的打擊樂,是用鐺鑼、小鏡,大鑼、鼓、木魚,板、鈸、笛一起合奏而成的。」

  她咋舌。「要那麼多種樂器啊!」她沒那麼多雙手耶!何況,一想到要找這些樂器就很頭疼……啊!她突然笑了。「那用鍋碗瓢盆來打擊行嗎?」

  這是哪門子異想天開的想法?朱春雲簡直傻眼。

  此時,門牆外傳來一陣急遽的馬蹄聲,緊接著,響起一道長長的馬兒嘶鳴聲,這聲音太不尋常,驚得朱春雲立即起身,往外面奔去。

  胡蕾蕾反應慢豐拍,但也隨即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的來到門口,就見一名小廝裝扮的男子快步迎面走來,一見朱春雲,他急煞腳步下跪,「參見七皇子。」

  「免禮,你是江南史家的小廝,難道是你家老爺?」他上前關切。

  起身的小廝點點頭,「老爺身體更差了,我是來送信給少爺的。」

  「給我就好。」他邊接過信,邊吩咐也跑過來的杜總管,「備點熱食給他,再備間客房讓他休息。」

  「是。」杜總管立即帶著小廝離開。

  朱春雲腳跟一旋,就要前往攬月齋,卻被胡蕾蕾擋住去路,「你做什麼?」

  「我想跟你一起去見史少爺,」她手足無措的輕咬下唇,「我也想瞭解他爹的情形,可是剛剛我才跟他吵了一架……」還被他趕出來。

  「聽我說,他的心情一定不會好,我先去,看看狀況,再跟你說好不好?」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但她還是跟著他到了攬月齋的拱形門外等待,沒想到,他一去好久,害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頻頻拉長脖子往裡看,就是不見朱春雲走出來。

  夜幕低垂,朱春雲終於步出攬月齋,見到她在外面守著,著實愣了一下,「你還在這裡?」

  「怎麼樣?他還好嗎?」她急急詢問。

  「家書寫著皓嵐的父親病危了,他心情一直很不好,我想,你今晚暫時別去找他。」說完這句話,他歎息一聲,先行離開。

  心情不好?難道就任由他獨自苦惱?不去管他?她咬著下唇煩惱……沒辦法,她放心不下啊!

  不管了,她還是進去瞧瞧。

  書房裡,面色如土的史皓嵐正瞪著桌上的家書。父親病危了,卻不願他回去探望,除了要他以工作為主外,甚至在信中載明他若回去,他也不會見他!

  他緊抿唇。這就是他父親,一個嚴以律己、以史家傳承下來的木業為重責大任的父親,一個從他有記憶以來,就嚴峻頑固、事必躬親的父親!

  若真有個萬一……他深吸了口長氣,卻仍壓抑不了心中那愈來愈沸騰的怒火。他們之間的父子情已經薄如蟬翼,難道父親連這麼微薄的親情都要自他心中連根拔起,他要他恨他一輩子嗎?

  「那個……有沒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

  胡蕾蕾其實已經進來好一會兒,看著他也好一會兒,只是他壓根沒注意到她。

  認識他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用如此冷鷥的神情看她。

  史皓嵐憤憤的瞪著她。她一定要這麼煩人,就不能讓他靜一靜嗎?

  「我記得我沒有『請』你這丫鬟進來。」

  「我……」他口氣幹麼這麼凶?但念頭一轉。她的確是不請自來。「我只是想安慰你,順便看看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的?」被他那雙陰鬱的黑眸一瞪,她心虛地交纏著十指,忍著轉身想跑的衝動。

  「你想幫忙?」

  她困窘的點點頭。

  他冷笑,「好,你讓我父親恢復健康、長命百歲。」

  「這……」她一臉為難,「這個心願不行耶!牽涉到生死、壽命長短的事,我無能為力。」就算她道行再高,也不能違背天命。

  心願?他陡地起身,一步步逼近,「你當真以為我這麼看得起你?還是你愚蠢到認為我會向你要一個心願?」他愈說口氣愈沖。

  她被他的氣勢嚇得臉色一變,節節後退。「我……」

  「我很煩,很煩很煩,你可不可以別再來煩我了!可以嗎?」既擔心父親的病情,又擔心趕回去卻見不到父親一面,他再也受不了的怒聲咆哮。

  胡蕾蕾眼圈兒一紅,只能拚命點頭,因為她說不出話來。她只是好心的想來安慰,他有必要這麼凶她嗎?

  「還站在那做什麼?我沒空跟你玩家家酒,滾!」心情欠佳的他再次發出雷霆怒吼。

  她猛地嚇了一跳,眼眶裡蕩著淚水,「我會走……但是……你到底在凶什麼?是我害你爹生病的嗎?」她淚如雨下的轉身跑了出去,

  吏皓嵐在驚見她的淚水滴落蒼白的臉頰時,遠揚的理智瞬間回籠。

  黑眸中的怒火頓熄,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歉意。

  天啊!他在幹什麼?又做了什麼?

  她的表情那麼認真,他怎麼。把她當成自己的出氣筒,對她怒聲咆哮?該死!

  月如勾,胡蕾蕾站在亭子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抹去臉上的淚水。

  今晚她沒去吃晚膳,當然也沒再去理那個討厭的臭男人,她可不想再挨罵了。

  一道頤長的身影突然遮住了月光,她一愣,一抬頭看,竟然是朱春雲。

  「你在哭?怎麼了?」

  「沒事,我很好。」是自己沒聽他的勸,她不想談。

  很好才怪!瞧她淚先閃閃的,他關心詢問:」不吃不餓嗎?」

  她搖搖頭,「不會。」

  「皓嵐也沒出來用膳。」

  一提到他,她心中火氣頓起,鼓起著腮幫予,「干我什麼事!」

  哇!口氣好沖,他想起剛剛去找史皓嵐說她也沒用晚膳時,他不僅回答一樣,口氣也很像。這對俊男美女的默契還真好呢!

  他笑道:「我以為你是他的貼身丫鬟。」

  「不再是了,而且他也嫌我煩。」她頭一低,偷偷把不聽話的淚水拭去後,才抬頭看他,「我也想靜一靜。」

  看著她那雙泛紅的雙眸,他卻有點兒想笑。史皓嵐也是這麼說,而她也……他微揚起嘴角點頭,「好吧,你早點休息,別想太多了。」

  「嗯。」看著他離開後,她回身走到椅子坐下,靠著涼亭的木雕扶手,抬頭看著那一彎明月。

  怎麼辦?她跟吏皓嵐的關繫好像愈來愈壞,再這樣下去,甭說報恩了,他們連相處都難。

  心情低落的她,沒注意到趙聿軒也朝她走了過來,一直到他開口——

  「吃點東西吧。」

  她一愣,一回頭,這才看到趙聿軒竟親自端了一大盤餐點放在石桌上,一臉溫柔的看著她。

  「你——」

  「我剛辦完事回來,聽奴才們說,你跟我堂弟都沒用餐,再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我伯父身體欠安。」

  他邊說邊看著她,一邊將菜從大圓盤裡取出放到桌上。

  「可惜時間晚了,」他抬頭再看了烏雲密佈的天空一眼,「而且看這情形,待會兒可能會下雨,否則,我真希望這會兒就到廟裡去向菩薩請求,保佑伯父身體健康!」

  請求神明保佑?!對啊,她怎麼沒想到這點!

  原本垂頭喪氣的胡蕾蕾眼睛一亮,「我不怕下雨,我先去好了,城裡好像有座大廟。」像急驚風似的,她連忙起身。

  他嚇了一跳,急急擋住她的去路,「不對不對,城裡的廟有太多人許願了,要是我,一定往荒郊野外的廟裡去求菩薩。」

  「那——要去哪裡拜?」她在這座山上住了好多年,也沒看過任何廟啊!

  他很樂意替她指點迷津,刻意跟她說了一處在這座山頭必須九彎十八拐後,才會看到的一間香火極盛的菩薩廟,因為位子深山,特別靈驗。

  「這路太遠了,現在又是晚上,你若真要去,明天一早,我再帶你去。」瞧著這宛如月中仙子的美麗臉龐,他暗中吞咽口口水。當他聽到史皓嵐的爹重病,。心裡立刻冒出個餿主意,只要帶她走一趟山林,他就可以……

  吳人在前,他恨,不得馬上就好好的疼惜她一下,壞就壞在他沒膽子在黑夜裡入林。

  明天?可是她現在就想去!

  「這麼晚了,要是迷路了,那怎麼辦?」他一眼就看出她的思緒,「你先吃一些,早早去休息。」他趕忙獻殷勤,將碗筷放到她手上。

  但她卻搖頭拒絕,又將碗筷放回桌上,「我真的沒胃口。那我先回房睡,明兒個一早見。」

  「好好好。」見她轉身回房,趙聿軒眼底浮現一抹奸笑。

  也好,睡飽一點,等明兒個讓他好好的蹂躪。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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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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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9 00:03: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史皓嵐站在窗前整整一夜,靜靜看著雷雨過後,靜靜看著烏雲散去,直至黎明時分,天空泛起魚肚白。

  他睡不著覺,除了父親的事之外,胡蕾蕾那張淚如雨下的蒼白小臉也令他難以成眠。深吸了口氣,他轉身步出房間,清晨的沁涼空氣立即撲面而來,他只微微停頓,便腳步堅定的往胡蕾蕾的房間走去。

  他欠她一個道歉!

  一路經過奇石造景、花圃綠地,他來到胡蕾蕾的房前,卻發現她的房門微開。

  難道她出門了?推開房門邁入,只見床上的被褥折疊得整整齊齊,而桌上——

  他快步的走到桌前,蹙眉拿起那張留言——

  趙公子:

  抱歉,我先走一步。

  蕾蕾

  趙?堂哥!他拿了紙條刻不容緩的前往冠雲樓去找堂哥。沒想到總是睡到曰上三竿的人,竟然已衣著整齊的要出門!

  「堂哥要去哪裡?」

  聞聲,趙聿軒跨出房門的右腳差點沒縮回房,他瞪著房門外的史皓嵐,支支吾吾,「那個……」

  「蕾蕾去了哪裡?」

  他再次一愣,「什麼?她出去了?怎麼沒等——」該死!他急忙搗住嘴巴,但來不及了,看著一步步逼近他的堂弟,他不由自主的倒退回房裡。

  史皓嵐繃著俊顏瞪著他的眼,「我再問一次,她去了哪裡?」

  「我——」他的胃感覺到一陣痙攣,他從未看過堂弟這麼陰霾的神情,哪敢撒謊,只好將昨晚跟她說的話大略述說了一遍。

  「這段日子我在采勘時,幾乎把這座山走遍了,為何沒看過菩薩廟?」吏皓嵐渾身散發著可以凍死人的冷氣瞪視他,「你在打什麼主意?」堂哥性好漁色,難道想……

  趙聿軒臉色倏地一變,看著堂弟冷眸瞅著他,彷彿能看透他的心,讓他愈加心虛。

  「她最好沒事,不然,即便你是我的堂哥,我也不會饒恕你!」

  史皓嵐雙手倏地握拳,冷冷瞪他一眼後,驟然轉身,朝馬廄直奔而去。

  快速翻身上了馬背,他策馬奔出山莊。

  由胡蕾蕾的床判斷,也許她昨晚就出去了。她怎麼那麼衝動?

  揪著一顆心,他拚命鞭策馬兒疾行,沒想到前行一段路,濛濛雨絲又飄落了下來,只令他更為憂心,他不停策馬前進,突然濃眉一蹙,不遠處,在彎曲的小小山徑中,隱隱約約似乎有個小小身影。

  會是她嗎?可能嗎?

  他快馬奔馳,果不其然,在濛濛細雨下,只見胡蕾蕾竟跪在這條山路中間,身上仍穿著昨天那套衣裙,可見她昨晚就已出門,但為什麼只走到這裡?

  當馬兒更靠近她時,他有了答案,原來前方山路崩落,山徑被截斷,已無法通行。只是,怎麼不見馬兒?難道她是徒步而來?

  他蹙眉,翻身下馬,先將馬兒繫在一旁枝幹後,才走向她。

  胡蕾蕾正跪在泥地上,雙手合十,在清晨的寒風中微微顫抖,此刻天空又下著細雨,讓嬌小的她看來更為單薄。

  史皓嵐發現她相當專注,小嘴巴還唸唸有詞,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多了一個人。

  「你在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令胡蕾蕾身子震了一下,飛快回頭,一見到是史皓嵐那張冷冽的俊容,她才大大吐口氣,撫著怦怦狂跳的胸口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神明顯靈咧!我——哈啾!哈啾!」

  她突然打起噴嚏,他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濕透了,他想也沒想的就將自個兒的外袍脫下,披在她身上。

  這貼心的舉動,令她臉兒莫名一紅,卻也忍不住拉攏袍子,因為真的好冷。

  他的外袍除了溫暖之外,還有一股清香的味道,這合該是屬於他的味道吧。

  「你跪在這裡做什麼?」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更不見任何廟宇。

  這一問,可讓她想到他火大罵她的事,心兒有些不快,嘴硬的回道:「我做什麼干你何事?」既然他不想看她,還管她做什麼!

  她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我從堂哥那裡知道,你是為了替我爹祈福而來。」

  她不禁一愣。他知道了?

  「謝謝你。」

  瞧那雙誠摯的黑眸,她粉臉驀地漲紅,「不,不客氣!何況……」她這個人吃軟不吃硬,他溫柔道謝,讓她原本滿腹的委屈霎時一掃而空。她害羞的低螓首,「我本來想去山中的廟宇求神明保佑你爹,可是我試了好幾次都過不去。」「試?」她用力的點點頭,抬頭指著路旁一株大樹凸出來的枝幹,「我爬了幾次要靠它穿過斷了的路,但就是爬不過去,還差點摔下去呢。」都是她的錯!要不是她的法術太爛了,早就可以輕鬆到達目的地了。

  他蹙眉看了看她指的地方,臉色一變。

  這個笨蛋!她是想跌死自己嗎?!要是一個不穩跌下山谷,她的小命就沒了!一股怒火迅速的在他胸口沸騰起來,黑眸也冒起怒火。

  咦,怎麼不說話?她不解的抬頭,一見到他臉色大變,嚇得她頭一縮。他生氣了嗎?是氣她沒有爬過去嗎?

  她緊張萬分的搓著十指,「我……我很努力了,真的!後來我又試著去踩邊緣的小石頭,可是雨下得更大,我只得放棄。」她又指著另一邊。

  黑眸倏地半瞇。那些是滑落下來的落石,她去踩它?要是一個踩不好……

  他眼內的怒火更熾了!

  怎麼臉色更難看了?胡蕾蕾見了有一點小小的不高興,「真的是雨太大了嘛,我通差點滑了一跤,很狼狽耶,所以只好跪在這裡了。」

  怎麼回事?他那張俊臉怎麼愈來愈臭?

  他下顎緊繃,眼中冒出熊熊怒火,「到底是誰要你這麼做的?」

  「誰?沒人啊。」

  「那你為什麼這麼做?」她是想跌死自己,好早日投胎嗎?他怒不可遏的對她咆哮。

  她咬著下唇,「我看你難過嘛,誰無父母,雖然我沒有了,但我曾經有過,我想替你爹祈福,只要他身子好,你就不難過了,這樣不行嗎?這樣你也要凶我?你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愈想愈委屈,晶瑩淚水開始在眼眶裡打轉,但她的神情卻是倔強的。何況,她跪她的,干他啥事啊!他幹麼又凶她?

  「你——」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她。她竟然不明白他為什麼凶她?她是不是少根筋啊?

  又瞪她!胡蕾蕾愈想就愈生氣,「奇怪,我又沒叫你一起跪,也沒有叫你來找我,你擺一張臭臉給我看幹麼?走開啦!」她孩子氣的向他嘟囔後,不想理他,乾脆轉過身去,雙手合十,繼續她的祈禱。

  她竟然生氣了?!史皓嵐錯愕之餘,突然覺得哭笑不得。

  他是擔心她的安危,她卻誤會了,莫可奈何的伸手欲拉她起來,「起來吧,我們回去了。」

  「不用,我跟神明說好了,我要在這兒跪上三天三夜,做人不可以沒有誠信的!」也不管自己雙手沾了泥濘,她直接用手擦拭掉淚水,頓時將她的臉弄成了小花臉。

  他輕歎一聲,在她身邊蹲下,以袖口輕柔的替她拭去臉上的泥水,「為什麼要三天三夜?」

  也許是他的動作太輕柔,也許是他的話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她乖乖任他擦拭,口裡回答他的問題,「因為這兒離廟那麼遠,若誠意不夠,到不了廟怎麼辦?跪個三天三夜,神明應該就能明白我的誠意。」

  史皓嵐凝睇著她那張憂心忡忡的小臉,他的胸口覺得暖烘烘的,伸手拉起她。「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我不要!」她再次抽回手,倔強的臉上,一雙美眸瞪得大大的,那模樣可愛極了。

  他笑道:「回去把自己弄乾淨,我親自帶你去廟裡。」

  「可是路斷了——」

  他突然一把扣住她的纖腰,一個飛身,就飛越過被上石沖刷的路段,看著懷中一臉驚訝的胡蕾蕾,他溫柔的問:「這樣可以跟我回去了?」

  她一愣,隨即又驚又喜的點頭,「可以。」

  風在耳畔呼嘯而過,伴著嗒嗒的馬蹄聲,胡蕾蕾坐在吏皓嵐前面,小小頭兒東晃一下,西晃一下,然後往後一仰,後腦勺靠在吏皓嵐的胸膛,櫻唇微張的呼呼大睡。

  史皓嵐策馬而行,見她睡得東搖西晃的,感覺危險,不得已,他只能空出一手把她牢牢的抱在懷裡,免得她摔下馬。本以為她會驚醒或覺得不舒服,沒想到她反而睡得更熟,可見她真的是一夜末睡,累壞了!

  他不捨的幫她撥開臉上的髮絲,看她的繡鞋及衣服都沾了不少泥濘,再想到那小小身子竟跪了一夜,他更感到心疼。

  策馬載著她回到夏紫山莊,一到大門,他小心翼翼的抱著她下了馬背,生怕吵到她。

  同一時間,朱春雲、趙聿軒及杜總管等人也都迎上前來。

  「她怎麼了?」

  「她睡了,別吵她。」

  他輕聲丟下這句話,朝好友點一下頭,再冷冷的瞪了堂哥一眼,即抱著胡蕾蕾往她的房間走去。

  將她抱回房間的床上後,見她睡得香甜,他拿了被子細心替她蓋上。

  瞧她睡得好熟,長而翹的睫毛像兩把小小羽扇,雙頰白裡透紅,粉唇微張,還有一絲銀涎輕垂在枕頭上,長長的青絲散落在枕邊,怎麼看怎麼可愛,他的黑瞳不由得浮現一抹溫柔。

  冷不防地,她突然坐起身。

  他因看她看得太過專注,著實被她嚇了一大跳,心頭怦怦亂跳,「你醒了?」

  胡蕾蕾的雙眸仍闔著,似醒非醒的喃喃低語,「請神明保佑皓嵐的爹爹……呼呼……」說著就又倒下去繼續睡。

  他錯愕的眨眨眼,突然很想笑,但他努力忍住了。

  因為不忍心吵醒她。他傾身將她身上的被子蓋妥後,對著熟睡的嬌顏呢喃著,「你連在夢裡也在替我爹祈福。」黑眸中的溫柔更深了。

  而胡蕾蕾這一覺直接給它睡到了下午,史皓嵐叫了丫鬟準備的洗澡水也來回換上好幾遍。

  在這其間,朱春雲已從史皓嵐口中得知她為他父親祈禱一事,當然也明白了不懷好意的趙聿軒那一肚子的壞水在想些什

  還來不及訓他一頓心虛的趙聿軒早早就溜下山去了。

  近傍晚時分,胡蕾蕾伸了一個大懶腰,心滿意足的坐起身來。

  她眨眨眼睛,再骨碌碌的轉了轉眼珠子,好像有些回不了神。

  「我怎麼會在這?」她怎麼會在自己的房間裡了?她記得…。

  「咦?胡姑娘,你總算醒了。」兩名丫鬟因為等著要伺候她洗澡,等著等著,竟坐在椅子上打盹,因為她的聲音才驚醒,連忙起身走向她。

  總算?「難道我睡很久了?」她皺著柳眉看著兩人。

  小蝶跟小綠同時點點頭。

  小蝶又道:」胡姑娘真的睡了好久,洗澡水我們都換了好幾次,偏偏史少爺特別交代不可以吵你,可他自己啊,來了好幾趟就為了看你的被子有沒有蓋好。」

  「還有呢,我要替你換衣服。他說不行,怕這一換會吵醒你。」小綠也忍不住叨念,「老實說,這陣子你黏他黏得緊,我們也不太敢跟你接近,因為吏少爺人老是冷冷的,我們都不敢跟他接觸,可你卻——」

  「小蝶,你還聊天!快伺候胡姑娘,要是史少爺剛好進來了——」

  「等等,不必伺候我,我也是丫鬟啊。」胡蕾蕾連忙搖頭拒絕。

  「你哪裡像呢?你長得纖細美麗,何況史少爺交代,日後就由我們伺候你!」

  「什麼?!」

  胡蕾蕾愣住了。發生什麼事?她為什麼突然從丫鬟變成主子?

  在她發呆時,兩名手腳俐落的丫鬟已經三兩下動手脫下她的衣服,邊挾著她踏進浴盆裡,雖然被伺候得很舒服,可是她仍不解這其中的變化。

  「我不明白,他沒有理由對我這麼好啊!他找到我的時候。還凶我、罵我、瞪我呢!」

  「你是作惡夢吧?」小蝶下信,小綠也搖頭拒絕相信。

  「真的嘛!」

  她嘰嘰喳喳的將她跟史皓嵐問的對話說給兩人聽,沒想到兩人聽完後竟然拚命笑,還笑得不可抑止,連眼淚都飆出來了。

  小蝶好不容易止住笑意,笑看著美麗的胡蕾蕾,沒想到她竟然單純到這麼匪夷所思的地步。「史少爺氣的是你讓自己涉險,不是氣你沒有想辦法走過那條被截斷的道路啊!」

  小綠也附和點頭,「就是就是。」

  原來,吏皓嵐是在關心自己,而不是討厭她!胡蕾蕾突然覺得,心暖暖的,連臉也熱熱的。

  由於水不夠熱,小綠跟小蝶連忙提醒她該起來了,剛剛她是在怔忡之間先溜溜的進到浴盆,這會兒要她再光溜溜的讓兩人伺候她著衣……這一想,胡蕾蕾忙搖頭道:」我自己穿衣服吧,你們去幫我拿吃的可好?」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我肚子這會兒已是咕嚕咕嚕的叫。」

  看出她害羞,也明白她真的餓了,兩人貼心的把乾淨衣服放在床上,這才向她笑著作揖後,走到屋外,再順手將房門給關上。

  不過小綠守在門外,免得有人闖入,讓胡蕾蕾春光外洩可不得了。

  不一會兒,小蝶就端吃的東西進房,但令胡蕾蕾不解的是,她很快的就退了出去,同一時間,史皓嵐邁步走進房間。

  坐在桌前的她,反而有些手足無措。

  「快吃吧,我聽說你肚子餓了。」他很自然的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他怎麼用那麼溫柔的眼神看她,害她心裡小鹿亂撞一通。

  她尷尬的拿起碗筷吃飯,卻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他為什麼還不走?這樣監視著她吃很奇怪耶!

  「待會兒你吃完,我們一起到城裡的廟裡去——」

  「城裡?咳咳……」她忘了嘴裡還有食物,不小心嗆到了。

  他連忙起身到她身後,溫柔的替她拍背順氣,一邊解釋,「其實山上並沒有廟宇,我先前沒跟你說,是擔心你會堅持留在那裡,不跟我回來。」

  那是一定的,只是她沒想到他這麼瞭解她。

  「心誠則靈,我們一起去祈福,神明會保佑我父親的。」

  她再次點點頭,小蝶跟小綠說得沒錯,他真的沒在生她的氣呢!

  「明兒個一早,我就要下江南一趟。」

  她差點又被嘴裡的食物嗆到,他注意到了,連忙遞水杯給她,她喝了一口順順氣,「去江南?」她眨著圓滾滾的大眼看著他。那她怎麼報恩?

  「我想回去見我父親,雖然他不想見我,但我不想讓自己有遺憾。」

  見她一臉困惑,他於是將自己跟父親從小到大的相處情形,和這次家書的內容約略向她說明。

  他父親的脾氣怎麼那麼硬啊?不過,朱春雲明明跟她說了,他父親不是變了許多?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得吃快點。

  他蹙眉瞧著她突然大口大口的吃起來,將兩個腮幫子塞得鼓鼓的,他忍不住提醒她,「別吃這麼急,容易噎到。」

  她點點頭,在吞下去後才道:「我不想擔擱你的時間,你還要回江南呢。」

  「傻瓜!」他莞爾一笑。

  他的笑容好好看喔!她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直到發現自己像花癡似的盯著他時,她嚇得連忙低頭猛吃,不時偷瞄他的表情。

  怎麼回事?她突然臉紅心跳,他看她的眼神變得好魅惑,好像要把她吸進去似的。

  因為埋頭猛吃,一直吃到撐了,她才赫然發現自己竟然把一整桌的食物全吃下肚,她不禁傻眼,「我,我吃好多喔!」

  「沒關係,這一點,日後我會注意。」史皓嵐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義——日後?

  胡蕾蕾壓根也沒聽懂他的話,還在心中咕噥。他注意她是大胃王做啥?

  由於兩人都沉默下來,這個話題因此中斷。之後兩人便乘坐馬車下山,到城裡一座廟宇為史老爺祈福後,才又迴轉山莊。

  一抹說不出的淡淡離愁莫名籠罩著他們,但兩人都沒開口,只是沉默的各自回房。

  美麗的山莊,美麗的藍天白雲,美麗的人兒,外加三不五時的輕歎,暖暖的陽光柔柔的灑在中庭的涼亭裡,胡蕾蕾一手支著下顎,長吁短歎,還不時望著遠方出神。

  史皓嵐都還沒離開夏紫山莊,她就開始覺得心裡沉甸甸的、悶悶的、很難受?

  再歎一聲,卻聽到腳步聲靠近,她回頭一看,豐神俊朗的朱春雲正怏步向她跑過來,「原來你在這裡。」

  「你找我?」有事?

  「當然!」他開玩笑的瞪她一眼,「你這丫鬟怎麼回事?主子都要上馬車了,你還杵在這兒幹啥?」

  「他又沒要我跟。」他沒開口要求,她其實挺失望的。

  「但如果你跟他一起回去,史伯父的病肯定會好了大半。」

  「真的?為什麼?」

  他神秘兮兮的露齒一笑,「原因,你自個兒去問他吧!」

  她只遲疑了一下,隨即拉起裙擺直往大門方向奔去。

  只見她橫衝直撞,轉來拐去,突然一個大步往前,卻絆到門檻,整個人往前一撲,眼看就要跌個狗吃屎——

  有人一個箭步上前,及時扣住她的小蠻腰,旋身一站定,她整個人已牢牢的鎖在一個溫暖又堅硬的胸膛裡。

  是他!她直覺的抬頭,一見是史皓嵐那張魅惑人心的俊顏,她羞紅了臉,「謝謝,呃,我還擔心你上馬車了。」

  確定她站穩,他才放開她,「我還有事跟你說。」

  她眼睛倏地一亮,「這麼巧。我也有話跟你說。」

  史皓嵐微微一笑,「你先說吧。」

  她點點頭,將來春雲跟她說的話轉述給他聽後,一臉不解的看著他問:」為什麼?」

  只要她跟著回去,他父親的病情就會好了一大半?

  他蹙眉,目光突然對上了好友饒富興味的眼神,正從曲橋那方走來,指了指一邊的花架,便躍身於花架後,但他相信他絕對豎直耳朵在偷聽,

  胡蕾蕾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後面沒人啊!他在看什麼?

  他收回目光輕咳一聲,引回她的注意,他才回答,「因為我對我父親的安排,鮮少抗拒,惟一的一件卻是婚事。」他仔細的看著她臉上的神情變化,看她能否聽出這句話的含意。

  但他顯然太看得起她了!

  「那和我跟你回去有什麼關係?」她真的不懂。

  看著天真爛漫的她,史皓嵐不得不承認自己那顆硬如冰山、七情不動的心正在融化,她純潔得就像一張白紙,再想到他剛剛在離開山莊的前一刻,看著爛醉如泥的堂哥讓奴才們扶進門,他益發覺得放心不下她。

  或許,他也該給自己一個機會,確定自己對她的感覺。

  「我想,你跟我回去就明白了。」

  她傻傻的指著自己,「你、你要我跟你一起下江南?」

  「你不願意?」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事實上,她好開心,開心極了。

  「那好,你快去準備行囊,我等你。」

  「好,你等我,等我喔!」她邊回頭提醒他,適快樂的急往她的房間走去。

  朱春雲自然沒有錯過這一幕,待她離開,他才眉開眼笑的走向他,「還是決定帶著走啦!」

  見好友一張促狹的笑臉,吏皓嵐竟然有些不自在,「我是不放心我堂哥,更不希望蕾蕾受到傷害。」

  朱春雲煞有其事的點點頭道:「也對,那傢伙那麼色,是不適合讓蕾蕾留在這裡,只是,你就不擔心你爹逼婚了?」他又賊賊一笑。孰重孰輕?想誑誰啊!

  「蕾蕾還小。何況我跟她之間什麼也沒有。」

  「喂,連我也騙就過分了,你對她明明有感覺,不然不會這麼用心呵護。」

  他看著挑眉瞪著自己的好友:「情複雜,「我沒想要騙你,只是這份感覺到了哪裡或能到哪裡都是個未知數,再加上她又那麼純真稚氣——」

  朱春雲受不了的拍拍他肩膀,打斷他過多的憂慮,「但她這樣已足夠讓好多男人為她瘋狂了,我要是你,會先把她拐入我的懷抱,再好好愛她,先搶先贏嘛!」

  「這……」他有心結。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你終究不是你爹,你可以跟他走不一樣的路!」

  問題是他是他父親的兒子,他身上流著跟他父親一樣的血液,萬一,他也給了蕾蕾同樣悲苦孤寂的人生呢?

  「算了,一切順其自然吧。」朱春雲一看好友眉頭又打結,不忍再逼他,「總之別排斥,還有,這裡的事我會好好處理,你就放心回去陪你爹。」

  「謝謝。」

  「好兄弟,客氣什麼。」

  兩人相視一笑,但也都心知肚明,一些問題只是暫時被拋諸腦後,該來的終要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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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9 00:04: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風塵僕僕趕路,兩人終於抵達蘇州,胡蕾蕾早耐不住好奇拉開馬簾子,偷偷往外看,見到沿街有不少百姓對著他們的馬車指指點點,馬車繼續前行,經過最熱鬧的街道後,一路來到近郊,胡蕾蕾才知道史府位在這麼幽靜的郊區,舉目所見,四周就只有史家這棟大宅院。

  史皓嵐笑著拍拍她的肩,「可以下馬車了。」說來,他還真是服了她,說不想從車窗框框裡看外面,竟沿路就靠在馬車邊緣,一手拉著簾子再從隙縫裡不停的往外打量。

  「呃,是,主子。」她連忙回神,先行跳下了馬車。

  對於她的「新稱謂」,他實在不怎麼苟同。

  一下馬車,看著駕車的小廝前去敲大門,他忍不住對她道:」你不必稱呼我為主子。」

  「可我是你的丫鬟啊!」

  他蹙眉,「我說了——」

  「我知道,但是我也說了,就算再回到夏紫山莊,我也不想讓小蝶跟小綠服侍我,這太奇怪了!」她怎麼想都想不通,身為丫鬟的為什麼要人伺候?

  這件事他們已談論多天,但始終無法達成共識。

  史皓嵐當然明白問題出在自己,因為他對她有了不一樣的感覺,當然不希望她當丫鬟,甚至是日後隨著自己上山探勘,那太危險了!

  只是,這份剛萌芽的情愫還太稚嫩,要他對她坦白這份情感,太早了。

  大門突然打開了,這個話題自然也中斷了。

  只見宅第前院,一大群男女僕傭急念忙忙的左右排開。

  哇塞!胡蕾蕾瞪大了眼睛。這陣仗還真不小,吏家大門已是氣派非凡,飛簷峻起,入內後,更是畫棟雕粱,處處可見精巧典雅。

  「注意腳步。」吏皓嵐見她抬頭四處張望,連忙提醒她,他才剛說完,她就踉蹌了一下,人往前撲倒,好在他動作快,及時扣住她的纖腰。

  她尷尬不已的站好,紅著臉兒低聲說了聲,「謝謝。」

  排排站的奴才們一臉驚訝,少爺不僅回來了,還帶了一名美若天仙的小姑娘,甚至當著他們的面上演這一幕親暱的舉動。

  看來他家老爺心心唸唸的喜事有譜了呢!

  史母聽到管家的通報,急忙從房裡跑出來,一見到兒子,欣喜萬分,「怎麼回來了?家書裡不是千交代萬交代——」

  「爹呢?我想看他。」

  「我知道,可這位……」吏母忍不住拉起胡蕾蕾的手,上下打量起她,笑得闔不攏嘴。這女娃一看就純真無心機,美而不俗,很得她的緣。

  胡蕾蕾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不得不用眼神向史皓嵐求救。

  「娘,別誤會了,她只是我的——咳,貼身丫鬟。」真是的,他一個大男人需要什麼貼身丫鬟,害他說得一臉尷尬。

  這樣的神情看在史母眼中,更是喜上眉梢。兒子一向淡漠,喜怒不形於色,何曾如此靦腆過?

  「別胡說,這位姑娘怎麼看都不像個丫頭,」愈看愈投她的緣。

  「夫人,是真的!是吏少爺救了孤苦無依的我,又收留了我,我自願當丫鬟服侍他,來報答他的恩情。」當然,最終目的是報恩啦,只是總覺得時間遙遙無期,雖然第二個願望已有眉目。

  史皓嵐一聽到「恩情」這兩個字,臉就不由得沉了下來。

  雍容華貴的吏母可沒發覺,一雙發亮的眼睛直瞅著眼前的大美人,「報答恩情的方法有很多種,怎麼你的家人沒教過你?」

  「我——」

  「娘,別亂教她!她很小,沒幾歲。」他當然知道娘在想什麼。

  胡蕾蕾直覺想要駁斥,「我一千——呃,一十六歲,也不小了。」好險!差點脫口而出自己的實際年紀。

  史母一聽,笑著頻頻點頭,「十六歲好、十六歲好!」

  「好?」胡蕾蕾一頭霧水。

  「娘,爹呢?他身體有沒有好一些?」史皓嵐擔心抱孫心切的母親愈談愈多,忙著轉移話題。

  史母點點頭,這才依依不捨的將目光從胡蕾蕾身上移開,看著俊逸挺拔的兒子回道:」當然是好多了,不然娘怎麼笑得出來?」

  他這才鬆了口氣,「我去看看爹。」

  「好,一起去。呃,還不知道姑娘怎麼稱呼?」史母不忘問這個讓她一見就喜歡的姑娘的大名。

  「我叫胡蕾蕾,夫人叫我蕾蕾就好了。」胡蕾蕾直覺的替自己介紹。

  史母笑容可掬的直點頭,「那好,你也別見外了,叫我史伯母就好。」

  「哦,史伯母,老實說,你跟史少爺一點都不像耶!你好親切哦,可是我跟他一開始相處時,就覺得他很不討人喜歡,一張臉老是冷冷的——」天啊,她在說什麼?她感覺到史皓嵐兩道銳利的目光正射向她呢!

  「你瞪蕾蕾做啥?她這叫坦率,我很喜歡她這一點。」史母先厲聲喝止兒子的惡行,接著,口氣一轉,向胡蕾蕾咳聲歎氣了起來,「事實上,我也覺得我兒子太嚴肅、表情太冷,難怪沒姑娘敢接近他。」

  這話史母說得有些心虛,因為楓丹郡主不僅敢接近她兒子,而且對兒子投懷送抱。但那一號驕蠻人物想當她媳婦,她絕對是敬謝不敏!

  「沒半個嗎?這麼可憐?」胡蕾蕾的同情心頓時氾濫起來。

  「是啊,所以,你得好好伺候他,別讓他老繃著一張臉。」

  「哦,我會盡力啦,史伯母。」

  史皓嵐難以置信的看著母親丟下自己,反而跟著胡蕾蕾有說有笑的往父親的房間定去,而胡蕾蕾更壓根忘了自己是「丫鬟」,竟然將他這個主子給丟在她身後?!

  但為什麼他的嘴角是上揚的?心情竟然是愉悅的?看來,胡蕾蕾已在不知不覺中,悄悄打開了他的心房,翻弄起他的情緒,讓他難以再冷漠以對。

  眸中笑意更濃,他邁步跟了上去。

  而站在兩旁的奴才們,你看我,我看你,各個眉開眼笑;心知肚明,他們有多久沒在少爺臉上看過笑容了?看來少爺的喜事真的有譜了!

  黃昏時分,整個天空渲染了多彩霞光。美得動人。突然,一聲雷霆怒吼從房間裡劈了出來——

  「誰要你回來的?你給我回山上去!」

  胡蕾蕾感到晴空打雷,耳朵轟隆轟隆作響,嚇得她趕緊以雙手掩耳,柳眉一皺地看著站在她身邊同樣以雙手掩耳的史母。

  史母尷尬一笑,急急放下手,「他在練功。」

  練功?練喉功還是什麼?胡蕾蕾好奇的側過身,偷偷看著從床上坐起身來,指著站在床前的史皓嵐大聲吼叫的中年男子。

  認真說來,他的五官跟史皓嵐好像,不過,嚴峻的功力更勝他一分。

  而她這一探頭,卻讓史父逮個正著,他一愣,睜大眼瞪著她,隨即哇哇大叫,「那個女娃兒是誰啊?」

  史皓嵐回頭一看,就見胡蕾蕾拚命搖頭,卻被母親一把推了進來,他不禁在心中暗歎一聲,才回頭看向父親,「她是——」

  「兒子的朋友」吏母馬上搶話,對著發愣的胡蕾蕾笑了笑,又對著自己的兒子提了提柳眉,這才笑味味的看著丈夫道「你別嚇著了蕾蕾,咱們史家未來可全靠她呢!」

  「我?!」

  「她?!」

  胡蕾蕾跟史皓嵐異口同聲,再互看一眼,一個是莫名其妙,一個是莫可奈何。

  「您瞧瞧這等好默契,老爺。」史母眉開眼笑的走到床沿坐下。

  史父挑高眉頭,仔仔細細將這女娃兒好好看上一遍,美雖美矣,可是——「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能幫忙扶持史家這麼大的產業嗎?」

  「爹,你別聽娘胡說,她只是我的一個丫鬟。」八字都還沒半撇咧!史皓嵐額際抽痛,開始後悔帶她回來了。

  「是啊,老爺,我只是他的一個丫鬟。」胡蕾蕾也急急附和,雖然似懂非懂,確定了這對雍容華貴的老夫妻肯定誤會什麼。

  史父來回看著兩人,史皓嵐毫無畏懼父親的注視,直勾勾的與他對視,胡蕾蕾可是管不住自己的腳,被史父看得很自然的向左一步、再一步,乾脆躲到史皓嵐的背後。

  這老頭子哪像什麼病危的樣子?吼聲如雷,身子骨看來也很硬朗嘛,生的是哪一種病啊?他們根本可以轉身走人了。

  「爹看來身體很好,我就放心了,我馬上回山上去。」史皓嵐不想再生枝節,也不想讓胡蕾蕾處在這麼有壓力的氛圍裡,一轉身,就要帶她走人。

  她跟史皓嵐真的好有默契耶!胡蕾蕾才要邁開步伐,就被史父的吼聲給吼住。

  「等一等,誰說你可以走的?」

  史皓嵐蹙眉看著母親,史母卻對他擠眉弄眼的使眼色,意思要他轉身回去,他萬般無奈,深吸一口氣,再回身面對父親,「爹不是一開口就要我走?」

  「但我也在家書裡寫著你不要回來,你不也回來了?」史父氣得吹鬍子瞪眼。

  胡蕾蕾看著抿緊唇的史皓嵐,再看著氣呼呼的史老爺予,「那麼老爺的意思是我家主子可以把你的話全當廢話嗎?」

  「噗哧!」史母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你、你、你……」史父老臉漲紅,又羞又怒,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史皓嵐也差點失笑。但是他忍住了,看著知道自己說錯話搗住嘴的胡蕾蕾道:」沒事,你先出去吧。」

  「哦。」她看看他,再尷尬的向史母點個頭,又怯怯的看了史父一眼,這才轉身出去。

  「哪兒找來的姑娘,看來少根筋。」史父忍不住埋怨。

  「她是個很純真的姑娘,不過,我不想談她。爹是哪兒不舒服?為什麼寫了「病危」二字?」他本不想追問,但也不想讓話題直繞著胡蕾蕾的身上打轉。

  「心裡!」一說到這兒,史父就怒哼一聲,不舒服的躺回床上去。

  史母搖搖頭,瞪了丈夫眼。沒想到年紀愈大,愈活愈回去,竟然像孩子一樣的耍脾氣!

  她輕歎一聲,拉著兒子到一旁小聲的說:」我看你爹是在「返老還童」了,硬是要提筆寫家書給你,還天天唉這兒疼、那兒疼的,其實,他這一、兩年身子是虛了些,可是補藥不停的吃,大夫不停的看,這陣子身子是壯了,可這心——」

  這對母子說什麼悄悄話?講那麼久!

  「我會死不瞑目!」史父瞪著兩人,突然又氣呼呼的坐起身來,大力的拍了胸口一下,「身子好了幹啥用?眼花了,腦子也沒以前清楚了,史家的擔子全落到你身上,我想做也做不來,這身骨頭又不聽話,天天在家當廢物,而你!」他乾脆下了床,走到兒子面前,「你又不笨,老子要什麼?你不懂?不懂嗎?!」

  「老爺,你別這麼激動啊。」史母連忙上前,拍撫著他的背。

  「爹!」史皓嵐怎麼會不明白,只是這事就他一個人也沒辦法做到啊。

  「答對了,我就是想看到一個小子喊你一聲「爹」!快給我去!」史父突然拉著他的手走到門口,「管那個乳臭未乾的姑娘是你的誰,生一個娃兒出來給我,讓我知道史家有後,讓我不會死不瞑目,瞭解了嗎?」

  語畢,竟當著他的面就把門給甩上了。

  史皓嵐也是一肚子氣,他決定馬上啟程走人,繃著臉轉身就走。

  史母立即開門追了出來,「皓嵐,別跟你爹計較,前陣子,他的一些友人來家裡探望他,談的都是捨飴弄孫之樂,難怪他心裡郁率,偏偏心病是沒藥醫的,你明白不是?」

  他只能點頭。但他也有心病啊,而這病還是父親引起的,逼得他放棄那詩人詠歎的愛情,逼得他不敢成親,更甭提養育妻兒了。

  吏母突然注意到站在前方花園裡的胡蕾蕾,「那姑娘不錯,也許——」

  「娘,我跟她真的還不是——」

  「情人?」她笑笑的接下話,「還不是,代表可能哪天就是了。去吧,瞧她不知在碎碎念什麼?哦,還有,我安排你們住在南廂房,更吩咐下人沒你們的吩咐不准進入打擾,所以,你可以放心的——」

  「娘!」他受不了的打斷母親的話。

  見兒子變臉了,她也見好就收,「總之,回來了就小住幾天,你爹其實也很寂寞啊。」她笑笑的拍拍他的手,喜孜孜的回身陪丈夫去了。

  史皓風俊臉上盡是煩躁,爹會寂寞?也是,事必躬親的人突然什麼事都不必做了,空出來的時間能做什麼?

  他邊想邊走到還在喃喃低語的胡蕾蕾身邊。「你在唸唸有詞什麼?」

  她咬著下唇看他,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跟他說?頓了一下,她還是開口了,「我明白了為什麼我跟你回來,你爹的病就會好了大半。」

  「為什麼?」他倒是很好奇她的答案。

  四周看了看,她確定沒人後,再以很神秘的口吻輕聲的說:」他想你。」

  他臉色—變,隨即嗤之以鼻,「笑話。」他從小就討厭他!

  胡蕾蕾一愣。難得她變聰明了,他竟然說是笑話?!她憤憤不平的抗議,「明明就是他想你,而父母想念子女是天經地義的事。」

  也許對別人是,但對他不是!史皓嵐冷冷的瞪著她,「我同你說過我跟我爹相處的事,難道你還以為我們是那種父慈予孝的父子?」

  她用力點頭,「你不想有遺憾而回來看他,就是因為你愛你爹;而你爹一下子要你走,一下子又不要你走,那也是他愛——」

  「夠了!」他臉色鐵青的怒甩袖子,「你根本搞不清楚,少在那自以為是!」一談到父愛,就像有人一腳踩在他的死穴上,史皓嵐根本無法理性以對。

  而胡蕾蕾的確不明白。那麼清楚的親情在兩人之間流竄著,他為什麼不願意面對?還凶她!

  她也生氣了,踮起腳尖,直指著他的鼻子叫罵,「你為什麼老是莫名其妙的生氣?我又不欠你!」

  「你!」

  「我這丫鬟累了,要休息了,也不吃晚飯了!至於你這個動輒得咎的主子,自己看著辦吧!」她氣呼呼的看著這座陌生的宅子,往右走也不是,往左走也不是。

  吏皓嵐見她沒走幾步就退幾步,忽左匆右的,終究看不過去,一手扣住她的手就往南廂房走去。一到清淨的客房,他回身又去叫了兩名丫鬟來伺候她,才不吭一聲的轉身走人。

  陰陽怪氣的男人!她受不了的在他身後做了一個大鬼臉,再走到床上躺平。

  兩名丫鬟見她生氣,也只能呆站在床邊。

  半晌,胡蕾蕾不氣了,心情卻變得更糟,她並不想跟吏皓嵐鬧翻,這讓冷靜下來的她莫名的傷心。

  她長歎一聲坐起身,轉頭看著兩人,「請幫我弄一盆水來,我想沐浴睡了。」

  「是,小姐。」

  丫鬟們連忙去備了洗澡水過來,胡蕾蕾也不要她們服侍,要她們全下去,她只想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只是,當她泡在暖呼呼的浴盆時,突然想到——

  奇怪了,她被史皓嵐傳染了嗎?怎麼她也愛上一個人靜一靜的調調了?

  讓胡蕾蕾回到客房後,史皓嵐逕自回到轉彎處的另一個雅緻客房內,悶悶不樂的躺到床上,本想小憩一下,但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胡蕾蕾說得沒錯,他根本不該把氣出在她身上。何況爹他——真的想念他嗎?

  他是從山西林場接到父親的信函直接前往樂城的,算算時間,他已經有八個月的時間未曾入家門。

  但可能嗎?一向對他嚴峻疏遠的父親會想念他?

  他搖搖頭,暫時將這問題拋到腦後。眼前,他應該先去跟胡蕾蕾道歉才是。

  當他離開床、走出門外時,夜已低垂,僅留幾抹橘紅夕光眷戀的留在灰色天空上。

  他來到胡蕾蕾的房門口,不見兩名丫鬟身影。難道她出去了?

  想也沒想的,他推門而入,臉色陡地一變,整個人呆在原地。

  房間內的佳人當然也呆了,她剛從浴桶裡起身,拿了毛巾擦乾身子,怎料到房門會突然被人打開。

  她錯愕的瞪著史皓嵐同樣驚愕的臉。那兩個丫鬟人呢?叫她們不用服侍了,她們就乖乖離開也沒替她守門嗎?不對!是他!他怎麼門也沒敲就直接闖進來?

  「你——對、對不起!」史皓嵐這時才慌亂的回身。

  而他這一動,她也回了魂,意識到自己赤身裸體,她急急的又跳進浴桶,瞬間水花四濺,頭一低,雙手緊緊環抱自己,

  天啊!他看見她的……怎麼辦?!手足無措的她心跳加速,渾身發燙。

  「我先出去。」史皓嵐的俊臉上透著一抹困窘,他忙將房門關上,再忍不住地深深吐一口氣。

  只是,他的腦海仍被她那完美無瑕,玲瓏剔透的胴體給盤踞,令他血脈沸騰,渾身燥熱,而這樣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他雖不愛近女色,並不代表他在情慾方面完全沒有經驗,畢竟只要是男人,就有基本的身體需求,何況,他還有朱春雲這名「好友」,不忘定期帶他去宣洩慾火,說是調劑身心。

  但那只是身體的紆解,他不曾渴求過情慾,但此刻他卻有股慾求,想起她那柔軟的身體曾讓他緊緊抱在臂彎裡……他深吸口氣,才能壓抑那股突然騷動的慾望。

  過了好一會兒,胡蕾蕾才臉紅紅的開門,卻始終低著頭不敢看他。

  史皓嵐走進房,見她粉臉酡紅,他也尷尬。

  既然他已看了她的身子,依私禮常德,他該對她的終身負起責任,但目前著實不是談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是來道歉的。」

  她不解擰眉,這才抬頭再看向他,「為什麼?」不會是剛剛那件事吧?他最好是忘了,當作沒發生比較好。

  「我是指之前對你發脾氣的事。」

  原來——她臉紅紅的點頭,「我接受了,我想休息了,你可以出去了。」怕他提及剛才的糗事,她急著趕他離開。

  「我以為我才是主子,」但現在她的架式看來比較像主子。

  被他這麼一說,她的臉更紅了,「對喔,抱歉。」

  「不,我不是要你道歉,而是我不需要你當丫鬟。」

  他怎麼突然間連話都說得不清不楚?浴桶就在一旁,又讓他想起那幅美人出浴圖,更甭提充塞於空氣間的曖昧氛圍,讓他的身子愈來愈熱,腦子無法運作。

  「我若不當丫鬟,那我到底是什麼?」他對她而言,只是恩人而已。

  只是這樣嗎?她的心裡突然冒出一個質疑的聲音。

  難道不是這樣?

  當然不是,那你在臉紅個什麼勁?又為什麼一定要當丫鬟?還不是為了可以名正言順的跟在他身後打轉,難道你真的那麼愛當丫鬟?

  是嗎?她呆愣的看著直勾勾瞅著自己的史皓嵐。那雙深邃動人的黑眸裡好像有什麼?要不,他怎麼這麼深深切切的凝望著她?

  史皓嵐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她眼中思緒是這樣的清楚,如此純真的她,能承受得了他與日俱增的愛戀嗎?

  是的,他承認他愛她!

  也許是被她憨直的報恩行為,也許是她那總是帶笑的嬌顏,一點一滴,無聲無息,等他發現,她已經在他心中佔了一席之地。

  他想要留住她,留在他身邊一輩子!

  叩叩!敲門聲陡起,史母笑味味的站在門口,「吃飯了。」其實她已偷偷在窗外瞧了好一會兒,見兩人四目膠著,她可是開心得不得了。

  晚上再來點酒助興……她的孫子有譜了!這麼一想,她的心都要飛起來了。

  兩人一臉困惑的看著史母,就見她搗著嘴巴竊笑。

  月光如橋,當他們跟著她來到花台前用餐,吏皓嵐就知道娘在打什麼主意,而他父親恐怕也是共謀者。

  「這可是我史棠收藏多年的好酒,蕾蕾丫頭,陪我喝一杯。」史父如此說。

  「哦,好。」

  「是啊,真難得,皓嵐會帶姑娘家回來,可見你在他心中有多麼特殊,為了這一點,蕾蕾,你也該跟史伯母喝一杯。」史母如此說。

  「哦,好。」

  史皓嵐看著爹娘不停的向丫鬟們點頭,丫鬟們盡責的頻頻為胡蕾蕾斟酒,他抿緊了唇,看著二老的灌酒行為,「夠了,讓蕾蕾吃些東西,這樣她很容易醉的!」

  捨不得了?!史父跟史母互看一眼。臉上的神情簡直可以用眉飛色舞來形容了。

  胡蕾蕾覺得這酒很好喝,開口問道:」沒關係,我邊吃邊,不會醉的。」

  難得氣氛這麼好,而且,她偷偷看了史皓嵐一眼,一定要向他證實一件事,

  她再次舉起酒杯看向史父,豪邁的道:」蕾蕾再敬伯父一杯。」

  「好好好。好樣兒!皓嵐,你也多喝一些,別丟臉了。」史父也不忘鼓吹兒子喝酒。

  史皓嵐仍是夾菜吃飯。他才不會上當呢!爹娘分明是想要讓他跟蕾蕾「酒後亂性」,不然。這等香醇的珍貴好酒,他們何曾如此豪飲過?

  他萬萬沒想到,胡蕾蕾也想要他父親來個酒後吐真言,因此,很努力跟他父親乾杯來、乾杯去,一直到她頭昏昏、腦脹脹,「史伯父,嗝!」她不小心打了個酒嗝,連史父都呵呵笑了出來。

  「你喝太多了,我帶你回房休息。」史皓嵐感到頭疼,起身要扶她。

  但她硬是扯掉他的手,「等等嘛!」她眼兒濛濛的瞪他一眼,再笑嘻嘻的看著史父,「史伯父,其實你很愛你兒子,對不對?」

  史父今兒個心情好,酒的確也喝了不少,腦袋遲鈍了,但心花卻開了。

  他一口喝盡杯中物,將杯子放在擺滿豐盛菜餚的圓桌上後,開始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當然啊,可是這傢伙——」伸出手指著臉色一變的寶貝兒子,「他好笨啊!搞不清楚,我那麼辛苦賺錢為的是什麼?為了給他跟他娘好日子過啊,他以為我愛出門一年半載的嗎?我愛把妻兒丟在家裡嗎?如果可以,我也想留在家裡,陪他長大,陪我的妻子到老。」

  說著說著,史父眼眶突然泛紅,「但是我有我的責任,而且史家一脈單傳,我本想替他多添幾名兄弟的,可是……」一時感傷老淚滾落眼眶,「我沒做到。我能做的就是把史家的家產守好一些、再賺多一些,讓他不必跟他老子一樣,只能過著拋妻棄子的孤寂歲月啊,而他們——」

  他突然又氣呼呼的指著妻子跟兒子道:「嫌我對他們淡漠、無情,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就是心裡覺得虧欠他們太多,才不敢面對他們……我心裡好苦啊……嗚嗚嗚……」

  「史伯父,你怎麼哭了?」胡蕾蕾其實已經腦鈍鈍、眼花花,眼中出現吏父好多個重疊的影像,也因此,她並未看到史母已淚流滿面,而一向愛擺酷的史皓嵐那雙黑眸也是濕漉漉的。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哭倒在桌上的父親,哽咽的說:「爹,對不起。」

  但醉醺醺的史父早就在酒精的催化下。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見狀,史皓嵐從座位上起身,看著母親道:「我扶爹回房。」

  史母搖搖頭,拭去臉上的淚水,瞅著丈夫臉上的淚水,溫柔的為他擦拭,不捨的說:「原來他心中有這麼多的苦,我們……我們卻從未想過。」

  史皓嵐也看著父親,這才發覺這幾年父親真的老了許多,目光再次看向母親。

  「她是個好姑娘,真的,不管如何,她今晚的豪飲可把我跟你二十多年來的心結解開了,你不要錯過她。」吏母笑中帶淚的看著一顆小頭也開始東倒西歪的胡蕾蕾,「你快抱她回房睡吧,你爹,我叫奴才們幫忙就好了。」

  「嗯。」他將已經有些睜不開眼的胡蕾蕾打橫抱起。

  史母忍不住的又道:「我跟你爹真的盼了很久,見到你帶個姑娘回家,真的是又驚又喜,所以不瞞你說,我們真的希望你跟蕾蕾會有好的結果。」

  「所以,今晚打算灌醉我們?」他忍不住笑問。

  對於這一點,史母倒是尷尬了,「那是你爹,他說他等不及了,又猜到你明天就會離開,所以竟然說要賭今晚。我也就……」她搖搖頭,笑了。

  史皓嵐低頭看著懷中人兒,再看看母親,眸中也浮現笑意。

  「知予莫若母,如果蕾蕾在你心中一點都不特別,你不會讓她跟著你回來的,所以娘當幫凶,一點也不覺得愧疚。」她臉上的笑容愈來愈深,「別否認娘的話,當然,也別急著抗拒動情,你可以愛人,當然也值得被愛。」因為她兒子真的很優秀。

  心結解開了,史皓嵐不再畏懼去愛,抱著懷中的人兒回她房間。

  當史皓嵐將她放到床上時,胡蕾蕾睜開迷迷濛蒙的眼睛,看著俊美無儔的他,雙手主動圈住他的脖子。

  「睡吧。」他低聲勸說。

  「好!」她很乖的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可是我沒有……開玩笑……對不對?你爹……他是想你的。」

  他笑了,「是,你都說對了。」包括她走進他生命的這件事。

  但她突然又搖搖頭,「沒有,沒有全對。」

  「為什麼?」

  「因為你太壞了,」說了這幾個宇,她的眼皮卻愈來愈重,慢慢的合上後,她又突然睜開眼,看著俯身看著自己的史皓嵐,開始埋怨起來,「都是你!我的心裡會有兩個聲音在打架耶!你……你只是我的恩人啊……應該就是這樣,我不可以、不可以有其他想法的……真的……呼呼呼……」

  終究抵抗不了濃濃困意,她睡著了。

  史皓風溫柔的將她的雙手自他脖頸放下後,拉了被子替她蓋上。

  凝睇著這張美麗純淨的臉蛋,他心裡再次陣陣悸動,她今晚帶給了他人生一個最出乎意外的大禮。

  這肯定是命運的安排吧,讓他遇見她,也讓他重拾親情的喜悅與快樂。

  至於她夢中囈語所指的不可以有其他想法,他眼中浮現笑意,「有沒有可能是我所希望的想法?其實你對我也有那麼一些些情愫?」他伸手輕輕撫觸她柔嫩的粉頰,「好好睡,希望你夢中有我。」

  他再靜靜的看了她好一會兒,這才起身步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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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9 00:04: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第二天,史父很早就醒了,但他的頭痛痛的。奇怪的是,躺在他身邊的妻子竟然眉開眼笑的瞅著他看,老夫老妻二、三十年了,這還是頭一遭。

  「你、你幹什麼?」

  她勾起嘴角一笑,「沒事,我只是想說我很愛你,這些年來,你辛苦了。」

  老臉微微一紅,他輕咳了一聲,「你、你、你、吃錯藥了!說什麼話?」他連忙起床梳洗,沒想到老太婆竟然也跟著起床,親自伺候他著衣!

  史母真的很開心,並不打算把他昨晚的酒話說給他聽。這個男人啊!很死愛面子,為了維護他嚴峻的表相,她會成全他,但她的心態跟過去的怨婦已截然不同。

  史父早忘了昨晚跟胡蕾蕾連乾幾杯後,他自己的心事全招了,只覺得妻子的表情怪怪的。

  當他往花廳吃早膳時,發現兒子已經端坐在那兒,看著用過的碗筷,他應該吃飽了。他抿緊了唇,在兒子的對面坐下,本以為兒子會冷著一張臉起身就走,沒想到——

  「早,爹。」

  「呃,早。」他錯愕的看著兒子臉上竟帶著笑意向他打招呼,差點兒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爹昨天睡得可好?」史皓嵐再開口,而且還不忘替父親舀上一碗熱騰騰的米粥,放到他桌前。

  兒子在問候他,還親手端粥給他!史父看傻了眼,愣愣的點頭,不禁鼻頭有些酸,眼眶有點兒熱。

  「請爹多多保重自己的身體,我會加快腳步讓你早點享受含飴弄孫的樂趣。」

  他瞪大了眼睛,張大嘴巴,下巴差點沒掉下去。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睡一覺醒來,妻兒全變了樣?!

  「爹,你慢用,我去看蕾蕾。」

  他愣愣的點頭,看著兒子又朝自己一笑,這才轉往南廂房走去,雖然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妻兒的態度改變,但他真的、真的好開心,開心到想哭。

  不過,他是否該去問問老太婆,昨晚他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還是去跟那個酒量也不錯的蕾蕾丫頭問去?

  史皓嵐看著父親那眼眶微紅的雙眸,他的心也是激動而熱烈的,而讓他的心重新活過來的人就是胡蕾蕾。

  來到她的房門前,他舉手敲門,但等了好久仍然沒人來應門。

  他遲疑一下,還是推門進入,果然,她還在睡呢。

  走到床舖旁,他看著熟睡的她一手抱著枕頭、一腳跨在被子外呼呼大睡,再瞧瞧她酣睡的臉兒,兩頰紅通通的,好不可愛。

  「起床了,蕾蕾。」他輕柔呼喚。

  然而對睡得七葷八素,甚至還在作夢的胡蕾蕾而言,實在沒什麼感覺。

  因為夢裡的她在生氣,她肚子好餓,可是有好幾個人正在搶她的食物。

  「蕾蕾,起床了,先吃點再睡,你昨晚沒吃多少東西。」史皓嵐再喚她一聲,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她的肚子正附和著他的話,咕嚕咕嚕的叫著呢。

  夢裡的胡蕾蕾正急著要將那些人趕走,好享用她豐盛的佳餚,沒想到,那些人愈搶愈凶狠,還趁機拚命把雞腿、東坡肉往嘴裡塞。

  史皓嵐見她突然擰眉,還喃喃自語,「不可以!走開!那是我的!」

  她作夢嗎?他蹙著濃眉,坐上床沿,「蕾蕾,你作惡夢了?醒醒!醒醒啊!」

  夢裡,盤子裡惟一的一塊肉也被搶走了,她實在忍無可忍,「你們死定了!」

  她突然伸出手揪住夢中某個人的衣領,一個骨碌翻身。順勢將來人推往床上,一腳就跨騎在來人身上,壓住他,揮拳揍向他時,卻聞到一股熟悉的陽剛氣味,而驀地停止暴行。

  至此,她的眼睛尚未張開,自然不知道她夢中的動作全在現實世界中上演,此時,她正就跨坐在史皓嵐的身上。

  她嗅了嗅味道。這氣味好像是史皓嵐身上的味道耶!

  她的心跳咚地漏跳一拍後,困惑的睜開眼晴,莫名發現史皓嵐的俊顏就近在咫尺。

  「沒想到你的起床氣這麼大。」

  史皓嵐很努力的憨住笑意。他不過是來叫她起床,竟著了這小人兒的道,被她制服。

  夢中的史皓嵐好真實,會開口說話還笑得好迷人喔!

  她傻愣愣的雙手去摸他的臉,是熱的耶!難道……

  混沌的腦袋瞬間清醒,她嚇得要抽腿閃人,但他的動作更快,雙手扣住她的身子,一個翻身一壓,她整個人躺在床上,貼靠著他微微起伏的溫暖胸膛,令她粉臉爆紅,有一種要窒息的感覺。

  會不會靠得太近了?她尷尬的舔了一下紅唇,「那個我……」

  「你起床氣這麼大,日後,我可得小心點。」

  「日後?」胡蕾蕾聽不懂,盯著他那張無懈可擊的俊臉,早已目眩神迷,無法思考。

  她的嬌羞令他安靜下來,卻也因此更加感受到壓在他下方的軟柔嬌軀,赤裸裸的慾望頓時被挑起,然而,她看起來是如此的稚嫩無邪,害他不敢放縱慾望,只能苦苦壓抑。

  但好難,真的好難!她凝望他的迷濛眼眸、嫣紅的雙頰、柔嫩的櫻唇,在在都令他心猿意馬,他只想不顧一切盡情的品嚐她的美,一想到此,他深深的黑眸閃動起幽黯的火花。

  他的眼神怎麼好像有把火?灼灼燙燙的,看得她臉兒泛紅、手足無措,想避開這樣的注視,但又捨不得轉開,她怎麼這麼矛盾?

  凝睇著她羞怯嬌美的模樣,史皓嵐不由得看癡了,再也忍不住低吟一聲,「老天爺,是你勾引我的!」

  胡蕾蕾尚未反應過來,他已執起她的下顎,俯身準確的吻住她豐潤欲滴的誘人紅唇,她急喘一口氣。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傻傻的感受,感受這個一開始是溫柔的引誘挑逗,接著卻是狂野汲取的吻,她氣喘呼籲,快喘不過氣來。

  天啊,她快不行了,這麼一個令人心醉神馳的熱吻……她暈了,醉了,真的醉了…。

  就在兩人沉浸於這個初吻的纏綿時光時——

  門「砰」的一聲,史父突然大步走進來,「蕾蕾丫頭,我昨晚是不是——」

  他急煞腳步,尚未出口的話全梗在喉間,目瞪口呆的看著床上的兒子跟胡蕾蕾疊在一起,眼對眼、鼻對鼻、嘴對嘴,眨眨眼。。這不是幻覺!

  史父隨即回神,咧嘴一笑,「你們慢慢來,慢慢來!」

  他笑著回身要走人,沒想到妻子也一邊叨念一邊追了進來,「我叫你別急著來問蕾蕾,何況我都說了,你昨晚根本沒說什麼——」

  「出去,快出去!」史父眉開眼笑的忙著跟她使眼色。

  床上的兩人早急急的分開,只是胡蕾蕾實在太緊張了,一見史母瞪大眼看著她時,臉皮薄的她,急著要下床,卻因為太慌亂,一不小心腳又勻住床單,只見她整個人往前撲倒,幸好已站在床沿的史皓嵐連忙上前扣住她的腰,沒讓她跌下床。

  好在!她大大鬆了口氣,跪坐在床上,一抬頭要跟他說聲謝謝,好巧不巧,他也低頭看她,他的唇再次刷過她的。

  這意外之吻,令兩個當事人怔愣相對。

  耳邊聽到兩老的「噗哧」笑聲,讓胡蕾蕾困窘到不行,想也沒想的又急急推開史皓嵐。

  這一推,可把撐住她的力量也推開了,眼見真的快要摔落床下,在千鈞一髮之際,史皓嵐及時扣住她的手臂,用力一帶,將她整個人帶入自己的懷中,這一次,她站穩了,額冒冷汗的她不由得吐了口長氣,而被她搞得手忙腳亂的史皓嵐更是大大鬆了一口氣。

  兩老的笑聲再次響起,「沒關係,都是自己人啦!」史母還這麼笑說。

  天啊!胡蕾蕾的臉頰滾燙的就要冒煙了。她根本不敢看向兩人,只得將臉埋入史皓嵐的胸膛,但想想這樣也不對,男女授受不親不是?

  史皓嵐意識到懷中的人兒又要推開他,這一次,他將她牢宰的抱住,「你別慌也別亂,你搞得我滿頭大汗;心驚膽戰。」

  也是,她的心跳得好怏,臉兒更紅了。

  「爹、娘,可否請你們先出去一下,待會兒再進來?」

  「沒問題,沒問題,呵呵呵……」

  兩老笑咪咪的先行出去,還很貼心的將房門關上,順便站崗,絕不容許任何人再進去打擾小倆口。

  天啊,糗死了!她的呼吸紊亂,在吏皓嵐放開她後,就急著要閃人。

  他是放開她,可沒打算讓她走,一個箭步,一手拉住想往外跑的胡蕾蕾,「等等,我們得好好談談。」

  她頭垂得低低的,看著他握著自己手腕的大手,「談什麼?難道是你為什麼吻我?」那個吻,太令她震驚了!

  「當然是這個。」他含笑的嗓音在她頭頂上響起。

  還真的要談這個?!她想也沒想的抬頭要否決,沒想到,一抬眼就望進了他那雙深邃溫柔的黑眸裡。

  「我只是開玩笑。」粉臉發燙,她頭一低,根本不敢看他。天!他的眼神太熾烈了。

  「如果你感到不自在,我們可以先談別件事。」他體貼的牽著她的手到椅子坐下,他則坐在她身旁,但他的手仍握著她的。

  她試著想抽回手,不過,他似乎打定主意不放,她只好由著他了。

  「不過,在談那件事之前,我看我得先叫人送東西進來給你吃。」

  話語乍歇,胡蕾蕾的肚子竟然很配合的大叫一聲空城計,糗得她抱著肚子,頭一垂,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下去,馬上消失。

  史皓嵐沒笑她,正確的說法是憋住沒笑,他起身走出門外,沒想到兩老還在站崗,一聽要吃東西,他們認定是要補充體力,馬上笑咪咪的代為張羅去。

  片刻後,大魚大肉全上桌,史皓嵐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胡蕾蕾則沒想到他們這兒的早餐吃得這麼營養,不過肚子好餓,她立刻動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待吃飽,喝了口茶,看著丫鬟們將一桌殘渣剩菜收拾下去後,她這才看向史皓嵐,瞧著那張俊俏臉上的濃濃笑意,她突然想到——

  天啊,她竟在他面前吃這麼多!她窘迫的咬著下唇,手足無措。

  「蕾蕾。」

  「嗯?」奇怪,他幹麼這樣看她?看得她的心怦怦狂跳,臉兒變燙。

  「你要坐好了。」他莞爾一笑。

  她低頭看了看。她坐得很好啊?不解的抬頭看他。

  「嫁給我!」

  轟地一響,「什、什麼?!」她倏地瞪大眼睛,腦袋一片空白。

  在史父跟史母大力揮手、笑得闔不攏嘴的目送下,馬車離史府愈來愈遠。

  馬車裡,胡蕾蕾傻傻的回不了神。可瞧見史皓嵐溫柔深情的凝睇著自己,她的心兒又是一陣胡亂狂跳。

  他真的要娶她?她被搞迷糊了。是的,他看了她的身體、吻了她、抱了她,若以這些構成要件,他是該娶她以示負責;可是他說了,不是為了這些理由,而是他對她有特殊的感情,因為他愛她!

  愛她!天啊,一想到他說他愛她,她的臉兒又紅了。說真的,她當然很開心,只是,她可以這麼幸運的擁有他的愛嗎?

  她偷偷的打量他,瞧他一襲繡有雲紋窄袖藍袍,風儀絕俗,玉樹臨風,反觀她呢?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材嬌小纖細,頂多一張美人胚子的臉蛋還能匹配上他,可論及聰明才智、溫順賢淑……唉!愈想她心裡愈不踏實。

  好在婚事定在半年後,除非在短時間內找到她親人,想到這兒,她小臉一紅,不知道媚嬤嬤聽到史皓嵐要娶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一定很錯愕吧!

  史皓嵐看著她表情一直在變,一會兒笑,一會兒羞,一邊把玩著十指。

  他知道她心中仍有困惑,對感情也還懵懂,所以,盡管父母在得知他有意成家時,希望他們成完親再回樂城,但他說服了他們,再給他一些時間,去找尋她的親人,要不,成親當天她沒有一個親人到場,肯定有些失落。

  再者,成親也有許多前置細節要準備,樂城山上的開發也不該就此延宕,倒不如父母在蘇州準備一些相關事宜,粉刷新房,而他們則回樂城忙開發,順便找她親人。

  畢竟是史家產業,兩老看在這一點,也沒立場反對。何況,兒子提到了成親細節,他們才想到總得合個八字,還有親家是圓是扁,總得先有個瞭解,所以,他們同意兒子的看法,但不忘催促兒子多派些人找胡蕾蕾的親人。

  史皓嵐從善如流,向胡蕾蕾要了她過去尋親的線索,一旦回到夏紫山莊,他就會派人出去打探。

  各有思緒的兩人,久久沒有交談,一直到——

  就在胡蕾蕾快沉溺在他那雙溫柔深情的黑眸時,她振作起精神,問了一個她憋了好久的問題,「為什麼是我?」

  「什麼意思?」

  「我什麼都不會,你為什麼會對我動心?」

  他笑了。「你對我很重要!你單純的眼眸、坦率的笑容,讓我不必虛偽以對。看著你,我的心就會愉快;也是因為你,才解開我跟我爹之間的心結。你根本就是我生命中的貴人。」

  「我、我有這麼厲害嗎?」她難以置信的瞪大眼。

  「是,厲害極了,足以左右我的喜怒哀樂,所以,你別再胡思亂想了。

  她點點頭,但眸中仍有困惑。

  她愛他嗎?她不由得在心中反問自己。對他有不一樣的感覺是真的,喜歡他的擁抱、甚至是親吻也是真的,見他凝睇著自己心跳會加快也是真的,但,這就是愛情嗎?

  史皓嵐沒有錯過她明眸中的迷惑,他思忖一下道:」我記得你說過,我還有兩個願望可以許是嗎?」他不介意先愛她,但她得學著愛他、學著明白愛是什麼。

  呆愣了下,點了點頭,雖然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提到這事來。

  「我現在想許第二個願,就是我期望你能像我愛你一樣的愛我,可以嗎?」

  他溫柔的把她拉入懷中。蕾蕾這顆小腦袋有時太過單純,有時卻又太會胡思亂想,他這麼說,她應該不會再亂轉了吧。

  沒想到她卻蹙眉說:」可是,愛你一點都不困難啊!你那麼出色、那麼卓爾不凡,那麼善良,相較之下,你愛我就顯得你不爭氣。」

  他一愣,低共凝睇著她,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我知道我沒有你那麼優秀,所以,你不必浪費這個心願啦。」她忍不住嘟囔起來。

  他沒想到她竟這麼認真的看待那三個願望的事。

  他性感的唇辦彎起一道優美弧線,「錯了,你優秀極了!你會以最真實、最誠摯的面貌來對我。但對大多數人而言卻辦不到,這更顯得你的珍貴,這個願望我合該許的。」

  「這就是你眼中的我?」

  「嗯,一塊珍貴的瑰寶,無可取代的寶貝!」

  他黑眸中的幸福光彩是騙不了人的,她不由得笑開了嘴,心情跟著飛揚起來,因為在他眼中,她可是無可取代的珍貴寶貝呢!

  而她這甜美的笑容輕易挑起他熾烈的深情,忍不住俯身吻上她的紅唇,心中再無疑惑,她羞澀的合上眼睛,沉溺在他深情的擁吻裡。

  這一天,陽光柔柔,微風怡人,史皓嵐跟胡蕾蕾回到了夏紫山莊。

  兩人在馬車上達成協議,暫時隱瞞喜訊,因為山林開發工程的相關事宜仍然很多,而趙聿軒對她有意也是事實,為免他心中不快,在承辦事務時故意拖延或找碴徒增事端,他倆決定待好事近時,或工程進行到某個階段,再行宣佈。何況,胡蕾蕾的親人尚未有消息。

  只是兩人才下馬車,就聽到喀啦喀啦的馬蹄聲在靜寂的山林大道響起。

  不一會兒,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及兩輛較樸拙的馬車就出現在山莊大門前。從尊貴馬車上步下一名美若天仙的姑娘,她一身珠翠環繞、貴氣逼人。後方的馬車則下來六名丫鬟、小廝,只見他們搬下了一箱又一箱的衣物和首飾。

  胡蕾蕾注意到史皓嵐的臉色一變,「她是?」

  「京城第一美女,慶禮王爺之女,楓丹郡主。」

  史皓嵐面無表情的看著楓丹郡主一臉巧笑倩兮的走近他,但他心裡很清楚,她是個刁蠻又任性的嬌嬌女,多次糾纏他,沒想到這次竟然千里迢迢到樂城來找他。

  「我聽下人說,你跟胡姑娘回來了,怎麼不進——」步出大門的朱春雲話說到一半,即錯愕的瞪著楓丹郡主。她怎麼也來了?

  「胡姑娘,你回來了——」趙聿軒慢了一步出來,臉上的笑容在見到楓丹郡主時不見了。

  楓丹郡主對這三名俊逸的男子都熟,不過,她有興趣的只有一個。當鳳眼瞟到那名清麗脫俗的大美人時,她不悅的一瞇。這是誰?

  美人礙眼,她很快的將目光放回史皓嵐臉上,羞答答的欠身行禮,「皓嵐,真抱歉,沒通知就過來打擾,你不會介意吧?」

  「要介意也不來及了!」朱春雲受不了的代替好友發言,引來她不悅的一瞥。

  「朱春雲,我可沒問你!」兩人都是皇親國戚,從小就認識。

  「我也不是對你說。」他對這個刁蠻女向來沒啥好感。

  趙聿軒也是,雖然他也曾想吃她這塊天鵝肉,卻在差點被她抓花臉後,對這個凶婆娘再也沒有性趣了。

  一向是眾星拱月的楓丹郡主咬咬牙,不理會這兩個討厭鬼。笑容可掏的再看著她的心上人,沒想到話都還沒說出口——

  「進來吧。」史皓嵐的俊臉上並無太多波動,而且是朝仍愣愣的看著郡主的胡蕾蕾點個頭,她明白的跟著他的步伐走進山莊。

  朱春雲朝臉色丕變的楓丹郡主挑釁一笑,也先行進了山莊,而趙聿軒則是直接走進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咬咬牙,氣呼呼的拉起裙擺逕自走入,一行僕傭們提著行李尾隨在後。

  精雕細琢的花廳裡,楓丹郡主挑眉的上下打量著亦步亦趨跟在史皓嵐身邊的美人兒。

  「她是誰?」

  「我來介紹。」朱春雲存心要讓這個不懂得矜持為何物,一年總要纏好友幾個月的嬌嬌女氣得吐血,他一古腦兒的將吏皓嵐救了胡蕾蕾,一直到他捨不得她當丫鬟,還派了兩名丫鬟任她使用,甚至還一路讓她陪他下江南去見他父親的事一一道來。

  楓丹郡主自然是醋勁大發,忍不住拉著史皓嵐的手臂嗲聲抗議,「也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就算收留她,也應該讓她用工作來換個溫飽,怎麼可以讓她白吃白喝、還配丫鬟呢,我不允許!」這美人的外貌嚴重威脅到她,如果她在這兒當下人,她才可找碴找到讓她受不了的自動離開!

  史皓嵐臉色微變,口氣轉冷,「郡主不允許?敢情郡主把自己當成這裡的女主人!」

  她臉兒一紅,「我想不久後就是!」說著竟嬌羞低頭。在她來找他之前,她爹已經在幫她打點這樁婚事,相信不久就會有好消息。

  史皓嵐只是冷冷地看她眼,接著,就看向朱春雲跟趙聿軒交代,「我們到書房,我要瞭解下江南的這些天,這裡的工程進度。」

  「什麼?!」她一愣。就這樣?!

  他轉身走了兩步,突然轉回頭,楓丹郡主原本愕然的眼睛又一亮,可惜吏皓嵐看的人不是她。而是那名叫胡蕾蕾的姑娘。「一路舟車勞頓,你先回房休息。」

  「哦。」

  胡蕾蕾乖巧的點點頭。雖然在回來的路上,史皓嵐已先跟她說白了,為了讓婚事能順利進行,這邊的開發工程勢必要緊鑼密鼓的進行,所以可能有大半的時間不能陪她。只是,他這麼快就進入狀況,即便已有心理準備,她還是有些愕然。

  而習慣黏人的楓丹郡主路途迢迢的來找史皓嵐,哪是來讓他冷落的?

  丟下胡蕾蕾跟隨身侍女,她又追上前去。

  她去纏堂弟正好!趙聿軒馬上堆滿笑容的看著胡蕾蕾,「胡姑娘——」

  「快走,皓嵐在等我們。」朱春雲沒打算讓他跟胡蕾蕾「敘舊」,硬是拉著他往書房走去,因為,就過去的經驗判斷,楓丹郡主絕對會吃到閉門羹的。

  胡蕾蕾佇立原地,想到楓丹郡主那雙犀利的鳳眼,不知怎麼的,一顆心竟然有些忐忑。

  念頭一轉,史皓嵐愛的人是她,再過不久,他就會娶她,她在擔心什麼?庸人自擾!

  沒錯,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完成史皓嵐的第三個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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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9 00:04: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接下來,天氣轉涼,飄落的枯葉捎來幾許冷意,冬天的腳步近了,史皓嵐愈來愈忙,除了派人私下去打聽胡蕾蕾的親人外,更多城裡的、還有更遠來的商人都到山莊。一開始,他們是在側廳聽史皓嵐對山林開發的規畫,接著,一連幾天,就有許多人載送了機具上山,還有多名工人跟著上山。不久,一條較簡便的山路被拓寬了,馬車載運了更多的材科及物品上山。

  每一天,山裡總會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胡蕾蕾聽史皓嵐說,那是在搭建讓工人居住的工寮,他也得天天上山去監看施工,朱春雲也得跟進跟出。

  基於好奇,胡蕾蕾也曾上山去看施工,卻在吏皓嵐那帶著半開玩笑的冷漠注視下,很識相的下了山。

  其實,山上一片混亂,磚塊、木材及一些建築工具四處堆放,還有一些克難式的煮炊用品、爐灶,大多的工人更因汗流浹背脫去上半身,拿著斗笠扇涼,她一個美美的大姑娘在那裡也尷尬,去過一次,她也就不去了。

  因此,大半時間裡,她都是帶著小綠跟小蝶下山去找十番樂器。

  無奈這種打擊樂僅在江南流行,樂城又是一個小小邊城,好幾個特殊樂器根本買不到。

  沒辦法,她僅能以收集到的小鏡、木魚、板、鈸、笛,再搭配鍋碗瓢盆,私下找了朱春雲,教她哼熟十番的一首慶生樂後,趁著吏皓嵐上山去忙時,找了小蝶、小綠及三名小廝,開始調教他們如何敲擊十番。

  雖然明知史皓嵐有派人在找她的親人,但看他那麼忙,她也不急著找媚嬤嬤,免得他得兩頭忙!

  趙聿軒也很忙,吏皓嵐指定了不少事情讓他去辦,但也明白他吃不了苦,所以都是由他去跟一些船家接洽及交際,瞭解載運的條件、費用及船班時間。

  而他每次出門大約三、五天,回來都不忘買東西送她,擺明了想追她,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些胭脂、水粉、髮釵、珠寶、服飾等等,總是讓胡蕾蕾轉送出去。

  說來,每個人都忙,惟獨楓丹郡主很閒。

  因為山上有粗鄙的工人、環境又亂,她可不想弄髒了她的腳,所以她只負責在山莊裡追逐史皓嵐。

  簡單來說,楓丹郡主一見到吏皓嵐,不停對他猛拋魅眼,纖纖小指動不動就想染指他的胸口,再不就是以軟綿綿的身子去倒貼他的昂藏身軀,明目張膽的示愛,害得山莊的僕傭們一看到她都急急走避,因為她不差,他們看了可想吐呢!

  而史皓嵐總是冷漠以待,不粗魯但堅定的拉開她。

  不過,僕傭們也注意到,他對胡蕾蕾的態度就很不一樣。

  雖然兩人聊得也不多,但眼神交會時,或短短的交談一、兩句問候語時,兩人之間的氛圍就是很不一樣!

  其實在視覺上,胡蕾蕾擁有一張不點胭脂便美若天仙的臉,比過度修飾、總是粉墨登場的楓丹郡主要賞心悅目得多。

  另外,她眼神直率、俏臉上總是帶著動人的笑意,與伺候她的小蝶跟小綠笑笑鬧鬧的,一點也看不出主僕之分;但楓丹郡主一出現,就有四名丫鬟戰戰兢兢的跟在身後,以烘托她的貴氣。

  而除了這三角戀之外,趙聿軒也還沒對胡蕾蕾死心,畢竟有個天仙美人天天在自己的眼前晃啊晃的,就算曾經被堂弟識破他想染指她的詭計,事過境遷,色膽仍在。況且,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他也學著當起謙謙君子,以禮相待,妄想贏得美人心。

  但似乎沒什麼希望,胡蕾蕾寧願跟著丫鬟們混,也不跟他多說兩句話。

  而一直受冷落的楓丹郡主對她很不滿,因為吏皓嵐對她的態度比自己好,朱春雲懶得理她,就連趙聿軒對她也是冷嘲熱諷,她筒直成了萬人嫌。憑什麼那個胡蕾蕾卻可以得到不同的待遇?

  尤其是只要她稍微刁難胡蕾蕾,第一個跳出來的一定是趙聿軒,讓兩人的相處有如水火不容!

  除了這些一錯綜複雜的關係之外,還是有人發現到一件很溫馨的事,而且總是在夜深人靜時才上演。

  三更天,攬月齋裡,書房的燈火仍亮著,史皓嵐與胡蕾蕾正甜甜蜜蜜的共享一鍋粥。

  這粥是胡蕾蕾熬的,還熱騰騰的冒著煙,史皓嵐拿著湯匙,勺起一匙,輕輕的吹溫了粥,再送到胡蕾蕾口中,接著,他再自行嘗上一口。

  每晚都是如此,他們享受這沒人打擾的時光,也享受這靜寂的幸福。

  也惟有在這時候,史皓嵐才會放任心中的深情在黑眸中綻放,細細的凝睇胡蕾蕾在他的注視下,白皙無瑕的臉頰染上兩抹嫣紅,以及露出的女兒嬌態。

  「別再看了,我會害羞的。」

  她知道自己的粉臉兒漲得有多紅、有多燙。

  他微微一笑,放下了湯匙,握著她的手,將她拉到他懷中坐著,「我也只有在這個時間才可以這麼放肆的看你。」

  「那我也要看你,這樣才公平。」她還煞有其事的瞪大眼睛看他。

  他眸中的笑意更濃了,「怎麼這麼孩子氣?日後怎麼當我孩子的娘?」

  她羞澀的將臉埋入他的胸膛,只要談到比較親密的事,她就會渾身不自在。

  史皓嵐懷抱著胡蕾蕾,對於找尋她親人一事遲遲沒有進展有些心急,山林開發的事已經步上軌道,真要撥空下江南辦婚事也是可行的,然而,懷裡的小人兒到底長大了沒?

  每每談到情慾或生兒育女的事,她總是羞澀難當,殊不知他卻備愛情慾煎熬。

  胡蕾蕾久久沒有聽到他說話,這才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在想什麼?」

  「在想遇上你之後,才覺悟到自己對愛情是有渴望的,只是……」

  「只是什麼?」

  他溫柔的撫摸她的臉頰,「快點長大,蕾蕾。」

  粉臉兒一紅。她有種被羞辱的感覺喔!「我哪裡沒長大啊!」

  對她的不平之聲,他忍不住笑了。「怎麼辦?你的純真總讓我的某些渴望變得好邪惡。」

  他的手緩緩的來到她的紅唇,粗糙的指腹輕輕撫觸,她不由得張開了唇,微微喘著氣,怔怔的看著他愈來愈靠近自己,終於吻上了她的唇。

  但令她意外的是,這不是像上回那個令人銷魂的熱吻,而是蜻蜓點水的一吻,她不禁有些失望。

  他聲音黯啞的催促,「回去睡了。」

  他想佔有她的感覺愈來愈強烈了,就怕乾柴烈火,一旦放縱,再也抑制不了心中的情慾騷動。

  「嗯。」她暗暗的吐了口長氣,離開他的懷抱。

  他陪著她在月夜下靜靜走到她房門前,看她進去後,這才轉身回到自己房間,沒想到——

  朱春雲竟笑味味的坐在桌前等著他。

  「這麼晚了,有事?」

  「若不是這麼晚還在外頭散步,我哪看得到一對俊男美女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著粥,甚至擁抱親吻?」口氣可酸了。」你們什麼時候進展到這麼快?還真會瞞啊!」

  他在他對面坐下,「瞞的還不只這些,不過,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他隨即將兩人在蘇州發生的事也一一道來,這讓朱春雲很不開心。

  「有好消息連我也不說?這算朋友嗎?」

  「你會糗她,而她,我總覺得她是被動的在愛我,她是那樣的清純無邪,好像還不懂得愛。」這一直是他心裡的隱憂,他怕,終有一天她發現她愛的不是他。

  「我懂了,你愛她的單純,也懊惱她的單純,不知能否承受你深情的愛戀。」

  「別糗我了!」

  「也是,這是你第一次對女人動心。」朱春雲拍拍他的肩膀,「不過,別顧忌太多,也別太壓抑,要不,你那個純純的小娘子在婚後才發現你需求旺盛,到時她承受得了嗎?」

  先忍受不了的人會是他吧!史皓嵐忍不住一歎。

  見狀,朱春雲大笑,「可憐的傢伙,現在就在禁慾,還是我們找個時間——」

  「不了!你以為當我心裡有個人以後,我還想碰別的女人?」

  「這就是愛情裡的專一嗎?多麼可怕的詞兒。」他可是敬謝不敏。優秀的他,理該愛更多女人。

  史皓嵐忍不住笑了出來,「等日後你愛上一個人以後再下評論吧。不過,這會兒你該回去睡了,明天還有事要做。」

  也是,話不能說得太早。朱春雲站起身來笑道:」但下管怎麼說,恭喜了。」

  「謝謝,不過我跟蕾蕾的事……」

  他開玩笑的瞪他一眼,「還有個楓丹郡主在,你以為我會說出來嗎?那她不鬧得雞飛狗跳才怪!當然啦,明天我就得下山找牙行,這一去兩天,回山莊時可能是半夜或凌晨了。」

  史皓嵐開口道謝,「我知道,謝了。」

  然而,紙是包不住火的。

  就在第三天的一大清早,剛起床的楓丹郡主收到快馬送來的信件,下筆的正是她父親。

  房間內,她揮揮手要丫鬟們退下,竟其名的惴惴不安。

  急著抽出信紙,展信一看,她的臉都綠了!

  原來,爹跟世交好友戰王爺一起奏請皇上,請皇上為她跟史皓嵐賜婚,沒想到皇上早已耳聞吏皓嵐不熱中婚事,再加上目前又身為七皇子之師,時間上也不對,所以並未恩准。

  不得已,兩老親赴蘇州,向史父提出婚事,沒想到史老頭卻說,史皓嵐已經有了婚配,小倆口的婚事也在進行當中,而對象竟然是——

  「胡蕾蕾!」楓丹郡主臉色一白。怒不可遏的她,用盡力氣將信撕成碎片後,顧不得尚未梳妝打扮,套上一件外衣,就氣急敗壞的去找史皓嵐。

  急遽的故門聲吵醒了晚睡的史皓嵐,他起身開門。

  楓丹郡主一衝進屋裡,雙手握拳的對他大叫,「為什麼?為什麼是胡蕾蕾?她比我好嗎?比我漂亮嗎?我是金枝玉葉,她是什麼東西?你為什麼要娶她?」

  他一愣,蹙眉的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爹寫信給我了,他要我回去,不要再厚著臉皮留在這裡,」她氣憤難平恨恨的拍桌,「但我就是要留下來,我要知道,為什麼是她?她根本就不能幫你什麼!」

  「我不需要她幫我做什麼,而是我想呵護她一生愛她一生、給她幸福!」

  史皓嵐說得直接,因為在感情上優柔寡斷,只會害人。

  「不要!我不要聽!你好殘忍!」她痛苦的搗著雙耳,轉身又跑了出去。

  她不甘願!為什麼莫名其妙的闖進來的胡蕾蕾可以搶走她鐘情已久的男人?

  吐了口長氣,史皓嵐穿上外衣。梳洗後,本想再去找她談談,但轉念一想,罷了!還是先讓她平靜下來,他再去找她談吧。

  楓丹郡主哭著回房,丫鬟們正好送了早膳進來,但才剛擺上桌,她手一揮,碗盤乒乒乓乓的落了一地,丫鬟們嚇得後退一步。

  「滾!全滾!」

  「是!」丫鬟們連忙步出房間。

  與她同住在冠雲樓的趙聿軒卻大步的跨進門來,一張臉臭得很,「吵什麼吵?你不睡,別人還想睡呢!」

  「你也給我滾!都是你,幹麼那麼不中用,喜歡胡蕾蕾,就不會強將她要到手嗎?」她氣得臉孔扭曲,直指著他叫罵。

  趙聿軒以為她跟堂弟發展不順,在鬧情緒。

  「你是慾求不滿作春夢啊!我是謙謙君子,哪會對女人來強的?倒是你,那麼哈我堂弟,不會脫光了直接撲上去啊!」

  「你!」她氣瘋了,隨手拿了東西就往他扔去,「快給我滾!」

  「你這瘋女人!」他邊躲邊罵,狼狽的跑到門口後,不忘回頭嘲諷,「好在你喜歡的是皓嵐,要是我,我寧願切腹自殺!」

  她臉色一變,咬牙切齒的拿了花瓶就住他身上丟去,乒乒乓乓,但他閃開了。

  「哪個男人娶了你,肯定是上輩子忘了燒香!」

  楓丹郡主火大的將繡鞋脫下來又丟向他,氣急敗壞的怒罵,「嫁給你的女人才是壞事做太多,現世報!」

  但他早已跑得不見人了,她氣呼呼的上前,「砰」一聲,將門給關上,

  看著苦吧!她一定會嫁給史皓嵐,就算他不要,她也會想方法讓他娶!

  她很快的從櫃子裡拿出她的包袱,再從一隻小首飾盒裡打開秘密裡層,取出三根馨香。準備這個東西,是為了不時之需,可她沒想到,她的婚事還是得靠這種方法來成全。

  「那是迷魂香吧!」一個嘲弄的笑聲突地在窗口響起。

  她臉色愀然一變,手上的馨香也因為驚嚇而跌落地上,同一時間,趙聿軒從窗戶直接躍入房間。殊不知,他這個動作落入另一名正往這兒走來的人的眼中,該人很快的閃至窗戶後方,小心的往裡面看。

  房間內,楓丹郡主一臉蒼白的看著趙聿軒走向她,並且彎下腰將馨香撿起來把玩。「繞到窗戶這頭,本想嚇死你這個瘋女人的,沒想到,你也會玩陰的東西。」

  她神情緊繃,「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各取所需。」他狡猾一笑,走到椅子坐下後,蹺起二郎腿,「我們來合作,如何?」

  她先是一愣,隨即一笑,「好,當然好。」

  接下來,兩人秘密協商,卻不知在另一個角落裡,還有一人將兩人的計劃全數聽進耳裡。

  寂靜的午夜,一輪皓月高高掛,房間內,胡蕾蕾在床上沉沉的睡著,驀地,窗前出現一點紅光,紅光穿窗而入,接著,一段點燃的薰香裊裊吹入,透過房間內殘餘燭火,還可以看到窗戶有一黑影晃動,但下一瞬間,黑影突然倒下。

  銀色月光下,可以見到一名黑衣人跨過倒地的男子,輕輕的打開一扇窗,黑眸半瞇的看著床上的胡蕾蕾仍甜甜的睡著時,他才鬆了一口氣。

  接著,他彎下身來,扛起地上的男子,順手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薰香後,迅速的扛著男子來到另一個房間的床上,吹滅了燭火,再將一段薰香丟在窗台後,這才步出門外,藏身在黑暗中靜心等待。

  不久,楓丹郡主東張西望、小心翼翼的朝這邊走來,她伸手在窗台上摸了摸,當摸到那一小截薰香後,她一臉興奮的繞到房門前,在輕輕推開房門進去後,又悄悄的關上門。

  房內一片漆黑,但她仍順利的摸到床上,在碰到一具溫熱的男性身體後,她很快的將他身上的衣服剝下,並開始脫去自己身上的衣物。

  同一時間,在門外,有一截薰香在夜色中微微點亮,隨即穿窗而入。

  奇怪,她怎麼突然覺得好困?楓丹郡主搖搖頭,想趕走濃濃睡意,但視線變得模糊,她的眼皮愈來愈沉重,終於還是忍不住的倒頭睡著。

  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史皓嵐站在窗外,習慣黑暗的眸子冷冷的瞠視著趴臥在床上的一對男女,這才轉身回到自己的書房。

  幾個時辰過去,天空濛蒙亮了起來,楓丹郡主也透迷糊糊的醒過來,但在看到被子裡的凸出物,再看著露出被子外的兩條毛茸茸的腿。

  她先是一愣,但隨即想起來了。只是,她怎麼也睡著了?

  沒時間想了,窗外的天空已泛起魚肚白,胡蕾蕾跟史皓嵐身上的藥效應該都過去了,隨即會醒過來呢!

  她低頭看著身上的肚兜及褒褲,她很快的解開後頸的肚兜系帶,讓肚兜落下,再抱著被子微露酥胸後,開始哭叫,「天啊,這是怎麼回事?來人啊,快來人……嗚嗚嗚……誰來給我一個交代啊!」

  這一聲喊得驚天動地,「砰」的一聲,門開了。

  她卻怔住了。怎麼跑進來的第一人就是史皓嵐?!第二個是胡蕾蕾,第三個是朱春雲,接下來,杜總管、小蝶、小綠、她的貼身丫鬟等等。還有其他的小廝、丫鬟,這……

  她額冒冷汗、頭皮發麻。在她身旁呼呼大睡的男人難道是……

  不!她才不要!她機伶伶的打個冷顫,顫抖著手去拉開被褥,在驚見趙趟聿軒那張死人臉後,她急喘了口氣,怒聲吼叫,「你這該死的傢伙,為什麼是你!你去死啦!」她大腳又踢又踹,將他連人帶被的直接踢到床下去。

  「噢~~」趙聿軒痛到醒過來,一抬頭,根本還搞不清楚狀況,只看到楓丹郡主臉色慘白的怒視著自己,他想也沒想的站起來大吼,「你這死八婆、母老虎——」

  「啊,」一道尖銳的抽氣聲從楓丹郡主的口中逸出,她又氣又哭的搗住自己的眼睛。

  這傢伙竟然全身先溜溜的!她——難道她昨晚剝錯人的衣服?她搞不清楚、犯糊塗了,她怎會那麼離譜?

  「啊~啊~啊~」門口也響起數聲尖叫聲,嚇跑了一大票女眷,而史皓嵐則沒讓胡蕾蕾的雙眸受到污染,在趙聿軒身上的被子掉落的剎那,他及時以雙手搗住她的雙眸,雖然在聽到一聲聲的尖叫聲後,這迷糊的小傢伙還好奇的想拉開他的手,看個仔細。

  「為什麼我不能看?」她的口氣中有著遺憾。

  「不急,以後有的是機會,你可以慢慢看。」朱春雲壞壞的代為回答。

  史皓嵐受不了的一翻白眼。,無聲的道:」別污染她!」

  「那早看跟晚看有什麼差別?我想馬上看。」她不懂耶!

  「咳!」史皓嵐在好友的擠眉弄眼下,俊臉都紅了,「時候未到,我們先走吧。」

  他搗著她的眼睛,示意她跟自己轉身後,順手把門關上。果然,裡面又是乒乒乓乓、吼叫憤怒聲不斷。

  趙聿軒全裸,楓丹那主半裸,兩人不送作堆也不成,畢竟茲事體大,郡主名節不能不顧,而她再也沒有臉留下來了,哭哭啼啼的離開,而趙聿軒更在史皓嵐跟朱春雲的「強烈建議」下,被迫護送她回家並且當面向王爺提親。

  離開時,趙聿軒是鐵青著臉,雖然大罵自己是倒了八百輩子的楣,卻暗暗在心中咒罵,不知是誰暗算了他,竟然點了他的睡穴,壞了他的好事!

  但不管如何!這一對讓夏紫山莊鳥煙瘴氣、堪稱最難伺候的俊男美女終於離開了。

  倒是好奇寶寶胡蕾蕾,在小小聲從小蝶那裡問到當時她錯過的一幕是什麼時,每每看著史皓嵐就臉紅紅,再加上朱春雲故意糗她,更讓她臉上的酡紅久久不散。

  「怎樣?還想馬上看嗎?」

  「你很煩喔,七皇子!」真的很討厭這個不正經的皇子唉,她哪裡猜得到會有那麼震撼的一幕。

  「不要再糗她了!」史皓嵐也很無奈,在某一方面,好友的調皮天性也令他頭疼。

  「厚,有人捨不得了。」朱春雲還是不忘打趣。

  胡蕾蕾尷尬萬分,乾脆先行回房。

  史皓嵐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搖了搖頭,再瞪好友一眼,「你也真是的!」

  「好,不糗她了。不過,我很好奇究竟是誰有那麼大的通天本領,可以讓那對相看兩相厭的男女同床共眠?」朱春雲心中有底,也意有所指的笑看著好友。

  史皓嵐承認,「我的確幫了忙,但是——」他將趙聿軒想染指胡蕾蕾,還有楓丹郡主想上演一出生米煮成熟飯的戲說給好友聽。「他們兩人一拍即合,不結成夫妻豈不可惜?」對兩人自食惡果一點都不同情!

  看來只要誰想對胡蕾蕾不利,他都不會手下留情的。

  朱春雲倒很意外看到好友這麼強悍的一面,不過,他一臉讚賞的拍拍好友的肩膀,「做得好!這下子耳根子可以清靜了。」

  可不是嗎?史皓嵐思不佳的笑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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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但耳根子真的清靜了嗎?非也,對某些人是,對某些人就不是了。

  鏘鏘!

  「來,這邊!」

  叩叩!

  「換你!」

  叮叮咚咚!

  在離夏紫山莊外不遠的一個平坡上,一身紫衣裙裝的胡蕾蕾站在小蝶、小綠及三名小廝前指揮他們演奏十番。只是怎麼練了好長一段日子了,仍然荒腔走板,不成調呢?

  「再來!再來!」她不死?口的要求大家再一起練習一次,自個兒也拿著鍋予跟鏟子敲起節奏。

  小蝶等人你看我、我看你,覺得這叫哪門子的慶生樂?是噪音吧!

  雖然他們都知道這是為了下月十五史少爺的生日,可是合奏起來的聲音簡直要人命,這怎麼表演?

  「我說胡姑娘,史少爺的生曰可以想別的禮物嘛,像是他想要什麼?或者他有什麼想完成的事沒完成?或是想知道的事——總之,我們這十番打擊得這麼爛,乾脆請專家來演嘛。」小蝶這一席話,其他人可是點頭如搗蒜。

  「可是,我們自己來比較有誠意,而且,才是獨一無二的啊。」

  聽胡蕾蕾這麼說,小綠忍俊不住的笑出來,「這也對,肯定是獨一無二,因為不會有人拿鍋碗、煎鏟來充數。」

  她這一笑,大伙也都忍不住的笑出聲來,包括胡蕾蕾也噗哧一笑,不過,她還是堅持要繼續練下去。

  就在她率領大家再一次大合奏時,坡道上林子裡突然出現一隻九尾狐狸,但一轉眼就消失,不過,胡蕾蕾一眼就認出那是媚嬤嬤。

  她要眾人先回山莊,還不忘叮嚀要將所有的樂器藏妥別讓人瞧見後。她才怏步的往林子走去。

  果然,胡媚幻化成人形,妖嬈的佇立在一池湖畔。

  「媚嬤嬤!」她開心的迎上前去要抱抱。

  胡媚卻一手頂住她的額頭,沒好氣的道:」你這小傢伙,報了恩就忘了其他人了?」

  「沒有啊。」但她說得好心虛喔!

  「沒有?史皓嵐派人四處打探胡媚或跟胡媚認識的人,這事你不知情?」

  她粉臉兒一紅,「我知道。」

  柳眉一挑,胡媚看著變得不太一樣的小傢伙,瞧她渾身上下散發著一抹動人的嬌媚,這原本就是上天給予他們狐族的魅惑天賦,不過,之前在她身上一直沒瞧見,如今這抹嬌媚出來了,散發的光彩也將原就粉雕玉琢的她給襯托得更美了,而讓她起這種變化的是史皓嵐?

  「先回去一趟,我也想聽聽你這段日子過得如何精采。」

  「嗯。」她也好想念大家呢!

  胡媚領著她往林子深處奔去。

  這一走,胡蕾蕾才知道媚嬤嬤原本變出的漂亮宅第已經完全消失在一片蓊鬱林木裡,而新的狐狸窩位在深山的雲霧繚繞之處,但同樣的碧麗輝煌、美輪美奐。

  眾狐仙看到她自然是又叫又跳,笑逐顏開,不過,媚嬤嬤卻很殺風景的要大家安靜下來,要好久不見的胡蕾蕾說說報恩的進度。

  一提到史皓嵐,胡蕾蕾就臉紅心跳,也不知該從何說起。由媚嬤嬤提問,她來答,總算將她這幾個月的生活拼湊出個大概。

  胡媚很是滿意。這丫頭對自己的事神經大條,但一遇上吏皓嵐的事,神經就變得跟血管一樣的細。果然,讓她去跟人類混一混是好的。

  「那好,既然是好事兒,我就該現身了。」胡媚一邊說一邊慶幸著,胡少岡剛好替她跑了一趟東北去送禮,雖然這一、兩天就會回來,但少了他,事情會簡單得多。

  她很艮快的擬定方案,還要每個人變身,資深的就變老總管、親戚伯伯、阿姨,資淺的就換裝成丫鬟、小廝,而她呢,就變身成為一個雞皮鶴發的老婆婆,這門面有了,角色也分配好了,胡蕾蕾這丫頭——

  「還杵在這兒幹麼?你就回去,過一會兒,老總管就會帶人上門去找你,順道邀史公子上門,讓老太婆好好謝謝他對你的收留之恩。」

  「哦,可是我有問題,媚嬤嬤不反對嗎?」她很好奇。

  「去去去!你這大刺剌的丫頭有人要,我開心都來不及了,還反對啥!你這丫頭,我還以為你變靈光些了!」胡媚一翻白眼。真受不了!虧她犧牲形像扮老嫗,結果,這丫頭還是沒啥長進。

  胡蕾蕾吐了吐舌頭,連忙離開。

  片刻後,扮成老總管的者狐仙,坐上了由兩名年輕小狐仙駕著的馬車,嚏嚏嚏的前往夏紫山莊。

  胡媚笑看著馬車離去。蕾蕾這只小狐狸精總算動情了,吾家有女初長成啊。

  「好了,」她俐落的拍拍手,叫著大伙兒,「去準備準備,迎接客人上門!」

  史皓嵐在山上與朱春雲一起查看開發工程的進行,工人住宿的工寮已完成,水池已開挖,拓寬道路也做了一大段,工人仍忙著辟路。

  驀地,一名侍從策馬上山,向史皓嵐報告老總管要他帶來的口信。

  喜從天降!史皓嵐一臉驚喜的看向朱春雲。

  他笑笑地拍拍他的肩,「去吧,這兒我來就好。」胡蕾蕾的親人找到了,兩人的婚事自然就快了,他也為兩人開心。

  「謝謝。」

  喜出望外的吏皓嵐策馬急奔回到山莊,甫步入大廳,就看到一名沉穩內斂的灰袍老者正與胡蕾蕾交談。

  胡蕾蕾一看到他,開心的跑上前,依媚嬤嬤交代的,又叫又跳的笑道:」媚嬤嬤派總管來找我了,她知道我在找她。」

  「真的太好了!」感染到她的喜悅,史皓嵐也笑了,趕緊走上前向老總管微微點頭,「你好。我是史皓嵐。」

  老狐仙第一次看到胡蕾蕾的心上人,沒想到傻狐有傻福,她看上的男人竟是如此英俊挺拔、卓爾不凡,黑眸中的深情與對她的疼惜更令人動容。

  「史公子,我是胡家總管,我代表我家老夫人請史公予過府一敘,也好讓她能親自向你表達她的謝意。」他不卑不亢的拱手道。

  史皓嵐搖頭一笑,「致謝不敢。事實上,我很感謝蕾蕾出現在我的生命裡,所以,應該是我向老夫人親口致謝才是。」

  順便要了蕾蕾吧!老狐仙心中有譜,「如果可以,請史公子馬上上路,我家宅院往另一條便道走,離這兒不算遠,我家老夫人已在等候你的大駕光臨。」

  「麻煩老總管帶路。」

  史皓嵐向老總管點點頭,隨即與胡蕾蕾同乘一輛馬車,跟在老總管的馬車後,直往山中胡家而去。

  原本,這一路上胡蕾蕾是忐忑不安的,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帶男人回去。不過,顯然她多慮了!

  媚嬤嬤跟史皓嵐一見如故,兩人從一見面就謝過來、謝過去。一直到用晚膳時,還在你謝我、我謝你,緊接著,又是舉杯來個先乾為敬,你喝、我喝、大家喝。

  在這麼熱絡的氛圍下,史皓嵐突然正經八百的對著媚嬤嬤開口了。「我想請媚嬤嬤將蕾蕾的終身交給我。」

  他說了!他真的說了!胡蕾蕾臉紅心跳的看著他。

  「呵呵呵……正合我意,這個長不大的娃兒遇到了你是她的福氣,我相信你會好好待她的。」胡媚笑得閩不攏嘴,更甭提其他人大聲歡呼,把酒當水喝的大肆慶祝。

  當事人之一的胡蕾蕾,仍是羞答答,看著身邊的史皓嵐與媚嬤嬤談論起婚事的細節。

  「老實說,我們女方這邊沒什麼禁忌、不要聘金聘禮。」一見史皓嵐想說話,她示意他先聽她說。「我老了,沒啥力氣替蕾蕾的婚事奔波,所以,婚禮所有的事都得麻煩你來安排,屆時,只要派人送張喜帖,我便會帶著幾名親朋好友親赴江南去參加你們的婚事。」

  「那好吧,全聽嬤嬤吩咐。」史皓嵐本想堅持下聘一事,但看著媚嬤嬤那雙充滿智慧的眼眸,他選擇尊重她。

  談完正事,胡媚便要胡蕾蕾帶史皓嵐出去走走,因為有些道行不高的狐狸精幾杯黃湯下肚,怎麼有點兒要變回原形的樣子。

  才剛想著,胡蕾蕾就看到一名喝得臉紅紅的小廝突然變身成狐狸又很快的變成人形,她嚇了一跳,慶幸史皓嵐正好面向另一邊所以沒看到。

  「我們到後花園走走。」她心急的帶著他離開。

  兩人一定,胡媚便要幾個道行淺的狐仙先回房間休息,她再與幾名千年以上的老狐仙挑了個好位置,趴伙在高高屋簷上。偷偷觀察起胡蕾蕾跟史皓嵐,看看兩人有沒有給他愛得很濃烈?

  兩人中規中矩,沒什麼看頭,史皓嵐的話題更瞎。

  「我很好奇,這棟不比江南林園遜色的建築,是如何在這群山環繞間建造出來的?」

  這話並非奉承,這棟園林有假山造景、白色花牆、雕刻的迴廊,典雅獨具、氣氛雅緻,初見時,就相當吸引他。

  胡蕾蕾看著他讚賞的眼神,很自豪的笑道:」其實是變——」

  「變?」他不解的看著她突然搗住嘴巴,笑得好尷尬。

  「呃,不是,聽說是由嬤嬤花了很多年的時間才請人建造完成的。」差點說錯話了!她心跳加速的趕緊解釋。

  好在吏皓嵐沒有多想。「我想,的確需要花費許多時間跟精力才能完成。」

  見兩人邊聊邊往前走,屋簷上的眾人鬆了口氣,幸好那丫頭在緊要關頭時還算靈光,沒將「變出來」三個字說出口。

  不過,目光仍緊緊跟隨著兩人的眾人,眼中的笑意倒是愈來愈濃了。

  「怎麼,蕾蕾在對男人動了心後,走路變得同手同腳的?」

  「不是——明明是螃蟹走路,瞧,橫著走的!」

  「而且,看不到障礙物。」

  「哎喲,有人跌個狗吃屎了!」

  可不是嗎?因為吏皓嵐凝睇著胡蕾蕾的眼神太過深情而灼燙,被看得臉紅心跳的她都快要不會走路了,同手同腳,橫著走路,再來腳都要打結了,偏偏又沒看到一旁的盆栽,就直接給它撞上去,史皓嵐及時挾起她,偏偏她自己又急著起身,兩人的鼻子頓時撞在一塊,唇瓣也撞在一起,一個臉紅紅,一個則是溫柔的將臉紅紅的那個冒失鬼擁入懷中,一俯身、一抬頭,四目相對,深情脈脈。

  「俊男美女,好美的畫面啊!」

  眾人看得津津有味。愛情,真好!他們也好想愛喔……

  「既然婚事細節都討論了,這兩天我會把一些事情先做安排,請春雲暫時幫忙掌管山林的開發進度,我們則先回江南。」史皓嵐看著胡蕾蕾道。

  此時,他們已在返回夏紫山莊的路上。

  「這兩天?不行!不是,不要嘛,我們、我們再多待幾天,好不好?」

  她為了他的生曰驚喜,天天帶隊拉撥到另一邊的坡地,天天敲啊敲的,就等著幾天後的表演,若現在回蘇州,不就做白工了?

  「多待幾天?你不想跟我成親?還是尚未準備好?」他開玩笑的問。

  「我當然想!」這話說得直接,但粉臉兒卻紅了。「可是,因為好不容易才找到媚嬤嬤……」

  沒想到她的腦袋也轉得挺快的,一下子就找到藉口了。

  「我明白了,」他微笑的握住她的柔荑,「是我太急了,那就多留幾天,媚嬤嬤住的地方離這兒也不遠,你就多回去看看。」

  「嗯。」她用力的點點頭:心裡卻感到抱歉,因為她對他撒謊,不過,撒謊是為了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他應該不會生氣吧!「我們要走之前,媚嬤嬤找你到書房去說了半個時辰是說什麼?」這事兒,她其實老早就想問了。

  他笑道:」只是要我好好照顧你的話。」

  「哦。」

  其實不然,是媚嬤嬤將她的身世及生辰八字說給他聽,沒當著她的面說,自然是因為她的身世太淒涼了,不希望再勾起她的傷心事。

  一切總算底定,他修書一封送至蘇州給父母,將他們目前的情形大略告知,接著,他仍跟著朱春雲到山上工作。

  但不忘交代朱春雲一些後續的事,畢竟再過幾天,他跟胡蕾蕾就要離開,而朱春雲只要在他們成親的當天趕到蘇州喝喜酒便行。

  既然找到胡蕾蕾的親人,婚事底定,史皓嵐便大方的公開喜事,山莊上下恭喜聲不斷,對胡蕾蕾成為山莊的女主人更是開心,看著她帶著小蝶幾人進進出出,都以為她在準備嫁妝等物,但只有小蝶凡人知道,胡蕾蕾是帶著他們偷偷躲在山林深處練習十番,以免被在山上工作的吏皓嵐聽到他們破銅爛鐵般的可怕合奏曲。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完美。胡蕾蕾沉浸在愛情的甜美中,像一隻快樂的粉蝶來回穿梭子夏紫山莊,一直到一名不遠之客到訪,硬生生的將她的快樂連根拔起,讓她從天堂掉入地獄中。

  這一天,小蝶跟小綠連袂到城裡再試著去找胡蕾蕾欠缺的幾樣樂器,她一人獨自在房裡,很努力的以手拍打桌子練習,一隻白狐突然躍窗而入,一個轉身,一名俊秀少年驀地站在她面前。

  「岡哥哥,好久不見!」她眼睛倏地一亮。

  胡少岡苦笑,「是啊,好久,久到我竟然沒有猜到你來報恩報這麼久,根本是出事了!」剛從東北回來的他,已從媚嬤嬤那裡得知她跟史皓嵐相愛且即將成親的消息。立刻迫不及待的來找她。

  聞言,胡蕾蕾笑開了嘴,用力的搖頭。「沒有出事,是有好事。」

  「好事?你指的是史皓嵐愛上你,還是你愛上他?」他深吸口氣,「聽著,接下來的話很殘忍,但是為了你好,長痛不如短痛,我一定要說。

  「什麼事?」她莫名的不安了起來,因為岡哥哥看來好認真、好嚴肅,一點都不像他平常的樣子。

  他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沉重道:」蕾蕾,你忘了自己是狐仙,他是人嗎?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他知道你是狐仙,他還會愛你嗎?還是視你為妖怪,避之惟恐不及?」

  「妖……妖怪?!」她的心大受震撼,小臉兒刷地一白。

  「沒錯,他會老、會死,可你不會死、不會老,你不是怪物是什麼?」

  像被狠狠的揍了好幾拳,胡蕾蕾眼冒金星、踉踉蹌蹌的跌坐椅子上,眼眶迅速的盈聚淚水。她是妖怪……

  「懂了吧?」他也下希望她受傷害,既然沒有人跟她說這件殘酷的事,他只好義無反顧的擔任起當頭棒喝的劊子手,「跟我回嬤嬤那裡,繼續留在這裡,你受到的傷害會更大,能依賴終身的對象不是史皓嵐,而是我,我們一樣是狐仙,這樣才對……」

  胡少岡繼續他的長篇大論,但胡蕾蕾根本什麼都聽不進去,她只知道自己是怪物,她的心,絕望了!

  見她一臉傷心,胡少岡猜測她應該聽進了他的話,溫柔的扶起她,「我們回去吧。」

  「等等,我……我留個信,不該讓他擔心。」她還惦記著不可以讓深愛她的史皓嵐擔心,在絕望的寫了「我回嬤嬤家」幾個字之後,她從後門跟著胡少岡離開山莊,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離開。

  回到狐狸窩,她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形下,回到自己的房間,胡少岡知道她想一個人靜一靜,貼心的讓她獨處。她終會想通,他才是最適合她的人!

  一個時辰過去,有小狐狸看到胡蕾蕾呆坐在房裡,一動也不動,連忙去通知媚嬤嬤。

  「那丫頭溜回來了?」胡媚連忙往胡蕾蕾的房裡步去,而和她一起喝茶聊天的狐仙們也好奇的跟來。

  「蕾蕾,怎麼了?」她不解的看著臉色灰土的嫩娃兒。

  看到媚嬤嬤,胡蕾蕾眼眶一紅,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搖頭以對。

  「那傢伙欺負你了?」另一隻狐仙好奇的問,但馬上遭胡媚的否決。

  「不可能!那男人的眼神除了溫柔就是深情,哪捨得欺負她?我看八成是你這丫頭自個兒胡思亂想,很正常,一旦愛了就會瞎猜疑、惠得患失——」

  胡媚話還沒說完,她突然激動大叫,「不對!不可以!我怎麼可以愛他?那叫「老牛吃嫩草」!」

  「什麼?!」眾人突地一僵,「老」這個字眼對狐狸精而言是個大忌啊!當場狐仙們都擠身到銅鏡前,就怕從鏡子裡看到臉上出現一絲皺紋,好在眾人保養有術,統統沒有!「呼~」大伙撫著胸口,大大的吐了口氣。

  「我們沒老,你這千年道行的小狐狸說什麼老!」胡媚一臉受不了的瞪著她。

  「不然,也叫「殘害幼苗」!」她幾近氣憤的握拳大喊。

  什麼?!每個人面面相覷。怎麼聽不懂她的話?

  「我一千歲,他才二十多歲……」她心兒一緊,眼眶熱熱的。

  他是人,他會死,而她是狐仙不會死,屆時,留在世上的她只能依靠著回憶存活下去,那太痛苦了!

  在淚水滾落眼眶前,她轉身背對著眾人,「我想要一個人靜一靜,還有,我不想再回去山莊,也不想再看見皓嵐,如果他來,我也不見,這就是我要說的。」

  看著突然趴下痛哭的胡蕾蕾,眾人面面相覷,眸中有著同樣的困惑。這小丫頭神經那麼大條,哪會想到這些細節?

  步出房門,順手帶上門後,大伙往長廊走去,嘰嘰喳喳的討論,但就是想不出答案。

  此時,突然有人耍帥的撥了一下額前的黑髮,很驕傲的拍了自個兒的胸脯道:「當然是我給她當頭棒喝,贊吧!」

  紛亂討論聲乍停,眾人動作一致的轉頭,瞪看著站在前方的胡少岡。

  好啊!就是他!每人眸中進出怒光。

  胡少岡像七月半鴨不知死活,還站在原地等待眾人的讚美。

  「你拿個大槌敲下去?好,很好!」胡媚咬牙切齒,向眾孤仙使了個冷峻的眼神,眨眼工夫,每只大小狐狸手上都多了一根槌子,槌得他滿頭包。

  嚇得胡少岡抱著頭大聲抗議,「為什麼打我?」他哪裡錯了?要受這種懲罰?

  「因為你雞婆!」眾人異口同聲的大叫,再拚命的打打打。

  「雞婆是女的!」抱頭鼠竄的他猶不知自己闖了大禍,不滿的大聲抗議。

  「邡你就是雞公!」

  「繼續打!不把他打成豬頭誓不罷休!」

  「要學會玩弄男人的心,卻連動心都不曾有過,怎麼磨練?」

  「就是,要懂得男人心,才懂得如何誘惑男人,才有機會成為名副其實的狐狸精,你這個大笨蛋!」

  眾人火冒三丈,罵聲連連,說白了,他們就是擔心胡蕾蕾不開竅,才想促成她和史皓嵐的婚事,沒想到,胡少岡竟然直接將她心中剛萌生的嫩芽給連根拔起!更可恨的是,每一隻狐仙都可以有一次懵懂的幸福,但蕾蕾連這惟一的一次,就這麼被他毀了!

  「笨蛋~」

  被打得滿頭包的胡少岡,最後是被胡媚再派到北方去送禮,這一來回又是一個月,這個月,他是無法搞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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