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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蔡小雀 -【忠心壞男人(好女孩快跑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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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小雀 - 忠心壞男人(好女孩快跑之四)

她愛他!愛得銘心刻骨
為了與他雙宿雙飛,她甘願放下一切為愛走天涯
他對她的寵溺,讓她認定他就是紅線彼端相屬的人
怎知他們的幸福婚姻只是建築在沙灘上的虛幻城堡
美麗卻脆弱得不堪一擊,一道大浪打來就毀壞崩塌──
一個有心人精心設計的謊言和陷阱
就讓他輕易地全盤推翻了她愛他的事實
不但指控她是雙面女間諜,還說她是殺人凶手
從此愛變成了恨,安全變成了危險
愛她入骨的情人變成了置她於死地的敵人……
她恨他!恨得椎心刺骨
當初他朝她開的那一槍,成為她此生最大的夢魘
即使僥倖死裡逃生,拋開過往展開新生活
心底對他的冷酷無情還是有著揮不去的陰影
原以為與他的孽緣早已結束在槍聲響起的那一刻
沒有想到遠去的惡夢會再度回到她的生命裡
準備再一次將她的世界鬧個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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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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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 00:45: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美國  維吉尼亞州  蘭利市

  黑夜。

  黝黑強壯的體魄欺身壓上雪白柔軟的嬌軀,修長大手緩緩自絲質睡衣邊緣探入,撫過細緻柔滑的肌膚,正確無誤地揉上了那渾圓頂端硬挺如豆的乳尖。

  她嬌哼呻吟了起來,身子急躁難耐地扭動著,貝齒緊緊咬著下唇,瑩白雙臂向後摟住他的頸項,努力勾住他高大堅實的身軀,以免自己因那極致的誘惑與快感而無力站立。

  他另一隻手在她底下施展讓欲火熊熊焚燒的魔法,指尖在那已濕得一塌糊塗的溫潤花徑裡邪惡地畫圓圈,不時戳刺而入,感受著內部緊窒灼熱的軟嫩,並強迫她不斷盛開……

  她雙膝抖得像熟過頭的麵條,再也支撐不住地一軟,突如其來的下墜姿勢卻讓在自己體內的長指更加長驅直入,抵至深處,她尖叫了一聲,銳利的痛楚和歡快感竄身而過,迅速抽緊了神經,高潮像巨浪般一波波襲來。

  「啊……」她渾身激顫,雙手再也勾攀不住他,軟軟地往下滑。

  他抽出沾滿蜜液的手指,自背後一把將她攔腰抱起,碩長粗壯僨起的陽剛緊緊抵著她圓翹的嬌臀,在情潮狂野氾濫之際,不忘顧及她的嬌小脆弱,一雙鐵臂輕柔地將她環在懷裡,而後靠在落地窗上,深深進入她——

  那被撐脹到極致的飽滿感像閃電般劈中了她所有感官刺激,她喘息著、嗚咽著,被一次又一次更深入地頂到底,酥麻灼熱的戰慄一波波襲來,讓她眼前金星亂冒,腦中一片空白,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無止境的欲仙欲死,那熾烈交纏得幾乎將她吞噬沒頂的爆炸快感……

  他強壯的精悍身軀在不斷衝刺上頂、進出的動作中,起伏出最完美陽剛的男性線條,那肉體與肉體極致纏綿的力與美,情與欲,如火焰熾烈燃燒著彼此;古銅色胸肌上佈滿了汗水,他不斷猛烈地進襲著、發出如雄獅般滿足的低吼聲,他的吻落在她芳香光滑的頸上、肩上……

  「萊斯……啊……慢、慢一點……我受不了了……」她呼吸濃重、話語破碎地求饒著,幾乎再也抵受不住那像弦般就要繃斷的爽暢歡快感,意識漸漸模糊……快了,她就快到了,老天……

  「沒錯……」他低沉沙啞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倏地停頓住動作,然後抽身而出。「我怎麼忘了?夜還長得很。」

  豐沛的嬌液隨著他碩長的離開而淋淋湧出、滑落柔軟腿心,她低促地喘著,一方面既感到鬆了口氣,一方面卻又覺得像空了一般的焦躁難受,嬌臀自有意識地往後摩蹭尋找著他的陽剛……

  只差一點點就「那個」了啊!

  萊斯卻輕舒鐵臂,將她攔腰抱起,動作優雅如大貓般地轉身離開落地窗前。

  「喂!」她又嬌嗔又懊惱地瞪了他一眼,身子不安地扭著,小手忍不住揪著他胸前濃密的胸毛。

  他微頓下腳步,隨即好笑地低頭看著懷裡的小女人。「嘿!」

  「做完它!」她活脫脫就是個欲求不滿的色女郎。  

  「你不是讓我慢一點嗎?」他低沉渾厚的聲音有些使壞。

  「我要你慢,不是要你停。」她不悅的開口,「這兩者有很大的——唔……」

  他低下頭封住了她的唇,吻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一如往常地,一個吻又自動引發了更加火熱的渴求與需索,他吻得更纏綿更深刻,抱著她緩緩半跪落地,她也不遑多讓,兩手捧著他的臉龐熱情回應著,最後還將身高逼近一百九的他推躺在厚厚地毯上,柔軟豐潤的小嘴從他的喉頭往下輕啄舔吻。

  她光裸的雙腿跨坐在他堅實如鋼的小腹上,感覺到在她唇齒和嬌臀折磨人的雙重誘惑下,他堅實如鎬鐵般的肌肉微微糾結抽緊了,伸出雙臂就要將她壓至身下進攻——

  「不行!」她抬起頭,豐潤的唇瓣吐出警告字眼。

  萊斯只得硬生生抑下反守為攻的欲望,握緊拳頭,強迫自己維持著原來姿勢,供小妻子「褻玩」。

  饒是如此,他深邃的棕眸還是直直地鎖住她的眸光,壞壞地低喃:「寶貝,待會兒有你受的。」

  「糾正幾百次了,我叫管娃,不是寶貝。」她不滿地皺起眉,「你拍A片哪?」

  「娃娃不就是寶貝?」他回以慵懶的笑容。

  「萊斯‧赫本,你的中文爛斃了!」她伸出纖細的指尖重重戳著他的胸膛,吐槽道:「還說精通八國語言,你灌水的吧?是不是隨隨便便硬湊了幾種就號稱——」

  「說到這個『硬』字……」萊斯閃電般抓著她的小手移至某個又硬又熱又脹大得驚人的部位,壞壞笑了。「你似乎忘了什麼?嗯?」

  管娃儘管天不怕地不怕,在這一瞬間還是不由自主的臉紅了。

  「中文是怎麼說的?」他濃眉微挑,「一柱擎天?」

  「要命!」她忍不住翻個白眼。「我嫁了個宇宙無敵大色胚!」

  「不是真命天子嗎?」他笑了出來。

  為了挫挫他那邪惡又自大的男性超強自信心,管娃懶得囉嗦,索性往後挪移,抬高嬌臀,猛地往下坐上他的「一柱擎天」!

  萊斯的笑聲瞬間變成了沙啞快感的呻吟,和她倒抽一口氣的嬌喘聲霎時融為了一體。

  管娃強抑著尖叫和斷斷續續的喘息,在他精悍鐵軀上上下下套弄旋磨著,又快又猛的歡愉再度暈眩了腦際,體內那熾熱得像鐵柱硬脹的滿足感不斷地衝撞、重擊……

  終於在一陣再也抑不住的模糊高喊聲中,一切絢爛爆炸了開來!

  他低吼著釋放出灼熱的精華,她身子不斷戰慄抽搐著,最後虛軟地癱倒在他強壯的懷裡。

  萊斯將她嬌小身子摟得好緊好緊,仿佛想在這一刻將她融入骨血裡,一生一世永不分開。

  ※※※

  鈴鈴……

  擾人的手機鈴聲卻不識相地劃破了寧馨的氣氛。

  「嘖!」管娃要不是渾身上下再也沒有任何一絲力氣,她肯定會氣到爬起來把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砸碎。

  又是一通來自FBI的緊急電話。上次他們在淩晨三點抵死纏綿,她正被猛男丈夫壓在二樓的陽臺上「這樣那樣」,幸福得幾乎靈魂升天的當兒,一樣就是這支手機響起,他二話不說就抽身,旋風般迅速去接電話,害她自己一個人跟傻子一樣,半敞露著上衣、光著屁股地半掛在鎬鐵雕花欄杆上。

  那種欲火燒到一半,被突然澆涼的滋味有多難受,難道那些打電話來破壞人家夫妻房事幸福的傢伙都不知道嗎?

  真是香蕉個芭樂!

  「Sorry!」剛剛還滿足得像頭飽食饜足的獅子般癱躺在地上的萊斯,匆匆吻了她噘翹得老高的小嘴一下,閃電起身去接電話。

  「萊斯‧赫本。」他沉靜有力道。

  「Sorry你個頭……」管娃埋怨的咕噥,連勉強起來去浴室沖一下黏膩膩的身子的興致都沒有——最主要還是沒力氣啦。「去啊去啊,儘管去忙你的國家大事,不用管我了,老娘等一下就包袱款款回娘家,讓你去加班加個痛快!」

  身子突然被淩空抱起,嚇得她差點揍人。

  「娃娃,」萊斯輕輕鬆鬆地抱著老婆,忍不住又吻了她嬌唇一記。「局裡有急事,我去去就來。」

  「知道啦。」她強忍翻白眼的衝動。

  上次不知道是誰,也說「去去就來」,結果整整兩天兩夜沒回家,後來她看CNN才知道FBI近日抓到了個大毒梟。

  當他終於回到家的時候,她迫不及待上下檢查了個遍,就怕他身上多了個彈孔或是哪邊嚴重內傷什麼的。

  坦白說,她也不是那種只談兒女私情,不講江湖道義……呃,是不顧國家人民福祉的無理老婆啦,只是常常這樣三不五時就得面臨老公失蹤的戲碼,實在很難讓人不碎碎念抱怨一下。

  「乖,早點睡。」萊斯又怎麼會不知道妻子滿腹幽怨的心思。「下次一定補償你。」

  「下次要你精盡人亡。」管娃咬牙切齒的發誓。

  「都聽你的。」他強忍笑意。

  欲求不滿的小婦人就這樣被急著去處理公事的鐵漢,溫柔地抱上了軟綿綿的大床,鐵漢再賞了小婦人一個輕若蝴蝶、深情款款的吻——落在額頭,然後,起身消失在黑夜裡。

  長夜漫漫,管娃無聊地扳著手指頭,瞪著天花板發呆。

  那……現在要幹嘛?

  身為美國聯邦調查局的主管,萊斯平時就跟其他企業的高階主管沒兩樣,早上快快樂樂的出門,晚上平平安安的回家。

  可是一有什麼緊急狀況,就算現在是假日、是深夜、是淩晨、是在進行床上滾滾樂、還是老婆正在生小孩的時候——管娃早預想到自己將來在產房裡獨力奮鬥兼痛駡老公的淒厲火爆場景——他也絕對是一通電話,使命必達,二話不說就立刻飆回總部報到!

  早晨陽光照進這棟維多利亞式的大宅,管娃臉上掛著兩顆黑眼圈,胸前睡衣漏了兩顆扣子沒扣,露出一抹肌膚賽雪的酥乳春光,腳上穿著雙毛茸茸的室內拖鞋,坐在光滑潔淨的長型吧台前邊喝咖啡邊打呵欠。

  她一頭蓬鬆如雲的鬈髮長及腰際,身段嬌小卻有著三十五F的豐胸,窄腰翹臀,再加上那似醒非醒的慵懶模樣,整個人活脫脫就是限制級版的東方娃娃。

  「房子那麼大,銀行裡錢那麼多,人閑到打蒼蠅……」她頹廢地支著下巴,「還說住美國有多好又有多好咧,我在三十五歲前沒得老人癡呆症就該偷笑了。」

  嫁給萊斯,住在美國這兩年來,中國城和唐人街早被思鄉情濃的她逛到快翻過來,連賣廣州燒臘的譚家老大爺都笑她:「阿娃,今天還是自己吃一隻燒鵝嗎?」

  唉,早知道兩年前到美國當背包客自助旅行的時候,就不要在那間咖啡館拿錯萊斯‧赫本的雙倍黑咖啡了。

  更不要貪圖他的猛男氣質,本想來場火辣辣的一夜情,結果卻被人家吃乾抹淨還打包帶回家!

  饒是她嘴上強硬,可眸光還是不禁因回想起當年的邂逅點滴,變得越發甜蜜,並春心蕩漾了起來。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打破家庭主婦美好的白日春夢。

  「哈囉!」她接起電話,口氣很沖。

  「娃娃。」萊斯低沉的嗓音竄入她耳際,管娃不由得胸口發熱、小腹糾結、掌心出汗,各種情欲騷動現像立刻被他輕易撩動了。

  她勉強定神,哼了聲,「幹嘛?」

  「晚上洛克他們到家裡吃飯,方便嗎?」他醇厚如黑巧克力的聲線溫柔起來總令人無法抵抗。

   就算她還在為昨晚的「中場喊停」而生氣,怒氣在這一刻也像微波爐裡的奶油般全數融化得一塌糊塗了。

  「好啦。」她咕噥。

  他性感的笑聲自電話那端傳來,害她心臟再度跳了個亂七八糟。

  「晚上見。」

  「喔。」她有點悶的掛上電話,抓了抓頭髮,自言自語,「就這樣?沒有給他好看不打緊,居然還答應晚上當煮飯婆?管娃,你打從長住美國後,就越來越沒骨氣了。」

  一定是這裡的水質有問題,不然就是她被他喂了長效型迷藥(或春藥?)的關係。

  可是抱怨歸抱怨,向來能幹又不服輸的管娃光靠一雙手,就把一整群饑餓、且本來不知美食藝術為何物的美國人輕輕鬆鬆擺平了:皮薄餡鮮的小籠包,臺式酒家菜的醬燒子排、糖醋大明蝦、蒜香清蒸鱈魚片、五味拌鮮蔬沙拉、金華火腿煲乾貝冬菇湯,餐後飲品是薄荷雞尾酒,外加臺灣之光——珍珠奶茶。

  管娃眼神滿意、笑容囂張地手叉腰,看著那七八個熟識的男男女女探員埋頭大吃,唔唔連聲讚歎不絕。

  「洛克,麻煩把小籠包遞給我——什麼?沒了?」

  「嘿!珍妮,那塊肉是我的!」

  「夫人,我可以再要一杯珍珠奶茶嗎?」

  瞧瞧,她完美的臺灣手路菜可是征服了多少男女的心哪!

  「沒問題。」管娃動作俐落的現搖出一杯奶味鮮濃、粉圓滾溜的珍珠奶茶,完全是紅茶店老板的架勢。「先生,內用還是外帶?」

  「夫人真愛說笑。」身段挺拔,向來槍不離身的高級探員鮑伯笑咪咪接過,任誰也看不出現在笑得一臉討好、滿面堆歡的他,是道上有名的兇神惡煞……欸,反恐剋星。「不過待會兒可以讓我外帶幾杯回去給孩子們喝嗎?他們都愛死了您的珍珠奶茶。」

  「老規矩,小孩帶來借我玩,珍珠奶茶要多少有多少。」她嘿嘿笑道。

  「遵命。」鮑伯立正站好。

  所有人哄堂大笑。

  飯後,一堆人移師到客廳去看球賽,邊嗑她的獨門珍藏五香花生米、邊灌金牌台啤,歡樂得嘻嘻哈哈、熱熱鬧鬧。

  終於結束了重要電話,自樓上下來的萊斯走進餐室,從背後輕輕地攬住她,吻著她敏感的耳垂,低喃道:「辛苦你了。累嗎?」

  「小意思。」管娃背脊竄過陣陣觸電般的酥麻感,在他的吻漸漸往香肩移去時,不忘警告地用手肘輕撞了下他。「喂,他們都在客廳——」

  「有門擋著。」他輕舔她纖細柔嫩的頸項。

  「萊斯……」她虛弱地抗議。

  「而且今晚是美式足球國家杯總冠軍賽,他們全部注意力只會盯在電視螢幕上頭。」他修長的手指悄悄撩起她的裙子,緩緩褪下她的蕾絲小褲,嗓音更低了。

  「可是……嗯……」她脈搏狂跳,血液狂奔,死命咬住下唇才忍住一聲嬌吟。「不行,他們隨時會進來要花生和啤酒……」

  「那麼我們只好安靜的速戰速決,不是嗎?」他壞壞地在她耳畔吹氣。

  「不——呃!」

  他已經進來了——

  管娃倒抽了一口氣!

  她雙手緊緊抓住餐台邊緣,頭無力地往後靠在他強壯胸膛前,身高勉強有一百六十的嬌小身子被直逼一百九十的高大體魄全面進佔。!

  他大得幾乎令她感到疼痛,每次她都以為自己絕對無法容納他的全部,可是每回他總能一次又一次深入到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狂歡秘境,以各式各樣羞人的姿勢達到瘋狂極致的快樂。

  她像是快死了,可是他一雙大手穩穩扶著她的臀,裙擺被他向上推至腰際,不斷承受著他強大的衝刺進擊……

  最最可惡的是,他還不肯快點抵達終點,還一下子放慢、一下子讓人心癢難耐地輾磨著畫圓圈。

  點點嬌汗滑落,管娃恨恨咬牙道:「萊斯‧赫本,我對天發誓你要是再不快點——」

  等等,好像有人說花生和台啤不夠了,而且聲音還越來越近……她就算再想要也不想當場演出春宮戲被人發現啊!

  「萊斯!」她驚喘地噎住。

  就在這一刻,他氣勢兇猛地沖頂進去、盡根而沒。

  「嗚——」她的尖叫及時被他一掌緊緊捂住,整個人瞬間到達欲望高潮!

  後來呢?

  癱軟脫力的管娃被處變不驚的萊斯輕而易舉地抱起來,他神情沉靜地對詫異好奇的史塔利道:「她肚子痛,我先帶她上去休息,你們自便。」

  她火辣辣痛的部位不是肚子好嗎?

  管娃滿臉通紅地躲在丈夫懷裡,夾緊腿心,對於史塔利的關懷只能揮揮手,連頭都不敢抬——羞於見人啊!

  然後上樓去之後,那個精力十足的傢伙再度順理成章地在大床上,繼續對她「這樣那樣」。  

  哼!他那些屬下除非是幼稚園沒畢業,才會不知道他們倆躲在樓上幹什麼好事啦!

  深夜十一點半,管娃全身上下再也沒有任何一寸肌肉動彈得了,卻總還擠得出一絲給他一記白眼的力氣——

  「萊斯‧赫本,我賢妻良母、清純可愛的形像統統被你毀了。」

  他笑了出來。

  「笑屁啊?」她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說要讓我精盡人亡的不是你嗎?」萊斯側過身隻手撐著頭,對枕邊的小女人微笑。

  「我看我遇到的才是一隻采陰補陽的大淫魔咧。」每次都好像洗三溫暖似的由裡「洗」到外,沒把她徹頭徹尾吃乾抹淨不甘願就對了。

  幸虧她一直有吃避孕藥,要不然以他無窮的精力,這兩年來她恐怕天天都在懷孕。

  萊斯仿佛永遠能看穿她心裡在想什麼,大手緩緩爬梳過濃密黑髮,棕眸浮現一抹沉思的探究。

  「為什麼堅持避孕?」

  他語氣裡有股抑不住的懊惱,好似她此舉損及了他強烈的男性尊嚴。

  「因為有危機意識。」她撇了撇小嘴。

  「我們絕對有足夠的能力照顧我們的孩子,」他眸光透著深深的自信。「你完全不用擔心經濟方面的問題——」

  「愛說笑,你們赫本家族富可敵國,光是你『阿公』指定給未來曾孫子的教育基金就高達千萬美金……」上次的家族聚會,管娃已經被提醒兼利誘到耳朵都要長繭了。「還有,就算我不管帳,也知道閣下收入可觀,加上投資獲利驚人,就算養一整支軍隊的小孩,恐怕還花不了你銀行存款裡的一個零頭。」

  「那麼你不放心什麼?」他目光專注地盯著她。

  管娃沉默了很久,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玩著他的大手。「你的工作。」

  他一時無言,半晌後才平靜的開口,「你知道那是我的責任。」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它對你而言有多重要,就算我時時提心吊膽,但是我不會要求你申調到其他『文靜』一點的單位。」她頓了頓,續道:「所以上次你大哥說司法部巴不得把你挖角過去,還有你們局長問我擔不擔心你的工作有一定危險性,會不會希望把你晉升到白宮特勤局,我也只是回答他們,你有你的人生規劃,身為你的老婆,我全力支持你的所有決定。」

  萊斯眼神溫柔了起來。「我不再是外勤探員了,你大可放心。」

  「是啊,我理應放心,」她神情落寞,喃喃道,「可是為什麼我卻不覺得放心?」

  「會不會是你『二十四反恐任務』看多了?」他伸指輕輕撫過她微蹙的眉心,「我不是傑克‧鮑爾。」

  「對,你是坐在辦公室裡西裝筆挺、發號施令的上司。」她勉強擠出一朵燦爛的笑容。「而且你比基佛‧蘇德蘭高多了,嗯,還年輕很多,更別提帥上幾百倍了。話說回來,才三十五歲就當上高階主管,難怪另外一個部門的主管,那個討人厭的政客藍登‧布萊克,恨你恨出了個大洞!」

  「藍登不恨我。」他微笑道。

  「是啊,就像本拉登也不恨美國一樣。」她毫不客氣諷刺道。

  「藍登上次說你是為了綠卡才嫁給我的那番話,不是有心的。」他好笑地點了點她的俏鼻頭,「犯不著從兩年前記恨到現在。」

  「我偏要記恨。」管娃給了他一抹鯊魚噬人般驚悚的笑容。「而且,我還記得他都在你背後耍小動作,拼命拉攏你這邊的人馬,還差點搞砸我幫肯德基局長——」

  「是肯德局長。」

  「隨便啦,反正長得很像。」她不滿地皺皺鼻子,「他險些搞砸那個慶祝『肯德基老爺爺局長』心臟手術成功的驚喜,居然還一臉無辜的跟我說:『反正你那個了不起的丈夫再度擺平一切了,不是嗎?』什麼鬼話啊?」

  「有黑道分子選擇那天在醫院持槍脅持人質、企圖劫走首腦,真的不是藍登的錯。」萊斯持平而論。

  「那他用力把我甩開,害我一個沒站穩,乒乒乓乓地撞到護理車,試圖轉移歹徒注意力好趁機開槍,也不是故意的了?」她字字自齒縫中擠出。

  要不是她倒楣得站離那個殺千刀的陰險小人太近,而她心愛的猛男老公又剛好推著肯德局長的輪椅落後在二十步外……話說回來,肯德局長那些隨扈都幹什麼吃的?反應那麼慢!

  幸虧她老公是神槍手,幾槍就了結了那幾名歹徒,要不然她就這樣捧著蛋糕不明不白地絆倒摔死在護理車旁,冤不冤哪?

  「關於那一點……」他眼底殺氣一閃而逝。「我揍過他了。」

  「總之藍登‧布萊克是大爛人,結案。」她重重地哼了一聲,沒好氣地再白了他一眼。「所以別再說服我現在生小孩了,我不想以後在我兒子的周歲慶祝會上,又被藍登抓去當保齡球扔——」

  「我喜歡女兒。」

  「我是不生啦,不過要是真的有生,我要生男的。」她堅持到底。「男生可以被媽媽支使去做牛做馬,多好哇!」

  「我愛女兒。」萊斯那張陽剛性感的俊臉父愛滿溢。「一個像你這麼可愛的、粉粉嫩嫩的小女兒,會成天黏在我身邊要我抱抱……」

  管娃一身雞皮疙瘩都快掉滿床了。

  「不行,我才不生個小情人出來跟我搶老公。」她醋味濃得幾乎嗆死人。

  「我也不想有個臭小鬼搶走我的女人。」他臉色也很難看。

  「既然僵持不下,那不生最好,問題解決!」

  「什麼?等等——」

  「晚安。」她在他臉上啾了下,翻身扯來薄被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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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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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一身黑色西裝、白色襯衫,系著深藍領帶,黑色短髮俊酷利落的萊斯佇立在寬大屏幕前,陽剛味十足的臉龐面無表情,顯得分外懾人。

  坐在會議室裡的衆人屏氣凝神,誰也不敢稍稍動彈。

  在座的男女探員們,個個都是頂尖好手,成功執行過無數次危險艱巨的行動,無論隨便叫哪一個站出來,都是道上人人聞風喪膽的狠角色。

  可是他們在面對眼前高大結實、深沉剛毅的上司時,人人滿眼透著由衷的崇拜和敬畏,對於這個傳奇人物,他們聽說過的豐功偉業和驚人傳聞實在太多太多了。

  「根據掌握到的最新情資,巴格達好戰分子首領盧卡企圖將三枚鈾彈頭運入美國,我們只有七十二小時能阻止這三枚鈾彈在美國本土引爆。」萊斯語氣沉穩的道,「洛克,通知移民局和海岸防衛隊加強查緝。珍妮,國土安全局和FBI那兒也把情資發布下去,我要陸海空所有單位全力防堵盧卡的行動。」

  「是!」

  「鮑伯,我要你親自前往巴格達和我方潛伏人員會合,以你爲首,」他將一份資料拋給一旁的鮑伯,沉聲道:「拿下盧卡及其同黨,全數殲滅!」

  「是,老大。」鮑伯露出噬血微笑。

  「其它人隨時待命。」

  「是,長官!」所有探員齊聲應道。

  「慢著!」金髮梳理得一絲不苟,身著黑色西裝的藍登.布萊克冷冷出聲阻止。「別忘了盧卡手上握有許多重要情資,他會是我們對付狂人費裡托最有力的盟友。沒錯,老盧一時昏頭,爲了證明他不是美國的夥伴,試圖將鈾彈運進美國境內,但我認爲著手解除鈾彈危機即可,我們最好一搭一唱給費裡托看,讓他完全對老盧打消疑心。」

  看著藍登又杠上了萊斯,所有探員不約而同露出了看好戲的表情,他們全等著看老愛耍政治手段的藍登被修理得亮晶晶。

  「老盧前科累累,類似的蠢事已經幹過兩次了。」萊斯深沉的棕眸看不出任何一絲情緒波動。「沒有什麼人是不可被取代,情資的取得也不僅止於一個管道。」

  「但是──」

  「藍登,」他平靜的聲音裡有種令藍登不敢再反駁的威嚴。「稍候我們到我辦公室詳談。」

  藍登盡管不悅,還是不得不閉上嘴巴,只是面子仍拉不下來,不禁重重冷哼了一聲。

  「開始行動!」萊斯一擊掌。

  「是!」

  ※※※

  有人跟蹤她!

  管娃穿著粉紅色連身運動服慢跑,一頭長髮綁成馬尾,隨著跑步動作在腦後搖曳跳動,她邊調整呼吸、邊擦汗水。

  身後那個慢跑者已經不快不慢地跟了她一公裡,雖然今天早上在公園裡晨跑的人很多,可是有誰會那麼剛好總維持著落後她十步距離?

  如果她是剛嫁給FBI高級主管,現在肯定神經緊繃,以爲有丈夫的什麼死對頭要對她不利,可是經過七百多天平靜無波到近乎沉悶的家庭主婦生涯後,她只會覺得背後那個緊緊跟著自己不放的,若不是前來搭訕的無聊男子,就是某個積極過頭的業務推銷員。

  煩死了,她可不想跟陌生男子喝咖啡,或是再買一台超神奇好用的吸塵器!

  「老娘已經名花有主了。」她邊跑邊嘀咕,被跟到很煩,有點想回頭一拳扁飛他的沖動。「而且不要以爲我是東方人就好欺負!」

  腳下正跑過綠蔭濃密的轉彎處,就在此時,她聽見後頭腳步聲猛然逼進上來,管娃頸後寒毛立刻豎了起來。

  在來人伸手搭上她肩頭的同時,她身形一矮,手肘閃電般地撞上對方的小腹,猝不及防中招的那人卻只是哼了聲,絲毫沒有放開如鐵爪般抓著她肩頭的手,短短幾秒間,管娃腦中一片空白,身體卻自有意識地做出下一步反擊──

  一閃身,她擡起膝蓋重重頂上了對方最脆弱的兩腿中間!

  萊斯教的初級防身術還真有用!

  無論是身高一百五的矮子還是一百九的壯漢,此招一中,很少沒有不立刻抱著劇痛的小弟弟倒地打滾的。

  那個攻擊者也不例外,尤其他一開始就錯判了形勢,誤以爲身形嬌小、長相可愛的管娃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芭比娃娃。

  不過管娃也沒笨到以爲自己三招過後還打得過人家,她趁這個機會拔腿狂奔,氣喘如牛地死命沖向人潮衆多的地方。

  「嘿!發生了什麼事?」幾個正圍在熱狗攤前買熱狗的男女注意到了她的連滾帶爬,關心地跑了過來。

  「我……」她狂跳的心臟幾乎破胸而出,喉嚨快乾到爆,氣喘籲籲地道:「有……有人……搶、搶劫……」

  「有人搶劫?!」衆人登時嘩然。

  「哪個狗娘養的竟然大白天就在公園行搶?」

  「媽的!真是治安敗壞!」

  「有人報警了沒?快報警!」

  「妳還好嗎?有哪裡受傷嗎?需不需要叫救護車?」

  在衆人熱心的七嘴八舌鬧哄哄間,很快的,警方派人來到現場,然後想當然耳的,管娃就被留置詢問做筆錄。

  「我沒有來得及看清楚,但是依稀感覺他很高,金發,表情很可怕……可能是左撇子,因爲他是左手搭上我的肩膀……」

  她把事情來龍去脈全交代得一清二楚,此時腎上腺素漸漸消褪,精神亢奮的管娃開始覺得冷,身體不禁發起抖來。

  「女士,需要我們送妳回去嗎?」警察做完筆錄,關心地問。

  「呃,不要緊,我家就在附近,我走回去就可以了。」

  「不行,在發生過剛剛的事件後,妳最好還是別一個人落單,」警察掩不住滿臉的熱誠和愛慕之色,一本正經道,「我們堅持護送妳回家。」

  「可是……」她不想萊斯知道自己差點被劫財──還是劫色?因爲他生起氣來的樣子很恐怖,尤其他一定又會堅持要派人貼身保護她。

  她最討厭有人跟屁蟲似的黏著打轉,那樣跟被牢頭監管有什麼兩樣?

  「女士,請放心,我們會平安把妳送回家的。」兩名警察已經主動打開車門。

  管娃眨了眨眼。

  萊斯昨晚回辦公室後到現在都還沒回家,肯定又有大事要忙,所以他絕對不會發現這件事的。

  「那就麻煩你們了。」她露出燦爛笑容,「謝謝,你們真好。」

  兩名警察幾乎融化在她這樣甜蜜蜜、可愛又性感的笑容裡。

  警車駛近那棟位於高級地段的維多利亞式大宅時,管娃原本笑咪咪的小臉在瞥見停在大門旁的熟悉轎車時立刻變色。

  慘了!

  「呃,紳士們,謝謝你們,我在這裡下車就可以了。」她慌得跟作賊被當場逮到一樣,摸索著要打開車門。

  可是她忘了──是說她又怎麼會知道──警車後座爲了防範罪犯脫逃,車門只能從外面打開。

  「女士,沒關係的,我們可以一路護送妳進屋。」

  一路護送你個大頭鬼啦!

  管娃強咽下呻吟兼沒禮貌的粗話,嘴唇顫抖,試圖在屋裡的萊斯發現前及時跳車……呃,下車。

  可是來不及了!

  管娃眼角餘光瞥見白色大門開啓,那個永遠能令她雙膝發軟、心臟狂跳的高大性感男人走了出來。

  該死!

  她腦袋迅速轉動著,試著掰出爲什麼會有警車送她回的理由時,警車停了下來。

  萊斯動作快得驚人地出現在警車旁,真難想像一個身高一百八十九,體重七十五公斤的彪形大漢居然可以用這麼快如電、疾如風──

  「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怒自威,目不轉睛地盯著警車後座「一臉無辜」的管娃。

  被他灼熱狂猛的眸光盯得腦袋一片空白,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呃,我可以解釋……」

  因爲我迷路了,所以好心的警察伯伯送我回來?

  一時之間,管娃也只想得出這麼蹩腳老套的台詞。

  但是那兩個顯然太好心的警察訓練有素地,一個有禮地打開後座車門請她出來,一個立正站好向他做詳實報告。

  他們不可能會知道站在他們面前的高大男人是美國聯邦調查局官員,但是萊斯.赫本就是有這種本事讓人乖乖聽命。

  「搶劫?」管娃正在胡思亂想間,萊斯銳利棕眸又瞥了過來。

  她立刻充滿防備地瞪著他,「幹嘛?我只是去慢跑,又沒有一身名牌招搖地在公園裡亂晃,他相中我當目標又不是我的錯。」

  「不不,當然不是她的錯……」兩名警察趕緊幫她解釋打圓場。

  萊斯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他看起來像是會不分青紅皂白責怪妻子的人嗎?

  「謝謝兩位送我太太回家。」他保護佔有欲濃厚地將她牢牢攬在懷裡,微笑地向警察致謝,伸手和他們禮貌一握。

  「不用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兩名警察受寵若驚地吶吶道,隨後駕著警車離去。

  「娃娃──」

  「老公……」管娃嬌滴滴地拉長了音,偎在他懷裡的柔軟身子摩蹭著他的鐵軀。「人家好害怕哦,而且又餓又渴,你都不知道我剛剛心臟跳得有多快,現在手腳都沒力氣了呢!」

  萊斯又好氣又好笑,懊惱地瞥了她一眼,卻還是動作溫柔地一把將她打橫抱進屋。

  猛男老公身上有種剛淋浴過後的清新醇厚男性香氣,她忍不住把整顆腦袋埋進他懷裡,大口大口深呼吸。

  「你好香。」

  「妳一身臭汗。」

  「喂!」他成功獲得了白眼一枚。

  萊斯忍住笑,輕鬆地抱著她走上旋轉階梯,往二樓房間方向走去。

  「不是去廚房吃東西嗎?」她又餓又渴耶!

  「學校沒教過妳吃東西前要先洗手嗎?」他走進寬敞潔淨的浴室,卻還是沒有半點要放下她的意思。

  「我自己下來洗。」她嘀咕著掙紮要落地。「誰知道你會不會看到浴缸又色心大發,硬拖著我一起洗鴛鴦浴什麼的……」

  「我會。」他低下頭狂野地吻住她。

  「唔,等、等一下……」管娃渾身燥熱,心臟狂跳、血脈僨張了起來,卻還是努力抗拒他火熱猛烈的進攻。「我一身臭……唔……汗啦……」

  「我會負責幫妳洗乾淨。」萊斯稍微離開她的唇,頓了下,又補了句:「由裡到外。」

  「等等……」她虛弱地想抗議,可是哪有半點用啊?

  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管娃被丈夫從上到下裡裡外外全愛了個徹底。

  ※※※

  媽呀,這男人究竟是鐵打的還是花崗石鑿出來的啊?

  自從嫁給他之後,她終於相信世上真的有那種精力旺盛到要人命的一夜七次郎。

  「我只是回來洗澡換衣服的,得馬上趕回局裡,」萊斯伏在她頸邊輕吻舔咬她柔嫩的肌膚,邊喃喃抱怨,「卻被妳打亂了計劃。」

  「是我的問題嗎?」管娃累到渾身虛脫,趴在枕頭上連動也不能動。「而且現在又是誰繼續持著兇器硬邦邦地頂住我?」

  「妳太引人犯罪了。」他笑著輕拍她光溜溜的小屁股,總算勉強起身。

  「好吧,像這種罪名我可以接受。」她洋洋得意。

  「那麼,像妳這麼性感誘人的家庭主婦,是不是應該有個保鏢隨身保護妳?」

  「我就知道!」她猛地翻過身來,氣呼呼的以指戳著他的胸膛,「想都別想!」

  萊斯眸底的笑意被嚴肅取代了。「娃娃,妳乖乖配合,就讓我放心點好嗎?」

  「不好。」她這輩子最討厭被人管東管西的不自由,爲了他,遠嫁到美國來過這麼循規蹈矩兼無聊的日子,已經是她所能容忍的最大讓步了。

  他濃眉緊緊皺了起來。

  「今天只是一個意外。」她坐了起來,床單半裹著赤裸玉體,小手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臉頰,「聽我說,任何人都有可能遇到這種小毛賊的,不是嗎?」

  「我是個男人,理應保護我的妻子。」他是典型的大男人,最痛恨這樣無力感的時候。「這是我最重要的責任。」

  「你已經把我保護得很好了,」她伸臂環住他的頸項,感覺到那結實肌肉緊繃得厲害,不禁柔聲地在他耳邊道:「別看我平時抱怨歸抱怨,其實我很驕傲我的丈夫是打擊犯罪、保護國家人民的全民英雄哦!」

  萊斯微微一震,眸光專注地凝視著她,修長大手捧起了她的小臉,低頭給了她一個火熱無比的吻。

  「這幾天我沒辦法回家,有重要的事要處理。」直到長長一吻終了,他呼吸急促地以額頭抵著她的額頭,沙啞地喃喃,「答應我,乖乖在家裡等我回來。」

  「不用擔心我……我會把自己照顧得很好的。」管娃細碎地嬌喘著,努力平複仍熾熱狂跳的脈搏。「誰想動我一根寒毛,我會讓他死得很難看!」

  「我就怕妳會這麼說。」他歎了一口氣。

  說幾天不回來,還真的連一通電話、半點音訊都沒有。

  要不是她對自己的丈夫太了解、太有信心,再加上他每次回到家就是把她拖上床,或沙發、書桌、餐桌,或任何他突發奇想的縱欲地點玩滾滾樂,非抵死纏綿到把彼此最後一絲精力榨乾不可,否則,她還真該懷疑他是不是搞外遇,甚至是不是在外頭金屋藏嬌?

  黃昏時分,管娃打開屋子裡裡外外所有的燈,雖然身處蘭利市最高級的豪宅地段,可是大得冷清的房子還是令她感覺到有些害怕──這是結婚兩年來,她從來沒有讓萊斯知道的。

  她並不如自己外表表現出來的那麼強悍、冷靜、天王老子也不怕的樣子。

  其實她怕痛,怕冷,怕鬼,怕「驚聲尖叫」裡跑出來的變態殺人狂,也……怕寂寞。

  寬敞舒適的大房子裡,只要萊斯不在,一切就變得索然無味,冷冷的、空空洞洞的。

  夜晚的大床上,若沒有他高大結實的身子摟著她,沒有那溫暖得近乎灼熱的體溫偎著她,再舒服昂貴的緞面床單也顯得粗糙僵硬。

  她想念他的力量,他的味道,他的笑容;想念他每天早晨起床後,在赤裸強壯身軀緩緩套上襯衫、西裝、打領帶,舉手投足間充滿的濃濃男人味;想念他帶著一杯剛煮好的咖啡到床邊吻醒睡眼惺忪的她,低沉溫柔地對她說:「親愛的,起床了,妳不是要到門口送我上班嗎?」

  老天,她甚至也開始想念起他每次遙控器在手,就愛閃電般亂轉台的可惡習慣了。

  「嘖,別再哀怨了。」她端著一大盤堆滿食物的瓷盤,盤腿坐在單人沙發裡,用叉子猛戳雞肉片送進嘴裡,塞得腮幫子鼓鼓的。「不就是閑在家裡當貴婦嗎?能有多難?管娃,妳可以的……」

  下一刻,燈火通明的屋內陷入黑暗,有種詭異的死寂迅速降臨。

  她背脊竄過一陣寒意,體內某種奇異的警告讓她想也不想地扔掉盤子,迅速趴下,匍匐爬向印像中的牆角處。

  屋子裡有別人。

  她屏住呼吸,心臟狂跳,恐懼在腦中爆炸了開來。

  我一定是在作惡夢……我一定是在作惡夢……

  理智拚命敲打著她的腦袋奪回冷靜思考的能力,可是直覺卻不斷催促她立刻逃離現場。

  管娃全身冰冷發抖,在幾乎不見五指的黑暗空間裡,彷佛只聽見自己蔔通巨響的心跳聲……念頭甫閃過,下一秒耳邊爆開了幾聲似香檳開瓶時的聲響。

  砰砰砰!

  槍聲?還是裝了滅音器的槍聲?!

  她心臟剎那間緊縮成一團,呼吸像是停止了。

  「夫人?妳還好嗎?」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男聲響起,帶著一絲刻意安撫鎮靜的溫和。「沒事了,現在沒事了,妳放心。」

  她不敢出聲,手死命捂住嘴巴,生怕這是陷阱。

  直到燈光乍亮,她驚喘一聲,眼睛因禁不住直視光線而微微刺痛了起來。

  「夫人,是我,史塔利。」

  史塔利?最愛喝金牌台啤配花生米的史塔利?

  管娃驚嚇到一片空白的腦袋終於漸漸恢複運轉,惶然地瞪著面前高壯男人的驚悸雙眼,總算稍微緩和平靜了一些。

  「究、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努力擠出聲音來,在史塔利的攙扶下勉強站起身。

  「別看。」史塔利好意地遮住了她的視線。「夫人,妳先上樓休息一下,待會兒有人會來清理這些的。」

  「這些?」她不假思索的沖口問:「哪些?」

  史塔利沒有回答,只是有禮卻堅定地將她往樓梯方向輕推,並溫言解釋道:「樓下一團亂,您不會想看的。」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彌漫開來,事實再清楚明白不過,管娃突然有種想嘔吐的反胃感。

  她極力壓抑下胃底翻騰喉頭泛酸的惡心,迫不及待想離開客廳。

  「請放心交給我們吧!」

  「『你們』是什麼意思?」她樓梯走到一半,忍不住回頭,「是萊斯要你們來的?來的還不只有你一個?」

  「呃……」史塔利尷尬地抓了抓光頭。

  「他要你們跟監……保護我幾天了?」她微微蹙眉。

  「兩天又十五個小時。」史塔利清了清喉嚨,隨即解釋,「不過夫人本來完全不會發現的,我們一直很小心隱密,沒有打擾到妳──應該沒有打擾到妳吧?」

  管娃想罵人,想踢斷某個不守信用家夥的小腿骨,不過那種隱私遭到侵犯的惱怒在生死交關的一瞬間,變得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

  「謝謝你們。」她慍怒的臉色緩和許多。「雖然一開始我很不情願,不過幸好有你們在,否則現在躺在地毯上的應該就是我了吧?」

  「夫人能諒解就好。」史塔利鬆了一口氣。

  「樓下那個人是誰?闖空門的嗎?他是不是想進來搶劫?」

  說也奇怪,爲什麼她這幾天老是遇到搶劫犯?

  「我們會查清楚的。」史塔利語帶保留。

  她眉心又皺了起來。

  「夫人,我會立刻向老大報告今晚的事。」史塔利頓了頓,有些歉然地道:「不過現在局裡正忙,老大恐怕無法親自接夫人的電話,請您別介意。」

  管娃只覺胃迅速往下墜,有種奇異的酸澀感突然堵在喉頭,怎麼吞咽也咽不下去。

  「我明白。」她定了定神,嘴角彎彎往上揚。「得了,不用大驚小怪,我沒事。」

  「請放心,我們今晚依然會守在屋外,夫人您一樣會很安全的。」史塔利想了一想,提議道:「或者還是安排一名女探員進屋貼身保護您──」

  「不,不用勞師動衆了,我真的沒事。」她再三強調。「好了,你們忙完也休息去吧,我累了,先去睡了。」

  「是。」

  才不相信他的回答,他們肯定還是會徹夜守著,就好像她是什麼大人物,就好像她真的……面臨重大危險。

  管娃態度冷靜地關上房門,動作冷靜地上了鎖,然後小手卻緊緊牢握住銀色的喇叭鎖良久,直到指節泛白了還無法鬆開。

  她今晚真的差一點就死了──

  爲什麼像這種時候,萊斯卻不能在她身旁?爲什麼?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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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 00:46: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後來史塔利說來人的確是闖空門的強盜,當場被擊斃,而他們是職責在身,更屬於正當防衛,尤其他們是FBI,有權逮捕或狙殺身爲現行犯的武裝歹徒。

  「我知道了,謝謝。」看得出忙了一整夜的他們很需要食物和咖啡因,管娃一早就端給了他們一籃香噴噴的鬆餅和一壺新鮮熱咖啡。

  「謝謝夫人。」史塔利和另一名探員萊德幾乎是感激涕零地接下。

  她點點頭,一夜無眠的眼圈也黑得很明顯。

  回到屋裡,歹徒中槍倒地的地方已經被清理乾淨了,但空氣中還是隱約有股血腥味。

  一種死亡的氣息。

  她又開始反胃了,吞了好幾口口水才抑制下來。

  家裡電話沒響過,手機也沒有未接來電,甚至連通簡訊也沒有。

  他究竟在忙什麼國家大事,連打一通給遇襲妻子的關心電話也沒時間嗎?

  管娃捧著咖啡杯蜷縮在起居室的長沙發裡,對著正在播放清晨新聞的CNN視而不見,思緒渾沌茫然。

  經過昨夜的重大沖擊後,她這才突然發現自己在美國除了萊斯外,竟然沒有半個親人,幾乎是孑然一身。

  雖然他的家人對她很好,但是他們遠在其它州,要碰面只有一年兩、三次的機會,還得協調在誰家聚會,其它人再搭乘飛機或開車跨州前去相見。

  附近鄰居都是白人居多,又自恃是上流社會人士,族譜大概可以上推到當年搭五月花號到美國展開新人生的某某英國貴族,所以對她這個東方人自然而然有著掩不住的輕蔑和歧視。

  尤其在知道她竟然高攀了他們心目中英俊挺拔出色的萊斯.赫本之後,她就受到了鄰居太太小姐們的聯合抵制,連萬聖節獲準到他們家來要糖果的小朋友都少得可憐。

  去他的擔擔面!美國有什麼了不起?

  要不是她深愛的男人在這裡,她才不想住在這個一切都大到令人心慌、大到令她時時感覺到寂寞無比的土地上!

  可是,她能分到他的時間就那麼一點點,而且現在好像還越來越少。

  她真不知道像這樣的漫長日子,只靠著他的愛支撐下去的她,到底還能撐多久?

  「早知道在台灣隨便找個公務員嫁就算了。」她賭氣地大聲咒道。

  「不准!」

  一個低沉有力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她竟然完全沒有發覺他是什麼時候接近身邊的。

  「萊斯?」管娃屏住呼吸,不敢置信地緩緩回頭。

  佇立在面前的果然是她高大結實,渾身上下散發著雄性費洛蒙的猛男丈夫──混蛋萊斯.赫本!

  他看起來一臉疲憊,好像三天三夜沒睡覺了,卻還是性感得讓她的心輕易爲之融化。

  「哈!」她忍不住賞了他一記結結實實的粉拳!

  萊斯完全沒有躲開的意思,乖乖承受妻子那著實有點威力的拳頭,不忘佯裝痛楚地揉了揉小腹,「噢。」

  「噢你個大頭鬼!」她斥道,下一瞬再也按捺不住地撲進他懷裡,將他抱得好緊好緊。

  「老天,我真想念妳的味道。」他緊緊擁著她,沙啞地歎息。

  她把臉埋在他胸前,沉浸在那揉合著汗味、咖啡和煙草味的男人氣息裡,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萊斯輕柔地撫摸著她的發,半晌後才緩緩開口:「我聯絡了喬,妳會搭晚上的班機到亞特蘭大,在他們家住一陣子。喬和莎賓娜很期待妳的到訪,他們已經安排好了帶妳四處逛逛──」

  「爲什麼打發我走?」她猛然擡頭,一雙烏黑滾圓大眼銳利的盯著他。

  「不是打發。」他皺起濃眉,「親愛的,看在老天的份上,我怎麼會想打發妳走?」

  「不要口口聲聲親愛的,你們美國人見了誰都說親愛的,一點也不希罕啦!」管娃火大了,開始看什麼都不爽。「你明明就是蓄意安排我離開這裡,爲什麼?跟這幾天我連續遇到的意外有關嗎?你到底在隱瞞我什麼事?」

  他早知道看似慵懶漫不經心的小妻子,其實腦袋精明得厲害,但是此刻他多麼希望她能更像她所表現出來的嬌滴滴的小女人姿態那樣,可以乖乖地任由他安排保護。

  萊斯略感傷腦筋地揉了揉鼻梁,棕眸透著一絲謹慎,像是在審慎考慮著該對她透露多少。

  「聽我說,最近有個棘手的案子,雖然目前初步解決了危機,但是後頭牽扯的層面越來越廣,我怕妳留在家裡會受到波及。」他深沉嚴肅的眸光阻止了她欲開口的抗議。「就當讓我可以心無旁騖地處理這些事,別再教我分神爲妳擔心了,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憂心之色,而且這樣的憂慮還是爲了她,向來穩如泰山,做什麼都勝券在握的萊斯真的害怕她遭受到什麼危險。

  究竟是什麼事情嚴重到這種地步?

  「你怕敵人拿我的安危威脅你?」管娃吞了吞口水,有種作惡夢般的不真實感。

  這種事情應該是出現在好萊塢電影裡的情節,怎麼可能會發生在真實的日常生活裡?

  「任何人試圖傷害妳,」萊斯的語氣冷靜鎮定,卻透著一股令她胸腔發涼的殺氣。「就必死無疑。」

  「既然如此,爲什麼要把我送到你大哥那裡?而且如果連我都有危險,代表你會比我更加危險──我不管,我要留在你身邊,誰都不能把我拖離開這裡!」她執拗地道。

  「我不會讓妳冒險。」他的神情比她更堅決。

  「萊斯──」

  「這件事已經決定了。」他斷然道,「我幫妳收拾行李,史塔利和萊德會護送妳到機場。」

  「萊斯.赫本──」她咬牙,雙眸冒火。

  「娃娃,我寧願讓妳氣我一輩子,也絕不允許妳有一絲一毫的危險。」他嚴肅地盯著她,一個字一個字道。

  可惡透頂的家夥,一句話就讓她無話可說!

  眼眶驀地湧上淚霧,貝齒緊咬著下唇,無邊無際的驚慌和恐懼緊緊咬著她的心臟往下沉去。

  她不要失去他!她不能失去他!

  「萊斯.赫本,你給我聽好!」管娃仰頭望著他,「我要你發誓會好好照顧你自己,連一根頭發都不許掉,要平安回到我身邊,不然上帝爲證,我一定會親手拆掉你每一根骨頭!聽見沒有?」

  萊斯眸光裡浮起了笑意和愛意,雙手捧起她的小臉,低下頭狂野猛烈地吻住她。

  「我發誓。」

  ※※※

  管娃終究沒有搭上晚間那一班飛往亞特蘭大的班機,因爲史塔利和萊德死了。

  他們在護送她進入機場的那一剎那,中彈倒地身亡!

  那一瞬間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前一秒史塔利還笑著跟她說話,下一秒他和萊德就軟軟地倒了下來。

  四周衆人尖叫著,管娃先是呆愣住了,隨即急急扔下手提袋,顫抖著跪在地上試圖扶起他們。

  「史塔利,萊德,醒醒!」她死命抑住驚慌的淚意,大聲的向周遭叫喊:「叫救護車!快!」

  可是他們胸口不斷流出濃稠腥紅的鮮血,他們倆一動也不動,凝滯的眼珠呈現死亡獨有的僵冷空白。

  史塔利有一個女兒,萊德甚至還沒來得及結婚生子……不可以,他們不可以死……

  在這一瞬間,管娃突然發覺殘酷無情的死亡,原來可以如此輕易就降臨在她身邊!

  生命竟然這麼脆弱得不堪一擊。

  「不,不要!」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緊緊攬著他們兩個。「不可以……」

  一切都發生得異常緩慢又快速,像是電影裡刻意放慢了動作的鏡頭,短短幾秒間,她眼角餘光瞥見了一個有些眼熟的高瘦身影,正緩緩擠進人群,金髮,左手怪異地插在口袋裡……

  左撇子!

  她頸後寒毛豎起了起來,動物求生的本能如失火警鈴般瘋狂敲打著全身神經,管娃二話不說放下史塔利和萊德,倉皇抓起手提袋,顧不得其它行李和衆人驚異的目光,拔腿就跑!

  她必須逃……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非逃不可,可是腦中不斷叫囂的聲音警告著她:就算在衆目睽睽之下,有心要她小命的人,也一定能找出趁亂解決她的辦法!

  他們不就輕易殺掉了史塔利和萊德了嗎?

  管娃不知道她該逃到哪裡去,恐懼張大利牙狠狠咬住她,她不假思索的躲進女廁裡,管他安不安全。

  「對不起!」她和從某間廁間出來的婦人撞成了一團,驚慌地急急道歉。

  「沒關係。妳還好嗎?」一身出差打扮的中年婦人關懷地問,並幫她收拾落了一地的東西。

  「謝謝,我、我沒事……」她強忍牙齒打顫的沖動,突然慶幸今天自己穿的是黑色套裝,血沾在身上並不明顯。

  老天!史塔利和萊德因她而死,她竟然瘋狂得腦中只閃過這個念頭?

  她一定是瘋了……被嚇瘋了。

  管娃迫不及待躲進其中一間廁間,立刻把門上鎖,跌坐在蓋子放下的馬桶上,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渾身抖得像急速失溫的瀕死之人。

  萊斯!

  「對,打給萊斯,我得警告他有危險……」她喉頭哽住了,「還有史塔利和萊德……死掉的事……天哪!爲什麼會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伸手在手提袋裡一陣翻找,指尖觸及到冰冷的鑰匙圈、零錢包、某個沉重的東西──管他是什麼──然後終於找出了她的手機。

  顫抖的手指幾乎按不準熟悉的號碼,她撥錯了好幾次,才在回放鍵裡找到了丈夫的手機號碼。

  「快接電話,拜托,快啊!」等待接通的幾秒鍾漫長得彷佛永恆之久,她的心臟猛烈敲擊著胸口,腦中陣陣暈眩。

  「娃娃?」終於,萊斯低沉有力的嗓音響起。

  一聽到他沉穩可靠如盤石的聲音後,管娃緊繃的神經霎時鬆弛了下來,灼熱的淚水也滾了出來。

  「萊斯……史塔利和萊德死了……有、有人殺了他們,怎麼辦?怎麼辦……」她嗚咽著斷斷續續道。

  「妳現在在哪裡?」他的聲音也充滿了緊繃,還有一絲她猜不出的異樣感覺。

  「我在機場的女廁裡。」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堅強全消失了,顫抖的嗓音裡只有著深深的依賴和求助。「你可以來救我嗎?快點來,我、我……」

  「我馬上到。」那頭已斷線了。

  我好害怕……萊斯,我需要你!

  她甚至還來不及說出這句話。

  「沒關係,萊斯就快到了,他會保護我的,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管娃蜷縮著身體蹲在廁間的角落,就跟顆球一樣,神經質地不斷重複喃喃,「他會救我的,他會救我的……」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恐懼感重重擠壓著她肺葉間的空氣,像要將她壓迫到窒息爲止。

  每一個進入女廁的人都令她心驚膽戰,每一個敲她門的聲響都令她幾乎嚇得魂飛魄散。

  終於,萊斯低沉的聲音隔著門板響起。

  「管娃,妳在嗎?」

  萊斯來了!她心愛的丈夫來了,她安全了!

  「萊斯……」她立刻開門出來,又酸又麻的雙腳幾乎撐不住虛軟的身子。

  他卻沒有上前攙扶她,連他身後兩名身穿黑色西裝的探員也沒有。

  在這一刻,管娃混亂的腦袋完全沒有思考的能力,她滿心滿腦只知道萊斯來了,她可以不用再逃再躲,也什麼都不必害怕了。

  她想奔進他懷裡尋求慰藉和保護,卻在擡頭接觸到他眸光的那一剎那,他眸底有種異樣阻止了她飛奔過去的沖動。

  「萊斯?」她不解的喚道。

  站在她面前的高大剽悍男人,突然陌生得不像是她兩年來深愛熟悉的丈夫,卻是個嚴厲鐵血無情的執法人員。

  「請把妳的手提袋扔過來。」萊斯冷冷地開口。

  「什麼?」她一臉茫然。

  「女士,請把妳的手提袋扔過來,並舉起雙手。」他身後的一名探員重複他的指令。

  也許是她終於嚇瘋了,所以一切都變得超乎現實的虛假可笑……出自於某種痛苦到麻痹的機械化動作,管娃慢慢地把手提袋拋過去,黑眸緊緊盯著他毫無表情的棕眸,卻看不出他的企圖,以及一向熟悉的溫柔。

  他就是佇立在那兒,高大偉岸的身軀強悍如鋼鐵,向來令她感覺到安全與幸福的強壯力量,在這一刻卻成了讓她膽戰心寒的危險源頭。

  「長官,」一名探員自她的手提袋裡翻出了一把黑色手.槍,略略檢查了下,難掩一絲遺憾地報告道:「是貝瑞塔,和史塔利與萊德中彈的槍型一樣,彈匣裡少了兩顆子彈,並有火藥擊發的氣味。」

  什、什麼?!

  管娃震驚得張口結舌。

  「束手就擒吧。」萊斯還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僅有嘴角微微抽動洩漏了一絲情緒的痕跡。「和我回去面對司法。」

  「我……爲什麼要殺他們?我有什麼理由殺他們?」她覺得自己掉入了一個瘋狂的世界。「難道你真的相信是我殺了他們?」

  她心愛的丈夫懷疑她是殺死他屬下的兇手……他眼底不帶一絲愛意地注視著她,不,他的眼神甚至帶著戒慎、敵視與憎恨。

  管娃大受打擊地踉蹌後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嘴唇顫抖著,想說點什麼,腦中卻一片空白,什麼話也擠不出來。

  「我都知道了。」他的語氣冰冷得令她幾乎心碎而死。

  「知道什麼?」她該死的想哭,更想尖叫,或是狠狠搥他一頓。

  「妳是被恐怖分子吸收的女間諜。」

  「我是……什麼?!」她生平頭一次目瞪口呆了。

  「我全都知道了。」他灼熱危險的目光幾乎在她身上盯出個大洞。「妳在這兩年內收集的情報和建立的人脈足以讓妳找到管道,讓鈾彈順利進入美國。不過妳還是失敗了,鈾彈被攔截,危機已經解除了。」

  他是在講什麼二流電影的台詞?他真是美國聯邦調查局的精英嗎?怎麼感覺上就是個腦袋灌了水泥奇蠢無比的大笨蛋?!

  「有人陷害我!你這個大白癡!」她吼了出來。

  「妳找人在公園裡假裝攻擊妳,昨天晚上入侵家裡的人也是妳安排的。」他冷冷地道,「我早該知道以家裡嚴密的保全系統,在不知道密碼的情況下,任何人絕不可能進得了大門,是妳給了他密碼,制造妳身陷危險的假像,也成功地讓我安排妳離開蘭利市,但是妳爲什麼要殺掉史塔利和萊德?就因爲怕他們拆穿妳要逃離美國的計劃?」

  管娃氣得渾身顫抖,恐懼、絕望和遭受背叛、傷害的痛楚啃噬著她的五臟六腑。

  「妳的身分曝光了。」他眸光灼灼地盯視著她,「我方證據齊全,妳已沒有任何辯白的借口。」

  這一刻,管娃的心痛得就像要爆開了。

  他真的相信這些鬼話?真的相信這兩年來的相處只是一場虛假的間諜戰?她究竟給了他什麼足夠的理由去相信,她就是他指控的那個人?

  「萊斯.赫本……」盡管在痛苦得彷佛淪落至烈火焚燒的地獄深處,管娃直視著他深邃的眸子,卻還是說不出充滿絕望與恨意的那三個字,所以她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地自齒間迸出:「你是個天殺的大豬頭!」

  萊斯眸光掠過一絲異光,在她身形微動的瞬間,持槍的手揚起,並扣下了扳機!

  砰的一聲,一陣灼熱劇痛感在她胸口爆炸了開來,她不敢相信地死死瞪著他,一手捂上活似心臟碎裂成千千萬萬片的胸口,慢慢跪倒了下來……

  萊斯.赫本,你居然真的對我開槍?

  剎那間,她覺得好冷、好冷,血液隨著劇烈的痛楚流出體外,仁慈的黑暗當頭籠罩了下來……

  我恨你……

  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死前咒罵了出來,但是當最後一絲光線消失的剎那間,管娃確信自己的心已先一步而死了。

  ※※※

  上帝垂憐。

  如果就這樣死了,一切結束得乾淨利落,對她來說也未嘗不是一種福氣。

  只可惜她沒死成。

  當管娃從昏昏沉沉卻又痛得讓人想罵髒話的狀態中蘇醒過來時,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藍登·布萊克那個討人厭的家夥。

  「……我有沒有那麼倒黴,連死了都和你待在同一層地獄啊?」她虛弱的嗓音裡充滿了厭惡和懊惱。

  她生前真有造口業造得那麼厲害嗎?

  「原來你是那樣看待我的?」藍登哼了一聲。

  「要改變形像已經太晚了……」她嗤笑一聲,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痛得臉色慘白、滿頭冷汗。「嘶——」

  「懶得跟女人一般見識。」藍登雙手抱臂,蹺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你死不了了吧?要是死不了,那我可以走了。」

  她好不容易才重新聚集足夠的力氣講話,「你……你說什麼?我……沒死?」

  「不然呢?」藍登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還翻白眼咧!

  「我在哪裡?」管娃轉頭看看四周,看見了白色的牆壁和點滴架,點滴的管子連接到她的右手上。「這是醫院?怎麼會?是你救了我?」

  她最後那句話嫌惡的意味實在太明顯了,藍登眼角微微抽搐了下。

  「相信我,我也很不想管這檔閑事。」他表情也很煩。

  「萊斯……」她咬牙,死命抑下突然湧現的、像是千刀萬剮般的心痛感。「他知道我沒死嗎?」

  藍登冷冷地注視著她,「我要是你,現在就不會擔心這種事,反正你活下來了,不是嗎?」

  「我怕他再殺死我一次。」她語氣苦澀得像是沙子刮過喉嚨。

  「沒有其他人知道你還活著。」他輕描淡寫地道。

  「爲什麼救我?」她才不相信他安什麼好心眼。「我不是你們FBI眼中的雙面女間諜嗎?」

  「FBI?」不知怎的,藍登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像嘲弄,不過他隨即聳了聳肩,「有些事你還是不要知道得太清楚比較好。」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將這一切當成作了場惡夢般地全數忘掉,包括史塔利和萊德的死,包括遭受槍擊的恐怖過程,甚至是兩年來原本幸福、如今卻顯得格外諷刺可悲的婚姻,以及萊斯·赫本這個男人。

  尤其是萊斯·赫本。

  她恨不得把腦中所有關於他的記憶全部清除得乾乾淨淨!

  比起他親手殺她更加令她受傷的是,他竟然會相信一個精心布置好的謊言和陷阱,輕易地全盤推翻了她愛他的事實?

  「你該不會要哭了吧?」藍登戒備地問。

  「哭你個死人頭!」她惡狠狠地吼回去,「你是哪只眼睛看見我在哭了?你視力有問題啊?去配副老花眼鏡吧你!」

  她爲什麼要哭?哭泣是弱者的專利品,她不是弱者,更不會爲了那個無情無義、冷血殘酷的王八蛋掉任何一滴眼淚!

  管娃十指緊握,指尖掐陷進掌心幾乎滲出血來。

  曾經立誓要愛她並守護她一生一世的丈夫,她最信任、最心愛的男人——

  竟然要她的命!

  「你真是頭潑辣的母老虎。」藍登嘖嘖搖頭,把椅子拉離病床遠一點。

  「怕被我咬死就快滾啊!」她現在完全不想看到任何會令自己聯想起萊斯·赫本那個大混蛋的人!

  「相信我,我連一分鍾都不想多留。」藍登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一雙藍眸緊盯著她,語帶警告的說:「管小姐,我勸你把這一切統統忘掉,閉緊嘴巴,好好過完下半輩子,否則你曾經以爲遠去的惡夢會再度回來將你生吞活剝得一乾二淨!」

  「你給我聽清楚——」管娃也瞪著他,心在顫抖,卻倔強地狠狠吐出一句話:「我恨透了跟他有關的任何人與事,我這輩子永遠、永遠不要再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

  「很好,那我們達成協議了。」藍登點點頭,高瘦的身形踩著優雅的步伐離開。

  她死死瞪著陽光燦爛的窗外,拼命壓抑著不讓悲傷痛苦的淚水滑落下來。

  「管小姐,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

  一個溫柔親切的女聲響了起來,管娃警戒地往後一躲,又痛得臉色煞白。

  幸運的是,因爲太痛,所以她反倒哭不出來了——只想罵髒話!

  「小心,你還不能亂動啊!」一名黑髮黑眼的護士對著她笑,說的還是她思念了兩年之久的台中腔國語。

  台中?這裡是台灣?她回到家了?

  她難以置信地望著護士,腦中足足空白了好幾秒,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

  「這是哪裡?」

  「這裡是署立台中醫院。」護士笑著回道,細心地檢查點滴,還順手幫她蓋被子。

  署、立、台、中、醫、院?!

  管娃整個人瞬間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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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春去秋來,一眨眼,又是兩年過去了。

  管娃是台中望族之後,平時就住在一間巴洛克式的六0年代洋房裡,手頭上擁有數間位於精華地段的房子,她拿來出租用,很快就恢複了去美國自助旅行前,那一個腰纏萬貫的包租婆身分。

  不同的是,去之前是牙尖嘴利、可愛性感的女孩,回來之後,卻變成了尖酸刻薄、心理變態的潑婦。

  並且開始以吃洩憤,短短兩年就胖了五公斤,胸部又大了好幾寸,每件襯衫的扣子都處在繃飛開來的危險邊緣。

  不過追求她的人依然多得像過江之鯽,因爲她揉和了性感和天真美豔的氣質,加上凹凸有致的豐滿身段,簡直是每個男人夢想中的女神。

  但是管娃只要一開口就足以釘死人,光是被她那張利嘴嚇跑的男人就不計其數,最後只剩下房客之一的顱面神經科醫師孔唯,和房客之二手工藝品店的老板史仁投。

  但前者只能認分地被她當弟弟,後者則是認命地被她當姊妹,因爲——

  「基本上,男人都是屎!」她朝孔唯和史仁投拋去了一個令他倆腳底發寒的鯊魚噬血笑容。「想當我男朋友或老公的下場,就是被扔到大度山上當肥料,你們確定還要追我嗎?」

  「呃,我們可以盡量不做出任何追求的動作,」孔唯小心翼翼伸手發問,「就是像這樣一直陪在你身邊,直到哪天有了結果?」

  「對啊,娃姊,我的心日月可鑒、唯天可表……」史仁投話還沒說完就趕緊閉嘴,因爲有把菜刀突然亮晃晃地插在他擱在桌上的指縫中間。

  管娃慢慢把菜刀拔回來,繼續切菜。「想死趁現在,我不介意晚上做人肉叉燒包。」

  自從兩年前回到台灣,她傷愈之後立刻到西螺找到當年鼎鼎大名西螺七崁的後人——老拳師和老劍師拜師學藝,習得一身足以保護自己的拳腳刀劍功夫。

  她永遠不再讓自己淪落到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乖乖束手就擒的悲慘無助處境裡!

  這輩子誰敢再威脅到她的生命及人生,就等著付出最沉重慘痛的代價!

  「啊,我突然想起晚上還有門診……」

  「我也該回店裡巡巡看看了……」

  孔唯和史仁投趁她還沒發飆前,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哼!」管娃拿起一根西洋芹緩緩咬了起來,臉上神情陰沉危險得可怕。

  吃完了西洋芹,她在粉紅色圍裙上隨意擦了擦手,抄起旁邊印好的招租宣傳單,檢查上頭有沒有哪裡印錯。

  時間:二0一0年

  地點:中部某大城市

  建築物:六0年代巴洛克舊洋房

  地址:自由路×段××號1-3F

  招租啓事:歡迎各界舉凡未婚妻、正妻、午妻、下堂妻……等等婚姻適應不良者參觀入住(逃婚者尤佳),環境幽雅,租金合理,保密度佳。

  房東兼保全簡介:爲美國CIA某高階探員前妻,資曆豐富,經驗可靠。

  意者電洽:(04)××××××××

  或E-mail:Who cares@yahoo.com.tw

  PS:非誠勿擾

  「等等!」她眯起了雙眼,直盯著手中的宣傳單,「什麼鬼啊?我寫的明明就是美國FBI某高階探員前妻,哪個天才印成CIA的?連美國聯邦調查局和美國中央情報局都分不清,那個白癡究竟有沒有看過好萊塢電影啊?」

  不行,得再叫他們重印!

  管娃伸手去拿電話的動作驀地一頓,又重新研究起了那幾個字眼。

  「嗯……」CIA聽起來比FBI還殺,好像也不賴嘛。

  她伸指彈了下宣傳單,「好吧,就這麼辦!」

  宣傳單貼在台中火車站後,成效還不錯。

  先是來了個遇上花心笨野狼,還患了流浪癖的吳春光。

  後來又來了個被丈夫徹底冷落,榮登傷心大老婆寶座的貝念品。

  再後來,來的是身爲童話王國大股東,還癡心暗戀了好朋友二十年的陳蘭齊。

  最後,她們都成爲了她最知心的好姊妹,只可惜來了又走,還是各自被她們幸福的歸宿給帶了回去。

  又只剩下孤零零的她了。

  管娃知道她們永遠會是她的好姊妹,也知道在這世上,除了她之外,還有其他人和她一樣,曾經嘗過那份甜蜜的幸福和夢醒過後的致命痛苦。

  她很高興她們最後仍然得到了幸福,但是在爲她們慶幸喜悅的同時,她也被兩年來以爲壓抑得很好,此時卻突如其來冒出的心痛狙擊了個正著!

  一整個早上故作無事的管娃,在水晶缽裡插滿了芬芳撲鼻的紅白兩色玫瑰花,烤了一籃子鬆餅和貝果,放了電台音樂,好讓離別變得不那麼的感傷。

  終於,還是捱到了那一刻,揮手對最後一個離去的陳蘭齊說再見,笑吟吟地站在門口的管娃,那挺得筆直的腰杆霎時再也沒有力氣撐住,她慢慢地蹲了下來。

  又有一個人離開她了。

  她疲憊地將臉埋進雙手裡,久久無法動彈。

  她生命中一直不斷地面對離別,高中時與父母死別,兩年前和丈夫生離,現在,又只能以祝福的心情,目送親如姊妹的好友走出她的生活……

  她痛恨離別。

  也恨透了萊斯·赫本,恨到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他,甚至是聽到他的名字。

  可是在內心深處的某個柔軟脆弱角落,她卻渴望著能夠再見他一面。

  說來可笑,她在恨透了他的同時,卻又刻骨銘心地強烈想念著他。

  他是她體內致命的情蠱,她只能拼死抑制他,卻始終無法真正將他從心底徹底根除。

  「不,我恨他,他也恨我……」她慢慢鬆開了手,露出蒼白如紙的臉色,喃喃自語,「而且我不能再見他,我不能讓他知道我沒死,因爲他還是會親自動手殺了我。」

  一切的仇恨來得太快、太快。

  在機場女廁的那個晚上,她的世界在瞬間翻覆了過來,愛變成了恨,安全變成了危險,愛她入骨的情人變成了置她於死地的敵人。

  至今,她想破頭猶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又一個謎團荊棘密布在過去的時光,她不能回頭,也無法找尋出答案,因爲唯一的答案還是通往死亡。

  誰能告訴她……她和他之間,究竟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身後電台正播放的是山形瑞秋沙啞感傷的溫柔歌聲,像是回答了她什麼,又像是帶走了些什麼——

  If I could take you away

  Pretend I was a queen

  What would you say?

  Would you think I'm unreal?

  'Cause everybody's got their way I should feel

  (如果我能帶你遠走高飛,就像我是一個女皇,你將會說什麼?你會不會覺得我不現實?因爲我應該站在別人的立場去爲他們考慮)

  Everybody's talking how I can't be your love

  But I want to be your love

  Want to be your love,for real

  Everybody's talking how I can`t be your love

  But I want to be your love

  Want to be your love for real

  (人們都說我不可能成爲你愛的人,但我依然想成爲你愛的人,成爲你的真愛。人們都說我不可能成爲你愛的人,但我依然想成爲你愛的人,成爲你的真愛)

  Want to be your everything

  Everything's talking and I am included in that

  Oh,how I try to be just okay

  Yeah,but all I ever really wanted was a little piece of you

  (渴望成爲你的一切,一切都深陷其中,我也無可自拔地掉入,噢,我只是在嘗試著讓自己沒事,是的,但我真正想要的只是你一丁點的愛……)

  ——歌名:Be Be Your Love/作詞:Rachael Yamagata

  「什麼歌嘛,我才沒那麼窩囊咧!」管娃說得咬牙切齒,眼淚卻越掉越多。

  ※※※

  維吉尼亞州  蘭利市

  萊斯·赫本站在上面釘著密密麻麻資訊照片的牆壁前,上頭有各種衛星照、建物平面照、目標的正面、側面標靶照片等等。

  寬敞的辦公室內,一壺咖啡正沸騰出濃郁香氣,四周寂然得像一個靜止凍結住的空間。

  萊斯依然高大挺拔如昔,合身的黑色西裝完美地包裹著寬肩窄腰長腿,剛毅內斂的氣質中隱約透著一抹冰冷疏離的無情。

  冰冷,疏離,無情。那是兩年前還未曾在他身上長駐的特質。

  他很沉默,比兩年前更沉默,深邃棕眸隨時保持著銳利精明的警戒。

  畢竟,兩年前的他才因爲自己的自信而栽了個大跟頭。

  那是他畢生永遠的痛……

  厚重玻璃門響起兩下輕敲聲,他迅速回頭,對門外屬下微一頷首,邊放下手上的資料。

  「長官,局長請您過去他辦公室一趟。」摩根探員是一年半前才自別的單位調來擔任他的助理,幹練、野心十足卻忠誠而服從,擁有成爲一名優秀探員的諸多特點。

  「知道了。」他點了點頭。

  摩根一頭紅髮梳理整齊在腦後盤成發髻,那張美豔的臉龐輕易就能躍上時尚雜志的封面,身爲局裡大半探員的夢中情人的摩根,向來穩健從容,此刻卻流露出少見的窘促忐忑。

  「呃,長官?」

  「還有什麼事嗎?」萊斯淡然地注視著她。

  「這個周末是我的生日,」摩根露出顛倒衆生的魅力笑容,「會有個慶生派對,局裡其他人也會去,不知道——」

  「我會準假的。」萊斯的目光再度回到手裡的文件上,「祝你們玩得愉快。你可以出去了。」

  「是,長官。」摩根強吞下懊惱失望的歎息,只得黯然離開。

  一見摩根滿臉沮喪地走出副局長辦公室,其他女性探員立刻圍了上來,好奇心旺盛地七嘴八舌追問——

  「怎麼樣?」

  「踢到鐵板了?」

  「我就知道萊斯副局長向來不參加任何派對,他很神秘低調的。」

  「我勸你們別再癡心妄想、自作多情了,萊斯副局長自從他妻子去世後,就一頭栽進工作中……」

  摩根擡起頭,美眸眯了起來。「等等,你知道這件內幕?快告訴我!」

  「呃……」驚覺失言的中年女探員登時噤聲。

  「如果你們不想在下一分鍾被調往鳥不生蛋的邊陲小鎮顧違規拖吊汽車……」

  局裡傳奇探員鮑伯·威爾森那冰冷如利刃的嗓音危險的響起,所有女探員瞬間頭皮一炸。「或是埋在流沙裡等著漸漸下沉的話,最好不要再提起這個絕對禁止談論的話題。」

  「是、是……」所有人點頭如搗蒜。

  鮑伯冷冷地環顧噤若寒蟬的衆人一眼,這才微帶滿意之色,像巡行的獵豹般離去。

  「那麼只要稍微透露一點點——」摩根還不死心。

  「噓!」中年女探員警告的瞥了她一眼。

  摩根咬著紅唇,再不甘願也只得暫時作罷。

  局長辦公室內,牆上掛著的是代表戰功彪炳的各色勳章,和與幾屆總統、參議員、衆議員合照的相片。

  肯德局長坐在那張舒適的皮椅上,這個位置他已經坐了將近三十年,能夠在危機密布的黑白世界和政治角力之下,依舊安然穩坐到現在,眼看著就快要退休了,這實在也是一項幾近媲美人類登上月球的艱巨成就。

  「孩子,坐。」肯德局長摘下老花眼鏡,老邁的臉龐上沒有絲毫公事公辦的嚴肅,只有濃濃的關懷之色。

  「謝長官。」萊斯在他對面坐了下來,腰杆挺得筆直。

  「孩子,我年紀大了,也看過了太多事……」肯德局長凝視著他淡然平靜的神情,歎了口氣。「我能了解你的感受。」

  「如果您指的是兩年前的事,那都過去了。」他平靜地開口,「一切已歸檔密封。」

  「人名可以歸檔,事件可以歸檔,但是你的心呢?」肯德局長不忍地看著他,「我知道你心裡一直不好受,你需要更多的時間淡忘一切,但是孩子,你真的該放開過去,大步向前了。未來還有屬於你的真正幸福,正等著你去發掘,你完全不必要將自己和……她,一起埋葬。」

  萊斯很平靜,平靜得像局長提起的一切完全對他沒有任何的殺傷力。

  「謝長官關心。」他嘴角微微牽動,露出一絲勉強稱作笑的細紋。「我會的。但目前我只想專注在工作上,中東局勢一直不穩,古巴和北韓仍然像兩顆不定時炸彈,我們部門必須投入比過去更多的心力『嚴密關注』這些事。」

  「好吧,我承認你說得對。」肯德局長知道面前這個最得力的助手向來意志如鋼,一旦決定了投入某件事,就會堅持做到完美。「但是我仍然希望你好好思考一下我說的話,工作是我們的人生使命,卻不是我們人生的全部,別把自己繃得太緊了。」

  「我明白,長官。」

  「還有,基於你是我最信任也是最得意的學生……」肯德局長微皺起眉頭,「藍登的部門最近狀況連連,我希望你能幫我好好調查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當然是私下,不公開的。」

  他皺了皺眉,隨即點點頭。「是。」

  「萊斯,」肯德局長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聲音低了下來,「你深知我們這一行的艱鉅,常常得做很多重大而又困難的決定,有太多詭譎難料的變數了。」

  他靜靜等待著局長說下去。

  「局裡有內賊。」肯德局長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吐出內心長久以來的懷疑。

  萊斯眸光倏地銳利了起來。

  「有太多不該洩漏的機密流了出去,而且是不著痕跡。」肯德局長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神蒼老卻精明如昔。「兩年前的鈾彈危機就是,我們差點攔截不及,若不是你處理得宜,事件早爆發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已經『處置』了她。」萊斯微眯起雙眼,「您的意思是,她還有局裡的內線同夥?」

  「沒錯,我們得逮到這個人。」肯德局長伸手搓了搓臉龐,搖搖頭道:「那人很聰明,潛伏得很隱密,沒有任何明顯的輕舉妄動,但是上個月情報組攔截到了一則訊息,是關於軍事衛星的機密資料,可惜情報組分析不出來源,無法成功逮著這個人。」

  「我會嚴密調查這件事的。」萊斯深沉的棕眸閃過一抹異光。

  「有任何的蛛絲馬跡,不管多細微,就算是看似無關緊要,都隨時向我報告。」

  「是的,長官。」

  回到副局長辦公室的萊斯,卷起襯衫袖子至手肘,鬆開領帶,倒了一杯黑咖啡,懷裡加密的手機突然響起兩聲特定簡訊的通知。

  他一震,立刻掏出手機按下了鍵,上頭出現的那一則訊息霎時令他心臟僵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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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台灣  台中

  管娃沒精打彩地對著一盤散發著濃濃起司香氣的義大利面,手裡叉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面條。

  溫馨的餐室裡只有她一個人,哦,還有一盆發芽了的「蒜頭」。

  陳蘭齊留下來的那盆號稱開花時,香味會帶給人幸福的紫色水仙花,時至今日,總算勉強脫離了蒜頭的蠢相,慢慢有青綠色的芽在茁壯長大,但是距離結苞開花,至少還有三千年那麼久……

  看得有夠礙眼。

  她才不相信什麼花香就能令人幸福的天方夜譚,難道它開出的是罌粟,讓人一聞一吃就會迷幻上癮?

  可這是春光、念品和蘭齊的祝福和好意,她若是丟進垃圾桶,萬一她們三個哪天回「娘家」時,發現它不見了,她可怎麼對她們交代?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氣惱地看著又纏繞在指尖的鬈曲長發……也是礙眼極了。

  天知道她爲什麼還要繼續留著這一頭煩人的長發?

  以前不剪,是因爲萊斯愛極了他的手緩緩梳過那蓬鬆如雲、光滑如緞的觸感,他每每都愛親自爲她洗頭,爲她吹乾這滿頭濃密的烏黑長發……

  心痛像記回旋踢重重踹上她的胸口,沖擊力大得令管娃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不能想!不要再想!

  不要再去想起他的溫柔,他的火熱,他寵愛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還有他強壯結實的肌肉緊緊貼著她赤裸柔軟身軀時,那全面進佔包圍吞噬她所有的喘息與酥麻戰栗難耐的激情……

  她孤獨了兩年的心和身體因狂野渴望的回憶,瞬間變得虛弱燥熱了起來,她夾緊雙腿,試圖抑制住那顫抖的渴求和悸動感。

  不,她不愛他,她也不需要他,她想念的只是和他之間那強烈狂猛的性愛交歡——就只是這樣而已。

  她叛逆地想著。

  對她而言,他就是精壯結實、狂野熱情的猛男種馬,她只是拿他來洩欲罷了。

  「我、根、本、不、愛、他!」她賭咒似地一個字一個字咬牙切齒吐出,「等哪天讓我找到比他還能令我滿足的男人,我就要把他忘得一乾二淨——」

  「不准。」

  她心臟瞬間像是麻痹了,不,是包括視力聽覺感官和五髒六腑四肢百骸,全部都僵硬冰冷麻痹掉了!

  她無法反應,不能回頭,突然其來在心裡爆炸開來的深深恐懼和深深渴望將她轟得頭暈目眩。

  這不是真的。

  萊斯·赫本不可能出現在台灣……台中……這裡……

  下一秒,求生的本能像打進血液裡的興奮劑迅速沸騰高漲,管娃想也不想地抄起盤子就往他的方向猛力扔去,雙腳自有意識地朝著不知演練過幾千幾萬遍的逃生路徑沖向後門!

  盤子碎了一地,她顧不得回頭確認有沒有砸中他,狂跳得幾乎裂胸而出的心臟瘋狂鼓噪著,她驚恐得腦袋一片空白,只記得逃。

  可是下一刻,她卻像被一堵厚牆或鋼門攔截撞上!

  「放開我!」她瘋狂的使出所會的拳腳功夫,甚至連掐捏撕咬都用上了,可恨的還是半點用處也沒有。

  「冷靜!」萊斯一雙強壯鐵臂牢牢地箍住她,完全不受她狂亂的攻擊而退縮。

  「你這個混帳王八蛋!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她又恨又罵,又哭又踹……她一定有咬傷了他哪裡,因爲她嘗到了自己的淚水和唇齒間鹹鹹的血腥味。

  老天,她居然真的傷到他了?!

  震驚像顆巨石砸中了她的腦袋,她恢複了些許理智,心疼剎那間強烈湧現,她停止掙紮和試圖痛扁他的動作,臉上又是淚水又是汗水的,鼻頭迅速紅了起來,塞住了喉嚨。

  「你……流血了?」她顫抖著唇,破碎的字句裡滿溢著痛楚的擔憂。「痛……不痛?」

  他那雙久違了的深邃棕眸緊緊地盯著她,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全吸納入那幽遠瞳孔的靈魂深處……

  在這電光石火間,管娃頓悟到一個事實——

  原來比起自己的性命,她更害怕他受到任何一絲絲的傷害!

  管娃驚震而凄涼的笑了。

  可是,顯然他並不像她那麼愛他,否則他不會那麼輕易就動手射殺她,連一絲一毫的猶豫也沒有。

  誰先愛上誰倒黴,愛著卡慘死……原來真有道理。

  管娃所有抵抗反擊的動力霎時消散無蹤,嬌小的身子軟軟地癱在他強健臂彎間,她心灰意冷地直視著他。

  「你動手吧!」

  再殺她一次,這次,他會成功的。

  「你胖了點。」

  她猛然一僵,隨即惡狠狠地怒瞪著他,「我是讓你動手殺我,沒讓你動口羞辱我!」

  該死的混球,知不知道體重是女人僅次於生命的大忌?他還不如一槍斃了她算了!

  「也更誘人了。」他眸底亮起了一抹笑意。

  這句解釋並沒有讓她心裡比較好過一點。

  管娃依舊憤怒地瞪著他,像是恨不得咬掉他的頭。

  「你還在等什麼?」她反唇相稽,「想在殺死我之前再調戲我一會兒?還是再來一場火熱的床上大戰?」

  「好提議。」他突然打橫將她抱起。

  「萊斯·赫本!你、你幹什麼?」她驚叫一聲,雙手環住他的頸項以免摔下去。

  「一如你建議的,在動手之前好好盡情享用你。」

  「什麼?」她倒抽了一口氣。「你這個殺千刀的大變態——」

  萊斯強硬地將她扛上二樓,正確無誤地踢開她的房門,把像小野貓般潑辣掙紮狠抓亂咬的她壓上了柔軟的大床。

  「萊斯·赫本你這個……唔!」她的嘴被他熾熱的吻牢牢封住,想抗議,卻被他靈活的舌頭輕易撬開了芬芳柔軟的唇瓣,熱烈地吸吮交纏了起來。

  他暗青色的胡碴摩挲著她幼嫩的肌膚,高大強健的體魄散發著幾乎燙痛了她的灼熱體溫,熟悉的氣息、熟悉的狂野、熟悉的碰觸全面籠罩包圍住她,管娃哽咽得想哭,卻又顫抖著緊緊攀住他的頸項。

  老天,她真的真的真的想死了他的味道!

  他倆之間爆發的熱情狂燒如火山烈焰,像是沒有明天似地迫不及待扯掉對方的衣衫,全然不讓任何一寸外來的異物阻隔在他倆之間。

  萊斯碩大堅硬的勃起緊緊抵著她早已濡濕了的腿心之間,隔著她薄如蟬翼的蕾絲小褲不斷前後摩擦著,直到她蜜徑芳汁溢淌得一塌胡塗,她嬌喘呻吟著,激情難耐地扭動著身子,想要他真正進去。

  「幫我……脫掉!」她喘息著命令道。

  「待會兒再脫。」他的舌尖改在她渾圓豐滿的酥胸前放火,輕含齧咬吸吮著那兩顆挺立如小紅豆的敏感蓓蕾,滿意地聽見她幾乎喘不過來的尖叫。

  「萊斯——」

  「再叫一遍。」

  「什……什麼?」不要在她快要被激情搞瘋的時候講她聽不懂的話好不好?

  「再叫一遍我的名字。」他呼吸濁熱凝重,聽起來也很喘,卻執拗地堅持道。

  「萊斯·赫本!我發誓你要是再這麼慢吞吞的磨蹭下去,我會——」她的威脅結束在他突如其來撕開她的蕾絲小褲,隨即被龐然巨物強硬沖進她體內的熾烈痛楚裡。

  「啊——」她無法呼吸,完全……不能呼吸……

  「老天,你又小又緊!」他渾身肌肉繃得好緊好緊,像是死命抵禦著那眼看就要崩裂的自制力。

  她緊窄甜蜜的滋味一如處子,他生怕自己會弄傷了她,從她剛剛那聲尖叫聽來,也許他已經撕裂了她……該死的!

  守身如玉的兩年來,她再也未曾感受到他強大的力量,一時間竟然忘了他有多麼強壯龐大,他碩大得像是她永遠也無法容納他……

  而他甚至才進去了一半!

  她試著放鬆自己,試著將他容納得更多、更深,可是她已經兩年沒有經曆過性事了,沒有辦法控制自己該怎麼做,才能再度讓他觸及她體內及靈魂最深處。

  「你、你先不要動……別動……」她痛得想哭,卻又瘋狂地想要他,只能急促地喘著氣,生恐他的任何一個動作都會再害她痛到哭爹喊娘。「讓、讓我……適應一下……」

  他全身肌肉繃得像鋼鐵般,盡管他最不願意的就是傷害她,可是她的懇求對他而言猶如最艱巨殘酷的指令,他咬牙極力壓抑下那想全力沖刺到底的狂猛沖動,汗水自他額頭、胸口不斷冒出、滾落。

  「老天,你會殺死我……」他呻吟出聲。

  管娃腦子裡蒸騰彌漫的情欲迷霧剎那間被那個字眼狠狠劃破、清除得一乾二淨!

  她不知從哪裡生出的力量猛然推開猝不及防的他,赤裸的身子翻逃到床頭角落處,一把抓起台燈高高舉起,恨恨地威脅道:「滾!」

  「娃娃?」萊斯困惑地僵在原地,不解地皺起雙眉。

  管娃咬著下唇,拼命克制那幾乎淹沒她的痛苦和深深的自我嫌惡。

  他上次差點就殺死了她,而這次前來執行對她的死刑,他不過是想在她死前再度利用、蹂躪她的身體,她竟然蠢得乖乖配合,並且忘我得就像個十足下賤的婊子!

  管娃,你怎麼能讓自己墮落可悲到這種地步?

  「娃娃……」

  「我叫你滾!」她抓住台燈的手開始顫抖起來,眼底的殺氣和恨意卻燃燒得越發狂熾。

  萊斯眸底再也無法掩飾地浮起一抹痛苦。

  「放下台燈,它對你而言太重了。」

  「幹你屁事!」她改用雙手緊緊抓住台燈,就像它是最後、也是唯一能保護她的武器。「我叫你滾出我家,滾出我的生命,聽到沒有?」

  「我不能。」他嗓音輕柔得幾不可聞。

  哦,對,她怎麼會忘了他骨子裡那根深蒂固、無可救藥、忠心耿耿的愛國主義?

  「天佑美國,美國萬歲。」她極度嘲諷地笑了出來,眼底卻半點笑意也無。「所以看在山姆大叔的份上,你不得不殲滅任何可能危及你國家的敵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對吧?」

  「你的口吻大可不必這麼諷刺。」他歎了口氣。

  「你的槍呢?怎麼這次沒帶槍?」她冰冷又憤怒的目光上下打量他,「還那麼輕易就脫掉衣服、卸下防備,你不怕我這個雙面女間諜趁機開槍打死你?哇,我真不敢相信,鼎鼎大名的萊斯·赫本竟然也有這麼掉漆的時候?」

  「什麼是掉漆?」他居然還有興致地略挑起濃眉詢問。

  「就是大意,失手、耍白癡……」她眯起雙眼,「等等,你是在耍我嗎?」

  「不。」他直視著她,眼神有一絲溫柔。「但是你有危險。」

  她嗤鼻道:「我當然有危險,你可是要來殺我呢!」

  「娃娃,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氣——」

  「不,我是恨你!」管娃沖口而出。

  萊斯神情一黯,像是當頭挨了一記重棍。

  執行過無數次生死交關的危險任務,也曆經過無數身心地獄般非人折磨的經驗,他都不曾有過畏懼、退縮,甚至是惶恐的軟弱情緒。

  他的工作,容不下脆弱。

  然而不管多可怕的嚴刑拷打,都比不上親耳聽見她說「恨他」的這一刻,所帶給他的撕心裂肺之痛。

  像這樣巨大到幾能輾碎靈魂、掏空一切的痛楚,只在兩年前,他親手槍殺她的那一瞬間有過。

  她就是他鋼鐵意志下的唯一弱點——對此,他永不懷疑。

  萊斯咬牙硬是忍下胸口那一波波幾乎擊潰他的尖銳劇痛感,深深吸了一口氣,力求平靜鎮定地道:「無論你是氣我還是恨我,你現在都必須跟我走。」

  只要能讓她平安活下去,不管再極端的手段,他都會不計代價,執行到底!

  「我哪兒也不去。」管娃手酸得再也捧不住純銅台燈,抖得好明顯。

  可下一秒,她手中的台燈不知怎的突然到他手上去了。

  「喂!」她心一顫。

  萊斯並沒有拿那盞純銅台燈敲死她,而是隨意置於一旁,大手抄起了被單遞給她。

  她她她……竟然完全忘了自己光溜溜的在他面前?

  管娃又羞又惱又氣憤,粗魯地抓過被單把春光外洩的自己緊緊裹住。

  「一架專機正在機場等著我們,帶著你的護照和隨身衣物,我們該離開了。」他開始套上黑色套頭衣衫和牛仔褲,性感的赤裸強壯體魄頓時顯得無與倫比的神秘危險迷人……

  停停停!

  管娃氣急敗壞地命令自己色欲薰心的腦袋清醒一點,專注在眼前詭異的狀況裡。

  「你要把我抓回美國受審?」她痛恨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不。」他給了她一個溫柔卻熾熱得幾乎融化她的眼神,卻沒打算再透露半點訊息。

  「如果你以爲我會再傻傻聽憑你的安排,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她強抑下怒火,冷冷地道:「我已經不是兩年前那個爲愛走天涯,蠢得無可救藥的笨女人!」

  「我知道。」他溫和地道。

  「知道就好……」話尚未說完,管娃突然眼前一黑,然後再也人事不知了。

  ※※※

  當管娃在私人專機裡醒來時,腦袋依然暈眩,有點想吐,像是吃了蒙汗藥,或被人在頸後點中了昏睡穴……或者宿醉?

  她躺著的枕頭很硬,卻有種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渾厚性感氣息。

  「老天……」她口齒不清地呻吟了起來,「我下次再也不喝那麼多了……」

  一定是宿醉,否則她躺的枕頭怎麼還會微微地抖動?

  「親愛的,喝杯咖啡好嗎?」一個低沉含笑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那種依稀仿佛的耳熟感,她心頭一熱,恍恍惚惚間像是回到了兩年前,每天早上被咖啡香和心愛丈夫的吻喚醒,幸福得令人歎息的美好記憶。

  「頭好重……」她捧著腦袋努力想恢複清醒,掙紮著坐了起來。

  「很抱歉打擾兩位的恩愛時光。」一個像是在憋笑的男中音突然出現。「這是機長報告,我們再三十分鍾降落。」

  萊斯濃眉皺了起來。

  管娃則是疑惑地望向來人。

  「孔唯?!」她倏地自萊斯的大腿上坐了起來,指著穿著機長服飾的孔唯失聲大叫。

  孔唯趕緊捂住一邊耳朵。「媽喂!」

  「你、你在這裡做什麼?」她的雷公吼還是沒有小聲點的跡像。

  「長官?」孔唯只得一臉求助地望向萊斯。

  「孔是我的屬下。」他對妻子微笑道。

  管娃滿臉震驚地瞪著他,然後是孔唯……也許是沖擊太大,她腦中迷霧瞬間消散了不少,理智和記憶漸漸浮現——

  「靠!」

  萊斯嗆到,孔唯則是二話不說地趕緊躲回駕駛艙。事情大條了!

  她一拳重重地揍進萊斯堅硬結實的腹肌裡。

  「噢。」他悶哼一聲,有些訝異於她出拳的有力。「好家夥,真的會痛呢!」

  「下次就是打斷你鼻梁!」管娃跳下他的大腿,雙手叉腰,橫眉豎目地瞪著他,「王八蛋萊斯·赫本!你竟然綁架我?!」

  「就技術層面上來說,是的。」他居然還好意思對著她笑,還笑得性感得誘人。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她現在沒有發春迷戀的心情,臉上滿是怒氣和戒備。「耍我很好玩嗎?還是打算像貓捉老鼠那樣玩弄一番之後,再賞我個痛快?」

  「冷靜點,聽我解釋。」他斂起笑容,溫和道。

  「我偏不冷靜,你想怎樣?」她已經受夠了他霸道專制、自以爲是的大男人行徑。

  不管他現在到底是要殺她還是救她,都無法抹滅他曾經親手殺她的殘酷事實。

  對此,她一輩子記恨到底!

  萊斯一如從前那般輕易讀出了她的心思,低聲道:「如果時光倒流,兩年前我還是會選擇開那一槍。」

  她一震,背脊竄過冰冷恐懼,卻怎麼也敵不過心頭那股深深劃過的痛楚感。

  是啊,她怎麼會忘了呢?

  她怎麼還會天真的以爲,自己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有多重要?

  絕望的痛苦牢牢地咬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只能選擇封閉自己所有的感官知覺,把所有的情緒鎖在心底最深處,一起淪落入最黑暗的深淵。

  「其實想想……」管娃輕聲開口,目光沒有半點喜怒之色地注視著他,「你再也不能傷害我,因爲兩年前那一槍,你就已經殺死我了。」

  萊斯身體一僵,臉色有些蒼白。「你還沒有聽完我的解釋。」

  「你的解釋不外乎,兩年前你搞錯了,誤會了我是雙面女間諜。再不就是那種好萊塢最愛演的動作大爛片劇情,有人要對我不利,所以你唯一保護我不受傷害的方法,就是先敵人一步殺了我。是哪一種?誤會?還是爛片?」

  他一時間無言以對。

  「……那一槍,是經過精準的計算。」長長的沉默後,他終於低啞的開口,「子彈會卡在距離心臟下方三寸的肋骨與肋骨之間,看似嚴重得足以一槍斃命,但是你會活下去的。」

  她應該要覺得好過一些,甚至是如釋重負。

  但是她爲什麼一點都不覺得他媽的好過?!

  「你知道這兩年來,每到陰雨天,我的肋骨、胸口就痛得像被人用扁鑽硬生生鑿開了一個洞嗎?」管娃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敘述一件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

  萊斯的臉色變得慘白如紙。

  「兩年來,我常常從惡夢中驚醒,滿身冷汗,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她的目光像是看著他,又像穿透了他,落在某個遙遠的地方。「我夢見史塔利和萊德一遍又一遍在我面前倒下、死去,每一次我都來不及救他們。我還夢見你一次又一次槍殺我,不達目的,絕不停手。」

  「娃娃……」他喉頭嚴重梗塞住。

  「我看了一年的心理醫生,吃了快兩年治療恐慌症和抗焦慮的藥。」她那嬌媚的小臉面無表情,「任何一輛經過我旁邊的汽車引擎逆火氣爆聲,或是突然在我身邊燃放的鞭炮,都可以把我嚇得無法動彈,因爲我以爲我再度中彈,並且死了。」

  他臉上痛苦萬分的自責愧悔之色,讓她的報複心稍稍滿足了些,但還不夠。

  永遠不夠。

  「你讓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甚至……」她用盡力氣才制止自己說出底下的那句話——不再相信自己。

  她不再相信自己還是那個有魅力、有自信,令人憐惜、欣賞,並且值得人深愛的管娃。

  他就不愛她,不是嗎?

  至少,沒她一直深信不疑地那麼愛她。

  他們的幸福婚姻只是建築在沙灘上的虛幻城堡,很美,卻脆弱得不堪一擊,任何一個浪頭打來,就足以毀壞崩塌。

  她也不再相信這個世界是安全的,人們基本上是善良的——如果是你最信任的人偏要了你的命,那麼,你還會對人性懷抱希望嗎?

  「對不起。」他低沉的聲音聽起來痛徹心扉。「當時,我只是想保護你,但萬萬沒想到——」

  深深虧欠懊悔的苦恨溢滿喉頭,萊斯再也說不下去、擠不出任何一個字眼來。

  管娃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

  這一生,她絕不允許自己再爲他心軟。

  「現在,就讓我們公事公辦。」她冷漠地開口,「我只想知道兩件事:一,我面臨什麼樣的危險?二,你要帶我到哪裡去?」

  萊斯苦澀地凝視著她,好半晌才勉力振作起精神,嗓音充滿壓抑地緩緩開口。

  「局裡的內賊發現你沒死,他勢必會再度拿你來威脅我。」說到這裡,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不過這次我會把你牢牢帶在我身邊,我絕不會讓你再受到任何一絲傷害。」

  「如果閣下記憶力沒壞的話,上次傷害我的人好像就是你,」她嗤地一笑,「你只要控制住那股朝我開槍的沖動就好了。」

  「娃娃……」他臉上滿是懊惱及悔恨,「我的確罪該萬死,但是你能不能暫且先放下對我的怒氣一分鍾?」

  「我可以忍到現在還沒跳機,你就該偷笑了。」她臉上神色很難看。

  「謝謝你,請繼續對我保持這樣的耐性。」他不禁鬆了口氣,「我們會在我的地盤落腳。」

  「什麼?」管娃臉上掠過一抹不知是感傷還是恐懼之色。

  「相信我。」

  ……媽啦,全世界她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他!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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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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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 00:47:1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她不想知道他到底哪來通天本領調派到私人專機,是借的?租的?還是買的?反正跟她一點屁關係都沒有!

  她只關心自己這種囚犯般的生活什麼時候可以結束。

  而且很可惡的是,萊斯居然把她安排住在他們家——呃,是他家隔壁另一棟白色大宅裡。

  「這不是那個臭屁維多利亞·波特她家嗎?」管娃環顧豪宅大廳內部,對他皺眉頭。

  維多利亞的先生是某大企業主管,每次家裡舉辦派對時,總愛帶著高高在上、紆尊降貴的笑容送邀請卡過來,一邊蔑視她的同時,一邊用恨不得當場剝去萊斯衣服的垂涎眼光猛盯著他。

  「波特夫妻『涉嫌』挪用公款加上投資失利,」他微微一笑,聳了聳肩。「上個星期售出房屋,搬走了,現在是一對同性戀人買下這棟房子。」

  「同性戀人?誰跟誰?」管娃懷疑地瞅著他,再四下打量了很是眼熟的室內布置風格。

  哼!別以爲她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

  「這就是你能想到的,對我而言最安全的住處?」她語氣裡掩不住濃濃嘲諷。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看你八成看過台灣七0年代的武俠劇。」她懶得再跟他五四三,逕自走向寬敞的餐室。「我餓了。」

  「吃晚餐,好主意。」他跟在她身後。

  管娃忍不住回頭給了他一個冰冷得足以凍僵人的淩厲眼神,只可惜赫本先生皮粗肉厚神經堅韌,一點也不怕。

  「我只會煮我自己要吃的份。」她打開冰箱,毫不意外地看見裡面應有盡有。

  他早把一切安排妥當,像是知道她一定會跟他回來,光想就讓人不爽。

  「我想念你的手藝。」萊斯渾身上下散發著雄性陽剛的優雅氣息,就連狀若閑適輕鬆地坐在長吧台前時,依然有著令人怦然心動的性感和危險。

  管娃厭惡極了自己切菜時略顯不穩的動作,可是又不想發洩般地猛剁,讓他誤以爲他的存在,對她還有任何一絲殘存的影響力。

  ——她在騙誰呀?

  因爲往日那種熟稔的親密、火熱感又回來了,如影隨形在她每一個舉手投足、每一次呼吸之間。

  她沒有在他熾熱的目光下切到手指還真是奇跡!

  「這兩年來,我天天吃漢堡和三明治。」萊斯著迷地看著她在食物上施魔法,在理智尚未來得及管束前,脫口而出。

  她努力咬著下唇,強忍住那抹突如其來的心疼。

  難怪他看起來瘦了好多。

  萊斯看起來也很後悔自己提了這件事,沉默片刻,突然起身,「我去看看他們的警衛狀況部署得如何了。」

  「喂!」她握緊刀柄,惡聲惡氣的喊了聲。

  他一怔,回過頭來。

  「不吃幹嘛不早點講?害我切這麼多菜,你是想我浪費食物,以後死了還得吃廚餘嗎?」她兇巴巴地瞪著他。

  萊斯破天荒地有一剎那反應不過來,微張嘴巴的傻愣模樣令她險些破功笑了出來。

  「先說好,我這輩子永遠不打算原諒你。」管娃眨眨眼,恢複冷冷的口氣,「但是我也不想成天維持在暴躁發飆的狀態,我還想多活幾年,所以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就盡量維持表面的和平,有異議沒有?」

  「沒有。」他直勾勾的眸光熾熱得令她心臟亂跳。

  「那你還等什麼?」她重重哼了一聲,繼續低頭切菜。「吃飯不用擺碗盤哪?」

  「是!」他露出兩年來首次出現的笑容。

  管娃剁剁剁地猛切菜,生怕自己一時意志不堅,又被男色誘惑,會忍不住在廚房裡就把他撲倒。

  禁欲兩年的恐怖副作用著實驚人啊!

  話說回來……這兩年,他呢?

  像他這麼一個精力如此旺盛的健康男人,怎麼可能會整整兩年都沒跟人家「這樣那樣」過?

  一想到他曾經跟別的女人翻雲覆雨,管娃剁菜的動作更加用力了。

  身爲女人,她是不是可以很有guts的把靈與欲分開呢?

  她的心氣恨他到瀕臨爆炸的邊緣,她的身體卻極度不爭氣地瘋狂渴望著他……不得不承認,她還是迷戀他性感陽剛的味道,貪戀他精實強悍的身體。

  嘿,她可是身心正常的女人,又是嫁過人的,並曾經過了兩年非常「性福」的夫妻生活,當然不能要求她像清純無知女孩那樣,只會睜著天真的大眼睛傻乎乎地望著帥哥,而不流口水的?

  也許——只是也許——她可以盡情享用他的身體,但是絕不把自己的心交出去,再也不愛上他,那麼,或者她就可以保護自己的心不再受到他的傷害。

  可行嗎?

  「天哪!如果現在是在演偶像劇的話,電視台的留言板上早就譙聲震天了吧?」她呻吟一聲,哀怨地把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裡。

  但她又不是在演偶像劇,她可是在活生生、血淋淋,殘酷的現實人生裡啊!

  現實人生裡,就是會有不講理的愛恨交織、糾纏不清的欲望、明知不該卻還是偏偏發生了的事,所以她才會既愛他又恨他,既厭惡他卻又該死的想要他。

  「再想下去,我腦袋都要冒煙了,算了,還是去沖個冷水澡好了。」她一把掀開被子跳下大床,光著小腳踩過柔軟的地毯。

  在冬天沖冷水澡然後得重感冒,總比在欲火焚身之下沖動的幹出什麼蠢事好吧?

  管娃走進浴室裡,再度不爽地發現熟悉的布置痕跡,就連她擺小盆栽的位置都一樣,還有她最喜歡的沐浴乳、洗髮乳、潤膚乳……

  靠!怎麼乳個沒完?

  此時此刻,她那肮髒齷齪的腦袋就不能想點跟「黃色廢料」無關的字眼嗎?

  「忍字忍,熬字熬,熬字底下一把火,忍字頭上一把刀……」她一面脫睡衣,口裡背誦著小學時期抄寫過的忍耐箴言,一面伸手旋開蓮蓬頭的開關。

  剎那間冰寒徹骨的水柱嘩啦啦灑了下來,管娃本能地尖叫了一聲,七手八腳地想關掉那簡直像湧自北極的急凍冰泉。

  她冰得渾身發抖打顫,好不容易找到水龍頭轉緊後,砰的一聲巨響,浴室門被人踹開了。

  「娃娃!」沖進來的是手持槍,臉色發青的萊斯·赫本!

  「你——在這裡幹什麼?!」管娃震驚萬分,指著他大叫。

  在最初膽戰心驚的瘋狂憂慮漸漸褪去後,萊斯臉上掠過了一絲尷尬。

  糟,被發現了。

  「……來說晚安?」他遲疑的回了句。

  「萊斯·赫本!」她從齒縫間擠出他的名字。

  他將槍收回槍袋,高舉雙手做出投降的安撫狀。「我可以解釋。」

  「解釋個鬼啦!你根本就是在監視我!」她怒氣沖天,沖上前想修理他一頓。

  看見渾然未意識到自己光裸誘人狀態的她,萊斯愧疚的眼神瞬間被火熱取代了,隨即立刻做出世上所有熱血沸騰的男人在這一刻都會做的事——

  一把接住了那光溜溜誘人的柔軟身子!

  「嘿!」管娃倒抽口涼氣,這才想起自己剛剛把衣服脫掉了。

  電光石火間,她的腦袋飛快閃過一個念頭——

  正所謂羊入虎口、自投羅網,說的就是她吧?

  那好,不忍了,老娘就跟你拼了!

  ※※※

  纏綿競宵,縱欲橫流的下場就是——

  她一個早上都下不了床。

  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酸痛,卻又出奇地完整滿足,好像又回到當年那個幸福滿溢的女人了……

  不,不不不!

  管娃警覺地擡起臉,昨夜的狂歡只證明了一件事——她果然有效法武則天豢養男寵的天分。

  所以在她被迫像個囚犯似的關在這個叫天天不應、喚地地不靈的大屋子裡,等待危機解除的期間,她絕對有權爲自己爭取到一些額外的紅利和補償——她要盡情享用萊斯·赫本迷死人的精壯身體,把他渾身上下的精力榨得一絲不剩,然後等一切事件結束後,就拍拍屁股走人!

  那幕萊斯咬著被子低低啜泣,她卻坐在床邊吊兒郎當地叼著根事後煙的幻想景像實在太誘人啦!

  「哈哈哈……」管娃仰天長笑,好不猖狂,「我果然是天才啊!」

  ……嗤,最好是啦!

  心底深處不知哪兒冒出一聲諷笑,立刻被她給硬生生壓制了回去。

  「總之,那些提倡『把男人踩在腳下』的女性主義者一定會愛死我了。」她得意洋洋地道。

  不過,下次還是得避免把他撩撥到全面失控,免得每次都淪落到渾身骨頭像是散了架一樣,腰都快斷了。

  「餓了吧?」低沉的男性嗓音和炸雞的味道同時出現,瞬間害她唾液急速分泌泛濫。

  咽下口水,歎了一口氣,管娃把被單裹在身上,努力在不弄痛酸乏身體的情形下坐了起來。

  「嗨。」早上已刮過胡子,下巴處有著暗青色胡碴,散發出濃濃男人味兒,嘴角揚笑的萊斯,整個人看起來簡直在發亮。

  就說了吧,這人肯定是倒采陰的大魔頭。

  而且,他有必要表現出一臉男性大大滿足之色嗎?

  管娃敢打賭,他一定以爲經過昨夜之後,再天大的事也都煙消雲散了……啐!

  「你都不累嗎?」她對他皺眉頭。

  「我看起來累嗎?」他笑容滿面。

  「就是一點也沒有,才想問你到底平常是吃什麼保養的。」她咕噥。

  「對不起,昨晚我太沖動了,有沒有弄痛你?」他伸手輕觸著她粉嫩臉頰,語氣帶著一絲自責。

  管娃情不自禁紅了紅,清清喉嚨道:「我先聲明,昨晚沖動的是我,撲倒你的也是我,所以你用不著負任何責任。還有,往後除了分享同一張床之外,你跟我沒有任何的關係。清楚了嗎?」

  萊斯濃眉微蹙,「等等……」

  「炸雞留下,你可以走了!」她像在趕一隻惱人的蒼蠅般揮揮手,裹著床單掙扎著下床走向浴室,努力不發出疼得齜牙咧嘴的抽氣聲。

  「娃娃——」他低沉的聲音裡透著一絲危險,「我們必須談一談。」

  「還有,除了深夜以外,不要動不動就往我屋裡跑,不要害我洩漏行蹤,要是有人摸上門來作掉我,我當了鬼,頭一個不放過的就是你!」嗓音甜美、口吻兇惡的恫喝自浴室方向傳來。

  「娃娃。」他又好氣又好笑,懊惱無奈地爬梳著頭髮。

  浴室裡,淋浴的水聲響亮,清晰宣示著拒絕。

  萊斯望著浴室方向,哭笑不得的神情緩緩斂起,繼之浮現的是一抹掩不住的惆悵痛楚。

  他真的必須好好跟她談一談,包括他們之間,包括目前的危機,包括……她的惡夢。

  昨夜,當欲火焚燒至天將亮時,他倆終於滿足而倦極睡去,他將她赤裸的身子緊緊抱在懷裡,沒有一絲空隙。

  兩年來他缺失了一大半的生命,這一刻再度恢複圓滿幸福。

  他輕吻她汗濕的額頭,環著她柔軟腰肢的手掌心清楚感覺到她暖暖的體溫,她身上的香氣,甜美得像一盤淋了奶油和楓糖漿的鬆餅,難怪自從遇到她之後,向來嚴謹自制的他,會像個幾天幾夜沒進食的餓死鬼般,迫不及待將她從頭到腳「吃」得乾乾淨淨。

  他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倏地,懷裡柔軟放鬆的小身子突地僵硬緊繃,萊斯一怔,還來不及反應,管娃逸出一聲受傷動物般恐懼慌亂又憤怒的悶悶低哮,並死命掙扎著。

  「怎麼了?」他臉色一變,雙臂如鐵地牢牢箍住她,生恐她在驚慌扭動間弄傷了自己。「娃娃?」

  她仿佛被某種驚悸可怕的邪惡追殺,嬌美的臉蛋扭曲著,拼死要掙脫他的懷抱,渾身顫抖得像發作中的癲癇病人。

  「不要開槍……不……」她嗚咽著、顫抖著。

  萊斯心一痛,將她抱得更緊,在她耳邊安撫道:「沒事了,我在這裡,噓——沒事了,你很安全,你很安全……」

  她淚流滿面地在他懷裡哆嗦著,卻始終無法逃離那如影隨形、窮追不放的恐怖夢魘。

  萊斯痛苦欲死,縱然正牢牢地將她攬護在懷裡,可是就在這一剎那,他卻發現自己非但沒能真正保護她,相反的,自己竟然就是她所有惡夢的來源!

  他居然親手將心愛的女人推入地獄深淵!老天,他是什麼樣的可怕丈夫?又算什麼男人?

  她的確有理由選擇一輩子不原諒他……

  火燒般的悲痛、自責與悔恨重重地鞭笞著萊斯,讓他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也無法思考,直到懷裡斷斷續續的喃語喚醒了他——

  「萊斯?萊斯……你、你在哪裡?」

  他急急應道:「我在這裡,我就在這裡!」

  她緊緊地環抱住他,緊得像是害怕他再度消失不見,像是一輩子都不準備放開他了。

  一剎那間,他像是又得到了救贖,因痛苦而僵停的心臟終於又漸漸恢複了跳動。

  他緊擁著她,把臉埋入她柔軟甜香的頸項間,眼眶再也抑不住灼熱濕潤了起來……

  「我究竟該怎麼做,才能真正不讓你受到任何一絲傷害?」

  望著傳出甜美哼歌聲的浴室方向,萊斯心疼憐惜地喃喃。

  ※※※

  接下來的幾天,管娃嚴格貫徹自己的計劃。

  白天,她對於常常出現在自己身邊的萊斯,依舊態度冷淡、愛理不理。

  深夜,她渾身上下洗香香,穿著性感睡衣,故意誘惑得他「兇性大發」,然後上演一場場熱騰騰又火辣辣的「這樣那樣」。

  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

  她的身體因頂級的歡愉而感到酣暢滿足,但是不知怎的,在她心裡的某個角落,卻總覺得像是少了什麼?

  那種缺少遺漏掉的東西,好像就只有在看見他眼底閃動著笑容時,才會隱約冒出頭來……

  管娃不敢再想下去了。

  雖然,她是有點好奇平常工作忙碌的他,爲什麼突然像變得很閑,老是出現在她視線內,不過她努力關閉好奇心,假裝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有時候他看起來很累,有時候他看起來很放鬆,也有時候他異常的沉默,就算人就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神魂卻像是在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

  但是他總記得對她微笑。

  就好像,她是他與單純而美好的世界之間唯一的聯系,好像看著她,他就能得到渴盼已久的寧靜與溫暖。

  管娃痛恨自己變得這麼感性。

  「等我哪天開始發神經的寫起詩,我就要去找心理醫生了。」她自言自語。

  這天黃昏,她百無聊賴地在料理台前揉著面團,打算烤個幾打巧克力餅乾,然後一個人把它們全吃光光;以吃來發洩,可見得她閑到有多煩躁。

  危機究竟何時才會解除?事件又什麼時候才能完全落幕?

  她不喜歡這種像是身陷迷霧、伸手不見五指的茫然感,也不喜歡自己再度成爲他人狙擊的目標,更不想再有任何人爲了保護她而死。

  不管是孔唯……還是他。

  一想到萊斯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她整顆心臟都抽搐絞擰了起來。

  「喂!」管娃沾滿面粉的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強迫自己清醒一點。

  萊斯·赫本已經成爲她生命中的過去式了,現在他們倆會打得那麼火熱,只是因爲危機而産生的激情——而每個人都知道,危機下産生的激情都維持不了多久。

  她憤然地抓起已分成一小團一小團的面團在烤盤上壓扁成形,混合著巧克力豆、肉桂和白核桃的餅乾烤出來一定很香、很美味……

  是萊斯最喜歡的口味。

  「媽啦!」她忍不住低咒一聲,沮喪地瞪著盤子上一個個無辜可愛的圓圓餅乾,「我是中邪了不成?幹嘛做他喜歡吃的口味?」

  由此可知,習慣果然是一種會要人命的詛咒。

  就在管娃懊惱認命地將烤盤放進烤箱裡,設定好火力和時間後,突然聽見外頭有車子駛近的聲音。

  盡管萊斯說,屋子所有窗戶都安裝了外表看不出來的特殊防彈和反光玻璃,從外面完全看不見屋裡的情形,她還是警覺地半蹲下來,忐忑不安地慢慢蹭到窗邊的白色矮廚櫃後頭,微微冒出頭望出去。

  那輛黑色轎車的目的地是隔壁。

  咦?

  一名穿著緊身套裝的美豔女子下了車,搖臀款擺的走上階梯,伸手按門鈴。

  「可惡的推銷員。」管娃沒有發覺自己在咬牙切齒。「是哪家公司這麼下流,竟然派出這麼辣的來?」

  幸好她老公——呃,萊斯——不是普通男人。

  也幸好他不在。

  就在管娃鬆了口氣的當兒,門突然開了!

  什麼?!他在家?

  他居然在家?他居然在家卻沒有過來找她?他居然在家又沒有過來找她還開了門讓美女進屋?

  管娃幾乎咬碎了一口貝齒,眼睜睜看著女子就這樣風情萬種地進了她家——不,是他家。

  天殺的萊斯·赫本居然讓一個那麼火辣的美人兒進家門?

  突如其來的嫉妒幾乎淹沒了她,胸口燃起了滾滾怒火,手指緊緊扳著矮櫃邊緣,用盡吃奶的力氣才克制住奪門而出,殺到隔壁捶門的沖動。

  冷靜,管娃,你要冷靜……萊斯·赫本跟你沒有任何關係,頂多只是床伴……你憑什麼管他家的閑事?又管他到底是要跟幾個美女翻雲覆雨?

  就算那個辣得噴火的美女是他認真交往的對像——她心臟一陣劇痛,幾乎無法喘息——你也去他的不在乎!

  管娃就這樣僵硬靠坐在廚房冰冷的地板上,不斷喃喃自我催眠,可是她仍舊無法自抑地側耳傾聽著隔壁的動靜。

  叮的一聲,烤箱內的餅乾烤好了。肉桂巧克力的甜蜜香氣卻因時間的流逝,由濃郁轉爲淡然,終至消逝無蹤。

  直到深夜,她都沒有聽到那輛車子駛離的聲音。

  管娃視而不見地凝視著黑暗,胸口空空的像是破了個大洞,絕望的冷風囂張地鑽進竄出。

  她應該爲美女進屋那麼久的他找合理的借口,但是她突然發現自己早已沒有任何資格替他找借口。

  因爲他什麼借口也不欠她。

  因爲是她自己親口說,他們之間什麼也不是……

  接下來一連三天,都是同樣的情形。

  同樣的那一個美豔女子到訪,他開門,然後她逗留到深夜,甚至是淩晨一兩點才離開。

  離去的時候,女子美麗的臉上表情滿足極了……

  管娃但願她當年親手挑選的那盞門燈不要那麼亮,亮到足以讓她隔著一段距離還看得見那女人臉上的燦爛幸福笑容。

  ……那原本該屬於她的笑容。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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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 00:47:3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管娃很安靜,異常的沉默。

  萊斯心裡浮現一抹警覺,不對勁,一定有什麼事發生。

  他今天在出門上班前,特地提前一小時,小心翼翼地閃避過任何人的視線,進入到隔壁的大宅裡。

  坐在餐台前的管娃看見他時,臉上沒有任何訝異之色,只是平靜地問他要不要喝咖啡。

  「謝謝。」他溫柔地看著她,微蹙起眉,「你黑眼圈很明顯,怎麼了?沒睡好嗎?」

  是不是又作惡夢了?

  「普通。」她若無其事地做了一大堆墨西哥玉米卷餅,裝了一盤給他,其他的準備待會兒讓「潛伏守衛」在屋子四周的孔唯他們吃。

  這種長時間的監視——或保護行動——令人很疲累,她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能做得到,又爲什麼要這麼做。

  動用了這麼多資源和人員,就是爲了保護一個她——FBI高級主管的前妻,值得嗎?

  她曾經相信他說的,敵人會不惜拿她來威脅他,但現在她突然覺得這一切都荒謬得可笑。

  她的存在,她的身分,就快不重要了。

  她應該爲此鬆一口氣嗎?

  「抱歉,這幾天比較忙,所以——」萊斯輕聲開口,想解釋這幾夜都沒陪伴在她身邊的原因。

  「我需要在意嗎?」管娃神情淡然地看著他。

  他一怔,目光閃過一抹痛楚。

  「你盡管專注在你的工作,還有揪出內賊、解除危機的這類重要大事上,只要能夠趕快結束這一切,就算你以後都不再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娃娃……」他胸口如遭重擊,痛苦地低喚。

  「我以爲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請把所有的精神放在你關注的事情上,不需要再爲了我分神,因爲沒必要。」

  「你就是我最關注的事!」

  「那就麻煩你在忙完後,記得把我送回台灣。」她站起來,「你慢用,我要回去睡個回籠覺。」

  「娃娃!」

  「你怎麼進來就怎麼出去,我不想讓人看見你出現在這裡。」她冷冷地拋下話,逕自上樓去了。

  萊斯僵直地坐在餐台前,任由撕裂般的苦痛將他啃咬吞噬得鮮血淋漓、遍體鱗傷。

  「難道我又做了什麼傷害她的錯事嗎?」他喃喃。

  「嗯咳!老大,也許……呃,是因爲你和摩根探員連續三天在屋裡孤男寡女相處到三更半夜……的原因吧?」

  萊斯塞在耳窩的超迷你訊號收接器突然響起。

  「我們在談公事。」萊斯回過神,壓低的嗓音裡有著明顯的憤慨。「而且那是障眼法!」

  「我當然相信你。」在屋外的孔唯慢條斯理地頂了頂眼鏡,「可是管娃……夫人心底想必另有想法。」

  「你是說她以爲我和摩根有染?」他一愣,不由得咒罵出一連串不堪入耳的粗話。「可惡!我怎麼沒想到?我真他媽的××××……」

  孔唯吃了一驚。真沒想到向來鎮靜沉穩如泰山的老大,竟然能譙出令人爲之膽戰的髒話來。

  看來再不趕緊充當一下愛神邱比特,幫這對固執得連出動大型軍用運輸機也拖不動的夫妻「調合」一下感情,在不久的將來——也許就是下一分鐘——肯定有人要爲此倒大楣了!

  想起老大曆年來因發飆而導致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恐怖紀錄……孔唯不禁打了寒顫。

  「報告老大,我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確定,夫人是在吃醋。」孔唯既狗腿卻也不失觀察敏銳地道:「吃醋是好事,吃醋代表她心底非常非常在乎你,所以才會一見到有美女去敲你的門就抓狂了。」

  「你確定?」萊斯心底冒出了一小簇希望的火,卻也忍不住一絲懷疑。

  「老大,我好歹也是正統醫科出身,還被迫當了兩年顱面神經科醫生,看過的臉孔和表情不計其數……」孔唯一向自認是做口碑的。「再加上負責潛伏在夫人身邊做了兩年跟屁蟲,所以我確信夫人是在吃醋,我看得出來,一點都沒錯!」

  「……所以你比我了解她?」萊斯沉沉的語氣有點危險。

  咦?

  「不不不,屬下完全不是這個意思。」孔唯嚇出一身冷汗,現在總算知道什麼叫作「不作中,不作保,不作媒人三代好」了。「我是說……呃,夫人愛你,你也愛夫人,你們現在只要稍微克服一點小小的難關,保證以後就會幸福美滿、平安快樂、鵬程萬裡、開張大吉……」

  「你可以閉嘴了。」萊斯沒好氣地結束通話。

  ※※※

  萊斯副局長因公出差時受了傷,所以連續幾日都在家中休養,摩根暗自慶幸自己因此有機會能常常送公文到副局長家。

  「副局長,您肋骨裂傷的部分好點了嗎?」在等待萊斯瀏覽公文的當兒,摩根面帶微笑,滿臉關懷地問。

  「好多了,多謝關心。」萊斯目光沒有從公文上擡起。

  摩根不著痕跡地移動一下坐姿,完美地展現出纖細腰肢和性感俏臀的線條。「對了……」

  他擡頭,蹙眉問:「什麼?」

  「您餓了嗎?」她露出殷勤笑容,「現在差不多接近晚餐時間,副局長是想出去吃,還是讓我幫您準備?」

  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有嘴角微微牽動。「如果你餓了,那我們今天就到這裡吧,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明天把南美洲那個案子的相關資料帶來,還有通訊部門的監聽內容,晚點傳給我。」萊斯緩慢起身,小心不牽動「疼痛的肋骨」,將公文遞回給她。

  「是。」摩根不知道自己究竟說錯或做錯了什麼,爲什麼今天副局長那麼早就趕她回去?

  難道是她語氣裡的熱切和邀約意味太明顯了嗎?

  摩根暗暗低咒自己的過度心急,忙斂起表情,挺直腰杆,努力表現出專業幹練的氣質。

  在打開大門的同時,她忍不住沖動回過頭,「副局長……」

  「晚安。」他頷下首。

  摩根所有湧到嘴邊的話只得咽了回去,有一絲失落黯然地喃喃:「長官再見。」

  佇立在門口的萊斯,故意停頓了片刻,溫柔眸光刻意望向隔壁那棟大宅方向。

  他希望管娃現在正在看。

  那麼她就會清楚發現,他和摩根真的只是公事公辦,毫無攙雜半點男女私情。

  半晌後,他關上門回到屋裡,隨手啓動防監聽系統,然後撥打那支秘密電話。

  「最新進度如何?」

  「老大,逮到人了!我們正在清查他們電腦裡的交易資料。」鮑伯的聲音裡有種終於捕獲到重要獵物的噬血滿足感,愉快地報告,「那些狗娘養的果然在電腦裡重重加密上鎖,不過洛克保證他最遲七十二小時內就可以破解完畢,追蹤出彙款帳戶和武器流向。」

  「知道了。」他沉聲道:「記得,叫洛克別用局裡那套程式,它有回溯功能,容易留下行跡。」

  「老大放心,洛克說他手頭上有個好用的小東西,任憑誰也追蹤不到。」鮑伯在電話那端突然頓了頓,充滿希冀地問:「那個……夫人的怒氣不知道消了沒?等我們回國後,有希望可以喝到珍珠奶茶嗎?」

  「我相信她還是很樂意泡給你們喝。」他有點感傷外加不是滋味。

  至於他……那就不一定了。

  她現在對他絲毫不假辭色,今天連下午茶的點心都沒他的份,他還是靠恐嚇手下才分到那麼一點點餅乾。

  對他而言,緝兇易如反掌,反恐是小意思,但是如何解除妻子的怒氣,才是令他頭痛棘手的大難題!

  萊斯長長籲了一口氣,略感無奈地坐入沙發裡,長指揉著太陽穴。

  兩年了,他暗中追蹤整樁陰謀已經兩年了,由中東到南美洲,自美國東岸到西岸,現在一切即將水落石出,照理說他應該感到如釋重負,但是隨著嚴密謊言包裹之下的真相漸漸剝露開來,他心頭的壓力越發沉重。

  追到最後,他不確定自己會喜歡最終到手的正確答案。

  ※※※

  都兩年了,他怎麼可能還沒移情別戀愛上誰?

  他是個正常健康的男人,絕對不可能保持兩年停機狀態,也許那種純粹男歡女愛發洩用的一夜情,對他而言毫不陌生。

  或許那名長相美豔的紅髮女人就是他的窩邊草,他的……好炮友呢!

  管娃知道自己這麼想是太下流也太扭曲了,可是她就像一頭失去自由的困獸,被關在這棟大房子裡半個月了,既不能出去透透氣,更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久了想不心理變態也難。

  她煩躁地在客廳裡來回踱步,這幾天來,就連做餅乾、烤蛋糕、狂轉電視新聞頻道邊罵白宮政客等種種行爲,都無法紓解她體內那不斷累積的緊張與焦躁窒息感。

  這一切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她到底哪年哪月才能脫離監牢般的生活,回到這兩年來一直牢牢掌握在她手裡的人生?

  她真是痛恨極了目前這種被動躲藏、軟弱又失控的日子。

  管娃腳步倏停。

  「我受夠了!」

  她已經給了他半個月的時間,現在,該是把人生主控權拿回來的時候了。

  她咚咚咚地沖上二樓,登上那通往小閣樓的窄窄階梯,砰砰砰地猛捶著門,「給我出來!」

  半晌後,孔唯滿臉謹慎地打開一道門縫,一臉陪笑的問:「呃,夫人有什麼事嗎?」

  她高高挑起一眉,「裡面只有你一個?」

  「對啊。」孔唯回答得好快,笑容好不燦爛。

  「鬼才信!」她哼了一聲。「我不管裡面到底有幾個人,或者屋外還有誰在監視,我有兩件事通知你們,並且請你們轉告你們『長官』——第一,再這樣憋下去我會發瘋,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出去外面走走。第二,我再給他一個禮拜的時間,七天後,我要回台灣,誰都別想阻止我。」

  她的宣布像炸彈般轟得孔唯嚇白了臉色。「夫人……」

  「我叫管娃,不是什麼狗屁夫人。」她突然露出一個嬌豔燦爛卻令他腳底板發涼的危險笑容。「再讓我聽到誰這麼叫我,我就在他食物裡放瀉藥。」

  「呃,是,夫——娃姊。」孔唯識相地改口,背上已汗濕了一片。

  「很好。」她滿意地點點頭,「在出門前,我會記得先幫你們做好午餐放桌上的。」

  「……謝娃姊。」孔唯臉上表情像吞了一整條山苦瓜。

  「不用客氣。」她就要轉身下樓。

  「那個……出門的事,是不是請你再鄭重考慮一下?」

  管娃的回答是重重甩上門!

  孔唯閃電般往後縮,幸虧差了那麼零點零零一寸,否則他就得被迫去做顱面重整了。

  他摸摸鼻子,回過頭對著一臉幸災樂禍的史仁投道:「下次換你去開門。」

  「休想。」史仁投縮了縮脖子,吐吐舌。

  「那現在怎麼辦?娃姊是認真的,我們得立刻向老大報告。」孔唯緊張道。

  「叫老大不忙的話,趕緊回來『身體力行』地說服娃姊打消念頭,否則事情就大條了!」史仁投伸手拿起那支專線電話。

  要是真讓娃姊發起瘋來,就是天王老子來也沒用。

  電話那端的萊斯聽完報告,沉默了片刻。

  「她能忍耐到現在才發作,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了。」他語氣裡的寵溺與憐愛之情毫不掩飾,淺笑道。

  難怪愛情能導致帝國滅亡,就連老大這樣一條鋼鐵般的熱血漢子,在面對心愛女人時,都會理智盡失。

  孔唯和史仁投不禁交換了一個「幸虧不是我」的慶幸眼神。

  「老大,那現在怎麼辦?」該請示的還是要請示。

  「你們就陪她出去走走吧。」萊斯略一思索,做出指示,「派廠牌不一的車輛做前後隨扈警備,先擬定好安全路線,遇襲時撤退、甩開敵人的計劃,除了主防彈車之外,安排第二輛接手備用的車……還有,她想去的地點先讓人清查現場,確定沒問題後再讓她下車。」

  哇塞,這是特勤局用來保護總統和副總統的全套高規格計劃嘛!

  「是,遵命。」孔唯滿臉欽敬之色。

  「別讓任何人車有機會追蹤到她的行蹤。」

  「是!」

  但是稍後,當管娃知道孔唯要和她一起出門後,卻是無比激烈地反對了起來——

  「誰都不准跟我出門!」她心臟狂跳,幾乎失控大吼。

  史塔利和萊德就是貼身保護她,才會成爲敵人狙擊的目標。

  「很抱歉,娃姊,在這件事情上你沒得選擇。」孔唯很認真嚴肅。

  「我是說真的,」她說得咬牙切齒。「誰都不准跟我出去。還有,你們不如乾脆在頭上豎一支『來殺我吧』的霓虹告示牌好了!」

  她這輩子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個人死在她身邊!

  孔唯眼裡浮起溫和憐憫之色,低聲道:「史塔利和萊德的悲劇不會重演的。娃姊,相信我們,這次我們知道面對的是什麼。」

  「不,」她喉頭發乾,眼眶灼熱,手撐著餐台邊緣緩緩坐了下來,「不行……我不要。」

  她的性命沒有比任何人值錢,如果她的存在只是威脅到更多人的生命,那麼……管娃不禁哽咽了,那麼她寧願自己兩年前就死在萊斯的槍下。

  不,甚至在更早前,要是她在公園遇劫的那一天就死了,那麼史塔利和萊德就不必爲她犧牲生命,她也不用面對接下來痛徹心扉的打擊,以及兩年來如影隨形的惡夢和心痛。

  「娃姊……」孔唯不忍地看著她,遲疑地開口。

  她搖搖頭,鎮定下激動的情緒,深吸一口氣,暗啞地道:「我不出去了。」

  「啊?」孔唯一愣。

  「耳垢沒挖乾淨啊?」她擡頭瞪了他一眼,「我說我不出門了。」

  「好耶!」孔唯又驚又喜,鬆了一口氣。

  「好餓。」她倏地站起來,走向大冰箱,拉開門大動作翻找起食材,「我要炸香雞排來吃,配珍珠奶茶……胖死算了。」

  娃姊只要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用狂吃來發洩,然後胖了一兩公斤就會嚷嚷著要減肥。

  看著兩年來熟悉的戲碼再度上演,孔唯想笑又不敢,只得努力憋著。

  ※※※

  深夜時分,當那個高大的身影鬼魅般無聲出現在月光掩映的落地窗前時,管娃並沒有半點吃驚。

  她就知道他今晚會來。

  但是她今晚完全沒有一絲縱橫欲海的心情。

  「嗨。」他靜靜地在她床沿坐下,輕聲道:「睡不著?」

  「七天後,我要回家。」有些事可以讓步,有些事則不。

  靜謐昏暗的室內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但管娃仍敏銳地感覺到他僵硬了一瞬。

  「一切就快結束了,」半晌後,萊斯聲音低沉的開口,「但就算事件落幕,我也不會讓你走。」

  「我們之間也已經結束了。」她說得有些咬牙。

  「娃娃,別再跟我賭氣。」他疲倦地歎了一口氣,「你知道我們兩個永遠不可能放開對方。」

  「怎麼會?」她想起過去兩年沒有他的時光,雖然很辛苦,但總也活得下去。

  「我不要你再離開我。」他直直地凝視她。

  她滿心苦澀,卻語氣嘲諷地道:「這種事一回生兩回熟,只要多加練習就可以了。再說,不是已經有人自願成爲你婚姻裡的『下一位』了嗎?」

  「你果然在吃醋。」萊斯的語氣裡有一絲受寵若驚。

  她小臉迅速發燙了起來,不禁暗自慶幸起夜色太黑,室內又沒開燈。

  但,這並不表示她承認自己在吃醋。

  「我說過了,我才不在乎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有紅髮美女、金髮美女、棕髮美女輪番爬上你的床……」她語氣裡的醋味明明就濃得嗆死人。「我們之間早在兩年前你對我開槍的那一剎那,就結束得乾乾淨淨了。」

  想起那一幕,她永遠心痛。

  所以理智上她雖然勉強接受他的理由和計劃,情感上卻不能。

  她心裡永遠有陰影,不知道類似的事件什麼時候又會發生。

  就因爲他擅自決定什麼對她才是最好的,所以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無論她願不願意,都只得面對與接受嗎?

  「娃娃,我向你發誓,以後絕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他沉痛的語氣裡透著一股鋼鐵般的堅定。

  兩年前,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得令他措手不及。

  在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內,他只能靠著沉穩與幹練,當機立斷做出最果決的決定——

  管娃唯有消失,才能躲開這一切危險!

  但是他真的沒想到,在未能清楚明白告知她的情況下,會給她帶來這麼大的傷害。

  坦白說,在那一瞬間他不是沒有想過,應該要先警告她,但是危機逼近得太快,他也害怕她在知情之後會拒絕離開。

  她是那麼地愛他——對此,他向來深知不疑——以她的性格,又怎麼可能在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下離開他?

  「我才不相信你。」管娃反唇相稽,只想讓他知道自己有多麼憤慨痛苦。

  岑寂僵凝在午夜冰冷的空氣中。

  萊斯沉默了很久、很久。

  那坐在床沿的高大身形透著一絲落寞,讓管娃突然有種莫名心慌、亂了手腳的感覺。

  她……話是不是說太重了?

  「信任不是婚姻裡很重要的一部分嗎?你根本就不信任我,所以才會什麼都不告訴我。」她越說越激動。「我是——曾經是你老婆,不是你的部屬,不是你做好任何決定,我只要負責配合執行就好了。我當然知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保護我,可是你有時候也該問問我的想法和立場,不是嗎?」

  萊斯怔怔地看著她。

  可惡!她就知道這種大男人聽不懂啦!

  「如果我從現在開始學習,你可以答應我不走嗎?」他語氣裡如履薄冰的小小希冀,害她不禁鼻頭一酸。

  管娃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才壓抑下想緊緊擁抱他,或是失聲痛哭的沖動。

  可惡的家夥!爲什麼他總能一次又一次突破她自以爲嚴密的銅牆鐵壁,輕易就擊垮了她好不容易建築起來的決心?

  她應該恨他,卻又害怕自己一直以來緊緊咬住他過去的錯誤不放,只是借口,事實上,是她自己沒有勇氣面對下一波可能出現的傷害。

  她也怕自己沒那麼堅強,怕他終有一天會知道,原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霹靂嬌妻,其實在內心深處膽戰畏縮得像只小老鼠。

  她根本不是他以爲的那個女人。

  「我必須回去。」管娃嘴唇微微顫抖,她痛恨自己不勇敢,並且軟弱無能到根本配不上他。「我的人生,是在那個海島上,不是在這兒。」

  「不。」他臉色變了。

  「你的國家不是我的國家,你的世界也不是我的世界。」她低聲道,神情有些黯然神傷。「萊斯,事實證明我禁不起考驗,我無法適應你的人生……沒錯,我曾經一度以爲我可以,而且我的確做得很好,但是當考驗一來,我被擊潰得很慘很慘。」

  「兩年前是我沒能及時阻止戰火燒到家門前,沒盡好保護你的責任。」他臉上滿是深切自責的痛楚。「如果……如果我的工作真的帶給你這麼大的恐懼和傷害,那麼等這次事件結束後,我會請調到司法部,或其他任何能讓你放心的單位……我絕不再讓你受到相同的煎熬。」

  她眼眶浮現一片淚霧,心緊緊揪得好疼、好疼。

  可憐的萊斯,爲了一個懦弱的妻子選擇放棄他最專精擅長的工作,就像個驍勇善戰的戰士被迫離開屬於自己的戰場,轉而下田耕作一樣悲慘。

  老天,她竟然變成了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種自私膚淺女人?!

  「聽我說,」她喉頭乾得像砂紙磨過,艱難地開口,「我不要你去妥協、放棄自己的信念與奮戰的目標,就算是爲了我,也不行。」

  「如果這是唯一能讓你留下來的方法,」黑夜中,萊斯棕眸裡閃動著決心的光芒。「我願意。」

  一向愛國至上,素來以自己的工作爲榮爲傲的萊斯,竟然爲了她甘願舍棄站在扞衛國家的第一防線?

  管娃在這一刻全面崩潰投降了。

  「笨蛋!」她哭了。

  「娃娃?」萊斯登時手足失措,焦急地將她攬入懷裡。「老天,別哭……怎麼了?怎麼回事?」

  「你走開啦!」她把臉埋在他結實的胸前哭得好慘,模糊的嗓音兇狠得像是想砍人,含糊不清地咒罵些什麼。

  他只勉強聽清楚了其中幾個字眼:驢蛋……白癡……無腦男……去給馬踢……等等,讓他在心疼不舍中,又不禁有一絲好笑。

  看來在這兩年裡,他心愛的妻子對於罵人的詞彙又有了更上一層樓的獨到心得。

  但,他終於又能將她擁在懷裡了,感謝老天!

  萊斯緊緊擁著懷裡嬌小柔軟的身子,在這一刻,心裡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幸福。

  在那夜累積的情緒發洩過後,他們之間開始維持起一種中立國般的特殊奇妙狀態。

  她沒有再說出要走或是要留的話,他也小心地不去踩她敏感的地雷區,識相地不在此時又提起「留在美國,永遠在我身邊」的相關字眼。

  他們都在等待,等待事情變得更好或是更壞。

  但萊斯擁有扭轉一切劣勢爲優勢的強大能力,對於他們的未來,他始終自信滿滿,絕不讓任何人與事,甚至是負面想法,動搖了他的自信。

  管娃卻是陷入了一種台灣諺語裡所謂「時到時擔當,沒米才煮番薯湯」的自暴自棄狀態裡。

  反正哪一段關係不是自然好轉,就是自動斃命,想那麼多也沒用。

  近來,管娃所有繃緊的神經開始放鬆下來,又回到了在台中家裡的生活一樣,閑散慵懶。

  嗯,除了不能自由自在出去買菜、收租、恫喝難相處的白目鄰居外,大致上還挺相像的。

  不過有一點是在家時沒機會享受過的福利,那就是每天晚上都有個強壯的猛男陪睡。所以總的來說,除了時時得擔心性命有危險外,其餘的倒是沒什麼好抱怨的。

  只是她總覺得仿佛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是什麼呢?

  算了。她聳聳肩,想不起來的就代表其實也沒那麼重要。

  「娃姊,你這幾天表情看起來好慈眉善目,」孔唯下樓來拿晚餐的時候,忍不住打量四周氣場。「真是一片祥和啊!」

  「我最近突然不想再造口業了。」她正攪拌著做銅羅燒的面糊,聞言哼了一聲。「爲了一群笨蛋下拔舌地獄,一點也不值得。」

  拈起一塊炭烤醬汁豬排塞進嘴裡的孔唯險些噎到。

  「用不著那麼驚喜。」她睨了他一眼,「女人是善變的,也許下一秒我又會開始以尖酸刻薄的損人行徑爲樂。」

  「娃姊,是說我還是比較適應這樣的你耶!」孔唯老實說。

  「你們都有被虐狂。」她邊說邊打了一顆雞蛋到面糊裡。「你的銅羅燒要夾紅豆還是卡士達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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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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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 00:47: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摩根探員!」

  在敞亮的長廊上,一身白色西裝的藍登喚住了抱著檔案的摩根。

  「是,長官。」摩根停住腳步。

  「這幾天你老板沒上班?」藍登嘴裡咬著一截戒煙含片,冰冷藍眸閑閑盯著她。

  摩根眉心微蹙,謹慎地回答,「是。」

  「聽說出任務時受傷了?」

  「長官爲什麼想知道?」摩根眯起眼睛,警覺的問。

  「果然是偉大的萊斯·赫本底下的人。」藍登嗤了一聲,攤攤手,「怎麼?我看起來像是要打探他的動靜,然後趁機在他背後捅一刀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長官。」摩根有一絲不安。

  「摩根探員,你到這個部門多久了?」

  「一年又七個月。」

  「還適應嗎?」

  「一切都很好。」摩根越來越不自在。

  「如果你覺得不喜歡的話,那麼可以來我的部門,我隨時——」藍登雖然在笑,目光卻咄咄逼人。

  「藍登,光天化日之下大刺刺挖我的人……」一個低沉有力的嗓音不冷不熱響起。「就算是你,也未免太窩囊了。」

  「副局長?」摩根驚喜的望向來人。

  高大挺拔,穿著一襲筆挺深藍色西裝,渾身散發著優雅的萊斯緩緩走來。

  藍登冷冷地擡眼看他,「嗯哼,萊斯·赫本,時時不忘英雄救美?」

  「摩根探員是我的員工,」萊斯走近他倆,似笑非笑地道:「她必須隨時保持專注敏銳的心智,不受工作以外的因素打擾。摩根,你可以先離開了。」

  「是,長官。」摩根從來沒有這麼高興被打發走過。

  見那紅髮美人急急消失在長廊那一端,藍登慢吞吞望向萊斯,「你還是那麼混球。」

  「我知道。」

  「還有,擅自調查我的部門,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藍登的笑意寒如冰。

  萊斯沒有絲毫的退縮,「藍登,你的部門有什麼不能曝光的『麻煩』嗎?」

  「不勞費心。」藍登嘴角緊抿,諷刺道:「管好你的行動處和情報處就好,別來動我的管理處和科技處。」

  萊斯面無表情地道:「藍登,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嘖嘖嘖!一貫的神通廣大,無所不知。」藍登眼底嘲弄意味更濃了。「爲什麼我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呢?」

  萊斯銳利眸光只是直直地盯著他,藍登眼底的嘲諷之色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警覺。

  「但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萊斯輕聲道。

  「彼此彼此。」

  ※※※

  管娃一個早上吐得七葷八素。

  她靠在馬桶邊喘氣,滿頭大汗,暗自詛咒昨天晚上孔唯好心煮的晚餐。

  「我就知道那個漢堡怪怪的……」她打濕了一條毛巾貼在額頭上,「哪個正常人會在牛絞肉裡混蟹肉?他以爲他是海綿寶寶啊?」

  「娃娃?」萊斯出現在浴室門口,臉色一變,大步沖向她。

  「吃壞肚子。」她偎在他懷裡呻吟,臉色發青。

  「我帶你去醫院!」他將她攔腰抱起,急急奔出房間下樓。

  「等等,不!」她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我不能去醫院……你忘記有人要殺我了嗎?」

  有心人不是可以輕易從就診的資料查到她嗎?她不要到時候身分暴露,將自己和他卷入危險之中。

  萊斯腳步硬生生停頓住,低咒了一聲。

  「你有腸胃藥嗎?也許我吃幾顆藥就好了。」她強抑下陣陣上湧翻騰的胃酸。

  「不行。」他濃眉緊緊打結。「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差。」

  但她說得對,安全問題也不能不顧慮。

  「那好,換B計劃。」他斷然道。

  「什麼B計劃?」還沒等到他的回答,管娃又開始臉色發白了。「等、等一下,先讓我去找一下馬桶,嘔——」

  三十分鍾後,一臉病懨懨的管娃被他抱進一棟溫馨可愛的小屋裡。

  「這是哪裡?」她被他輕手輕腳地放進沙發裡,努力抑下想吐的沖動,勉強睜開眼皮環顧四周。

  「醫院。」

  「醫院?」那爲什麼會有那麼多貓貓狗狗?

  他把她帶來獸醫院?!

  「喂!」管娃虛弱又憤慨地抗議,「我又不是小動物——」

  「親愛的,相信我。」

  「不要再叫我『親愛的』,你們美國人動不動就亂喊人親愛的……」

  「萊斯?」一名穿著圍裙的老奶奶走進來,手上拎了只籠子,一臉驚喜萬分。「萊斯·赫本?我真不敢相信——」

  「嗨,海莉奶奶。」他對著老奶奶微笑,上前和她擁抱。

  管娃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愣愣地看著這一切。

  「這個可愛的小東西是誰?」海莉奶奶走近,笑吟吟地上下打量她。「我聽說你幾年前結婚了,這位小姑娘該不會就是那個幸運的新娘子吧?」

  「幸運?」她臉上神情有一絲古怪,低聲嘀咕,「是啊,我真夠幸運的……」

  幸運到被追殺、被槍擊、被軟禁……現在還食物中毒。

  自從嫁給他之後,她的生活有夠精彩的。

  「你好,我是海莉奶奶。」老奶奶對著她慈祥笑著。

  她心下一暖,回以一笑。「你好,我是管娃。您是萊斯的……親戚嗎?」

  「噢,親愛的,」海莉奶奶笑得好親切迷人。「我和萊斯的關係比那個還要親。」

  管娃一怔。

  「咳!」萊斯清了清喉嚨,「我以前逮捕過海莉奶奶。」

  「什麼?」她呆住。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已經金盆洗手了,」海莉奶奶透過老花眼鏡睨了萊斯一眼。「否則小夥子怎麼可能放過我呀?你說是不是?」

  「欸……」她遲疑地看著海莉奶奶,好奇心還是壓過了一切。「可以請教您以前的職業是?」

  海莉奶奶征詢地望向萊斯,後者微微頷首,臉上有一絲苦笑。

  天知道他努力隱藏了多年,就是希望娃娃別知道太多關於他工作裡的複雜性。

  「親愛的,我以前是墨西哥的職業殺手,」海莉奶奶努力在笑容裡加入一絲懺悔,「有個外號叫『殺人醫生』,專長是醫療和下毒。不過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我殺的都是一些有利益糾紛的毒梟啦、收賄貪贓的警察啦……」

  「我想我了解了。」管娃眨巴著眼睛,明知道不應該,臉上還是浮起一抹崇拜的驚歎之色。「哇!」

  「萊斯,我喜歡你的小新娘。」海莉奶奶笑得好開心,親密地摟了下管娃。「她很特別,難怪鼎鼎大名的萊斯·赫本也會栽在愛情的手上!」

  「海莉奶奶,我們是不是應該先辦正事了?」他臉上掠過一絲難得的尷尬潮紅,再次清了清喉嚨。「她身體不太舒服,早上吐了很多次,也許是食物中毒,可以麻煩你幫她看看嗎?」

  「當然沒問題,老是治療那些可愛的飛禽走獸也有點無聊了。」海莉奶奶拍拍管娃的手背,「親愛的,別怕,什麼病我都能醫……等我拿一下診療箱。」

  「謝謝你,海莉奶奶。」

  待海莉奶奶進入另一個房間後,管娃望向隨時保持警戒狀態的萊斯。

  「仔細想想,其實你的工作也挺有趣的嘛。」

  「是還不賴。」

  「如果能再避開槍殺、陰謀、中彈之類的,就更完美了。」她澀澀地道。

  「對不起。」他滿臉歉然。

  「不用跟我對不起,那是你的人生,精彩,詭詐,危機重重,但是總的來說,是一種很了不起的生活形態。」

  「我會嘗試改變的。」

  「我再說一次,」她強調,「不要爲了我改變。」

  萊斯眸底再次閃過一抹懊惱沮喪的神色。

  「小倆口吵嘴也是爲感情升溫的一種好方法。」海莉奶奶笑咪咪地提著診療箱走了出來,「咦?怎麼停了?不用在意我,繼續啊,當我不存在就行了。」

  「海莉奶奶。」萊斯歎了口氣。

  「好好好,我知道,辦正事要緊。你也知道人老了就碎嘴,我也控制不住自己呀,等你將來活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在可惡的地心引力下,什麼都鬆了,包括嘴皮也是。」海莉奶奶還是碎碎念著,邊取出聽診器和其他用具,「親愛的,來,張開嘴巴,讓我看看你的舌苔。最近食欲很好嗎?嗯,除了嘔酸水之外,會不會嗜睡或覺得容易累?」

  問診了半晌後,海莉奶奶摘下臉上的老花眼鏡。

  「她怎麼樣了?需要吃藥嗎?還是送醫院?」萊斯急切地問。

  「我應該不用去醫院吧?」管娃揉了揉胃,吶吶道:「我現在好像好多了,比較沒那麼想吐了。」

  「孩子們,雖然我對我精湛的醫術非常有信心,我也確定現在是什麼狀況,」海莉奶奶對他們露出一個燦爛笑容,「不過我還是誠心誠意地建議你們去醫院驗尿,或是買支驗孕棒檢查一下。」

  「什麼?!」萊斯和管娃不約而同地沖口而出。

  「恭喜!我想你們要做爸媽了。」

  ※※※

  管娃覺得自己像是在作夢一樣,但不確定到底是美夢還是惡夢。

  她居然懷孕了?有小寶寶了?

  難道老天爺還嫌現在情況不夠複雜嗎?

  她不禁瞥向從剛剛一路傻笑到現在的萊斯,突然覺得在那張陽剛性感臉龐上心滿意足的笑容,看起來超礙眼的。

  「我就知道我忘了什麼事……」她恨恨的開口,「避孕。」

  回台灣這兩年來,她的性生活一片空白,怎麼可能還會記得要按時吃避孕藥?

  可是自從他再度出現在她面前,又一如往常地將她的世界顛倒得天翻地覆、亂七八糟,讓她應付得措手不及。

  每天光顧著在愛他或恨他、離開他或留在他身邊的矛盾掙紮裡打轉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會記得避孕這種瑣事啊!

  「娃娃,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萊斯至今還覺得不敢置信。「我們有寶寶了!」

  「我頭好痛。」她捧著沉重的腦袋,它重得像隨時會掉下來。

  「我會用性命保護你和寶寶的,」他望向她,棕眸裡閃著嚴肅的光芒。「我發誓!」

  「我怕的就是這樣。」她頭更痛了。「沒人要死、也沒人會死,好嗎?你們這些人可不可以別動不動就拿性命立誓要幹嘛幹嘛的?」

  他茫然地看著她。

  「專心看前面開車!」她驚喘了一聲,握緊車門把手。

  「我有在看。」他利落地閃過一輛違規的車,目光冰冷地瞥了後照鏡一眼,「親愛的——」

  「我說過不要再叫我親愛的!」

  「坐穩了!」他猛地將油門踩到底。

  黑色轎車像箭般飆射出去,管娃驚恐的尖叫聲憋在喉頭,只能牢牢抓住車門把手,緊閉上雙眼,並暗自祈禱翻騰的胃不會選擇在這刻來插一腳,她不想吐得車上到處都是啊!

  外頭傳來車輛輪胎尖銳摩擦過地面的聲音,還有砰砰砰的槍聲不斷響起。

  「跟拍電影一樣……我們會死嗎?」

  「我們不會死的。」萊斯的語氣沉穩平靜得像在車陣裡危險穿梭是尋常之事,大手穩穩掌控著方向盤,甚至連一滴汗也沒流。「這樣就想獵殺我們,他們差得遠了。」

  她相信,她一千一萬個相信,但她的胃偏偏自有想法,心臟也像是跳到了嘴邊,隨時都會跟著胃酸一起跑出來。

  「我們不能再回原來的住處了。」他邊說邊按下耳際的小型通話器。「孔,進行C計劃!」

  「什麼又是C計劃啊啊啊……」她真的、真的快吐出來了。

  在經過一場激烈的槍戰和飛車追逐後,萊斯甩開了後頭追兵,迅速駛離市區來到郊外,最後駛進一片鬆木林裡。

  在穿過迷宮般的重重樹林後,出現在管娃眼前的是一棟年代久遠,看起來卻仍舊堅固無比的湖邊小屋。

  「這又是哪裡?」管娃臉色發青,深吸一口氣,把想嘔吐的沖動強壓了回去。「另一個秘密基地?」

  「可以這麼說。」萊斯下車繞到她這一邊,打開車門,輕柔地將她抱下車。

  「兩年前爲什麼不把我藏在這裡就好,幹嘛非射我一槍不可?」她突然想到,不免嘀咕了起來。

  「當時來不及準備。」他語氣裡的內疚自責還是很深。「抱歉。」

  「好吧,我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反正他剛剛也救了她一命,不對,還有肚子裡的寶寶,所以是兩命了。

  就算她再會記仇,也不能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小鼻子小眼睛地懷恨下去了,而且現在有比舊恨重提還重要的事。

  「到底是誰要殺我們?」

  他猶豫了一下,「敵人。」

  「所以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這一切的來龍去脈了?」她不禁氣結。「難道連是誰要我的命,我都不能知道嗎?」

  「你知道的越少,對你最安全。」

  「哪有?」對他的說話,她嗤之以鼻,「無論是兩年前還是兩年後,我什麼都不知道,還不是有人一直想幹掉我?」

  他啞口無言。

  「等等,既然他們都這麼明目張膽了,那你不是比我更危險嗎?」她的心漏跳一拍,臉色變得比剛才在車上還白。

  「親愛的,」萊斯對她微笑,眼神卻冰冷得令人戰栗。「我有武器。」

  可是他們也有啊……

  管娃怔怔地看著他,理智上明白無論是任何人想要他的命,都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不像她,簡直是待宰之羊;但在情感上,她卻無法壓抑那種漸漸擴張放大的恐懼……

  唯恐失去他的恐懼。

  「我需要躺一下。」她捧著沉重的腦袋,頹然地靠在他懷裡。

  再想下去,她腦袋都要炸了。

  萊斯將她抱進湖濱小屋裡,裡頭很乾淨,但是有種久無人來的靜窒感,而且冷得像冰窖。

  他先讓她躺在舒適的三人長沙發上,替她蓋上厚毯子,然後熟門熟路地生起壁爐火堆。

  溫暖的火光帶著熱氣,漸漸溫暖了整個室內,不時可聞到鬆木燃燒的香氣,還有嗶剝的聲響……好像蘭齊筆下的溫馨聖誕節圖畫。

  「覺得好點了嗎?」萊斯來到她身邊坐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額頭。

  她凝望著他良久,才輕聲開口:「你會在這裡陪我嗎?」

  「我會陪你到孔他們到達爲止。」他握著她稍嫌冰涼的小手,另外一隻大掌也包覆了上來,試圖用掌心的溫度暖和她。「別擔心,一切都在掌握中,孔他們也會保護好你。」

  管娃還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保持沉默。

  「我不會有事的。」他看得出她眼底的千言萬語,堅定的允諾。

  「……你可以抱著我睡一會兒?」

  「好。」他將她攬入溫暖的懷裡,雙臂牢牢地圈著她。

  她蜷縮在他的臂彎裡,手下意識地貼在小腹上,眼眶不禁灼熱了起來。

  寶寶,這是爸爸在抱著我們……你感覺到了嗎?

  當管娃醒過來的時候,暖和如春的室內已不見萊斯的身影。

  外頭黑夜降臨。

  壁爐前是孔唯和史仁投——她早該知道的——一身黑衣,全副武裝,正在低聲討論著戰略位置,還小心地不吵醒她。

  她閉上雙眼,仿佛還能感覺到萊斯的體溫和氣息猶殘留在她肌膚上。

  他自己一個人走了。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把所有人力都留下來保護她,而他自己只能孤軍奮戰。

  她早該明白,萊斯·赫本不光是她的男人,他也是國家的人。

  他這輩子都在誓死扞衛美國及人民,維持正義。就算不爲她,他也會爲了自己的職責親臨火線,全力迎戰任何危及國家安全的敵人。

  可是她多麼希望他別走,就此留在她身邊,一生一世無災無病無憂……

  Everything will be alright if you just stay the night

  Please,sir,don't you walk away

  (如果你今晚留下,一切都會變得美好起來,所以,請你別走……)

  If I could take you away

  Pretend I was queen

  What would you say?

  Would you think I'm unreal?

  'Cause everybody's got their way I should feel

  (如果我能帶你遠走高飛,就像我是一個女皇,你將會說什麼?你會不會覺得我不現實?因爲我應該站在別人的立場去爲他們考慮……)

  熟悉的旋律和歌詞不知怎地在她腦海響起,在這一刻,分外令人煎熬催淚。

  她將臉緊緊埋在毯子裡,狂奔的淚水被毯子吸收,卻好像怎麼擦也擦不完。

  「萊斯……」

  坐在壁爐前的孔唯和史仁投沉默而不捨地望著長沙發上那蜷縮成團的嬌小身影。

  暗中保護她的這兩年來,他們已經真心將她視作自己的姊妹,而不只是一開始的上司夫人而已。

  他們一路看著她的勇敢、強悍和故作堅強,激賞著她面對生活時表現出的奮戰精神,並且看穿在她那張銳利如刀子口底下、那顆柔軟如豆腐的心。

  兩年前,爲了他們崇敬的長官萊斯·赫本,他們可以隨時準備豁出性命以保護他心愛的妻子。

  兩年後,爲了像是他們的姊姊又像是他們妹妹的管娃,他們同樣會以視死如歸的精神守護扞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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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 00:48:0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時間過得漫長如永夜。

  管娃此時此刻才明白,爲什麼之前萊斯不願意將她安排在湖濱小屋,而是就近安排在那棟維多利亞式大宅旁邊。

  因爲他想時時可以見到她……就如同她現在的心情。

  湖濱小屋雖然隱密安全,可是離市區、離他卻那麼地遙遠。

  她只能憑借著一天一通電話聽見他的聲音,知道他仍然是安全的,除此之外,她甚至連見都不能見到他。

  「他們用衛星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在掀開底牌前,我不會『拒絕』他們的監視。」萊斯沉靜嗓音一如往常,爲她帶來了穩定的力量。「所以這兩天我不能去找你,以免洩漏你的行蹤。」

  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是他最大的弱點,若她落到對方手中,等於是握住了致勝的王牌。

  「你現在安全嗎?」她努力憋著不讓濃重鼻音洩漏出心裡的擔憂。

  「我很好。鮑伯和洛克正帶著重要證據趕回來,我這頭也部署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結束這一切。」

  在他平靜的語氣裡,管娃卻聽出了殺機四伏,不禁打了個冷顫。

  「答應我,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她咽下想哭的沖動,兇巴巴地道:「別忘了,你還沒求得我的原諒。還有,要是你讓自己出了什麼事,我發誓我會立刻把你的孩子拿掉,然後馬上跑去嫁給別人,你聽見沒有?」

  萊斯聽得膽戰心驚。「娃娃,你這是在替我打氣嗎?」

  「誰替你打氣了?我是在恐嚇你。」

  「……明白,收到。」他發出一聲類似嗆到的低笑。

  「你最好把我說過的每個字記得清清楚楚!」她威脅完才掛上電話,一回頭就看到孔唯活像生吞了雞蛋的怪異表情。「怎樣?」

  「娃姊,你是讓老大百上加斤、雪上加霜吧?」哪個男人聽見這種「加油」會精神振奮的?

  「你小孩子不懂啦。」她睨了他一眼,喀啦喀啦地咬著防吐的蘇打餅乾。

  孔唯還想說什麼,最後只是聳聳肩——他還真是不懂。

  「死人頭呢?」

  「他在外面監視兼巡邏。」

  管娃眨眨眼,光聽就替他覺得很累。

  「你們應該也好希望這一切趕快結束吧?」她突然善心大發,扔了包蘇打餅乾給他。「喏,分你吃。這種秘密保護的生活都過了兩年了,你們應該保護到很想吐了吧?」

  「還好啦。」孔唯慢條斯理地打開蘇打餅乾包裝袋,微笑道:「我喜歡台中,辣妹很多,珍奶很好喝。」

  「你想念的是金錢豹KTV吧?」

  「咳……」孔唯差點被蘇打餅乾噎到。

  「我也好想念台中喔!」她一手支著下巴,望著窗外煙波迷蒙的湖景歎了一口氣,「等這一切結束後,我要回家。」

  「那老大怎麼辦?」

  管娃撐著腦袋陷入思索,半晌後才苦惱的喃喃:「不知道。」

  打死她都不要再過那種成天只能窩在房子裡,沒親沒故,只能等丈夫回來的日子。

  那兩年她已經過厭也過煩了。

  唯一支撐著她沒從那種煩悶乏味的生活裡尖叫著逃走的,就是萊斯,和他們之間濃得化不開的愛情。

  可是現在,她知道人生就是這麼複雜,而且因爲他的職業,又變得更複雜了。

  想要的不一定能得到,就算得到了,也不一定能長久,就算能長久,也不能保證那也是對方所想要的生活……

  人生果然有夠複雜的。

  她長長歎了一口氣。

  「老大這樣很可憐耶,你真的忍心遺棄他嗎?」

  她不忍心,但又有什麼辦法?

  加上現在她肚子裡有個小萊斯,她光想到孩子生出來後,可能得面對和她今日相同的危險,她就渾身冒冷汗。

  「娃姊——」

  「不要再問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她捧著腦袋哀哀叫,「我頭都要裂成兩半了,再問,我等一下就腦袋迸裂給你看。」

  她形容的景像實在太可怕,這下子換成孔唯拼命咬蘇打餅乾,好壓制那種胃酸想吐的感覺。

  黑夜再度來臨。

  今晚管娃不知怎的異樣煩躁,心臟跳得很快,胃緊緊絞擰著,背脊不時竄過陣陣寒栗,像是久違的恐慌及焦慮症又要發作了。

  她雙臂環抱著自己,焦躁不安地在溫暖的客廳裡來回踱步。

  孔唯和史仁投像是聽到了什麼動靜,剛剛出去外頭巡邏了,也許才去五分鍾,但是管娃卻覺得好像過了很久很久。

  突地,一陣車聲由遠至近而來,她臉色蒼白了起來,立刻躲到通往二樓的樓梯後頭角落。

  孔唯和史仁投到哪裡去了?他們會不會有什麼危險?來的到底是敵是友?

  是萊斯回來了嗎?

  她屏住呼吸,強抑下跑去門邊看的沖動。

  慢點,管娃,童話故事「七隻小羊」裡的笨蛋羊就是沒搞清楚狀況,誤以爲外頭的大黑狼是羊媽媽,然後就傻傻地開了門……

  你的腦袋總比羊的好一點吧?

  她四下張望尋找著可以當成防身武器的東西,就算成爲了西螺七崁的不知第幾代徒孫,在面對武力強大的敵人時,最好還是不要赤手空拳吧?

  而當慣了英雄的萊斯竟然也忘了給她防身的武器……人家電影或是言情小說裡的男主角,至少也會給女主角一把小巧可愛的槍護身吧?真是XXX的!

  她心臟狂跳,渾身警戒,還不忘邊造口業,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柄餐刀,牢牢地握緊。

  沒魚蝦也好。

  「管娃,快開門!」一個很耳熟的聲音急促響起。

  她愣了下,在陣陣如擂鼓般隆隆心跳聲中,好不容易才分辨出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藍登·布萊克?他來這裡幹什麼?

  「萊斯中彈了,現在在醫院,情況很危急!」藍登嗓音緊繃而焦慮,手不斷重捶厚重的原木門。「他現在需要你!」

  萊斯中、中彈……情況危急?!

  「不……」管娃心臟霎時停止跳動,臉上血色褪得乾乾淨淨,一陣巨大痛苦迅速席卷而來,她雙膝一軟,險些癱倒在地,總算及時扶住了牆壁,撐住了自己。

  「快開門,時間就快來不及了!」

  萊斯……萊斯……

  她的腦袋無法思考,幾乎不能呼吸,倉卒間將餐刀扔進口袋裡,踉蹌地沖向前打開了大門。

  「快!」一見到她,藍登像是鬆了口氣,冰冷銳利的藍眸緊盯著她,一把抓住她的手。「快,我們走!」

  「萊斯他現在怎麼樣了?他受傷很重嗎?他、他會不會……會不會……」深深的恐懼堵住了她的喉嚨,她怎麼也問不出那個字。

  「上車再說!我們快離開這兒!」他迅速將她推進車後座,動作靈活如閃電地繞過車頭,一上車就重重踩下油門。

  黑色休旅車低聲咆哮著沖出小徑,就在此時,管娃亂紛紛的腦袋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你怎麼知道我回美國了?」

  藍登瞥了她一眼,在那電光石火間,他眸光裡的冰冷令她的心一悸,想反應已經來不及了。

  下一瞬間,像是什麼刺中了她的頸項,黑暗當頭籠罩了下來……

  ※※※

  管娃是被一陣巨大的撞擊力驚醒了過來!

  寶寶……保護肚裡的寶寶……

  自昏昏沉沉中轉醒的管娃緊緊護住肚子,自後座翻滾跌落車內地毯上,渾身骨頭痛得像快斷掉了。

  她、她在哪裡?

  疼痛感迫使管娃意識迅速恢複清楚,她咬牙努力忍痛撐起身體,瞥見前頭因撞擊而頭破血流的藍登。

  藍登·布萊克綁架了她!原來藍登就是內賊?!

  她整個人雖然陷入了某種不真實的虛浮狀態中,可求生的本能卻驅使著她打開後座車門,跌跌撞撞地逃下車。

  「管娃,回來!」藍登顧不得額上鮮血流進眼裡,刺痛得眼前一片模糊,咬牙大喊,「你有危險——」

  「管娃,快到這邊來!」一個蒼老慈祥的嗓音急切緊張地喚道,「藍登是內賊,他要抓你威脅萊斯,你快逃!」

  肯德局長自車頭被撞壞的黑色轎車裡下來,持槍指著藍登,一手急急朝管娃揮著。

  「肯德基老爺爺?」她一呆。

  藍登拼命眨掉流進眼裡灼刺的鮮血,雙手穩穩握著一把槍,謹慎地慢慢靠近她。

  「不要聽他的,別過去!」

  站在兩人中間的管娃不知所措,她知道藍登綁架了她,他才是壞人,而肯德基老爺爺是來救她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現在她誰也不敢信任。

  她只相信萊斯,可是……老天,萊斯,你在哪裡?

  「藍登,」肯德局長一臉的遺憾和痛心。「你販賣軍火、出賣情報,並且想除掉萊斯,將來好坐上我退休後的局長位子,還有兩年前你派人暗殺管娃不成,誣陷她是雙面間諜,將一切罪名推給她,這些事萊斯全都跟我報告了,我們也掌握到了所有證據。」

  管娃一顫,不禁怒氣沖天地瞪向可惡的藍登·布萊克。

  難怪他會好心地救了她,還出現在台中醫院,原來他一直以來都拿她當替死鬼,替他背黑鍋!

  「局長,我曾經很尊敬你。」藍登冷冷地開口,握住槍的手穩定如山。「可惜,你讓我們都失望了。」

  「藍登,你現在放下武器投降自首,轉爲污點證人,我或許還可以向檢察官求情。」肯德局長眯起眼,突然一把將管娃拉了過去。「好孩子,你安全了!」

  「該死!」藍登恨恨低咒了一聲,槍口充滿威脅性地直直對準肯德局長。「放開她!」

  管娃被肯德局長箍在身邊,她可以感覺得到他很緊張。

  「局長,請你放下武器和管娃……」黑夜中,一把低沉的嗓音隨著高大身影緩緩出現。「一切都結束了。」

  萊斯?!

  管娃還來不及驚喜,突然被肯德局長推到他前面,她的手臂幾乎被他拗斷,不禁痛得低叫了一聲,「噢!」

  「娃娃!」萊斯臉色大變,握槍的大手一緊。

  「×××的!這到底是什麼天殺的狀況?!」管娃痛得忍不住狂飆髒話。「你們誰來講清楚好不好?」

  她的大嗓門讓肯德局長耳朵震得發痛,手卻將她抓得更緊了。「該死的!你這潑婦能不能小聲一點?」

  潑婦?

  剎那間,一切變得再清晰不過。

  「你竟然叫我潑婦?」管娃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喃喃,「好呀,你個糟老頭子,原來你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虧我以前還烤蛋糕給你吃!」

  「閉嘴!」肯德局長憤怒地大吼,抓著她慢慢後退。「萊斯,這是你逼我的,我已經警告過你,給過你機會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麼不識相——」

  「局長,你的人剛剛都已落網,你涉案的相關證據也已送進司法部和白宮。」萊斯目光銳利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縱然心急如焚,動作和語氣依然沉穩如常。「我跟你打賭,現在國會與參議院已經準備在司法部起訴你之後,盡速通過將你撤職查辦的緊急提案。都結束了。」

  「我早該第一個除掉你的!」肯德局長恨恨咬牙,雙眼幾乎冒出火來。「我爲這個貪婪無知的國家賣命了三十年,它耗盡了我的一生,難道不需要賠給我什麼嗎?」

  萊斯和藍登冷冷地直視著他,眸光不無悲憫,卻有更深的遺憾。

  「你們懂什麼?你們不像我,在這個體制裡看盡了污穢的交易……」肯德局長受不了在他們眼中看見的東西,憤怒地嗤笑道,「你們以爲攔截了台面上的交易,就阻止得了台面下的交易嗎?這個肮髒生意我不做,也會有別人做,少一副清高的樣子了!」

  「我不清高。」萊斯緩緩開口,一個字一個字道:「但是我永遠記得進入CIA的第一天,便宣誓要用生命扞衛國家和人民,那就是我們在這兒的原因。也許局長你忘了,但我、藍登,還有其他許許多多忠誠、勇敢、正直的CIA探員都沒忘。」

  管娃感動得熱淚盈眶,但是腦中閃過一絲什麼提醒著她……CIA?

  CIA?

  不是FBI嗎?

  「娃娃,對不起。」萊斯溫柔深情地凝視著她,「我一直沒有告知你我真正的工作性質,其實我本沒打算在一切解決前去找你的,但是我別無選擇——」

  藍登忍不住悶哼了聲,抱怨道:「要不是你自作主張在招租啓事上提到了『CIA高級主管前妻』這幾個字眼,今日還會打草驚蛇嗎?」

  「那是印刷公司印錯的。」她喃喃回了句,腦子亂成一團。

  她怎麼會知道事情瞎打誤撞就變成了這樣?

  「閉嘴!」肯德局長怒斥,手中槍管緊緊壓在管娃的頸項上。

  「別動她!」萊斯眼底殺氣畢露。

  「局長,你大勢已去,再多拉一個墊背的也沒用。」藍登提醒他。

  說得好!

  管娃生平首次親眼看見從狗嘴裡吐出像牙來,目光充滿了激賞地望向藍登。

  那詭異熱切的眼神看得藍登不禁打了個機伶,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局長,請你放開管娃,」萊斯深深地望入肯德局長憤恨絕望的眼底,「請留給我們你最後的一絲風範。」

  肯德局長目光痛苦又複雜,最後還是咬牙道:「太遲了。萊斯,你現在可以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親眼看著我拉你心愛的女人下地獄,一個是你和藍登放下手中的槍,你們倆『英勇殉職』,那麼,我還會幫你們舉行英雄式的風光大葬!」

  萊斯胸膛微微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氣。

  「Shit!」藍登喃喃低咒了一聲,「我就知道一遇到你老婆準沒好事。」

  「我不想死。」久久沒出聲的管娃突然開口,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萊斯眸光一黯,心疼地望著妻子。

  肯德局長則是露出得意的笑容。

  「但是我更討厭被你這麼一個滿嘴屁話的惡心糟老頭子威脅!」

  肯德局長笑容倏僵。

  萊斯呼吸霎時停止了——

  「娃娃不要!」

  管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奇快速度,將餐刀狠狠朝後插進肯德局長的左眼,滿意地聽見他尖厲慘叫起來,然後一矮身就地滾開。

  她西螺七崁的不知第幾代徒孫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一切快得僅是一眨眼間,尖叫怒吼的肯德局長還是開槍了,同一時間也有兩聲槍響砰地爆炸開來——

  那在耳際炸開來的轟然槍聲近得管娃以爲自己再度中彈了,直到感覺一個溫暖強壯的身軀牢牢地護在她身上,然後是帶著血腥味的液體滴在她頸項……

  「萊、萊斯?」她顫抖著手緊緊抱住他,這才發現他爲了保護她而挨了一槍。「老天!你、你中彈了——」

  肯德局長胸口中槍,那是藍登的傑作,至於他太陽穴的一槍,則是萊斯在撲向管娃的同時也扣下扳機。

  「我表弟自從遇到你以後就倒黴到現在。」藍登皺起眉頭,沒好氣地過來幫忙攙扶。「嘖!」

  「你還有時間在這邊說風涼話?萊斯都中彈了……」她一邊大哭一邊咆哮,兩手緊緊壓住萊斯不斷汩汩流出鮮血的傷口。「表你個大頭鬼啦!他有你這種表哥才倒了八輩子的楣……等等!你說什麼?誰是你表弟?」

  「我也很不想承認好嗎?」藍登一臉很討厭的樣子,略微檢查了下萊斯的傷勢。「放心,他死不了,不過是胸口中彈而已……嗯,最多射到內臟吧!」

  管娃猶呈現呆愣狀態。

  「拜托……現在不要逗我笑。」萊斯聲音沙啞的喘息,喃喃道:「還有,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我老婆和寶寶……因爲我應該快陷入昏迷了……」

  「喔,真煩!」藍登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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