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雪 -【鴇兒格格(平民格格之四)】《全文完》

鈞蝦逵人

第九章

　　御書房

　　「妳——把頭抬起來！」

　　乾隆不怒而威的聲音，讓魏紫嫣慌措的抬起頭來。手因緊張而沁出薄汗，一旁的傅垣見狀，立刻緊緊握住她的柔荑。

　　十指交握，魏紫嫣感覺到自傅垣身上傳來無盡的力量，漸漸地溫暖她的心神。

　　她緩緩地將眼睛對上乾隆。乍見龍顏，她依舊有著說不出緊張。「民、民女魏紫嫣叩見皇上。」

　　乾隆定定的看著魏紫嫣。

　　從她的眉宇神態之間，他似乎看見了一個模糊但熟悉的子。可……究竟在哪兒見過？

　　乾隆思索了半晌，仍舊想不出個頭緒。他立刻清清喉嚨說道：「魏紫嫣，今天朕讓傅垣帶妳來，妳可知朕有要事？」

　　魏紫嫣搖了搖頭。

　　乾隆續問：「妳——聽傅垣說，妳是花魁出身？」

　　魏紫嫣微微點了點頭。

　　乾隆的口氣愈趨嚴厲。「妳可知前些日子，朕將朕的愛女九格格，指給傅垣的事？」

　　她驚愕的轉頭看了看傅垣，又看向乾隆。「民女不知！」

　　「那妳可知傅垣拒絕了朕的指婚？」

　　「民女不知！」

　　「那現在朕命令妳，要妳離開傅垣身邊，妳可願意？朕可以賜妳黃金百萬兩，讓妳後生無虞。」

　　此語一出，傅垣和魏紫嫣都大為吃驚。傅垣忙道：「皇上，臣請皇上收回成命——臣和嫣兒是真心相愛。請皇上成全！」

　　「荒唐！這簡直荒唐！你——傅垣．班布爾可是我大清王朝堂堂正正的一名親王，怎麼可以娶一名煙花女子為正福晉？」乾隆怒斥。

　　「稟皇上，愛一個人並不能以她的身份作一個評判。況且，嫣兒在還沒進入煙化之地前，也是個清清白白的大家閨秀。」

　　「哼！這根本不是理由。這樣吧！我可以讓你留下魏紫嫣．讓她成為你的側福晉或是侍妾，」乾隆頓了一會，說道：「但是，你依舊必須迎娶九格格。」

　　「不，皇上！微臣這一生只想迎娶嫣兒，讓她成為臣的福晉。」傅垣誠惶誠恐的俯地而跪。「臣不能在全心全意愛著嫣兒的同時，再接納另一名女子。這樣對嫣兒不公平，對九格格也不公平！」

　　「你……」乾隆頓時語塞，他完全沒料到平日冷漠不多言的傅垣，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乾隆嘆道。

　　「那最因為臣很幸運的遇上了嫣兒。」見乾隆的語氣稍稍軟化，傅垣更加恭敬的說道：「請皇上成全！」

　　「你不再考慮一下？」乾隆說得有些無奈。

　　「皇上！」輕輕柔柔的聲音乍然響起，沉默許久的魏紫嫣終於出了聲。「民女斗膽，請皇上聽民女一句話！」

　　「什麼？」乾隆不禁多看了魏紫嫣幾眼，總覺得這女孩十分面善。

　　「民女的娘親曾告誡過民女，愛一個人不因為他的身份貴賤而有所差別。而民女雖處煙花之地，但也知道潔身自愛。」

　　聽她的談吐優雅，態度從容大方，乾隆原本滿胸的怒氣也奇跡似的平息下來。他臉色稍緩的對她說道：「看妳樣子，妳也應該是出身良好的書香世家，怎麼會淪落到那種地方？」

　　「稟皇上，民女原籍臨安，怎奈年前的一場瘟疫，只剩下民女和民女的貼身女婢玉兒兩人。」說到傷心處，魏紫嫣的眼眶開始盈滿珠淚。

　　「嫣兒？！」

　　在一旁的傅垣，顧不得君臣之禮，立刻將魏紫嫣擁入懷中，輕聲安慰。

　　「妳在北京可有親戚？」

　　「皇上，民女的娘親在臨終前，曾交給民女一把白玉骨扇，說這是民女的親爹留下來的信物，要民女上京依親……」

　　「哦！那妳找著妳爹了麼？」

　　「稟皇上，沒有……民女只知道爹是京城中人，至於落腳何處，一概不知。沒想到一來到北京，剛好盤纏用盡。在無計可施之下，民女只好……」

　　乾隆沉吟半晌，繼續問道：「可否把那把扇子拿給朕瞧瞧？」

　　「是。」

　　魏紫嫣連忙自袖中，拿出隨身攜帶的扇子，恭敬的遞給王公公，再由王公公遞給乾隆。

　　乾隆甸了甸手上這把骨扇，然後將扇面打開。印入眼簾的兩句詩，竟讓他大吃一驚……

　　一夜相思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長……

　　「這……這是？」他的聲音有點微顫。

　　「扇面上這兩句詩，聽說是爹留給娘親的定情詩。娘親一直將它留在身邊，睹物思人。」

　　「那妳娘的名字？」

　　「呃！」雖不知乾隆為何如此問，魏紫嫣仍據實回答。「回皇上，民女娘親閨名巧雲。」

　　登時，一抹倩影自乾隆腦海深處中奔竄而出，和眼前魏紫嫣的容貌相重疊。

　　「妳爺爺是否是臨安振平鎮的大富魏振龍？」乾隆再一次確認。

　　「是……」

　　魏紫嫣不明白，為何皇上在她點頭稱是的時候，態度神情都和方才判若兩人？她依舊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話。

　　「妳娘過世了？」

　　「……」魏紫嫣點點頭。

　　仔細瞧了魏紫嫣好半晌，乾隆終於確認了一個事實。魏紫嫣──是他的女兒，是他和魏巧雲的親生骨肉。

　　乾隆想起了十幾年前，到臨安微服出巡時，和魏巧雲的相識、相戀，以及那一夜夜的纏綿。

　　還有別離時，巧雲那梨花帶淚的臉龐，都深深烙印在他的心裡。

　　乾隆從不知道，巧雲竟然還替他生了一個女兒！

　　一想起這十幾年來，他對巧雲母女的不聞不問。這一份愧疚感，不由自主的從乾隆心中升起。

　　「那妳可知妳爹的名字？」乾隆和緩的問她。

　　魏紫嫣搖了搖頭。「只知道他姓艾，名字娘倒沒說。不過，娘還告訴我，當時爹身邊還有一位老是喜歡叼著煙袋的紀先生……」

　　在一旁的傅垣，看見這樣的狀況，心中已經明白了七八分，可是他不動聲色，因為這是乾隆的「家務事」，必須由他自己去解決。

　　傅垣只是用充滿柔情的眸光，看著身旁的可人兒。

　　乾隆一聽，更加確認魏紫嫣真是他的女兒。因為當年同他一塊遊歷的，正是紀曉嵐這個大煙槍。

　　見魏紫嫣驚慌的看了他一下，乾隆知道他方才的態度嚇到她了。他再將語氣放軟。

　　「紫嫣？！朕可以這樣叫妳麼？」見她點了點頭，乾隆再道：「朕知道妳的親爹是誰！」

　　「嗄？！」魏紫嫣驚訝的看著他。「真的嗎？皇上！」

　　見乾隆點了點頭，她又問：「那……請問皇上，民女的爹親究竟是誰？」

　　乾隆不急著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將話題岔開。「朕問妳，若妳見到妳的爹親，妳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麼？」

　　「民女想問他，為何當年拋棄娘親一去不回、音訊全無，讓娘親苦苦等待了十幾年，虛擲了十幾年的青春，並讓她含恨而終……」才剛收回的眼淚，又開始在魏紫嫣的眼眶中打轉。

　　「那好！妳現在可以來問問朕了。」乾隆嘆了一口氣說道。看來，這個女兒並不諒解他啊！

　　「什麼？！」聞言，魏紫嫣驚跳了一下，比之前聽到乾隆要拆散她和傅垣的消息更甚。

　　「這……這不是真的。」

　　她不可置信的猛搖著頭。絕對不是的，皇上絕對不是她的爹；她爹絕對不是皇上……

　　魏紫嫣轉向傅垣，希望從他眼中得到答案，卻發現他對她堅定的點了點頭。

　　不！這不是真的……

　　一個天旋地轉，讓魏紫嫣頓時昏了過去。

　　昏迷前她隱約聽見乾隆不停的大喊著：「快呀！快傳御醫，快來救我的格格，救我的格格……」

　　然後，是一雙健壯的手臂抱住了她……

　　※※※※

　　乾隆定定的看著魏紫嫣，看著他棄置了十多年的女兒，看著她和她娘親相似的容顏。

　　所有的回憶，如潮水般全自他腦海深處湧出。

　　他——真不是個好爹親啊！

　　從魏紫嫣昏迷，到現在已經過了大半夜的時間。傅垣和乾隆兩人都待在床榻邊瞧著她，期盼她快些清醒。

　　「嫣兒，妳要快些醒來，好讓朕能夠贖罪，讓朕可以彌補妳這些年來所受的苦難。」乾隆真誠的喚道。

　　許是乾隆的誠意感動了上天，魏紫嫣終於張開了眼睛。

　　一睜眼，就看見乾隆心焦的看著她。

　　一時之間，魏紫嫣並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立刻坐起身來。慌措地對乾隆喊了一聲。「皇上！」

　　「妳別貿然起身，趕快躺下歇息。」乾隆連忙按住她的肩，強迫她躺下。「御醫說妳體虛，再加上劍傷未癒，受了刺激，才會暈厥。」

　　「是……」魏紫嫣突然淚滿盈眶。

　　「怎麼了？」乾隆忙問。

　　「謝謝皇上對民女的關心。讓皇上如此操心，民女擔待不起！」魏紫嫣虛弱的說道。

　　「妳還叫朕『皇上』？」乾隆緊盯著她蒼白的面容。「朕——想聽妳叫朕一聲『皇阿瑪』。」

　　「嫣兒，怎麼不說話？」傅垣在一旁勸慰。

　　見乾隆一臉期盼的模樣以及傅垣鼓勵的眼神，魏紫嫣終於小小聲的開口：「皇……皇阿瑪。」

　　乾隆俯身看著魏紫嫣，眼中盛滿著溫柔。

　　他厚實的大掌輕撫她光潔的額際，魏紫嫣閉上眼，享受著冀盼多年的父愛。

　　「嫣兒，朕對妳娘親實在有愧。」他嘆了口氣。「不僅辜負了妳娘的真情！也苦了妳。」

　　魏紫嫣的眼睫上猶沾著淚珠，可是唇邊卻漾著一抺美麗的笑靨。

　　「皇上……您別這麼說。能夠找到您，受再多的苦，嫣兒也願意。我想，娘在天之靈，一定也會替嫣兒高興的。」

　　「妳稱朕什麼？」他聲音低啞。

　　「皇……阿瑪。」

　　說著，她情不自禁的撲進乾隆懷裡，乾隆也緊緊抱著這離散多年的女兒。

　　過了一會，軟隆轉頭看向傅垣，對他問道：「傅垣！」

　　「臣在！」

　　「你是真心和嫣兒相愛？」

　　「啟稟皇上，臣以生命起誓，會照顧嫣兒永生永世。一輩子不離不棄！」

　　傅垣的語調鏗鏘有力，他堅定無比的神情震懾了乾隆。

　　乾隆頷首沉吟半眉，喃道：「好。這事兒，明日朕自會有定奪。」

　　隔天一早──

　　趁著早朝，乾隆宣佈了一個大消息。

　　他正式認了魏紫嫣。但由於其母為漢人，不能將和碩格格的名號封給她，因此，男外冊封她為端敏格格，並將她指給了傅垣．班布爾。

　　傅垣驚喜不已，立刻磕頭謝恩。「謝皇上！」

　　末了，乾隆語重心長的對他說：「你要遵守諾言，好好照顧她。」

　　「是！皇上。」

　　「好好好！那朕馬上替你們選個好日子，盡快完婚。」

　　「謝皇上！」

鈞蝦逵人

尾聲

　　在等待大婚的這段日子，魏紫嫣十分的緊張不安。

　　有鑑於大婚之前，未婚男女不得見面的這條規矩，乾隆便將魏紫嫣留在宮裡。順道讓他能彌補魏紫嫣這十幾年來未曾享受過的父愛。

　　怕魏紫嫣不習慣其他婢女伺候，又叫傅垣把玉兒送進宮來陪她。關於此，魏紫嫣十分感激。

　　終於到了舉行婚典當天，玉兒親手替她裝扮。撲上胭脂、戴上鳳冠，最後再換上繡著金鳳的嫁衣。

　　將魏紫嫣襯托得更加雍容華貴。

　　「小姐，妳好美！」

　　玉兒讚嘆的指著銅鏡中嬌豔的容顏，好似一朵盛開的牡丹。

　　「真希望娘親可以看著我出嫁！」想到此，魏紫嫣總有一股遺憾。

　　「小姐，不能哭。大喜之日，不能掉淚呀！」玉兒連忙拿著繡帕，小心翼翼的拭著魏紫嫣眼睫上的淚珠。

　　「這樣妝會花掉的。夫人會一直看著您的，您瞧，不是保佑小姐找到了親爹？夫人一定知道您會幸福的。」她安慰著。

　　「嗯！」娘！嫣兒很幸福。

　　突然，門外鞭炮聲大作，玉兒一聽，連忙將紅巾蓋在魏紫嫣頭上。

　　「小姐，吉時到了。我要攙扶您上轎，小心走好。」

　　說著，便小心地將魏紫嫣扶起，慢慢跨過門檻，坐進花轎裡。

　　整個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朝宮外走著，傅垣身著新郎官的禮服，騎著追風，威風凜凜。

　　進了誠親王府之後，又是一連串的儀式等待執行。

　　好不容易，新娘送進了喜房，眾賓客也歡樂過了。傅垣終於可以好好的度過他的洞房花燭夜。

　　傅垣看著坐在床畔的新娘，她頭蓋紅巾，端端正正的坐著。王兒早在他的示意下離去。

　　拿起喜秤，將紅巾掀起。一對水盈盈的大眼立刻對上了他。

　　「好美！嫣兒，妳真的好美！」

　　傅垣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臉，緩緩地、仔細地，有如呵護珍寶一般的親吻她。

　　濕熱的吻，自額頭蜿蜒而下，她的眼、她小巧的鼻頭、紅豔的雙唇，以及敏感的貝耳。

　　「垣——」魏紫嫣低喃著，她不敢相信自己已嫁作人婦的事實。

　　「噓！嫣兒，別說話。只要感覺我。」

　　傅垣極盡溫柔的對她說。他愛逾生命的妻、他誓死護衛的女人。

　　熱吻繼續進行著。

　　不知何時，魏紫嫣身上的嫁衣已經落了地，只剩下一抺桃紅色的兜衣裹住她豐潤曼妙的身段。

　　兜衣上繡著兩朵盛開的牡丹，花蕊部分正含著衣下兩枚櫻果。

　　傅垣俯下身去，隔著兜衣，輕柔地含吮著。惹得身下人兒不住嬌喘。

　　「垣、垣──」

　　魏紫嫣只覺一種莫名的快感快速地向四肢百骸擴散。她無助的在傅垣壯健的體魄下扭動，烏黑亮麗的黑色綢緞披散在床，形成一幅媚惑人心的畫面。

　　傅垣低吼一聲，他的吻不再溫柔，而是極具侵略。

　　他一把將魏紫嫣的結繩解開，並撤掉她身上唯一的屏障。傅垣屏住氣息，著迷看著妻子裸露的胴體。

　　魏紫嫣雙眸氤氳著薄霧，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攀上丈夫厚實雄健的胸膛，不停的游移著。

　　像是等了好長一段時間，傅垣將魏紫嫣修長的腿圈著自己的腰際，他的昂挺早就迫不及待的進入等待他的熱源，展開一場亙古不變的律動──

　　紅羅紗帳內，極盡纏綿的有情人私語著，互訴情衷。

　　一夜相思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長……

　　兩顆心，緊緊相繫。濃郁的幸福早已在這對神仙眷侶的身邊密密纏繞。

　　魏紫嫣依偎在丈夫身邊，她滿足的笑了。

　　永生永世，不離不棄──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