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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昭陽茶樓裏,楊英嘉、方士誠邊捧起茶杯,邊聽著好友說起這段日子對向欣琳的“特訓”。
“你不會太自虐?吩咐她做,自己還得起得更早來監視她,免得玫瑰花被澆死?”楊英嘉覺得很匪夷所思。向欣琳坐得離他們也只有一桌的距離,除非她耳背,要不,昶鈞以正常的音量敘述這些事,她應該全聽進耳朵裏了,怎麼還能夠如此面不改色呢?
“是啊,而且帶進帶出的,不怕傷你的眼?”方士誠低聲的附和,算是有考量到向欣琳的心情。
一口飲盡杯裏的碧螺春,萬昶鈞放下杯子,蹙眉的瞥向隔壁桌的向欣琳一眼。
也是,他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然而,這段日子下來,他不得不承認,有些事交代她去辦,他還挺放心的,因為她不馬虎,總是盡心盡力的在做。就怕他會把她趕出去似的。
“還是你是故意把她帶在身邊,讓她更加強烈的感受到你們到底有多麼的不對襯?”楊英嘉小聲猜測道。
“切!她有感覺嗎?”萬昶鈞的口氣中有嘲諷也有無奈,而當事者正埋頭努力的吃東西。
其實對於三個男人的話語,向欣琳並非無動於衷,只是,她已經磨練出一套跟萬昶鈞相處的模式。只有兩人時,她可以跟他多表達些自我的意見,讓他明白她的想法,但人多時,她就皮繃緊一點,或者偶爾只駁斥一句,稍有回應就好,咄咄逼人或跟他唇槍舌劍,都是不理智的。
男人是好面子的動物,他也不例外。
反正,再怎麼辛苦,也不會比在青樓打雜工還辛苦,她時時這麼提醒自己。
“看吧!五官長不好,連聽力都跟老太婆一樣。”萬昶鈞說得口都酸了,奈何有人臉皮可比銅牆鐵壁,照樣吃得津津有味,而且,顯然還很會察言觀色,適時恭敬的奉上一杯茶水。
“請喝水,被罵的人不會痛,但說的人應該會口渴才是。”
“你!”他氣得牙癢癢的。
另兩人想笑也只能緊懲著。
向欣琳低頭偷笑。不是她臉皮厚,而是,有些話聽久了也是會麻痺的。
當然,平心而論,萬昶鈞的確是世上少見的美男子,而她,也曾是世間少見的美人胚子,若以當時面貌,此時也許是對相襯的璧人,但人生就是如此吧,無法事事盡如人意,她若有容貌,只怕此時也已是殘花敗柳,更配不上他。
“嘿。”
楊英嘉突然朝好友喊了聲,萬昶鈞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臉色一變。
見狀,向欣琳也跟著探頭過去。就見一名長相豔麗、珠光寶氣的女子步上茶樓。在她身後是名斯文俊逸的男子,兩人五官相似,應是兄妹。
馮倩倩甫從杭州回京,就聽到萬昶鈞帶回一個女子,而且死巴著他不放,傳言甚至指出她就是他指腹為婚的對象。
身為金馥堂死對頭“華春坊”的大小姐,她不只一次向萬昶鈞送秋波,但總是被冷言拒絕,只是他愈是如此,她愈想要得到他,從小到大,她要的任何東西從沒失手過!
“萬公子。”她巧笑倩兮的對他施以一禮,再向他的兩名好友點點頭,“來喝茶嗎?”
廢話!萬昶鈞僅點一下頭,即看向站在她身後的馮辰璋,禮貌的點頭。
對方也回以一禮,不過接下來的話不僅篤定也帶了些挑釁,“這次三年一度的香粉大賽,我有自信,能得到‘京貨’殊榮的必是華春坊無疑。”“是嗎?”萬昶鈞爾雅一笑,“那我拭目以待。”雖然同行相忌,但華春坊第三代的馮辰璋還算是個可敬的對手,他理智而正直。不似他那個討人厭的妹妹虛偽驕蠻,所以,兩人一直當不了朋友,應是馮倩倩的關係。
“今年肯定又有場龍爭虎鬥,看來我又得左右為難,不知該為誰加油了。”馮倩倩一雙媚眼直勾勾的看著俊俏迷人的萬昶鈞。
“馮倩倩,你還是為華春坊加油就行,金馥堂有位‘重量級’的人物加入了,”楊英嘉唯恐天下不亂,馬上拉起向欣琳,高聲宣布,“向你們介紹一下,向欣琳,金馥堂未來的當家主母。”
萬昶鈞瞪了好友一記,而向欣琳臉兒是燒紅的看著頓時傻眼的馮氏兄妹,不過馮辰璋很快的回神,表情沒輕蔑。反倒令她訝異。
“你們好。”她尷尬地行禮。
“你、你是……”馮倩倩根本不能接受萬昶鈞的妻子是這等模樣!
“你也長得太可怕了吧?人要有自知之明,你是哪一點配得上萬公子?”
“倩倩!”馮辰璋立即出聲製止。
但她根本不理會,反而大步的走到向欣琳面前,一臉嫌惡地批評,“瞧瞧你的五官多可怕,還有這一身肥肉。”
或許是萬昶鈞的“訓練”有素,向欣琳發覺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受,甚至能出言駁斥,“馮姑娘,我長怎樣是我的事,你有什麼資格或立場來批評我?”馮倩倩一愣,臉色隨即一繃,“嘴巴倒挺利的,我看不過去,不行嗎?”“你看不過去是因為你認為你才有資格當他的妻子嗎?”“你!”一針見血的話,令馮倩倩一時語塞,說不出語來。
萬昶鈞挑起濃眉,突然有種想為向欣琳喝采的衝動。能讓馮倩倩應不出話來,她這只小獅子攻擊力不低。
向欣琳看向他,察覺到他黑眸中無言的讚許,更敢說了,“一個男人有三妻四妾,我不介意,如果他對你有興趣,便可納你當側室。”
“你!”氣得再次語塞,馮倩倩想也沒想的就拿起桌上的茶杯,用力的潑向她那張醜臉,“你這個醜八怪憑什麼這樣跟我說話?”被潑得滿臉水,向欣琳怔怔的瞪著她。
但下一秒,馮倩倩的頭上就下起雨來,可這是茶樓啊!一抬頭。沒想到人造雨的竟是一臉冷峻的萬昶鈞,她難以置信的退後一步,邊以袖子拭去頭發和臉上的茶水,又羞又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怒問:“為什麼?我聽說你也不喜歡她的!”
“不喜歡她也是我的事,與你何幹?”
“我!”
“你哥就比你聰明,懂得置身事外。”
咬著下唇,馮倩倩氣憤的瞪著沉默的兄長,“哥不說什麼嗎?”
馮辰璋搖頭,“是你先動手,萬公子的‘回敬’,我能說什麼?”妹妹被雙親寵過頭了,已經到了目中無人的地步。他拱手看著向欣琳,“辰璋代舍妹道歉。”“沒關係的,馮公子。”她一愣,意外他會這麼明理,當下,對他的好印象又增加了幾分。
“哥!”馮倩倩簡直快氣炸了,連自己人的胳臂都往外彎。
方士誠和楊英嘉對於臉色氣得煞白的馮倩倩可是一點都不同情。雖然是個大美人,也自詡為京城第一美女,但個性驕縱又蠻橫,比他們家中的母老虎還難纏。
只不過,好友會替向欣琳出頭倒是挺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因為他們都很清楚他把她帶來茶樓。就是要她難堪,可是馮倩倩這一出手,他反而伸出援手,這不是太矛盾了?
“我跟欣琳還有事,先走一步。”當然看出兩個好友賊來賊去的眼神在暗示什麼,他才不想替他們解惑,還有那個微羞紅著臉看馮辰璋的笨蛋是在發什麼呆?
莫名火大的他拉起向欣琳的手就下樓去,喚了在茶樓外等候的車夫,不一會,兩人就坐進了馬車。
“謝謝,我以為你會作壁上觀。”看著坐在對面的萬昶鈞,向欣琳點頭致謝。
他也以為自己會,但當看她被欺侮了,他非但不覺得痛快,反而手腳就像有自己的意識似的移動。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尤其在看到她對馮辰璋面露欣賞時,更有股慍火在胸腔問悶燒著,很詭異。
“你喜歡馮辰璋?”
“我?”她一愣,“當然沒有,只是他很不一樣,不像其他人一見我這張臉,臉上就露出嫌惡,而且,他還替他妹向我道歉,可見他很明理,也很成熟。”“算了!當我沒問。”真是的,口氣和用字全是讚美,根本就是在說他比較膚淺,馮辰璋比較成熟有內涵!
他在生氣?但為什麼?向欣琳不解的看著他。
“對了,那個京貨是什麼?”她嚐試改變話題,因為不喜歡看到氣衝衝的他,但他根本不理她,雙盯直盯著窗外。
她眼珠一轉,“你不說,我找洪總管問去。”他回頭瞪她一眼,“別去煩他,身為金馥堂的大總管,他忙的事比我還多。”她也知道,“那你就開尊口啊。”
“你!”可惡!“你吃下的所有養分是不是都補到你那張嘴了?”
是腦袋!但她聰明的沒有指正,開始聽著他說起京貨的緣由。
這才知道,原來,京貨是項指標,也是榮耀,誰家的香粉味道獨特。質地細膩,在經由敬重的聞香大師沈樵及多名聞香師的評選下,成為最具特色的奪魁商品,即為京貨,屆時,甭說皇親國戚,就是市井小民也想要擁有一瓶,這代表的就是財源滾滾。
而金馥堂和華春坊是京城兩大胭脂水粉世家,每三年一次的香粉大賽到最後面都是由他們兩家在較量,往往進行到最後一輪,金馥堂才技高一籌奪冠,多次下來,也讓華春坊相當扼腕。
所以,每一年,他們總比金馥堂還忙著到處找尋不同花材或香精。意圖求勝,更希望華春坊會取代金馥堂揚名大江南北。
“不過。這一次,馮公子看起來很有把握。”她忍不住替金馥堂擔心起來。
“上一次他也很有把握,還不是成為我的手下敗將。”他倒是一點都不擔心。
“驕兵必敗。”
他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你擔心自己就好了。”
“我才不擔心,我這張臉你愈看愈習慣,也愈看愈順眼了。”
“對,臉皮也愈來愈厚。”
“這一點,你也習慣了,不是?”她笑著反問他,還故意靠近他,自己掐著那兩團故意鼓起的粉頰。
當下,他竟然答不出來,因為,真……真……真的是見鬼了!他居然覺得此時鼓著腮幫子,捏著兩頰的她看來很可愛?!
是可愛還是可怕?
向欣琳“可愛的笑臉”整整折磨了萬昶鈞三天三夜,尤其夜深人靜時,那張肥嘟嘟的笑臉就會自動在腦海浮現,嚇得他徹夜難眠,都快養出一雙貓熊眼來。
他開始懷疑那一天茶樓的茶被下了蠱,要不,就是那天太陽太毒,再要不,就是他被感染了什麼怪病!
“你少跟著我。免得我夜夜作惡夢。”他開始不讓她跟前跟後。
但她的臉皮成了銅牆鐵壁,哪會聽他的?更何況,不僅他習慣了她,她也習慣跟在他身後,兩人之間的氛圍也愈來愈好,她怎麼會傻得打退堂鼓?
為了支開她,他乾脆要她多去晾曬那些收成的花瓣,一籃又一籃的,總算減少她出現在他身旁的時間。
只是,好不容易把她那張肥肥臉丟到腦後,雙親卻在毫無通知的情況下,來到了京城。
一見到老爺的馬車抵達大門,洪冠太機警的要林恩正去通知少主。雖然他們也不讚同少主將未來的少夫人當奴僕使喚,但他們看礙出來,兩人的關係已經不似一開始那樣尖銳,也就不再多言,任其自然發展。
不過,老爺、夫人的到來,勢必會再引起一陣波濤。
人在書房的萬昶鈞一得到消息,馬上來到曬花瓣的後院,將戴了鬥笠,穿著一身粗布衣和袖套的向欣琳連拉帶拖的揪往她的房間,一把扯掉她頭上的鬥笠。
一見她那張被太陽曬得健康通紅的大餅臉,他低咒一聲,“該死!”很快的出去,一下子又跑回來,手上多了盒白色水粉,二話不說,他拿起粉撲往她臉上猛拍。
“咳咳咳……幹……幹什麼?”
他的動作太粗魯了,向欣琳直覺的閃躲,他卻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另一手粉撲照打,迫得她想張口說話都不成,反而吃到不少粉,咳個不停。
但在將粉撲放回桌上後,他一回身,又扯掉她的袖套,命令道:“快點躺到床上。”
她柳眉一皺,“現在?才正中午耶。”納悶的她邊問邊將臉上的白粉拍掉,可他一回身又拿起粉撲往她臉上補妝。
“不準給我拍掉!還有,快躺上去,等等,外衣也脫掉,剩下中衣就行。”他迅速的下指示,一手抓著她的手臂又往床拖去。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她手足無措又羞又急,正中午上床,像話嗎?!
瞧她此刻活像僵屍的大餅臉出現一絲羞紅,他差點沒吐了,毫不憐香惜玉的,他握拳敲打她胡思亂想的腦袋。
“噢!痛!”跌坐床上,她一手摸著他打疼的地方。
他受不了的睨視著她,“會痛就好,那才會聽得懂我要跟你說什麼!第一,我不會對你幹什麼,第二,從現在開始,給我裝虛弱,乖乖躺在床上。”
“為什麼?”她分明壯得跟牛沒兩樣。
“是誰說帶她離開青樓,要她做什麼都行的?那我要你做什麼,還需要理由嗎?向欣琳,你的記憶力可否好一點,別老讓我提醒你!”
他沒好氣的瞪著她。
那你也別老讓我做些奇奇怪怪的事嘛!她在心中咕噥,把手放在上衣的結扣要解開時,卻見他還站著不動。
“快點,你是要我幫你?”他很不耐煩,還不停的回頭看二相信三個大總管會很聰明的替他擋一擋雙親。
她粉臉漲紅,但極力否認,“才不要呢,怎麼說我也是個姑娘。”
她也是懂得矜持的好不好!
“抱歉,我總是會忘了這一點。”
說是抱歉,卻一點也沒有轉身要出去的打算。
“天生我材必有用,日後,你一定有機會用得上我的長才。”她莫名的就是有這種自信。
“長才?我在你身上只看到往‘橫’長的地方。”他嗤之以鼻。
粉臉驀地漲紅,她當然明白他在嘲諷她的身材,不過——“我是真心的想替你分憂解勞。”
“好,你讓它們馬上結起花苞。”
“這……”
“不是要為我分憂解勞嗎?”他雙手環胸,刻意為難。
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總得讓我知道它們是什麼樣的花吧?也許需要什麼特殊的肥料或照顧的方式……”
“嗬!真謝謝你的建議,你以為我為什麼能讓這一大片花田周期性的花開花落?”出言嘲諷,他受夠她的自以偽是,獰然轉身上了馬背。
垮著雙肩,她低頭看著那些幾乎沒什麼動靜的花草,喃喃低語,“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幫你們開花呢?”
她私下問過其他花農,甚至是三名正副總管,但他們都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只知道那是由兩名東北人花了近半年時間才栽種出來的,但兩人已經離開,再加上每年萬昶鈞都會至各地搜尋不同的花草吲來,又事關香粉材料的商業機密,他也不可能隨便對人說起,所以這麼大片花田裏,有大半的花草,他們其實也不知其名。
幫不上忙,向欣琳難免沮喪。
不過,萬昶鈞整她的戰鬥力仍舊高昂,除了花更多時間在調配室外,他的書房也指派她灑掃,在明白她對香味特別有興趣後,他也好心的安排她去曬花瓣、磨花瓣,原本就不是天仙美人的她,更被太陽曬成了圓滾滾的大黑人。
但令他不解的是,她還做得樂此不疲的,有幾次,他都看到她拿著專門用來掃起乾燥花的軟掃把和畚箕跟著其他僕傭努力的工作。
而三名正副總管看在眼中,有幾回都仗義執言,畢竟她身分不同,與僕傭們同工的事情傳出去,對金馥堂的商譽多少總有影響。
不過,萬昶鈞哪聽得進去?他這麼對她,她都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了,萬一他再心軟,她更加賴著不走了!
反正,他早挑明了,她如果執意嫁他,就是跟他結下大梁子,她要咬牙撐下去也罷,要任勞任怨也可以,他就看她能堅持到什麼地步!
這個男人有時候真的很差勁!算了,山不轉,路轉,他不轉,她轉。
她背過身把外衣脫下,脫下那雙一看就很耐操的繡花鞋,坐上了床,卻見他大腳一踢,把那雙舊鞋塞進床底下。
“嘿!”
她馬上下床蹲下身,伸長手要去撿,但立即又被他拖到床上,再氣呼呼的拉了被子替她蓋上。
“給我躺好,不要再動了,那雙破鞋不會有人跟你爭的。”他受不了的瞪她一眼,而外面已經傳來“通風報信”的聲音!
“老爺、夫人,走慢點啊。”洪冠太中氣十足的聲音跟雷聲其實也沒兩樣。
“無論你聽到什麼,或者我說了什麼,都只管裝虛弱,懂嗎?”他很不客氣的瞪了眼又想坐起身來往外看的向欣琳。
在那張俊臉的威脅下,她不敢造次,只好乖乖躺好,可還是忍不住開口,“原來是你爹娘來了,但我躺著裝病,不是太沒禮貌了嗎?”
“拜托,你拿那張臉看他們才更沒禮貌!”
話答得極溜,但在口氣上,他很清楚尖銳性跟過去相比,已經減少了好幾分,不過,這話聽在她的耳裏還是太毒了,她不由得抗議。
“我是很醜,可還沒到見不得人的地步。”
“哈!恕我無法苟同。”
欺人太甚!不合作的硬是坐起身來,她瞪著他,“那你要我躺多久?他們不可能只待一天,難道要我天天躺著,那不變成豬才怪!”
“你跟豬還有差別嗎?”
“至少我比豬勤勞吧?”
“你?噗!”他差點失笑出聲,但一聽到外面的談話聲,他臉色一整,立即將她壓回床上,“閉嘴。聽到沒有?”
同一時間,房門咿呀一聲的被打開,一對雍容華貴,約莫五十上下的夫婦走了進來。
“爹、娘。”刻意放下床兩旁的紗帳,不忘再以眼神恫嚇向欣琳要她合作一點,萬昶鈞這才轉身迎向雙親,而且還刻意的示意他們走到側廳。
向欣琳瞪著上方,耳朵倒是豎得直直的,隱隱約約的聽到他跟他父母談到她及她的家庭狀況,包括她父母已逝、兄嫂狠心推她入青樓的事都一一道來。
不過,她也聽到萬家兩老對於他已經找到她,卻始終沒派人通知他們大表不悅,說若不是一位老朋友從北京回到江南向他們談起,他們還被他蒙在鼓裏……
突然,三人的談話聲變近了,她半眯著眼睛偷偷往外瞄,才勉強透過層層紗帳看到萬昶鈞陪著他爹娘走到床邊。
“過去的事就算了,但你接她到京城也有一個月的時間,不談婚事又是為何?”萬定衡的聲音仍舊嚴肅。
“爹,她身子骨弱,我想說將她養胖點再娶。”她敢發誓,萬昶鈞的口氣帶了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也是,要生兒育女是該強壯些。”李玉梅倒是點頭如搗蒜,同意兒子的話。
“我來看看她。”
“她染上風寒,正睡著。”
“沒關係,爹看看她的脈象。”萬定衡在中醫方面略有涉獵。
他臉色微微一僵,“爹,不用。”
但萬定衡卻很堅持,“我看看。”
話語乍歇,向欣琳就主動從被裏伸出一只胖手來。
他黑眸倏地一眯,萬氏夫婦則是一臉錯愕。
“我以為你跟我們說她正睡著?”萬定衡看著兒子,等著他解釋。
“當然,”抿緊了唇,他掀了紗帳一角,瞪著趕忙閉上眼睛背向他的臭女人,“她還在睡,可能剛好動一下,要不,爹,你看看她的氣色。”
他略微側身,讓父親看到向欣琳蒼白的側臉。
萬定衡濃眉一擰,“她的臉色還真的很蒼白,我來替她把把脈。”
在床沿坐下,拉了她的手就要號脈,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臉色一沉,他轉頭看著臉色微變的兒子,“她還不夠胖?”光這只胖手都幾斤了?
萬昶鈞尷尬地咳了幾聲,“她那個是虛胖,所以,還在調養,不想以這麼醜的面容見你們。”
真是體貼!向欣琳忍不住在心中偷笑起來。
“傻瓜,醜媳婦也要見公婆。”李玉梅好氣又好笑地表示。
“可是我真的很醜!”她想也沒想的就發出聲來。慘了!突然,馬上受到兩道刀似的眸光射向她。
“她醒著嗎?聲音聽來也不虛啊。”李玉梅印象中的向欣琳粉雕玉琢的,她直覺伸手要撥開紗帳。
沒想到,萬昶鈞動作更快,一屁股就坐上床沿。“我來看她是不是醒的?”被他壓到手,向欣琳一聲痛呼就要逸出口,他眼明手快,直接搗住她的口鼻,她倏地瞪大眼睛,是要謀殺親妻嗎?
“你這家夥!誰叫你說話的?”他俯身以只有她聽得到的音量訓她,但一挺腰回頭,就換上一臉無辜的表情看著困惑的娘親笑道:“她只在說夢話。”誰說夢話,這家夥說謊臉不紅、氣不喘的。向欣琳大為光火的一張牙就咬了他的手一口。
痛!正對視著娘親。萬昶鈞不得不硬撐住笑意,不過另一只手已經偷偷伸進紗帳裏,扣住她的下頷逼她張口,解放他的手後,雙手一起搗住她的唇。
“夢話?!”李玉梅困惑。
該死的家夥竟然用手指去抓他的手?!萬昶鈞咬牙忍住,表情僵硬的回答,“是,一個連作夢都會說自己很醜的女人,可見有多醜,所以,還是等她調養得差不多,爹娘再來看她的廬山真面目比較妥當。”但萬定衡哪那麼容易讓兒子唬弄過去。
“你走開。”
“爹!”他不想走,但見父親眸中已現怒火,他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放開捂住向欣琳的大手,回頭再瞪著一臉幸災樂禍的她一眼。這才起身退到一旁,看著父親走上前。
“欣琳,你是醒的吧?長輩在場,你還躺在床上是很不禮貌的。”萬定衡薄斥道。
“對不起。”她馬上起身,雙手拍掉那些粉,才尷尬的看著乍見到她,臉色著實一變的萬氏夫婦,“抱歉,我不想的,可是……”她一雙眼睛溜向站在一旁瞪著她的萬昶鈞,不忘幫他說話,“當然,他用意良好,就怕我嚇著兩位長輩,所以還好心的替我撲粉,讓氣色好看些。”
睜眼說瞎話,萬定衡夫婦心知肚明兒子可沒那麼好心,不過這倒讓他們看到她有顆善良的柔軟心,繼而那不出色的五官也變得順眼起來。
“你能這麼想也好,出嫁從夫,丈夫就是你的天,要事事順從,明白嗎?”李玉梅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用力的點點頭,“我很認命的,就怕有人不願意認啊!”萬昶鈞狠狠的瞪著她,她這是逮到機會在報複他嗎?
這凶悍的一眼當然沒逃過萬定衡的法眼,他瞪了兒子一眼,疾言厲色的說:“萬家一脈單傳,你有傳宗接代的責任和義務,爹希望婚事能盡速辦理,聽到沒有?”
提到這種事,她不免感到不自在。
萬昶鈞半眯著黑眸,表達自己的意思,“金馥堂賣的胭脂水粉都是色澤、質地上等的好貨,可當家少主卻娶了個庸脂俗粉當妻子,像話嗎?”“娶妻當娶賢,這點你該明白。”萬定衡嚴肅的指正兒子錯誤的想法,再看著臉色轉為僵硬的向欣琳,但話仍是對著兒子說的,“為人處世,爹是怎麼教你的?有些話比捅人一刀還更傷人。”
那是誰造成的?!萬昶鈞心中不滿,不過未再駁斥。他早該明白多說無益,他改不了父母的心意,尤其父親最重承諾。
他無法抗爭,卻可以找到理由拖延,“三年一次的香粉大賽就要到了,我想先專心在比賽上,等奪魁,再成親,雙喜臨門不更好?”定定看著兒子一會,萬定衡眸中的不悅是愈來愈濃,“比賽還有五個月的時間。”他提醒他。
“沒關係的!”向欣琳急著表示,“昶鈞這個建議好,如此一來,我們也可以更為熟悉,培養些感情。”
誰要跟你培養感情!不過,至少還算識相,萬昶鈞睨她一眼。
“那我們就住下來,也跟媳婦培養些感情。”起初是有些遺憾媳婦的外貌差強人意,不過,觀察過她的舉止應對,李玉梅倒是對她愈來愈滿意。
一聽父母要留下,萬昶鈞臉色一變,“爹、娘,她都跟在我身邊學習,你們在這裏……”
“很礙眼!”萬定衡直接打斷他的話,“我是你爹,你心裏在想什麼,我很清楚,我和你娘就回江南去,但欣琳是萬家的媳婦這點,即便你不接受,也不會改變。”
“爹一定要一意孤行,不願尊重我的意願就是嘍?”萬昶鈞一臉陰霾。
“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你不願尊重,我們回去就是。”火冒三丈的看了妻子一眼,萬定衡甩袖就走。
“哎呀,怎麼跟自己的兒子生氣了?”李玉梅緊張的拉著丈夫的手,希望他停下腳步,卻反而被拉著走。
“等等,萬伯父,請你別對他生氣,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向欣琳急著追上前去求情。
萬定衡這才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臉色鐵青的兒子。“欣琳是萬家的媳婦,不過我看你對她的態度,你連丫鬟也沒指派給她吧?但瞧瞧她是怎麼對你的?說來,對兒女的教養,我顯然就比逝去的摯友差了一大截!”怒氣衝衝的丟下這一句話,頭也不回的再次走人。
李玉梅回頭看著兒子一眼,左右為難之下,拉起裙擺,快步追上丈夫。
糟了!看著臉色陰鬱的萬昶鈞,向欣琳愧疚極了,她絞著十指,咬著下唇,“對、對不起。”她沒想到會鬧成這樣子。
“對不起?還未進我家門,就讓我們父子情一日驟變,你還真行!”丟下這句令她既心痛又內疚的話,他憤怒的甩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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