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酌泠泠水】茗門世家 (全文完)

鈞蝦逵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下人

    葉雅茗把這話跟葉老太太和尹氏一說，兩人驚喜不已：「真的嗎？」

    葉崇明點點頭，肯定了葉雅茗的說法：「確實如此。」

    「所以你們不必太擔心我。既沒人能拿身份來壓我，憑我的本事，你們還擔心我吃虧嗎？」葉雅茗笑道。

    這話終於讓大家懸著的心都放回了肚子裡。

    葉老太太和尹氏兩個內宅婦人平時在家裡無聊得很，巴不得有些事兒做。現在葉雅茗要成親，兩人最熱衷替她整理嫁妝，葉雅茗便把這事兒交給了她們操心。

    她回到自己院子後，先問白蕊和綠萼：「你倆仍打算跟著我，不改變主意了？」

    在她教她倆認字算數的時候，她就問過兩人。兩人都表示，姑娘出嫁時她們要跟著姑娘到夫家去。

    否則葉雅茗也不可能花這麼大的精力去悉心培養她們。

    白蕊和綠萼搖頭：「不改變。」

    白蕊踟躇片刻，忽然跪倒在地：「姑娘。」

    葉雅茗心裡一跳，問道：「何事？」

    身邊的人裡，除了贊兒，她最看重的就是白蕊和綠萼。

    白蕊做事仔細穩重，人也聰明，這段時間的文秘工作也做得極好。

    葉雅茗馬上要面臨複雜局面。她不光要去京城這個陌生的地方，還要面對陸家的人；臨安這邊的事又不能放下，身邊最需要的就是得用的人。

    要是白蕊不打算跟她走，葉雅茗怕是要手忙腳亂好一段時間。

    白蕊道：「姑娘，以前您跟奴婢說過，讓奴婢有看中的人便跟您說。」

    她低下頭，臉紅彤彤的：「奴婢、奴婢跟贊兒互相中意。奴婢不想隱瞞姑娘，便先告訴姑娘一聲。至於成親的事，奴婢不著急，想等兩三年後再說。」

    兩三年後，葉雅茗在陸家站穩了腳步，並生了孩子，一切走上正軌，白蕊才會放心張羅自己的事。

    葉雅茗一聽是這事，頓時放下心來，不由又替白蕊高興。

    當初葉老太太替孫女配丫鬟時，特意配年長一歲的。如此，丫鬟稍微成熟一些，可以更好的侍候小姐；小姐出嫁時，丫鬟的年紀也不會太大，可以跟著小姐出嫁，再由小姐指婚，或是配給夫家的小廝，以鞏固小姐在夫家的地位，或是配給打理嫁妝的管事。

    現代來的葉雅茗自然不會有這麼這麼做。

    她早就跟四個丫鬟說過，不用她們做通房。她們有看中的小廝或小管事，儘管跟她說，她會替她們撮合。

    沒想到白蕊竟然跟贊兒看對了眼，這著實讓葉雅茗高興。

    「這是好事啊，恭喜你們。」她道，「你們的親事，等我出嫁半年後再給你們張羅。你今年也十八了，可不能再拖兩三年。之所以讓你們再拖半年，也是因為咱倆不能湊一塊兒。我成親後事兒多，還得你倆多幫襯。」

    白蕊行了一禮：「多謝姑娘。」

    葉雅茗轉頭問綠萼：「綠萼你呢？可有中意的人？」

    綠萼搖頭：「沒有。」

    「那你慢慢挑，不著急。」葉雅茗道。

    確定完這兩個丫鬟，葉雅茗又問了夏嬤嬤。

    夏嬤嬤道：「只要姑娘不嫌老奴年老沒用，老奴自然是要跟著姑娘的。」

    「怎麼會嫌棄呢，我還需要你幫我管院子呢。」葉雅茗笑道，「紫鳶和青枝兩人那裡，勞煩嬤嬤去幫我問問。」

    紫鳶和青枝都是家生子，如果葉雅茗是正常出嫁，可能她們還會猶豫片刻，畢竟跟著葉雅茗去了夫家，她們就要跟爹娘兄弟姐妹分離，以後可能很難見面。

    她們捨得離開父母，父母卻不一定捨得離開她們。

    可葉雅茗仍是葉家家主，以後會常住臨安，更是會時常出入葉家，紫鳶和青枝自然沒什麼可考慮的，直接表示要跟著葉雅茗走。

    至於還有兩個下人，則是葉雅茗從孫安那裡要來的，逃災中母親去世，父親把兄妹倆賣了，兩人碾轉被賣到了臨安。葉雅茗見小子機靈堅毅，心術也正，便把他們兄妹倆一起調了過來。

    照著贊兒和四個丫鬟的名字，葉雅茗分別給兄妹倆分別起名為頌兒和紅葉。

    兩人在這裡沒有根基，身契也在葉雅茗自己的手裡，自然是葉雅茗去哪兒，他們就去哪兒，不必多問。

    第二天葉雅茗帶著白蕊等人去了陸觀弈那處宅子。

    留在這裡守宅子的是一家人，老夫妻倆姓宋，他們還有一個叫宋剛的有殘疾的兒子，以及一個叫宋果的十二歲的小孫女。老宋頭的妻子姓李。

    宋剛三十來歲年紀，曾是陸忠勇的小廝。他跟著陸忠勇一起上了戰場，為了救陸忠勇受了傷，最終坡了腳。

    陸忠勇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本打算給他一筆錢放他一家自由的。宋家老兩口卻覺得外面多少四肢健全的人都活得艱難，更何況他們的兒子殘疾，腿時不時地疼痛要看郎中，留在陸家，陸忠勇還會管他們，出來後怕是要活不下去。願意選擇繼續留在陸家。

    在太子賜了這座宅子給陸觀弈後，陸觀弈便把他們調到這裡來看守宅子，給他們的月例銀子還算豐厚，一家人的日子過得也算清閒。

    他們猜到葉雅茗今日或許會來，便一早在門房這裡等著了。見了葉雅茗來，一家人趕緊給她見禮，並作了自我介紹。

    老宋頭對葉雅茗極為尊敬：「葉姑娘，昨兒個少爺就交待了，說這宅子要如何收拾，一切聽您吩咐。」

    葉雅茗笑著朝他點頭：「我先看看再說。」

    她打量了宋家人一眼，最後朝宋果招招手：「果兒給我領路，告訴我哪座建築是做什麼的。」她朝老宋頭笑道，「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不必侍候。」

    「是。」老宋頭一家都是陸家的家生子，規矩都是刻在骨子裡的。葉雅茗發了話，他們二話不說就退了下去。

    宋果開始還有些怯生生的，經綠萼等丫鬟逗了幾句，又看葉雅茗十分和氣，膽子便大了起來，一蹦一跳地領著她們，介紹宅子裡的建築。

鈞蝦逵人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未來新家

    走到正廳時，白蕊忍不住道：「想當初咱們來過這裡……」

    那時候的陸公子冷著一張臉，他那小廝安泰更是以為她們是狂蜂浪蝶，特意來往他家公子身邊湊的。

    再想想昨日陸觀弈對自家姑娘那模樣，白蕊忍不住心裡暗爽。

    葉雅茗問宋果：「你家公子在這兒住的時候，用多少下人？」

    宋果想了想，掰著手指數了一回，道：「回姑娘話，公子在這裡時，廚房是我跟我祖母張羅。我爺跟我爹打掃院子。公子身邊跟著兩個護院大叔，還有侍候公子的安泰和安寧。統共就這麼八個人。管家陸安爺爺來過一陣子，後來又回京去了。」

    「那些京裡來的管事住哪兒？」葉雅茗又問。

    宋果搖搖頭：「不知道。他們不住這裡。」

    葉雅茗沒有再問，跟著宋果把整個宅子都逛了一遍。

    逛完後，她鬆了一口氣。

    這裡亭臺樓閣的，建築得十分精心，盡顯江南園林之美。她當初來時，以為這裡挺大，實則不過是用了造景的手法，看著似乎比葉家還要寬闊，實則倒沒那麼誇張，面積實際上只有葉家的一半。

    但一半，也盡夠了。要知道葉家的宅子占地挺廣的，把整個宅子走完起碼半個時辰。

    而陸觀弈這宅子，以後只有她跟陸觀弈兩人住，就算他們有了孩子，也不過是一家住。以她和陸觀弈省心的行事作風，下人也不會太多。

    如果宅子太大了，就特別空曠。許多屋子用不著。沒人住，不光屋子容易衰敗，還有安全隱患——誰知道裡面會不會藏著人呢？

    現在這個面積，在葉雅茗看來就很合適了。

    一道垂花門把宅子隔成了前院與後院。前院面積較小，除了中軸線上的正前院，東西兩邊還各有一處院子。

    進了垂花門走一小會兒，便是位於中軸線上的正後院，其餘四個院子分佈在亭臺樓閣和草木、池塘之間，陸觀弈照著方位，簡單粗暴地給他們命名為東院、西院、南院、北院。

    想來當初太子賜這座宅子給陸觀弈時就挺新，老宋頭一家維護工作也十分盡職盡責，這處宅子保持得比較好，沒有破敗的需要修繕的地方。

    宋果的祖母李氏似乎不怎麼放心，時不時地出來在路口處張望。

    看到宋果終於跟著葉雅茗一行人繞了一圈回來，她站在那裡躊躇了好一會兒，似乎想要上前，卻又不敢。

    葉雅茗讓青枝去將她叫了過來。

    李婆子對葉雅茗行了一禮，道：「稟姑娘。公子昨兒個特意讓安泰過來告訴我們，說除了外院他的那間書房外，其他地方姑娘都可以重新收拾一遍。各屋的鑰匙公子都給了姑娘，姑娘想讓人量尺寸重新打造傢俱的話，都可以隨意出入。前院他那書房裡有一些書，如果姑娘想看的話，也可以隨意翻看。」

    葉雅茗含笑著點點頭：「好，有勞嬤嬤了。那嬤嬤領我去上房看看吧。」

    後正院是家中地位最高的主人住的，故而一般都被稱為上房。

    李婆子便領著她們去了上房。

    葉雅茗先用鑰匙打開了上房最中間的那間廳堂，往裡瞧了一眼。古代的建築格局和傢俱擺設都是千遍一律，客廳基本都是條案、八仙椅，茶几。

    她又打開東邊的那間屋子看了看。不出意外，這間屋子就是她成親後的臥室了。

    因為是正院，為彰顯主人的地位，這院子無論是占地面積還是屋子的面積，都比一般的院子、屋子要大。

    這間東屋足有三十多平米，靠角落的地方放著一張床，衣櫃放置在床腳方向，離床腳隔了一米左右的距離；另有一架屏風放在床的另一邊，將這偌大的屋子隔出了一個隔間，顯得屋子沒那麼空曠。

    在另一端，由放著一張桌子，旁邊是一個書架和一個博古架。不過書架和博古架都是空空蕩蕩的，什麼東西都沒有。

    角落那張床上也沒有帳幔被褥，就仿佛這間屋子沒人住的一般。

    葉雅茗詫異，問李婆子道：「公子原先住哪兒？」

    「就住在這間屋子裡，」李婆子道：「只是公子許久沒來，老奴擔心床上的被褥放著招灰招老鼠，都收起來放到箱籠櫃子裡了；公子放在這裡的衣服和書、文房四寶，博古架上的擺設，也是如此。」

    「這一次公子來臨安，老奴得信後本想收拾屋子，公子卻叫人傳信說他跟陳大人住在驛站，叫別收拾了。所以這屋子就一直空著。」

    葉雅茗轉頭吩咐贊兒：「你們量一下這屋子的尺寸。」

    葉雅茗穿越後，不喜歡原主的房間擺設，便叫人重新佈置過，又畫了些傢俱叫木工打造。為了方便，她叫紫鳶用布條做了軟尺。

    這會兒贊兒和頌兒一組，青枝和紫鳶一組，各拿著軟尺迅速地把尺寸量了一遍。

    古代的屋子都是方方正正的。這屋子又沒有太多傢俱，不一會兒兩組人就量好，綠萼就用炭筆將尺寸記在了她隨身帶著的小本本上。

    這行動力看得李婆子一愣一愣的，旋即她就贊道：「難怪公子喜歡姑娘呢。姑娘這做事的方式，跟公子一樣乾脆利索。」

    葉雅茗笑了笑，問道：「西屋的大小跟這一樣的吧？」

    看到李婆子點頭，她又指著東邊的屋子問：「這間呢？」

    「都一樣。」李婆子道，「這一排正房都是一樣大小。就東西廂略小些。」

    古人以奇數為陽數，陽數為吉；偶數為陰。故而正房房屋的數量都是奇數。

    而古代建築是有規製的，皇帝才的正殿才是一排九間；親王七間。往下的人再有錢，正房也只能建五間。

    因此這正院北屋，除了中間的廳堂，東西兩邊各有兩間三十幾平米的屋子。

    李婆子又道：「這宅子是太子殿下在別人老宅的地基上推翻後重建起來的。建好後就賜給了公子，公子當時也沒決定要不要長住，沒有佈置，故而所有的屋子都沒有傢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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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打算

    「公子來了臨安後，就叫我家老頭兒買傢俱佈置了東屋和東廂的一間屋子。東屋公子自己住，東廂房的屋子則給表公子偶爾在這裡留宿。」

    「另外在前院客院公子還叫佈置了兩間房，預備著有客人來時好有地方歇息。除了這幾間屋子和下人房，其他屋子都是空的，沒有傢俱。」

    聽她這麼說，葉雅茗還是把三間東廂房看了兩間，叫下人把空的那間廂房也量了尺寸。

    看完後她對贊兒道：「你明兒個帶幾個人過來，把東廂裡齊公子用過的東西搬到前院客院北屋去，再將公子的東西都搬到東廂來，原樣放好。」

    「是。」

    回到家裡，葉雅茗把情況跟葉老太太和尹氏說了。

    葉老太太就問：「那你陪嫁的傢俱，是做哪個宅子的？」

    大晉的婚俗，一般來說，家境好的人家，女方家裡都會提前去男方家量尺寸，好替閨女打傢俱，到了出嫁的時候一起陪嫁過去。

    葉雅清出嫁的時候，葉家也是陪嫁了一屋子的整套傢俱的。

    葉雅茗知道家裡備了些好木料，就是專門留給家中女孩兒打傢俱做陪嫁的。

    她道：「你們給我備的木料，我到時候讓木匠替我做成傢俱放在這處宅子裡。至於京城那邊，到時候咱們直接去買上一套當陪嫁就是了。」

    她出嫁的時候自然不會從這裡出嫁，葉家人得提前去京城，到那裡或買或賃一個宅子住著，把嫁妝都搬到那裡，成親那日就從那裡出嫁。

    好木料本來就沉，打成傢俱後從臨安運過去，那可得費老勁兒。而且她在京城住的時間不長，實在沒必要精心打製好運過去。

    「反正陸觀弈給了銀子給我，這套傢俱是我的陪嫁，京城那套就拿他的銀子買。」葉雅茗又道。

    葉老太太不由拍了葉雅茗一巴掌，笑駡道：「就你個猴精。人家子默可大方得很，直接把那麼多銀子給你了，你倒還計較這個。」

    「那必須得分清楚。成親後，他的銀子就得是我的，而我的還是我的。女人出嫁後得守好自己的嫁妝，這不是您老人家跟我傳授的經驗嗎？」葉雅茗嘻皮笑臉地道。

    有些心裡的想法，她誰都沒說。

    大概是前世她看著父母的婚姻，以及周圍那些所謂的豪門的婚姻，十對裡就沒有一對美滿的。對於婚姻，她十分沒有信心。

    當初她答應陸觀弈的求親，是本著先定個親，把目前的難關給過了，兩年後沒准這門親事就黃了的想法。

    就是沒黃，陸觀弈仍然要跟她成親，她也會在成親前跟他進行約法三章，一旦陸觀弈過了她劃的那條線，兩人就和離。

    沒想到陸觀弈竟然來了個賜婚。

    賜婚輕易是沒法和離的，否則就是打了皇帝的臉。如果賜婚的皇帝死了，那兩人就一輩子鎖死了，因為繼位的皇帝不可能打自己老爹的臉，那是不孝。

    但不能和離，卻是可以分居的。

    一旦陸觀弈要納小妾，她就長住臨安不回京城了，讓陸觀弈跟他的小妾住在京城裡，沒有大事兩人都不用碰頭。

    如果陸觀弈在這兩三年內沒有什麼花花心思，她也可以考慮跟他生一兩個孩子。孩子就帶在身邊自己養。

    反正左不過是跟現代豪門聯姻一樣的模式，比招贅還要合她心意。畢竟陸觀弈智商、相貌都不錯，孩子基因不會差；陸觀弈還有錢有地位，孩子不會因為父親是贅婿被人瞧不起，也不會因為是商賈被人欺負。

    至於小妾、庶子庶女之類的，不舞到她面前來她可以不理。真舞到她和孩子面前，一巴掌拍死。真要惹得她煩了，陸觀弈還不管甚至縱容，她也不介意讓陸觀弈這個禍端消失，還她一個世界清靜。

    總而言之，陸觀弈在臨安的這處宅子，她是當成她以後的家來佈置的。而佈置的錢，自然就用陸觀弈的了。

    葉老太太剛才是輕輕一拍，這一回來了個狠的：「你個小皮猴兒，沒大沒小，連你祖母都敢打趣了。」

    三個女人在那裡商量了一陣，看著快到晚飯時間了，尹氏便回了自己院裡去，葉雅茗則留了下來。

    跟著葉崇明、葉老太太一起吃了晚飯，葉雅茗對葉崇明道：「祖父，在我出嫁前，我想把家裡的賬都盤一遍。城西的百味酒樓您知道吧？百味酒樓倒閉了，他家的帳房姜先生不錯，我打算請姜先生過來替我查一回賬，您看如何？」

    說著她又道：「我知道咱家的文先生管賬的水準不錯。但文先生在咱們家也做了這麼多年帳房了，他跟各處的帳房都熟悉。平時各處的帳本有點什麼小毛病，他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都沒拿到您面前來說。時間久了，難免讓人覺得咱們好糊弄。倒不如請一個外面的帳房先生回來查一查，也是監督文先生的意思。」

    生意人，帳目是最重要的東西。葉雅茗當家，自然要把葉家的帳目理清楚，好對各處的產業做到心中有數。

    按理說，當葉崇明宣佈她成為下一任家主時，她就應該把葉家的帳目盤一遍。

    她一直沒動，是因為這個家還是葉崇明做主，葉鴻昌雖讓出了家主之位，但他再豁達，心裡總是有些不舒服的。

    而且葉雅茗在葉家的威信還不夠，一旦要查帳，難免讓葉家的帳房、管家、管事不滿。他們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定然會在葉崇明、葉鴻昌等人面前挑撥離間。到時候葉崇明就算不說什麼，心裡也會不舒服，覺得她連他這個祖父都不放在眼裡了。葉鴻昌更不用說。

    因此她一直按兵不動。

    現在葉崇明宣佈她當繼任家主的決定已快有一年的時間了；她有了皇上的賜婚，馬上就要成為宣武侯府世子夫人，正四品誥命，不說葉家下人，便是陶氏也不敢再挑釁。此時她說查帳，應該不會引起管事們的集體不滿。

鈞蝦逵人

第二百六十四章 清理

    葉崇明正擔心葉雅茗成了親後光顧著自己的小家，不願意再管葉家的事呢。現在葉雅茗願意幹，他巴不得。

    況且葉雅茗審核帳目的事，葉崇明是知道的。她當時是要了這半年的帳本看了，感覺有些問題，便又問他要了老帳本來看，甚至查了這五年的賬。

    他問道：「莫不是那些帳目有問題？」

    葉崇明並不覺得在他的管理下，帳房先生有什麼問題。

    他用的都是自己的兒子和孫子。葉鴻昌、葉嘉興的人品且不說，他們原先是長房，葉家的大部分財產都是他們的，他們根本沒必要做假賬。

    葉鴻盛不管賬，只管製茶；葉鴻榮是近兩年才去打理茶坊。而且葉崇明對這個不著調的小兒子十分不放心，對他的賬查得極嚴。葉鴻榮就是有那個心，他也沒機會造假去。

    至於幾個帳房先生，因為這些人簽的是活契，相當於是葉家雇傭他們，而不是掌握他們的命運，他一直對他們很小心，每個月都審核帳目。

    在他的防範之下，他相信這些帳房先生沒那麼大的膽子敢在帳目上做手腳。

    葉雅茗道：「有一些問題。」

    葉崇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過葉雅茗做事靠譜，葉崇明很快接受了現實，臉色嚴肅地問道：「是什麼問題？嚴重嗎？是誰的帳目出了問題？」

    葉雅茗儘管放緩了語氣，笑道：「問題倒不嚴重，都是一些小問題，而且不止一個人。不過小問題日積月累的加在一起，您覺得這問題是大還是不大呢？」

    葉崇明皺起了眉頭。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你說的那些問題，我是知道的。我打懂事起，你曾祖父就教我看帳本，說只要自己看得懂帳本，才不會被人糊弄。」

    葉雅茗詫異：「那您明知道，怎麼不處理他們？」

    葉崇明歎了口氣：「我敲打過他們的。但帳目多，算錯一點難免，而且不是經常出問題，一年出個一兩回，問題也不大。懲罰他們也不好，我便只叫來訓斥幾句就算了。」

    葉雅茗挑眉：「不經常出問題，一年一兩回？誰跟你說的？」

    「文濤啊。都是他在查帳。」

    見葉雅茗不說話，葉崇明又道：「我知道你定然要說我縱容他們。但他們都是老帳房了，是信得過的。要是辭退或賣掉他們不成，誰來打理帳目？新雇的帳房就不會犯錯嗎？」

    「他們是不是就拿捏著這一點，所以才不斷地犯小錯誤？」葉雅茗問道。

    葉崇明歎了口氣，無奈地點了點頭：「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真要想讓下人一點錯都不犯，那就沒人可用了。我這也是沒法子。」

    歎完他就盯住了葉雅茗：「你打算拿他們怎麼辦？」

    葉雅茗一笑：「我是有個好辦法。但祖父您容我先賣個關子，看看這些人哪些是有意犯錯，哪些是無意犯錯的。無意犯錯的情有可原。有意犯錯的，怕是打著貪墨的想法做的假賬，這樣的人家裡絕對不能留。」

    葉崇明現在對葉雅茗處理事情的能幹是打心眼裡佩服的，他常跟葉老太太感慨，說自己活了一輩子，經了六十年的事兒，還不如葉雅茗一個沒經歷過什麼事的小姑娘。這聰明與不聰明，區別難道真這麼大？

    因此葉雅茗既這麼說，他便也任由她這麼做了。

    他點頭道：「行吧，你想怎麼做，就儘管放手去做。」

    回到自己院子，葉雅茗就吩咐贊兒：「放出風去，就說最近我雇了姜先生查帳。」

    姜先生名叫姜煥，原是一家酒樓的帳房，因酒樓老東家去世，兒子經營不善關了酒樓，姜煥便失了業。

    綠萼雖跟老帳房學了查帳，但手段終究還是嫩了些，那些老帳房做假賬的道道，有時候她還看不出來。

    葉雅茗早就想物色一個好的帳房了，便讓贊兒留意著。

    這個姜煥原是酒樓的夥計，因為頭腦靈活被老帳房看中，教他做賬，並將女兒嫁給他他。

    他今年四十出頭，做賬的水準高，人品也很好。原先酒樓經營不善欠他薪水，他仍然盡職盡責地管著酒樓的賬。直到小東家關了酒樓辭退了他，他才離開。

    因此姜煥這一失業，葉雅茗親自去考核了他一番後，便高薪聘請了他。

    她跟他約好，要替她帶出幾個帳房先生來。

    第二日，贊兒去將姜煥接來，帶到了外院葉雅茗特意讓人收拾出來的一間屋子裡，綠萼帶了紫鳶、青枝，搬了一迭子帳本子，幾人便在那裡查起賬來。

    這麼大張旗鼓，不用贊兒多宣揚，沒半日的功夫，葉家的帳房和管事都知道了。

    葉家在臨安和京城的茶樓、茶坊在銀錢的出入比較多，各設了一個帳房；茶廠和茶園都只是每月給下人們發月例銀子，賬都是管事直接做的。至於徽州和閩州，情況跟臨安這邊差不多。

    徽州和閩州那邊是新設的，帳房雖是合作三方其中一方的，但帳目卻互相監督，問題不大。葉雅茗要抓的主要還是葉家這裡的。

    風聲一放出去，集香樓的帳房沈重義就坐不住了，約了文濤出去喝酒；茶坊的帳房許慎倒是按兵不動。

    葉崇明知道葉雅茗這麼大張旗鼓的目的是什麼，一直派人盯著兩個帳房，這會兒看到沈重義約文濤出去，他呆不住了，來找了葉雅茗。

    「沈重義的帳目有問題？」他問道。

    他天天呆在茶樓裡，要是這個沈重義在他眼皮子底下搗鬼，那他真是要嘔死了。

    「他的賬，本本都有算錯的地方。」葉雅茗道。

    「啊？」葉崇明吃了一驚，「怎麼會？」

    葉雅茗沒有說話。

    「那許慎呢？」

    「許慎也有問題。」

    葉崇明看了她半晌，終於回過味來了：「文濤有問題？」

    葉雅茗道：「我要是跟您說文濤有問題，您一定不信。我現在把誘餌拋出來，您看看文濤有沒有露出原形吧。」

    葉崇明半晌沒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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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爭執

    文濤在他手下也做了十來年的帳房了。原先他只是集香樓的帳房，後來葉崇明看他賬做得好，人品又不錯，這才叫他做了總帳房。

    他的薪水比普通帳房高，卻只需要每個月查查帳，十分輕鬆。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問道。

    葉雅茗搖搖頭：「現在還沒有定論，您先別急，看看再說。沒准是我猜錯了呢？」

    葉崇明知道葉雅茗年紀雖小，做事卻十分老道，從來沒有冒失的時候。既然她說文濤有問題，那就一定有問題。

    只是他想不明白文濤為什麼要背叛葉家。這對文濤有什麼好處？

    「除了文濤，其他人也要看看。我想知道這些帳房算錯賬是有意還是無意。如果是無意，他肯定覺得自己的帳本沒問題，不會心虛地來找文濤；如果是有意……」

    葉雅茗沒有說下去，但葉崇明知道她未盡之語。

    「您老稍安勿躁，慢慢看吧。京城那兩個還沒動呢。」葉雅茗又道。

    「京城的也有問題？」

    葉雅茗點頭。

    葉崇明都說不出話來了。

    這一下，他不得不考慮換帳房的問題了：「那如果把他們都換掉，除了姜先生，還有哪些得用的人？」

    這些年，他也不是沒想過要讓家裡忠心的家生子去跟這些帳房學做賬。但人家吃飯的本事，哪能輕易讓你學去？自然是敷衍著隨便教教。他送去的兩個學徒，到現在都還不能單獨做賬。

    「您別著急，這個問題我會解決，您且耐心等著。」葉雅茗道。

    葉崇明只得按下性子，想看看葉雅茗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這麼過了幾日，等葉雅茗把新宅子的傢俱圖畫好，交給木匠打製時，葉宅及茶坊、茶樓的下人、夥計中開始流傳著一個傳言，說葉三姑娘現在的身份今非昔比，打算抓住錯處，把老太爺重用的舊人撤掉，換上她在莊子上培訓的那群新買的下人。

    這傳言一出，不光那些帳房、管事慌了，便是下人們也人人自危。

    李富來找了葉崇明，把這傳言跟他稟報了。

    見葉崇明若有所思，既沒對此產生疑問，又沒見動怒，李富忍不住喚了一聲：「老太爺……」

    「嗯？何事？」葉崇明回過神來。

    「這……這鬧得人心惶惶的，是不是不好？如果沒這事，您讓三姑娘澄清一下；要是有，您……」李富吞吞吐吐，「您就任由三姑娘這樣？您這身子骨還康健著呢，再掌家十幾、二十年都沒問題。」

    葉崇明盯著這個自己用了二十年的老管家，半晌沒作聲。

    李富被他盯著如鋒芒在背，渾身不自在。

    「這些話，誰跟你說的？從哪些地方開始傳的？你查過沒有？」葉崇明問道。

    「這……」李富額上全是細細密密的汗，「就……他們都來問小人。小人感覺不對，便匆匆過來了，還沒來得及去細查。」

    「要、要不，小人這就去查？」他又問。

    「行，去查吧。」

    李富鬆了一口氣，匆匆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他剛走，葉鴻昌也進來了：「爹，家中下人有傳言，說茗兒要換掉您得用的人。」

    葉崇明盯著他：「剛才李富跟我說了。你信嗎？這事你怎麼想？」

    葉鴻昌搖搖頭：「不可能，這絕對是謠傳。茗兒要換就直接換掉了，哪能讓府中謠言四起的？而且她一定會跟您商量的。」

    葉崇明這才放下心來。

    帳房有問題，還可以換掉。可如果葉鴻昌心裡有別的想法，想趁著這個機會來給葉雅茗上眼藥，挑撥兩個家主之間的關係，這問題就大了。

    還好沒有。

    「這事我會查，你不必擔心。」他道。

    見葉崇明心裡有數，葉鴻昌就放心了。他現在的身份，過問這件事會有些尷尬，也容易被人利用，多生事端。

    他正要告辭，葉崇明問道：「誰把這件事告訴你的？」

    「我的小廝，他也是聽下人們議論才知道的。」

    葉崇明聽罷，擺手示意葉鴻昌出去。

    不一會兒，葉鴻榮也來了。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葉雅茗就進來了。

    葉崇明示意葉鴻榮閉嘴，問葉雅茗道：「是誰在搞事？」不等葉雅茗回答，他又問，「是不是文濤？」

    葉雅茗不置可否：「您不是叫李管家去查了嗎？一會兒等他拿出結果來再說吧。」

    葉崇明滿眼失望：「你一查帳，就有人跳出來挑撥你跟我的關係，這不是心虛是什麼？如果是沈重義和許慎，這謠言就只會在外面傳，不會傳到府裡。現在人人自危，只能是文濤。」

    葉鴻榮在一旁吃了一驚。

    葉雅茗搖搖頭：「文濤道行沒那麼淺，他就算要傳，也只會讓沈重義和許慎傳，他在後面出主意。」

    葉崇明沉默了一會兒，道：「把他們叫來吧。」

    葉雅茗一挑眉。

    如果是她，自然不會這麼大費周章，直接就把幾個帳房叫來，問上幾句，然後該辭退的辭退，該懲罰的懲罰。

    反正在她查的賬裡，他們都不無辜。

    她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顧著葉崇明的感受。這些人都是葉崇明用了多年的，尤其是文濤還是葉崇明最信任的人。這會兒出了問題，想來葉崇明自己也不好受。

    現在葉崇明能做出決斷，她自然也不會再拖。

    她點頭道：「成。」

    沒過多久，文濤等人就被葉家護院「請」到了葉宅來。

    三人的臉色都十分不好看。尤其是文濤，向來在葉崇明面前得臉，一進門就發作開了：「老太爺，您這是怎麼意思？」

    話聲剛落，他就看到坐在下首的葉雅茗，眼神頓時冷了下來：「原來是三姑娘。真是好大的威風。這是成了宣武侯世子夫人，便開始作威作福，不把老太爺放在眼裡了？皇上都還要講孝道呢，你不怕你這名聲傳出去，傳到京城裡，讓皇上對你不滿？」

    此時屋裡不光有葉崇明和葉雅茗，葉家的爺兒們都在座。

    葉鴻盛是個最護犢子的，哪裡聽得文濤這樣說自己女兒？他臉色一變就要喝斥。

鈞蝦逵人

第二百六十六章 報官吧

    葉雅茗一把按住了他：「爹，您別急。」

    她朝文濤道：「我什麼都還沒說呢，文先生就先發制人了。你這是心虛？生怕我們說出你什麼來，所以想惹惱了我直接把你辭退，你好就此脫身？」

    「還什麼都沒說？你倒什麼都做了。」文濤指著他身後的兩個護院道，「你們這是抓犯人呢？我說了家中有事，等會兒再過來，就被他們強行帶了過來。」

    葉雅茗不耐煩跟他扯皮，對綠萼抬了一下手，綠萼便將幾個帳本拿到了文濤面前。

    「第二十一頁，這日一筆賣出上等團茶六十四個，中等團茶七十二個。上等團茶每個售價十五兩銀子，中等團茶每個十二兩，共計一百八百二十四兩。結果這上面寫成了一千六百二十兩。還有二百零四兩銀子去哪兒了？」

    「這本賬再翻到四十三頁，這日賣出……賬倒是平了，所有的數字都對得上。問題是當日賣出的茶遠不止賬上記著的這些，還有七個上等團茶，九個中等團茶的錢去哪兒去了？」

    聽到葉雅茗將一筆筆錯誤的賬報出，文濤還強自鎮定，許慎和沈重義卻都臉色發白。

    尤其是許慎，剛才葉雅茗報的正是茶坊的帳目。

    茶樓裡是喝茶的地方，只有新茶上市、量也不大時，才會在茶樓這種人流量密集的地方售賣。其他買茶來收藏著慢慢喝，或是買來送禮，甚至那些小茶樓沒有自己的茶園和茶廠的，就會去茶坊買來散賣，都是直接去茶坊批發。

    因此茶坊做的都是大宗生意，價錢也不便宜，因此一筆做下來就是上千兩的買賣。

    此時的團茶都不是一斤一塊的，有一斤茶做成八個，有一斤茶做成四個的。因散戶時常買一兩個，小茶樓也是各樣要三四個，葉家茶坊便按個數算單價。

    這種不是整數的帳目在沒有計算器、數學又普遍不是很好的古代本來就讓人頭疼，一天還有好幾筆甚至十幾筆，如果做賬的和查帳的都有意錯上一點，還真難發現。

    「我查了這五年的賬。開始許先生還只是錯上一點，每次錯個幾兩銀子，一個月下來也就十幾二十兩；在四年前的三月膽子就大起來了，每個月都要錯上幾十兩，到近兩年甚至一次就是一二百兩。這些年你貪墨了四千七百八十五兩。」

    「我沒有，我沒有貪錢。」許慎叫了起來，「三姑娘你剛才說的地方，如果有錯，也是我無意算錯。數字這麼大又這麼雜亂，偶爾錯上一兩處都是難免的。這些老太爺也是知曉的。」

    葉崇明一拍桌子：「胡說八道。」

    他確實知道許慎偶爾會犯些錯誤，但他不知道這人竟然這麼大膽，竟然貪了這麼多銀子。

    葉雅茗沒理會許慎，抬手叫白蕊把沈重義的帳本捧到他面前。

    「沈先生沒有大筆進賬，就頻繁在小帳上錯誤。但你四年前沒太大錯誤，頻繁出錯是從四年的三月開始的。我算了一下你貪墨的錢數，一共二千五百六十三兩。」

    沈重義顫抖著嘴唇道：「沒有，我沒有。這都是我學藝不精算錯了，我可沒貪一文錢。」

    「我已報官。你們這些辯解的話，都留到衙門裡說吧。」葉雅茗道，「不過許先生和沈先生可想好了，你們是一力承擔罪責呢，還是把跟你們一起合夥甚至挑唆你們犯錯的人都交待出來。」

    文濤原還強自鎮定，一聽這話就忍不住了：「三姑娘這話可是說我？你這是挑唆他們為了減輕自己的罪責把我拉下馬？葉家三個帳房，你污蔑他們，撂倒了兩個不算，還要把我也剷除掉？老太爺的人一個不留，直接換上你的人？三姑娘，我說你做事也太絕了吧？」

    他看向葉崇明：「老太爺，我自問做事光明磊落，從不屑行宵小行徑。我的人品、能力也是得了您肯定的。這會兒您就看著三姑娘侮辱我們，給我們頭上扣屎盆子，好把我們趕出去，換上三姑娘的人？」

    「你不必挑撥我們祖孫倆。」葉崇明道，「你自己做了什麼自己清楚。枉我這麼多年信任你，你卻在我眼皮子底下搗鬼。文濤，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在把文濤三人帶來之前，葉雅茗就將那些帳本的錯處一一指給葉崇明和葉鴻昌等人看了。

    葉崇明等人既然行商，學會算數是最基本的技能。因為信任文濤，帳目又複雜，因此每個月他們大致看上一遍也就罷了。

    葉家的生意做得大，每個月的流水起碼上萬，在春季旺季的時候更是高達十幾萬。三個帳房做的手腳都很小心，每年從賬上貪墨千兒八百的，他們根本察覺不出來。

    在葉雅茗指出後，他們算了一遍，就發現這些賬確實錯了。而上面都是許慎、沈重義的筆跡，毫無塗改跡象。再加上葉雅茗行事向來磊落，重義輕財，他們也沒真懷疑葉雅茗是想拿掉老人換上自己的心腹才整的這一齣。

    葉雅茗根本不理文濤，只向沈重義道：「沈先生，你貪的並不多。如果你能把貪的銀錢吐出來還上，我們可以不追究你的責任。前提是你得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說著她朝葉鴻昌點了點頭。

    這沈重義膽兒小，稍稍聽到點風聲就忍不住去找文濤。而且從他帳面上來看，他應該是文濤唆使之下才開始在帳目上做假貪墨的。他貪墨的數目也不大，是最容易打開缺口的。

    葉鴻昌站起身來：「沈先生，咱們去隔壁說話？」

    沈重義聽聞只要吐出貪的銀子就不追究他的責任，他頓時精神一振，立刻跟著葉鴻昌去了隔壁。

    他能寫會算，去哪兒都能有口飯吃。他貪的銀子也沒花光，而是買了個小鋪子。大不了把鋪子賠給葉家，走出去他仍然是個受人尊敬的帳房先生。

    更何況，他貪的銀子有一半分給了文濤。帳本上的賬是他做的，證據確鑿，葉家真要報官，憑著三姑娘的身份，知府衙門只會巴結討好她，可不會向著他這個犯了錯的帳房。到時候他被判罪，文濤卻逍遙法外，他便是死都不能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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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齊夫人相邀

    文濤見沈重義叫都叫不住，頭也不回地走了，氣得全身發抖，深悔當初把他拉了進來。

    這個沈重義本就膽小，一年才貪那麼點銀子，有點風吹草動就怕的要命。要不是他聽到查帳的風聲跑去找自己，沒准三姑娘就不會懷疑上他。

    對文濤和許慎，葉雅茗可沒那麼仁慈了，官府的差役來時，直接把他們交給了官差。

    文濤和許慎在沈重義走後就慌了，文濤一直在對葉崇明打感情牌。葉崇明一想起這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弄鬼就嘔得緊，怎麼可能被他再蠱惑？直接用話把文濤堵得說不出話來。

    最後文濤和許慎入獄，沈重義在做了人證、又把貪墨的錢悉數吐出來後被趕出了葉家。

    他是集香樓的帳房，臨安城進過集香樓喝茶的人都認得他。這會兒進了府衙上了公堂，他跟文濤、許慎一起做假賬貪墨葉家錢的事，就算葉家人不說，也自有差役幫他傳揚開了。

    最後臨安城沒人敢雇他做帳房，他只得帶著一家老小遷去了無人認識的地方過活。

    當然，這是後話了。

    在文濤等人被官差押走後，葉崇明問葉雅茗：「除了這三個帳房，京城的兩個帳房也有問題？其他管事呢？」

    葉雅茗道：「京城那兩人的問題沒那麼嚴重，不過到底如何，還得官府審了文濤才知道。其他的管事雖有犯錯誤的，但能看得出不是有意的，問題不大。」

    葉崇明微鬆了一口氣，繼而又發起愁來：「你那裡有什麼合適的帳房嗎？除了姜先生，還得再找兩個帳房補上空缺才行。」

    葉雅茗搖頭：「這事我不能插手，否則就真成我用自己的心腹替換您的人了。」

    「府裡下人沒有能獨當一面的。外面雇傭的，我又擔心遇著文濤和沈重義這樣的。」葉崇明歎了一口氣道。

    文濤和沈重義為何貪墨，不用問葉崇明就知道是財帛動人心。

    葉家的銀錢出入極大，稍微漏一點出來，就夠普通人家過得極好了。

    「一個崗設兩個人，一個管錢一個管賬，錢和賬要能對得上，這樣能互相監督，不易犯錯。」葉雅茗道。

    她初穿越過來，知道集香樓和茶坊這種地方，帳房先生竟然是又管錢又管賬，錢的出入數目還挺大，她就知道定然會出問題。

    只是一無證據，第二時機也不到，她便隱而不發。

    現在問題暴露出來，那自然是出納和會計都給安排上。

    葉崇明想了想，一拍桌面：「這個主意好。」

    「另外，我打算給他們進行輪崗。每年輪崗一次。即京城集香樓的帳房跟臨安集香樓的帳房對調。新帳房接管老帳房的賬時，要查清楚他原先的帳目，否則一旦出了事，都算現任帳房的責任。等咱們另兩個茶館開業，就四個地方一起輪。」

    「子默和齊公子如果願意，就把徽州、閩州那邊的茶樓也納入其中，一起輪崗。至於地域家眷等問題，到時候再來協商。」

    葉崇明想了想，大為讚賞：「這個主意好。」

    如此一來，接任的人怕自己替人背黑鍋，自然要先查清楚前面人的賬再接手。而前任擔心有問題被查出來，導致自己被辭退，平時算帳會十分小心，過後也會自查。

    如此一來，就算沒有專人查帳，也萬一無失了。有問題也能及時發現，不至於釀成大禍。

    料理了帳房的事，第二日葉雅茗正要去看看即將開業的茶館，就收到一張帖子，齊夫人邀請她去齊府一敘。

    她去了齊府，給齊夫人見禮：「齊夫人。」

    「起來，快起來。」齊夫人笑道，「叫什麼夫人，叫姨母便是了。」

    葉雅茗倒也不忸怩，乾脆利索地改口：「姨母。」

    「來，快坐。」齊夫人拉著葉雅茗坐了下來，打量了她兩眼。

    此前葉雅茗雖然跟陸觀弈定親，但齊夫人並不知道外甥定這門親事，是為了解除困境還是真心想跟葉雅茗過一輩子。即便他是喜歡葉雅茗，但這種喜歡誰知道有多久呢？沒准這一去邊關，回來後他的想法就變了。

    她生怕兩年後陸觀弈會改變主意。為免多生因果，便一直沒有叫葉雅茗過來見上一面。

    不過葉雅茗的禮數都一直十分周到，逢年過節都會派人給她送上一份禮。這禮中規中矩，既不輕慢也不太過貴重，分寸拿捏得極好。再加上齊霽是個葉雅茗吹，時常在父母面前說葉雅茗如何厲害，齊夫人對葉雅茗既好奇又天然地有幾分好感。

    現在皇上賜婚，她自然要叫來見上一面。

    這會兒看到葉雅茗容貌迭麗，氣質出眾，舉手投足不卑不亢，落落大方，齊夫人不由暗自點頭。

    「我跟姐姐的感情極好，也一直把子默當成兒子看待。現在看到他即將成親，我這心裡著實高興。」

    她看向葉雅茗：「現如今子默父子倆都在邊關，京中成親事宜，子默便托了陸三老太爺和三老太太幫著操持。他們不知你喜好，便派了人來，讓我跟你家溝通。」

    說著她笑了笑：「這件事本來應該跟你母親商議的。但我覺得與其拐一道彎，還得你母親去問你，不如直接叫你來問問。」

    古代婚姻既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商議操持親事的自然應該是兩方的女性長輩。陸觀弈既無親母，繼母也被休了，陸三老太太年紀大了，也不好跑到臨安來，又不好叫尹氏去京城，讓齊夫人出面倒也正常。

    葉雅茗道：「我沒什麼喜好，姨母和三老太太按著慣例來便是。」

    照著她的想法，自然希望婚禮一切從簡。但豪門世家顧著面子，再加上這樁親事是皇上賜婚，這婚禮註定不會太簡單，她便不提這話了。

    頓了頓她又道：「不知子默跟您說過沒有。我既然承擔著朝廷製黑茶的重任，自不能長期呆在京城。我得回臨安來教人製茶。因此待子默去邊關後，我可能會回到臨安來。子默已把他那處宅子的鑰匙給我了，讓我按著自己的喜好佈置那處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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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新茶館

    齊夫人點頭：「這個我知道，子默走時也跟我說了。你製的黑茶太重要，當然是以朝廷的大事為主。只要子默在邊關能立功，你的黑茶也製得好，宣武侯府就誰也搶不走。」

    要是葉雅茗是一般女子，門第又如何低，齊夫人定然要管管的。

    畢竟宣武侯府在京城，葉雅茗既嫁進了陸家，不管陸觀弈在不在京城，她作為世子夫人，都應該留在陸家，與京中豪門權貴夫人應酬，為陸家父子穩固後方，擴展人脈，同時也執掌起世子夫人的權利，不要讓史氏留下孽種在陸府作威作福，甚至讓他娶回來的妻子成為宣武侯府的女主人。

    但葉雅茗有自己的事要做，她製的黑茶對大晉太重要，其他的茶對於合作三方來說也至關重要。這買賣不光有陸陸觀弈的一份，還有齊家的一份子呢，齊夫人自然不會用世俗的規矩來約束葉雅茗。

    聽她這麼說，葉雅茗心底微微繃著的弦就鬆了下來。

    齊夫人是陸觀弈的姨母，又是齊霽的母親，如果她是個腦子不清醒的，非得拿各種條條框框來約束她，擺長輩的架子，讓作為外甥媳婦的她這樣那樣。雖然葉雅茗並不懼她，但關係搞得太僵終是不好。

    齊夫人問道：「十月初八成親，你們要提前上京吧？有住的地方嗎？如果沒有的話，齊家倒是有處別院可以用，不過位置偏僻一些。」

    「多謝姨母想著我們。」葉雅茗微微欠身行了一禮，便又坐下，「我們有地方住的。我家在京城有一處三進宅子。至於上京的日子，我祖父祖母商量過來，打算九月十六出發。」

    齊夫人聽聞，倒放下心來。

    她又問：「京城的宅子你們要去量尺寸打傢俱吧？哪時去，你派人說一聲，我叫人跟他們一起去，免得你們找不著地方。」

    葉雅茗笑道：「我正要跟姨母說這事呢，您就先說了，多謝姨母關心。如果姨母您這邊方便，就後日啟程吧，我派幾個丫鬟婆子和護院去。」

    「行，那就後日。對了，你祖母和你娘明兒個有空吧？我請她們去味香居吃個飯，我們也該見見面了。」

    「應該有空的。我回去問問她們，如果確定了，我派人來告之姨母一聲。」葉雅茗道。

    從齊府回來，葉雅茗便將齊夫人的話跟葉老太太說了。

    葉老太太很高興：「那就太好了。」

    像葉雅清成親，請期程式走完，確定好成親的日子後，兩邊女眷走動得特別頻繁，要量新房的尺寸，確定送給夫家的禮物，給夫家人做的衣服、鞋襪之類都得確定尺寸……總之有許多瑣碎的事要商議。

    結果陸觀弈就撂下一個成親的日期就沒了蹤影，宣武侯府的長輩一個沒有，只剩了個弟弟也剛成年，沒准還是跟陸觀弈有仇的。

    按理說這會兒葉家應該派人去宣武侯府確定新房，量新房尺寸了，結果愣是不知道找誰去，總不能冒冒然派人到宣武侯府去，跟門房說是未來世子夫人的娘家人，來量尺寸的吧？

    到時候沒准就被人轟出來。

    葉老太太這幾日沒少為這事發愁。

    偏葉雅茗跟沒事人一般，還跑去清理帳房先生，自己的事一點兒不上心。

    這會兒知道陸觀弈並沒有那麼不靠譜，托了隔房的叔祖和叔祖母，以及姨母齊夫人來張羅此事，葉家想要商量個什麼事也能知道找誰了，葉老太太懸著的心就落了地。

    親事有齊夫人和葉老太太、尹氏操心，葉雅茗就不管了，她在成親前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那就是京城和臨安新開的茶館已按她的要求修建完畢了，她要擇日把這兩個茶館開起來。

    這茶館不在熱鬧地界，而是在風景極佳的稍偏一些的地方。用的不是一幢樓，而是一個宅子。入門是園林，房屋坐落在花木水榭之間，每間屋子都相隔一段距離。屋裡佈置了照著四季節氣來設計的茶席，有專門的茶博士給泡茶。

    臨安的茶館修建完畢後，葉家除了已去京城的葉鴻昌，其他人都一起來參觀了一遍。

    「這地方是不是偏了點？為何建在這個地方？」葉鴻榮不解地道。

    要知道葉雅茗為了這個茶館，選了許多地方，最後定在了這裡。但葉鴻榮實在看不出這裡跟其他地方比有什麼優勢。

    「這裡有一口井，水質極甜。」葉雅茗道。

    茶湯想要味道好，除了茶，水也至關重要。如果是鹽鹼地的水，再好的茶、再好的泡茶者也泡不出好味道來。

    最好的泡茶的水是天水，即雪水、雨水；地水中最好的是山泉水，其次是江河湖水，最次是井水。井水也不乏好水，只是情況複雜，大部分井水因環境等問題水質都極差。

    如果是現代，把雪山上的水或山泉水運到城市裡泡茶不是難事。但在古代就麻煩了。畢竟水在運輸之中還會受污染，久置也不妥當。

    因此葉雅茗此前就想先找優質水井，如果實在找不到，再每日叫人從山上運水下來。

    好在臨安這裡不錯，竟然讓她找到了一處水質極佳的水井。

    葉雅茗領著大家看了一遍園子，便進了一間屋子，讓人分別用這裡的井水和別處的井水泡上茶來。

    葉家女人出門的機會極少，這一回葉雅茗便借機將她們都叫來了。

    葉老太太兩個茶杯分別喝了一口，點頭道：「確實，這一杯要比那一杯甜，味道好。」

    葉鴻榮喝了，承認用好水泡的茶確實味道好。

    可他還有不明白的地方：「這裡要說遠，離咱家那邊也不是很遠，你完全可以把水運過去嘛。這地段，委實偏了一些，來這裡喝茶的人怕是不會很多。」

    葉雅茗搖頭：「我這裡面對的不是大眾消費，而是一些有錢人家。有錢人家裡都有馬車，這點距離不算什麼。」

    「可他們為什麼放著熱鬧的集香樓不去，非得要來這裡喝茶？」葉鴻榮實在想不通。

鈞蝦逵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生意興隆

    他現在管著徽州那一攤子事兒，什麼都要他來想，他來拿主意，跟他當初在臨安時只能聽從父親和大哥的命令完全不一樣，他在這兩年算是迅速成長了起來。遇事也會多想一想，好看看徽州那邊能不能也學起來。

    看葉雅茗花心思弄這麼個茶館，他就一直沒想明白這茶館存在的意義何在。

    「以後咱們葉家出產的新茶，都會在這裡最先出現。比如前段時間送的鐵觀音，別處買不到，但在這裡卻可以喝到。」葉雅茗道。

    她從閩州帶回來的鐵觀音，送了一半給大客戶，反響自然極為強烈。鐵觀音那清雅的蘭花香和甘醇的滋味，能瞬間俘獲茶客的心。

    但送的那麼一點，喝完就沒了。為此這些大客戶時常來找葉崇明或去京城集香樓找葉鴻昌，想出高價購買。

    但剩下的那一半量本來就不多，賣給誰不賣給誰都是麻煩事兒。而且閩州那裡的茶山還不能大量產茶，這茶開了個頭就沒有後續了，更加麻煩。

    所以她乾脆留著都不賣，就想在用這茶把茶客引到新開的茶館裡來。

    「咱們已跟朝廷簽了黑茶的契約，黑茶的名聲也會慢慢傳開。到時候茶館這裡也會上黑茶。它目前也不外賣，只能在這裡喝。」

    「而且，我開這個茶館，重點不在於喝茶，而在於談事兒。」葉雅茗道，「你想想在這臨安城，你想約朋友一起喝個茶聊個天兒，是不是想找個清靜的地方？你覺得集香樓那裡適合談事嗎？」

    葉鴻榮搖搖頭。

    集香樓熱鬧，就適合聽書跟人吹牛聊天，那是閒人消磨時間的地方，是最熱鬧的紅塵煙火處。

    而真要跟朋友相聚，想說個心裡話，就得找個清靜的地方，而不是集香樓那種人聲鼎沸的地方。

    「那裡不光不清靜，說話還極容易被隔壁雅間的人聽見。」葉雅茗道。

    說是雅間，都是只拿一個屏風或是用木頭隔開視線的空間，完全不隔音。談點什麼事，都要被人聽見。

    葉雅茗收集情報，好多都是在茶樓裡收集到的。

    「反正咱們這裡面對的都是高端客戶，費用自然也是高的。而且也虧不了本。如果不賺錢了，把這處宅子賣掉也就是了。」

    說白了，這就是普通酒樓和私家菜館的區別了。

    葉雅茗轉頭對尹氏笑道：「娘，你們的點心好好做。這茶館的點心就靠你們了。」

    既要打造高級茶館，點心自然也要上檔次。她又寫了十來個點心方子給尹氏，這些點心不對外賣，就專供茶館所用。

    「放心，我一定監督她們好好做。」尹氏道。

    她的點心鋪子生意極好，每個月也能賺上三四百兩銀子，最近還打算開分店。

    這點收入相對於葉家的生意來說不算什麼，而且還要分給葉雅音和葉雅玉。但對尹氏來說，每個月有進賬就是極好的了。反正她也不愁吃穿，就圖個樂子。

    ……

    現在葉雅茗手下也有許多得用的人了，她一年前看中的送去京城集香樓跟掌櫃學習的人如今都被她叫了回來，打理這個新的茶館。

    她去閩州的這段時間，還叫酪奴和水厄替她培訓了一批茶博士。

    於是選了一個吉日，被葉雅茗命名為集香館的茶館便開張了。

    茶館開張的消息此前已經送到那一批嘗過鐵觀音的大客戶處，因此茶館開業這日便來了許多人，都是衝著鐵觀音來的。

    茶館新開業，東家不好不出來招呼一下。葉雅茗不方便出面，於是沒什麼茶可製了的葉鴻盛不得不重操舊業，去接待客人。

    葉鴻盛倒也不勉強，還挺樂在其中。

    葉鴻盛喜歡茶，也喜歡跟人說茶，但從京城回來後不是自己製茶，就是在教學徒製茶，好久沒跟人聊茶了。他在看了葉雅茗寫的《茶藝》和《茶道》後，對茶也有了新的心得。這會兒有機會能跟人聊聊，他也很高興。

    另外，葉鴻盛是泡茶高手，他的兩個小廝水厄和酪奴也是，茶博士都是他們的徒弟。由他們帶著新上任的茶博士打理這茶館，葉雅茗再放心不過了。

    至於京城的茶館，葉雅茗則打算等她成親上了京後再開業。到時候葉鴻盛會帶著尹氏和葉雅音、葉雅玉一起去京城住著，等過年時再回臨安來。

    葉鴻盛有了在臨安開新茶館的經驗，到了京城後有兩個月的時間，也夠他把京城的茶館帶上正軌了。

    ……

    茶樓和茶坊的生意每天都在做，並不會因為帳房全都落馬而停業。這時代算籌也不是人人會打，就算掌櫃和夥計會算數，數位稍複雜一點就抓瞎。

    葉雅茗不願意插手帳房一事，葉崇明又不放心外面招聘來的帳房，再者招聘人員也要時間，沒奈何，他直接把兩個跟著沈重義和許慎學做賬的學徒提了起來，趕鴨子上架，叫他們直接做了帳房。又跟葉雅茗好說歹說，讓姜煥去跟著他們，盯著他們做事，以防出錯。

    葉雅茗對兩人道：「你們總要學起來，姜先生不可能跟你們一輩子。就以一個月為期吧。如果一個月後你們獨自擔當不了這份差事，就撤掉，換人上。」

    她當著兩人的面對葉崇明道：「一個月的時間，夠您物色得用的人了。」

    葉崇明也是這麼個意思，點頭道：「好。」

    他又不是做慈善的，不可能這兩人沒本事還讓他們占著這個位置。跟著許慎和沈重義學了那麼久，又有姜煥悉心指導一個月，有能力的想來也能擔當起來了。

    這兩人都是簽了死契的家生子，如果能獨當一面，做帳房他也放心了。

    葉雅茗又讓綠萼捧出一迭子帳本出來：「往後的帳目，都用新帳本來記，按著我上面的格式記。」

    她指了指坐在一旁邊的姜煥：「有不懂的，問姜先生。」

    姜煥點點頭。

    他來葉家做帳房，除了葉雅茗心誠，給的薪水高，也是因為這帳本的緣故。只要按著這個格式記帳，出貨入貨，單價多少，總價多少都一目了然。

鈞蝦逵人

第二百七十章 新房與添妝

    同時葉三姑娘還用了一個叫做複記帳目法，每筆交易都至少記錄在兩個不同的帳戶當中，「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如此就能防止帳目錯誤，這辦法叫姜煥嘖嘖稱讚，他很願意在葉家的帳目上試一試這方法。

    ……

    葉家有錢，家中傢俱偶要修補，又時有嫁娶，便常年養著兩個木匠。葉雅清出嫁時打製傢俱，又請了幾個木工活做得好的一起做。這會兒葉雅茗出嫁，工匠都是現成的。

    葉雅茗並不喜歡特別繁複的雕花，選的花樣都是簡單大方的，加上工匠多，不到一個半月，她要打製的傢俱就做好了。

    葉雅茗看了之後覺得沒問題，當即叫人搬了進了陸觀弈那處宅了裡。

    這處宅子是青磚瓦房，內院正屋坐北朝南。古代建築的格局都講究「一明兩暗三間過」，這間主屋的門並不是在屋子的中間，直接對著走廊大開的，而是在廳堂裡開一道小門進臥室。

    臥室的外間，進門右邊手是一組兩短一長的中式沙發，沙發上鋪著厚厚的墊子。另一邊角落則是一張長桌，邊上三分之一的位置是梳妝檯，剩下三分之二，兩邊放著花瓶等裝飾品，中間則放著文房四寶。

    臥室的裡間，靠東牆居中擺放著一張兩米五寬、兩米五長的大床，上面鋪著葉雅茗特意叫人做的柔軟的床墊，兩邊都有腳踏和床頭櫃，帳幔可以從兩邊打開，白天的時候將帳幔與四周的架子紮起來，讓空間更顯寬闊。

    因為這是新婚要用的，所以帳幔是正紅色的紗製成。等新婚期過，葉雅茗打算將帳幔的紗換成藍色。

    這床現代的放置方式跟這時代完全不一樣。這時代的床，床頭和側面都靠牆而放，即放在屋子的一個角落裡。睡在裡面的那個人想要出來，必然得跨過睡在外邊的人，十分不方便。而且帳子都是三面壓在席子底下的，只有靠外的那一面能開合。靠牆的那一面則常年籠罩在帳子的陰暗裡。

    因床頭靠著的那堵牆足有五米多快六米，居中放了個兩米五寬的床和一級腳踏後，葉雅茗又在兩邊各做了一排衣櫃，一人一邊，各不干擾。

    這種設計在這時代的人看來估計會覺得大逆不道。畢竟這裡男尊女卑，妻子不能與丈夫平起平坐。葉雅茗這設計卻是男女各占半邊天，充分體現了夫妻平等的理念。

    最後，離床腳一米遠的地方豎著與衣櫃齊高的一道屏風，把房間隔成了兩半。

    葉雅茗不喜歡全雕花的屏風，覺得紅木的顏色太沉重，顯得壓抑。她只用了雕花邊框，中間則是五副絹畫，花了大價錢叫臨安城一個有名的畫家畫了五幅百合在上面。

    房間整體的佈置其實跟陸觀弈原先的差不多，但因為製作的傢俱的尺寸較大，式樣精美，再加上軟裝，便顯得整個屋子十分大氣。屋裡軟裝的精美式樣及顏色搭配，又無處不彰顯佈置者的精心與巧思。

    除了這間主臥，葉雅茗把西廂的兩間屋子也佈置了一番，一間是她的另一個臥室，有床有桌，跟主臥的佈置相似，只是床只有一米五寬；另一間被她佈置成了自己書房。

    還剩下一間，則成了她的小庫房，以後可以放置一些她常用的東西。

    想了想，如果放任東廂不管，會讓陸觀弈覺得自己受到了慢待，最後她把陸觀弈原來的東西搬到了最西頭的那一間屋子裡，中間以及最東頭的屋子，都被佈置成了跟她自己一模一樣的書房和臥室的模樣。

    如果陸觀弈不喜歡，要重新佈置，那就由著他了。

    剩下的地方，她把各院的廳堂和主屋簡單添了些傢俱便算了事。

    至於其他地方，她都沒動。她平時事忙，也沒空去逛園子蒔花種草，叫了葉家的花匠來看了一圈，把花木收拾了一回，便算將這宅子收拾完了。

    李婆子見狀，鬆了一口氣，私下裡對老宋頭和兒子宋剛道：「看樣子，未來世子夫人是個省事的。每次來對咱們也挺和氣，幫她做點事也總有打賞。如此我就放心了。」

    她可是聽來送信的小廝說了，未來世子夫人一年裡可能有大半時間住在這裡。她十分擔心來個不好相處的，到時候她們的日子就難過了。

    「就是吧，主屋的臥室被她佈置得怪怪的。我以前跟著先夫人也去過許多權貴人家的臥室，就沒見過這麼放置東西的。」

    說著，她把主屋臥室的樣子跟老宋頭描述了一遍。

    「主人家的事，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公子都不在意，由得你來嚼舌根子？」老宋頭原先在陸府也是個小管事，在家裡很有一家之主的威嚴，「只要夫人是個性子好的，對咱們寬和，那就行了。」

    李婆子縮了縮脖子，嘟噥道：「我又沒說什麼，只是跟你私下裡議論兩句。」

    「這府裡以後就有女主人了，有些話便是私下裡也不要議論。不管是公子對葉姑娘的看重，還是他們的婚事是皇上賜婚，以及葉姑娘製的黑茶對朝廷的重要性，未來世子夫人都不是咱們能怠慢的。你們且記住了。」老宋頭敲打道。

    「知道了。」

    ……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九月，成親的日子快要到了。

    葉家人陸續來添妝。

    葉崇明這些年也存了私房錢的，私下裡給了葉雅茗一萬兩銀子的壓箱底，葉老太太則給了個田莊。

    葉鴻盛和尹氏作為親生父母，明面上能擺出來的嫁妝如果沒他們送的東西，難免讓人說嘴。見葉崇明已給了壓箱底銀，夫妻倆商量過後便買了一個鋪子和一個莊子作陪嫁，價值六七千兩銀子。

    葉鴻昌和陶氏本來作為大伯和大伯母，送兩套頭面首飾和些綢緞也就行了。

    但葉雅茗當初送了葉雅清價值一萬兩的鋪子，他們也不能顯得太過小氣，便送了葉雅茗一個桐鄉的大莊子，價值大約四五千兩。葉雅清送了價值三千多兩的頭面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