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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洛彤 -【胭脂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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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5 00:04:2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洛彤 - 胭脂誘

是鐵馬運功散,還是八十銅人行氣散,
對專門煉毒、解毒的慕容姬來說,都是彫蟲小技啦!
現下她的師兄中了奇毒,急需司徒加澤的「斷魂根」來煉解藥,
不過是個深居山中的獨居老人,要詐騙他應該不太難。
沒想到才上山,她就先被人劈昏,還被扛進了鬼地方,
睜眼一看,哇,這司徒先生是吃了什麼美容仙丹?
長得白泡泡、幼咪咪,帥得不像話,連笑容都溫柔得像春風吹。
可是,不管她撒下多大把的銀子,他都不肯把斷魂根賣給她,
她只好微露白嫩小香肩,嘟著性感紅唇對他磨磨蹭蹭,
怎知,他冷冷地一把推開她,還說她身上有毒會傳染咧~
就在她失去耐心,打算軟的不行要硬搶時,他竟給了她鋤頭和斗笠?!
哦~這下她總算明白,不是她的魅力不足,是他的「口味」特殊,
既然他喜歡會種田的女人,她便化身美麗妖嬌的小農婦吧!
在他的「開心農場」裡,烈日燃燒了她的肌膚、融化了她的心,
她情不自禁地將他的身影,深深地植進了心扉裡萌芽,
殊不知這朵愛情的花,得用她一生的眼淚灌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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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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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5 00:05: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羅霄峰的不歸林裡,樹木蒼翠,山花爛漫。

  一著灰袍男子,簡單裝束,肩扛裝藥竹簍,看來高大俊朗,肩膀寬闊,昂首闊步的在林間疾走,雖然動作迅速,卻仍不失溫文爾雅,握著藥簍的手指間有著粗繭,彷似能文能武,教人無法一眼分辨。

  男人深邃有神的雙眸凝睇著遠方,察看著方向,林間起霧了,霧氣沾濕他的發,讓他風雅的氣度多了一絲內斂。

  遠處,白茫茫的濃霧氤氳,糾葛的籐蔓攀爬巖壁,越往深山去,瘴氣越濃,林間樹邊甚至還有無名白骨,看來讓人膽寒。

  但男人視若無睹的繼續邁開腳步,欲往更深險處前進,只為採得今日最後一樣珍奇藥草的種子──斷魂根。

  世間罕見的「斷魂根」僅三年壽命,其外表與雜草無異,但無法截根種植,每年的八月十五中秋,會突開異花,一夜即謝,並落下十數顆種子,只是,若是趕不及在種子落地之前承接,種子將落地生根,再不能根移。

  而今夜,正是中秋。

  司徒加澤一心取藥,行色匆匆,就怕錯過了子時,又要再等上一年。

  腳步急疾,他縱身在林間飛跳,不若外表那般手無縛雞之力,其實人稱「藥神」的司徒加澤,武功十分高強。

  須臾,他竄進霧色裡,頓住腳步,凝神靜聽花草樹木的呼吸。

  不是為了欣賞,而是為了先發制人。

  斷魂根,正動著呢──

  靈敏的耳朵挑了挑,右邊有了動靜,還不待一個喘息的時間,那翠綠的身影竄向左側,躲避在蒼翠大樹之後。

  好看的薄唇微微勾起,這斷魂根極有靈性,像個頑皮的孩子,跟他玩起捉迷藏來了。

  他放下肩上藥筐,撩起一身灰袍,利落的纏在腰際上,溫和的黑眸微瞇,綻放出驚人戰鬥力,決定與這「小東西」拚上。

  只見綠色身影在林間竄動,司徒加澤蓄勢待發,一雙黑眸隨著那身影轉移,但他的腳步始終停留在原地,連呼吸都平緩得像是停止了。

  斷魂根由遠處的張望,進而遲疑的在他身邊轉著,就像個好奇的孩子,最後在他的跟前停住──

  說時遲那時快,司徒加澤腳尖往前一踏,正巧踩在想乘隙溜走的斷魂根上。

  「想跑?」司徒加澤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斷魂根,那彷若一般野草的模樣,有誰知道將之善加提煉後,將有接續人命的神奇效果,也有取人性命於無形的可怕力量。

  斷魂根身若無骨的扭動著,試圖掙出司徒加澤的腳跟,卻只是徒勞無功。

  突地,一道月光詭異地穿透樹梢,照射到斷魂根上,頓時像是固化了樹根,催化它的成長,原本翠綠的莖身突然長出七彩不規則的花苞,司徒收回壓制的腳跟,靜靜等待它的變化,他知道花就要開了。

  不過是一盞茶的工夫,那七彩花苞果真開了,司徒眸光一閃,微微一笑,從竹簍裡拿出一塊白綢,高大的身軀蹲了下來,在花苞旁仔細攤開它。

  像是算好時間似的,花苞隨即落下數顆像珍珠般的白色種子,其中一顆頑皮的種子躍出白綢,落進灰色的土地,隨即沒入地表裡,瞬間露出翠綠的新芽。

  「怎麼就不跟我回家去呢?」司徒瞪著那顆幼苗,歎了一口氣。

  當月光隱沒在樹梢時,花謝了,今天他的任務已然結束,司徒加澤仔細收妥白綢,細心收入藥簍裡,心知該回程了。

  循著原路踏出樹林,沒多久就到了湖畔,突地,朦朧月光下,湖面一個銀色身影讓他駐足了。

  那應該是個女人。

  一個不知道是死去了,還是昏過去的女人。

  一頭黑髮映著銀裳,如綢的發在湖面上張成細密的網,銀白的衣裳映著月色,讓她白皙的膚色看來更加晶瑩剔透、閃耀動人,只可惜──

  他環顧四周瘴氣隱隱,只怕眼前的她已凶多吉少,可憐又一個無辜的生命,踏進這「不歸林」怕是要枉送一條生命。

  只是,身為醫者,他無法讓自己視若無睹,司徒加澤不由得移動腳步,往湖邊一步步走去。

  離那女子越近,他越能看清她精緻的輪廓,她的肌白如雪,唇紅似血,發黑似夜,長得一副能懾人心魂的美麗。

  不過,吸引他的不是她的美麗,而是她的生命存活與否,他想知道自己的醫術是否還有發揮的餘地。

  司徒加澤在心裡暗歎,放下肩上的藥簍,躍身,朝湖心飛縱而去,有如蜻蜓點水般的上乘輕功,從不曾在眾人眼前輕易展現,但,有人落難,他責無旁貸。

  幾個輕躍後,他伸出長臂,就要撈起那在月光下蒙難的仙子──

  下一刻,他將她撈出冰冷的湖水,將她攬進懷裡,不為唐突,只為救回她的一條命。

  老天果然慈悲,懷裡的她不但沒有失去溫度,還柔軟誘人,甚至他還能感覺到她呼出的鼻息。

  太好了!他在心裡感歎著,至少,此地不會再平添一個冤魂。

  他垂眸,看了懷中美人一眼,正欲確認她的狀況時,卻正巧迎上一雙慵懶柔媚的眼睛,唇邊還噙著愜意的笑。

  迷人的笑容來得突然,司徒一驚,提在胸口的氣差點一散,連腳步都踉蹌了。

  「撐住,可別摔著我了。」突地,那柔柔的女聲開了口,提醒他該鎮定心神,兩人才沒往湖心裡一摔。

  幾個縱身,司徒落了地,這才能好好的看著懷中嬌美的女子,月光在她柔美的臉上灑了光,水珠在她的眼睫上閃耀,嬌艷的紅唇笑著,軟若無骨的手肘,就這麼攀在他的頸項上。

  「公子這麼瞧著我,還要瞧上多久?」銀裳女子率先軟聲開口,語氣裡有著笑意,澄眸裡有著媚意,一舉一動都似要勾人魂魄。

  司徒加澤濃眉一蹙,黑眸一黯,被這突來的笑容怔住。

  敢情是遇上了狐狸精?他的心裡想著,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又說話了。

  「別把我往地上丟,那可是很疼的。」銀裳女子的笑意揉得更深,澄眸更加嬌媚了。

  司徒由高往低的瞅著她,卻瞧不出她有一絲不屬於人的氣息,從容、自在,有著妖魅般的美麗,卻沒有妖惑的詭氣。

  她是人──

  真是人。

  「姑娘何以獨自深夜入林?」司徒緩聲開口,黑眸仍是緊盯著她。「可知這林裡瘴氣濃重,一不小心就可能命喪黃泉?」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交會,銀裳女子望進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裡,還是笑著。

  「公子何以抱著小女子不放?可知男女授受不親,非禮勿視呢?」銀裳女子噙著笑容反問,一雙燦眸沒有驚慌,花瓣般的紅唇似笑非笑,帶著一絲淡諷。

  她的美麗,已讓她見識到太多男人的覬覦,她早已能對這般眼光視若無睹。

  司徒加澤聞言,卻仍是抱著她,濃眉間疑惑未解。

  「姑娘可是迷了路?」除了這可能性,他想不出一個弱女子何以孤身入山。

  「小女子可有一絲慌張?」銀裳女子從容回問,一雙媚眼瞅著眼前的男人,好奇他為何眸中沒有欲色,卻也沒有鬆手的打算。

  司徒加澤看著她一臉從容愜意,自在得像是在自家的後院,一身的濕、一身的狼狽,裙角、髮絲都滴著水,卻絲毫不影響她唇邊的笑容。

  「你得換下這一身濕衣。」司徒加澤中肯的建議。

  秋夜溫度極低,稍不小心就要著涼,他沒有鬆手,是怕她連自行站立的體力都沒有,而不是為了佔她的便宜。

  「喔?」她澄眸一亮,朝他冷哼一聲,小手在他身後握成了拳,隨時準備出手自衛。「公子言下之意,可是要『代勞』?」

  司徒沒有開口,只是看著她。

  眼前這女子語調柔軟,媚眼顧盼生姿,但話裡卻隱隱帶著刺,足見她是個麻煩人物。

  始終,他們兩人都是用問句回答對方,四目相視,無人退縮,這樣的談話不會有任何結果。

  有了這等認知,司徒加澤鬆手放她下來,待她站穩後,還禮貌的退了一步。

  「既然姑娘無礙,那在下先行一步。」他拱手就要離開,卻察覺身後一陣不尋常的氣息。

  「想走?恐怕是來不及了。」那銀裳女子笑了,攤了攤手,搖了搖頭。

  話音才落,身後縱下數個黑衫蒙面男人,將他們團團圍住。

  「你這惡毒的婆娘,快把解藥交出來!」為首者對著銀裳女子大吼,怒氣張揚,顯然已尋她許久,看著她身邊的司徒加澤,話聲再落。「別以為你找到靠山,就笑得這般狂妄,我還是能輕取你的性命!」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把他當靠山?」銀裳女子瞅了司徒加澤一眼,輕蔑寫在眼底,見他全身就一個竹簍,連件防身刀劍都沒有,只怕他徒有輕功罷了。

  「很好,我也不想濫殺無辜。」黑衣人看了司徒加澤一眼,怎麼看他都像是個弱不禁風的文人。

  司徒加澤淡然一笑,一直以來,他給人的感覺總是爾雅的文弱書生。

  無妨,他橫豎也喜歡這樣的保護色,此刻,他繼續保持沉默。

  「快把解藥交出來,省得大家費功夫。」黑衣人持續對銀裳女子放話,只想拿到解藥回去解救他們的寨主。

  「哼。」銀裳女子冷哼,想起那個骯髒的男人就反胃。「那臭男人動歪腦筋,想占本姑娘便宜,還敢來要解藥?!嘖嘖,天理何在?」

  「天理輪不到你來管,快把解藥交出來。」黑衣人不理會她話裡的嘲諷,只想拿到想要的東西。

  「我只是毒癱他的身子,可沒取了他的命,你們別逼我出手,到時,哭爹喊娘的可會是你們。」銀裳女子不掩語氣中的輕蔑,話聲柔柔,眼神卻十分冷冽。

  「一個小小女子,竟然口出狂言!」黑衣人還要再開口,銀裳女子卻已經失去耐心。

  「解藥就在我懷裡,有本事就過來拿啊!」銀裳女子美眸瞇起,絲毫不掩飾她的傲氣。

  「找死!」幾個黑衣人對視一眼,下一步就要發動攻擊──

  「以多欺少,不是正人君子該有的舉動。」司徒加澤往前邁了一步,將銀裳女子護在身後,動作間無形告知對方,他要攬下這件麻煩。

  一直以來,他隱居山中,不管世事,但沒想到在這深山裡,他還是招惹上紅塵中的一身腥。

  「你想多管閒事?」黑衣人聲音一沉。

  「只怕是不管不行。」司徒加澤看著銀裳女子一介女流,卻招惹這些凶狠人物,實感不解。

  「想替我出頭?」銀裳女子從他身後探出頭來,好奇的往他一望。

  一般男人為她出頭都是另有所圖,只是,他始終目不斜視,最無禮的時候,也只是盯著她的臉,還沒往下挪移到她曲線玲瓏的嬌軀上。

  「如果你不願意,我倒可以省事。」司徒加澤幽默的回她一句,心想她既然敢惹上這些人,也絕非泛泛之輩。

  「願意!當然願意,慕容姬在此謝過公子伸出援手。」銀裳女子微微一福,對著他盈盈一笑。

  她並非沒有自保的能力,但是如果可以不用動手,那倒也省事。

  於是,她笑得更甜,美麗的唇兒揚了揚,縱使,她清亮的眼底,閃著某種寂寞的光芒──不過,從來也沒人能發現。

  倘若在平時,面對這樣的笑容,司徒加澤可能會覺得心曠神怡,但現在,他可沒那樣的好心情。

  「慕容姑娘。」司徒加澤正要開口,卻不料黑衣人已經沒有耐性繼續等下去,大刀往他一劈,直接就要取人性命。

  司徒加澤護住身後的女子,利落閃過劈來的大刀,接著環住慕容姬的腰,讓她避過刺來的長劍,只見一男一女在刀風中閃躲。

  劍風掃射,一身灰袍在風中旋轉,一頭黑髮在兩人四周飛舞,纏上他的頸,捲上他的身,空氣裡,鼻尖前,隱隱都是那淺淺、淡淡的香味,若有似無的飄在他的鼻尖。

  他心神鎮定,保持優雅的笑容,一派的心平氣和,強健的雙臂擁著她旋轉,避開左邊刺來的劍、右側劈來的刀,動作流利順暢,沒半點拖泥帶水。

  只不過,雖然兩人身上並沒見血,但慕容姬的長髮被削斷一截,連司徒加澤的灰袍都落下了一段,他卻仍然面不改色,唇邊的笑容讓他更添一抹清朗俊偉。

  慕容姬有趣的看著自己的身軀,隨著他的使力而左舞右轉,好幾次,刀鋒劃過身際,她都以為自己的腦袋會分家,只不過,動作雖然驚險,但他們都能成功避開,他的氣息沒有一絲紊亂,明顯是個練家子。

  看來,她可以放心,她的生命沒有危險了。

  她的結語才落,耳邊卻傳來溫文的聲音。

  「這些人氣瘋了,我們還是走為上策。」突然,司徒加澤對她提出這個建議。

  「啊?」慕容姬還沒理解「走為上策」四個字,怎麼會在一個武林人士口中說出時,他已擒握住她的手腕,左躲右閃,覷了一個空,從人群中竄出身來,在林間急奔。

  涼風拂起頰畔長髮,很舒服,但,慕容姬卻沒半點乘風的雅興。

  「公、公、公子?」慕容姬第一次啞口,說話支支吾吾不甚流暢,無法從剛才的從容心態調整回來。「你不是說要救我?」

  「我是在救你。」司徒加澤回頭,淡淡一笑,不明白她何來此言。

  「可是……」慕容姬黛眉輕蹙。

  「有什麼問題?」司徒加澤沒有停下飛縱的動作,還不忘回頭看著追兵,一邊拔下樹間林枝,鋒銳有力的往地上一插,忽左忽右、突前突後,看來紛亂,卻亂中有序,似是排列什麼陣式。

  「可是……」慕容姬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只是疑惑著他扯著她飛跳樹梢的動作。「我覺得我們像是在逃命?」這好像不是一個大俠做的事吧?

  「我們是在逃命。」司徒加澤說得大言不慚,絲毫不以為忤。

  「逃、逃命?」慕容姬半晌說不出話,聰慧的眼神難得露出幾分遲疑。「你所謂的『伸出援手』,就是拉著我逃命?」

  「能活下來就好,什麼方式有差別嗎?」司徒加澤微微勾起薄唇,笑了。

  他伸手折下最後一根樹枝,往後一個飛刺,直直插入乾涸的大地,放慢飛縱的腳步,只因為身後的迷蹤陣已成,三個時辰裡,那些人只會在林間瞎闖,逃不出他設下的陣法,他們安全了。

  「這樣逃難般的狼狽,你不覺得有損尊嚴嗎?」慕容姬訝異得蹙起眉,這些俠義人士不是最愛面子的嗎?

  「能活下來就好,不是嗎?」他緩下腳步,輕輕的在地上落下,慕容姬雖然心裡不怕,但還是習慣的回頭看了追兵,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停下所有的動作。

  「不會是因為我說了逃難看來狼狽,所以你要留下來受死吧?」慕容姬黛眉緊蹙,雖然她的懷裡拽著「亡命散」,後頭的追兵傷不了她,但這情況的突變還是教她無法適應。

  這男人,會不會太強出頭了?

  除了輕功,沒見他使出一招半式,這樣的人也敢多管閒事,真不知道該說他見義勇為,還是該說他沒長腦袋。

  「放心,短時間內,他們不會追上來了。」司徒加澤禮貌的鬆開手,沒有替自己辯解,倒是轉開了話題。

  「慕容姑娘,你體內有異常的藥性反應,是被人下了毒嗎?」司徒關心問道。

  「沒有。」慕容姬搖搖頭,雙眼閃著奇異的光芒,很驚訝他只不過是握了自己的手,就能察覺她的脈象有異。

  她回頭看了山林一眼,原先緊追在身後的黑衣人全部失去蹤影,再對照他一派從容爾雅的表情,她不得不相信他的說法,他們的確甩開敵人的追擊,這下子,她才對這一位看來沒有殺傷力的男人,心態上有略為改觀。

  「你呼出的氣息有異香,那不是人體該有。」司徒再次提醒,有許多人被下了毒卻不自知,死得不明不白。

  「下毒,是我專門的,難免呼息間會吸入一些。」她簡單解釋,還是繞回原來的問題。「你是究竟何方神聖?這麼厲害?」

  司徒笑了笑。「我只是個農夫,種花種草種菜,恰巧懂得一些脈象罷了。你剛剛說你是專門下毒的?」他環起手臂,想起適才那些人也開口跟她要解藥。

  「是啊。」慕容姬將一頭濕髮撩到身前,用手擰乾,顧盼之間,姿態十分撩人,說出的話卻十分狠絕。「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是該死,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就是活得不耐煩了。」

  司徒加澤眉頭微蹙,察覺她外貌瞧來柔媚似水,卻有著異於常人的暴戾,從她眼神裡流露出來的冷絕,絕不僅只是說說而已。

  「姑娘,上天有好生之德,若非必要,還是別隨意傷人。」司徒正欲搬出一大套「勿擾人害已」的建議時,慕容姬倒是不耐了。

  「停!」嬌媚的眼神勾了他一眼,紅唇微微嘟起。「瞧你看來年紀不大,怎麼說起話來,像七八十歲、發白齒搖的老頭了。」

  她的評論讓司徒微微一愣,他勾起笑唇,態度卻仍是不慍不火,心想,或許是他隱居在深山久了,真像是個老頭。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兩個是不同世界的人,多說無益。

  「既然姑娘無礙,那司徒就不耽擱姑娘,就此告別。」他拱手一揖,只當萍水相逢,要將這無意招惹的紅塵瀟灑放下。

  慕容姬怔愣了下,倒是很訝異先提離開的人是他。

  一般男人見著她,就像蜜蜂瞧見了蜜,總是在她身邊纏纏繞繞、沒完沒了,他倒是沒把她往心裡頭擺。

  「你怕我對你下毒?」她環起手臂,黛眉挑高。「跑得這麼快?」

  「當然不是。」司徒加澤搖頭,毒這等事,從來不曾困擾他。「有急事不容暫緩,過了時機就來不及。」他藥筐裡的斷魂根種子,得在天明前落地,時辰晚了,就等於沒了功效。

  慕容姬擺手,沒把他的理由聽進去,橫豎就是個不重女色的男人,她求之不得。

  「謝謝公子伸出援手。」就算是拉著她在樹林裡疾奔有些狼狽,她還是心領了他的熱心。

  江湖人稱她為「毒姬」,她一點兒也不想反駁,反倒覺得這名字真是響亮,搭配著她心狠手辣的下毒手法,簡直名副其實。

  她不是善類,自始至終都不是,她也不想替自己狡辯,只不過,她並不是閒閒沒事愛下毒,只要不招惹她,她一身懶骨,又怎麼會替自己惹麻煩呢?就像現在,她還真感激眼前的「農夫」多事,讓她連出手的力量都省了。

  「在下告辭,姑娘一路小心。」司徒加澤不忘再三叮囑後,轉身就邁步離開。

  慕容姬看著他朗步往前,一身灰袍沒有半點停留,一步一步朝著未知的方向前進,離開她的身邊。

  唉!又一個……不要她的男人。

  慕容姬抿唇,心裡那猖狂的惡意,又一次在心口上跳動了。

  男人要她,她不要。

  但當男人不要她時,就會讓她想起另一個不要她的男人。

  一種陌生的征服慾望,迅速竄上她的腦門。

  「等等。」她突地開口,止住司徒加澤離去的腳步,回過身來看著她。

  「慕容姑娘?」司徒加澤濃眉罩上疑惑。

  「我人不舒服。」慕容姬軟軟開口,話畢,只見她雙腿突地一軟,整個人就要往地上跌去──

  司徒加澤瞬步往前,迅速抱住她軟下的身軀,將她緊緊護在懷裡。

  慕容姬雖已見識過他「逃命」的功夫,卻也訝異於他移動的迅速。

  「你……」慕容姬支吾,發出真心的讚美。「好俊的身手。」

  司徒加澤只是搖頭,不把她的稱讚往心裡擱去。

  「你哪裡不舒服?」他直覺把住她的脈,除了那原有的中毒現象,所造成的血流急竄之外,並沒有其它異狀。

  「我腿軟。」慕容姬軟呢開口,頸項一偏,朝他的肩膀偎去,頓時淡香盈繞在他的鼻尖,他卻無暇理會。

  腿軟?這是哪門子的病呢?

  司徒診住她的脈,凝神聽著每個脈象分別,想找出她「腿軟」的原因。

  慕容姬覷著他緊張的反應,心裡閃過一抹得意。

  就不相信這人真是柳下惠!

  人們雖嘴裡罵著她,但眼裡卻寫著真實的情慾,不管是對她的驚艷,還是對她的覬覦,她可是再清楚不過。

  但眼前的男人不同,眼裡無波無紋,像是瞧見的只是個鄉野丫頭,教她的自尊往哪兒放。

  所以,她故意了。

  越是不理會她,她越是要瞧瞧這人的耐性到哪裡?自制力又到哪裡?

  在這個人人團圓的中秋夜,她一個人孤苦無依,心裡想望的那個男人又……唉,不提也罷,還不如自己來尋些樂子,鬧鬧這看來正直的男人吧!

  「抱我走上一段路,可以嗎?」她笑盈盈地對他露出勾魂的一瞥,說時遲那時快的,雙腿往上一蹬──

  出於直覺,司徒伸手抱住她,只為了不讓她摔跤,只是,頓時軟玉溫香沁滿胸口,他沒有興奮異常,反倒出現窘色。

  這算不算得上是「霸王硬上弓」?雖然這「霸王」變成了「美人」,但一樣都做些強人所難的事。

  「謝謝,我真的累了。」慕容姬紅艷的菱唇微微顫抖,盡力克制著竊笑的弧度。

  很好!

  這男人從見到她開始,始終恍如一株勁風不移的松木,氣度沉穩,不疾不徐,表現得剛毅寡言,彷似他一身灰袍那般無趣。

  不過,現在看起來,至少還懂得憐香惜玉,多少滿足了一些她美人兒的虛榮,可算是半塊木頭,尚待開發。

  司徒加澤的表情看來有些尷尬,美人在懷,他放下也不對,不放也不對,一肚子拒絕的話,亦不知道是該說出口還是該吞回去。

  「快走吧,公子不是說有重要的事?」慕容姬「好心」的提醒他,該啟程了,省得身後的追兵趕到。

  「司徒加澤。」他終於糾正她。「別再公子長、公子短的。」相逢自是緣分,更何況在這荒郊野外,他們也算是有緣。

  「司徒加澤……」慕容姬柔柔的嗓音,滑過這陌生的名字,媚眼朝他勾了勾,自動放軟音調。「那我就叫你『司徒』囉?」

  司徒!

  這兩個字輕柔滑過他的耳膜,挑動他心裡最隱密的一根弦,驀地蕩了一下。

  好友們也叫他司徒,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稱呼,但卻是第一次,他的心因為這柔軟的腔調而有了淺淺的波動。

  他凝眸,看著這美麗的眸、美麗的眼、柔媚的笑容與軟中帶硬的態度──

  紅塵裡的一身腥,怕是很難簡單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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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色裡,明月伴著星光,銀光穿透在濛濛的霧裡,隱約能看出有人在趕路。

  一個是黯淡的灰袍,踏著堅定的腳步往前;一個是閃亮的銀裳,悠哉的被抱在男人的手臂裡,小腿還踢啊踢的,好不愉快。

  慕容姬看著司徒加澤沉穩的表情,有趣的瞅著他。

  「怎麼不說話?」她斜覷著他,嬌美的表情加上勾魂的眼神,能迷倒一籮筐血氣方剛的男人,撲上來把她給生吞活剝。

  司徒加澤拉回視線看著她,半晌,卻沒擠出一個字。

  「怎麼?一副為難的模樣?」慕容姬偏著頭,像只小貓兒半瞇著眼睛,覷著他的沉默,於是主動猜測著。「你是不是在想,該怎麼擺脫我?」

  慕容姬一臉無辜,當是沒話找話聊,卻怎麼也沒料到,司徒加澤竟煞有其事的點頭了,教她怔了怔,原本一直保持愉快,在半空中踢啊踢的小腳,頓時僵住不動。

  「我是眼花?還是你剛才真的點頭了?」她一雙迷濛大眼對著他眨啊眨,滿是疑惑與不解,姿態與口吻卻仍十分優雅。

  司徒加澤因為她的表情,微微扯開笑痕。「我是真的在考慮,該在什麼地方把你放下來比較好。」他絲毫不留情面的開口,雖然臉上是帶著笑容。

  一抹困窘閃過慕容姬的心口,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碰到這麼根硬釘子?!

  「敢情司徒大俠是怕惹事?不想保護小女子下山?」慕容姬整裝再起,臉上帶著最無辜的笑容,看來沒有半點殺傷力。

  「倒也不是。」司徒加澤漫不經心地回答,在心裡計算著回程的時間,得十萬火急才能不誤了正事。

  慕容姬看著他不在意的神色,心裡湧上陌生的挫敗感。

  男人對她總是趨之若鶩,他倒好,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她的自尊不容踐踏、不容忽視,她,慕容姬,決定跟他耗上了。

  「你覺得我不漂亮?」慕容姬輕問,在心裡發誓,如果他敢點頭,她就讓他活不過中秋夜。

  「不,姑娘很漂亮。」司徒衷心回答,她是他見過最美、最艷的女子。

  慕容姬紅唇勾起笑,心情頓時轉好些,笑得更甜更美,足以讓人目眩神迷──只不過,司徒加澤並不是其中之一。

  「既然覺得我長得漂亮,為何視我如蛇蠍?」慕容姬彎彎的柳眉一挑,亮眼微瞠,掃過他一臉的坦然正直。

  急走的步子停了,司徒垂眸,看著巧笑倩兮的她。

  「司徒並沒有視姑娘如蛇蠍,司徒只是有事在身,必須盡早趕回去。」他實話實說,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不容耽擱。

  溫沉有力的嗓音入耳,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只可惜,說服不了固執的慕容姬。

  「可我不想讓你離開。」慕容姬執拗的覷著他,精緻絕美的臉上噙著笑容,小手將他的頸項攬得更緊。

  司徒薄唇微揚,露出和善的笑容。

  「你能攔得住我?」他學著她挑眉的模樣,依舊氣定神閒。

  「我能留得住你。」慕容姬肯定點頭,對於自己很有自信。

  司徒的黑眸裡,有著幾分興致盎然。「你是個很漂亮的姑娘。」

  慕容姬點點頭,俏臉上梨渦淺現,毫不客氣的收下他的讚賞,不過,很快地,她的笑容就因為他的下句話而僵在唇邊。

  「可惜,司徒意不在此。」眼前的絕色賞心悅目,但,他真的不能再耽擱。

  慕容姬美眸瞇起,掌心刺癢著,頗不以為然的搖頭。「既是意不在此,何故伸出援手?」

  「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司徒不覺得助人需要找理由。

  從一而終的說辭,讓慕容姬眸生不解,莫非他真與一般男人不同?慕容姬挑眉,像是要印證他話中的真實性。

  「瞧瞧,我的腿受傷了……」被抱在懷中的她,微仰起身,拉高裙擺,露出一截玉筍般白皙、曲線優美的小腿,誘人極了。

  司徒轉頭,發現她潔白的腿肚上,有著淺紅色的傷痕,像是在疾奔時,被芒草割傷的痕跡。

  「那些傷不礙事,抹些傷藥就好。」雖然是多管閒事,但司徒在琢磨思考之後,還是決定開口。「你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姑娘,但,你真該多愛你自己一些。」

  「你覺得我不夠自愛?」慕容姬聽出他話裡的「嫌棄」。

  「不。」司徒搖頭。「只是,女孩子家該矜持些,自會遇上會珍惜你的男人。」

  他能感覺她的眸裡有著說不出的寂寞,這麼纏著他,也不是真對他有什麼遐想,大概只是因為孤單、寂寞,想找個人陪罷了。

  他語重心長的話語,讓慕容姬有了短暫的沉默。

  珍惜?

  在她的生命裡,不曾有這個字眼存在,因為她不想珍惜任何人,除了「他」。可惜,「他」的心裡有了另一個女人。

  「我不希罕誰來珍惜我。」慕容姬勾起一抹艷笑,眼神中有著嘲弄,她偏頭睨著他。「你高興、我高興,皆大歡喜不是很好嗎?」

  司徒微瞇眼,看著那抹艷笑裡,有著看透世事,滿不在乎的味道,讓人好生心疼。

  「你心裡真的高興嗎?」他淡淡回問。

  「當然高興,為什麼不呢?」慕容姬架起防衛線,急著將她不欲人知的落寞,深深的掩埋在心底。

  看出她的情緒焦躁,司徒歎了口氣,如果不是今日不容耽擱,他真該好好開導、開導她……

  「記住我的話,我真的該走了。」司徒淡笑,輕描淡寫的開口,沒有對她的評論做出任何回應。

  「你真要丟下我?」慕容姬怎麼都無法相信。「你不怕我又被人追殺?」

  「被人追殺不是你該擔心的事。」司徒深邃的眼注視著她,之後,迅速下移,梭巡著她渾圓飽滿的身段,最後才揚起眉來。「你得換下一身濕衣才行。」

  掃來的那一眼,很快,但慕容姬並沒有忽略。

  她輕嗤自己方才竟以為他是個正人君子。

  原來,他也是好色之徒,只不過,是個虛偽到幾可亂真的好色之徒,她漂亮的眼睛微微瞇起,笑容加深,美麗卻也狡詐。

  「敢情司徒大俠想替我換下這一身濕衣?」縱使知道男人心存不軌,她說話的語氣仍舊優雅而平靜。

  那是因為她的自信,她有自信能全身而退,就算她的輕功沒他好,她的內力沒有他高深,但是,她有獨門奇毒,能讓他在七步之內就斷魂。

  「慕容姑娘!」司徒加澤微笑著,察覺她美麗笑容背後的狡詐。

  真不知自己是招誰惹誰了,不過是多事救了她一命,她已經不只一次對自己萌生殺意。

  她或許以為美麗的笑容能遮掩一切,但,司徒加澤不是一般的男人,她的美麗或許讓他閃了神,卻沒能讓他斷了魂。

  「我只是想找個地方,讓你好好歇息……」他淡淡開口,像她這樣的麻煩,他應該早些卸下才是。「你不需要我的保護,在你懷中的『亡命散』,吸入者七步之內便能奪命,你有充分的能力可以自保。」

  「你知道我有『亡命散』?」這是他盯著她胸口看了一眼的原因,不是因為好色?

  「我認得那特殊的味道。」司徒加澤解釋著原由,再次確定眼前的女子絕非泛泛之輩,那狠毒的「亡命散」,可沒幾個人有勇氣拽在懷中。

  「胡扯!」慕容姬瞪了他一眼。

  「相信我,『亡命散』的味道我能認得。」司徒加澤笑容不減,欣賞著她戒備的神色,有著不同於她適才慵懶的表情。

  慕容姬瞪著他,不知道是否該相信他的話。「我身上的香氣如此明顯,你毫無所覺,倒是對我懷裡的『亡命散』特別有感覺?」她冷哼一聲,有多少男人為了她身上的香氣魂牽夢縈,他可是沒有半點反應。

  「你身上的香氣,有著百合花的味道,還揉著淡淡的茉莉花香、柑橘、橙花……」司徒閉上眼,細細的分辨著那些特殊的味道。

  慕容姬的眸越瞠越大。「難不成你是好鼻師轉世,一個淡香就能知道毒藥種類與名稱?」

  這實在太匪夷所思,這種五毒門專煉的毒,他竟能輕易辨別那些味道?

  他搖頭,沒替自己的身份做說明,卻真的鬆了手,讓她的玉腿落了地。

  「慕容姑娘,今天就此告別吧。」

  慕容姬被他突然丟來的一句話亂了方寸,倒也失去逗他的玩興。

  他能認得出「亡命散」,那她就得拿捏分寸,別替自己或是五毒門招惹麻煩。

  「謝謝司徒大俠救命之恩,小女子記在心裡了。」慕容姬平息了疑惑,露出甜蜜卻危險的笑容,幾乎可以勾人魂魄。

  只有熟人才能得知,她的笑容根本不懷好意,總是隨時等候機會,給來人一個兇猛的直擊。

  司徒沒有開口,只是頷首,然後毫不留戀的轉身,幾個縱跳,頎長的身子很快消失在白霧之間。

  慕容姬盯著他離去的方向,恍神了好一會兒。

  一個謎樣的男人,有著極佳的輕功,有著八風吹不動的沉穩,有著媲美好鼻師的靈敏嗅覺,還有著一雙漠視她的深邃雙眼,真是個很特別的男人。

  他說,他是農夫。

  慕容姬挑了挑眉,扯出勾人的淺笑。

  這麼厲害的農夫,他是第一個,這個男人,她記住了。

  說到男人……現在,該是時候回到五毒門,見見那個讓她花了十年時間相伴,教她煉毒、淬毒,使毒、解毒的男人──毒郎君。

  一襲美麗優雅的銀衫,在月光下趕路,原本從容的腳步,因為心急而加速,她立定了心意,腳步未有稍歇,天明之前,她要趕回五毒門,直奔淬毒房,知道這個時候,毒郎君定在等候她的消息。

  天色才白,陽光隱在山背之後,大地帶著朦朧,遠處的綠山有一種距離的美感,只可惜,她一心為了某人趕路,無暇欣賞美麗風光。

  在往淬毒房的路上,她經過花園──其實該正名為「藥園」,那有著數不清的藥材,煉製之後,便可殺人於無形,教武林中人對「五毒門」是又愛又恨。

  身為五毒門的弟子,被她下毒的亡魂沒有上百,也有數十,還好都是些罪大惡極的混蛋,她下起毒來不曾心軟。

  而「毒郎君」就是一直守護她、看著她長大的師兄,教她所有生活技能,甚至是活下來的方法,為了報答他,她願意交出她的愛戀、她的專注,以及她的生命,只為了讓他展露笑顏,露出讚賞的神色。

  「什麼時候回來的?」毒郎君無聲無息地來到她身後,掩下急切,態度徐緩溫柔。

  熟悉的男聲出現在身後,慕容姬很快回眸,露出最誘人的笑容。

  「你在等我?」慕容姬媚問。「還是等著萬毒棘?」

  「當然是等你。」毒郎君面不改色的開口,但慕容姬只是微笑。

  「萬毒棘在這兒,『三步倒』的藥材都找齊了。」慕容姬遞出懷裡的黑布包裹,露出一根詭異的白色樹枝,莖上滿是不明的白色粉末。

  她的隱隱心緒,毒郎君怎麼會不知,接過她手中的萬毒棘,他小心翼翼的處理著,就怕沒拿捏好,壞了這些年的佈局。

  「姬兒,還好有你在。」毒郎君的大掌搭上她的肩,知道他還得拉攏她的心。

  「姬兒始終全力以赴。」縱使他已娶妻,她對他的心意卻一直沒變。

  毒郎君很高興聽到這些話,這表示他的計劃還能繼續執行。

  「姬兒,有件事除了你,再沒有任何人可以幫我。」毒郎君將她整個人扭轉過來,一雙黑眼直直地望進她的眼裡。

  「師兄……」毒郎君難得的慎重眼神,教慕容姬不解的蹙起眉,他好看的眉眼十分深邃,卻看得她背脊發涼。

  「我研製『三步倒』,是希望能讓五毒門在武林中的地位更上層樓。」毒郎君說明事情的始末,慕容姬安靜的聽著他繼續說下去。

  「先前,我輾轉得知,世間還有更具有毒性的毒物叫『斷魂根』,提煉之後,它能殺人於無形,聞到就能致死。」一說到毒物,毒郎君整張臉都在發光。

  「斷魂根?」這種東西她連聽都沒聽過。「知道它在何處嗎?」

  毒郎君肯定點頭,臉色轉為咬牙切齒,黑眸注視遠方,揉著怒氣與怨氣。

  「江湖中有個人稱『藥神』的傢伙,專門破解咱們五毒門的毒藥,只要我能下的毒,他都能解,一直是五毒門的心腹之患,而他,正握有斷魂根。」

  「為何非斷魂根不可?」慕容姬不解。

  「因為斷魂根不只是至毒之藥,更是天下劇毒的解藥。」毒郎君看著她,斂下眼中厲芒,看得她有些心慌。「姬兒,我中了噬骨穿心之毒,每月發作一次,半年之後,我會日日嘔血,一年之後,我將血枯骨幹而亡,我活不久了。」

  慕容姬小臉一白,想到一個最瘋狂的可能性。「莫非師兄以身試毒?!」

  「嗯,我不能允許斷魂根落入別人的手中,於是對自己下毒,逼迫自己一定得離開五毒山,怎知這時候卻發現妻子已有身孕……」

  此話一出,慕容姬就再也聽不下去的插了話。

  「師兄,你究竟想說什麼?」她可以耐心的聽他說話,但是當他們的話題牽扯到另一個女人時,她就無法冷靜。

  「你幫我把斷魂根尋回。」毒郎君握住她的肩膀,終於說出心中的企圖。

  有半晌,慕容姬無法動彈,只能怔怔的看著他。

  才回來,又要她離開了嗎?

  慕容姬咬緊唇瓣,將拳頭握得更緊,指尖都陷入柔軟的掌心裡,只不過,生死攸關的大事,她不敢延誤。

  「好,我去。」如果能救他一命,她一定不會放棄。

  「師兄就全靠你了!」毒郎君一副體貼的模樣,試圖博取她的信任。

  「我不會讓你失望。」慕容姬嬌媚的眼神中,帶著不容忽視的冷毅與堅決,一心認為,只要能讓他活下去,就是她最大的幸福。「『藥神』他人在哪裡?」

  「放雲山!」他給了唯一的線索,露出滿意的笑容。

  「離此地並不遠,我馬上動身。」她垂斂美麗的長睫,聰明的腦子火速的運轉。

  「師兄在此先謝過你了。」毒郎君很愉快聽到她的回答,但仍強忍住笑意。

  縱使他的態度無懈可擊,那雙黑眸卻仍流露出算計的光芒,他從懷裡遞出一顆青色的藥丸,透著淡淡香氣。

  「把這藥丸吞下。」毒郎君柔聲命令。

  「這是?」慕容姬不解。

  「百解丸。」毒郎君維持著笑容。「我擔心你出事,這顆百解丸服下之後,三個月內百毒不侵。」

  百解丸?慕容姬看了他一眼,在五毒門這麼久了,她從沒聽過這種藥。

  「你不信我?」毒郎君斂下笑容,做勢就要收下。「好吧!算師兄多事,你不願服下,那我就……」

  「姬兒相信師兄。」毒郎君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經奪下藥丸,一口吞了。

  毒郎君笑得更加愉快,知道他的計劃已成功了一半。

  「姬兒,師兄的命就交到你手上了。」他伸手,溫柔的將她攬進懷中,才一傾近,隨即聞到她氣息中散發出來的淡淡甜味,胸口隨即一陣翻滾──他知道那藥效已然發作,趕忙退開一小步。

  「我一定帶斷魂根回來!」她對著他宣告,有著誓達目的的決心。

  最後她又看了毒郎君一眼,才往外飛縱而去,消失在藍天白雲裡。

  毒郎君目送著慕容姬消失在眼前,壓抑在眸裡的佞笑,張揚地掛在好看的臉上。

  方纔那顆百解丸並不是解毒藥丸,而是一種能令男人心魂俱失、慾望蓬髮的蝕骨香。

  讓她服下蝕骨香,是希望她能迷惑住藥神,進而吸引那男人與她交合,經由這親密的接觸,她將在不知不覺中,吸取男人的精血,與她體內的蝕骨香融合之後,她的血液不須煉製,即成一致命毒素。

  待藥神被吸取精血之後,將不會再破解他的毒,只要他取得慕容姬的血液,他就能天下無敵。

  看著她遠去的窈窕身影,他在心裡想著。

  姬兒,別怪師兄心狠,為了要一箭雙鵰,得到斷魂根,還有那天下無敵的毒血,我只好不擇手段。

  連著趕了兩天的路,在日落前下起了滂沱的大雨,淋得慕容姬一身濕。

  她緩下疾奔的勢子,看著因為大雨而朦朧的景色,綿延無盡的登山小徑,與眼前石敢當上「放雲山」三個大字,她知曉終點就在不遠處。

  放雲山,層雲迭霧,萬丈峽谷,在數以千計的山峰群中,有時游雲淡如煙,有時濃雲蔽日,常人難以深入其中,傳說藥神就在某一座高峰上。

  狂雨又急又大,慕容姬雖一心趕路,卻也不得不緩下腳步,在山下尋找暫歇的地方。

  小二送上熱茶,慕容姬喝了一口茶,客棧裡,在日落時有不少在附近工作的人們,為了避雨前來。

  雨聲吵雜,人們高聲談論著,慕容姬在角落靜靜的坐著,望著窗外,等著雨停的那一刻,直到某一句話透過滂沱的雨聲,傳進她的耳裡。

  「藥神果然醫術高超,把我們家那口子長年酸痛的病全給治好了,現在上山打柴、下廚燒飯都輕鬆得很。」一個挑夫笑得一張老臉全皺了。

  「是啊,他給的藥方真神,用不著三帖藥的工夫,就……啊!」另一個男人的話聲未落,幾人共坐的木桌前,突然飛落一個穿著銀裳的姑娘,穩穩的坐直在他的身前,教他嚇得連魂兒都飛了。

  「姑、姑、姑、姑……」老農夫被突然出現的佳人嚇著,半天吭不出一句話。

  「用不著叫『姑姑』,我的年紀沒那麼大。」慕容姬媚笑。「倒是大爺,您曉得藥神的蹤跡?」

  「知、知道啊。」老農夫怔愣的看著眼前的大美人,老臉都紅了。「大、大夥兒都知道啊。」這位藥神可是放雲山的大紅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是大家的救命恩人。

  「那就請大爺提點,我該往哪兒去找他?」慕容姬表情愉悅,沒想到藥神竟是放雲山響噹噹的大人物。

  「我、我不知道。」老農夫一臉無辜。「咱們有什麼困難,通常就在這客棧裡等,聽說他不但醫術高強,連卜卦都很厲害,我們通常在這兒坐不過一個時辰,他就出現了。」老農夫話一說完,其餘人都用力點頭,顯然很是贊同。

  慕容姬面有惑色,滿是輕蔑。

  卜卦能力很強?那他能算出有人打定主意,要來奪取斷魂根嗎?

  「能不能給個方向,讓我自己去尋他?」慕容姬不信那些話,只想直接找到他。

  「姑娘病了?」老農夫面露關心之色,但慕容姬只是搖頭。

  「沒的事,我只是……」慕容姬才要說話,卻見老農夫興奮的指著客棧外頭,高興的大喊著。

  「你果然病了,你瞧瞧,他這不就出現了!」老農夫一改與她說話時的羞赧,愉快的站起身,對著外頭直擺手,情緒激動得很。

  慕容姬很快地跳下木桌,匆促的往外頭一看,想知道藥神為何許人也,這不瞧還好,一瞧,她的臉都綠了。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天在森林裡,帶著她「逃命」的司徒加澤。

  「是你?」

  「是你?!」

  他們在迎上彼此視線時,訝異的同聲驚喊。

  慕容姬奔出了客棧,也不管外頭雨大,一個急衝就跑到了撐著黑傘的司徒加澤面前。

  「你是『藥神』?」她驚問,還不忘探了探他的身後,確定他的身後沒有任何貌似藥神的男人。

  「你是那生了病的人?」司徒加澤狐疑的撫著下顎,明明在卦象上卜到有人候診,而且還是重病,卻沒想到病患是她?

  「我沒病!」慕容姬瞪他一眼,也回瞪那個說她有病的老農夫。「怎麼這裡的人都喜歡說人病了?」

  司徒搖了搖頭,不與她解釋這麼多,直接問明她的來意。「你找我有什麼事?」

  他垂眸,看著她精緻的小臉,從她的「面」相觀察著她的病因,她唇紅、齒白、面帶光采,沒有病容,只是呼吸帶著某種詭異的香氣。

  「你真是藥神?」慕容姬瞅著他,怎麼也無法把曾帶著她逃命的男人,與人人讚頌的藥神聯想在一塊兒。「你不說你是個農夫?」

  「我是司徒加澤。」他只是微笑。「我的確也是個農夫。」

  「可他們說你是藥神!」慕容姬指著客棧裡的人,一臉疑惑。

  撐著黑傘,司徒加澤替她擋下一方陰雨,氣氛有著說不出的平靜,滂沱的大雨裡,他的視線未曾離開過她,仔細地瞧清她長長的睫,挺直的鼻樑,小巧可愛的紅唇,這等健康的模樣,為何她的呼吸裡卻有著異香?

  「別管他們怎麼說。」司徒輕輕打斷她。「慕容姑娘,你真的病了。」

  「你又來了!」慕容姬語氣很是不屑。「別為了冒充藥神,就硬要說我病了,我可不是三歲小孩。」

  「慕容姑娘,可容我替你把個脈?」話畢,他隨即握住她的手腕,熟練得像是他每日都這麼做。

  慕容姬覷著他,心裡猜測著,他還能掰出些什麼。

  司徒帶笑的臉,緩緩的收斂了,因為脈象裡透露出某種不尋常的訊息。

  他看著她,不解為何她體內像是有兩股急流的血脈正在衝撞,氣血急奔的情況,遠比前次相遇時還要嚴重,只怕再不處理,她的性命堪憂。

  「你得跟我回放雲山。」他慎重其事的開口。

  「到哪兒去都行。只要你回答我,你究竟是不是藥神?」

  司徒看著她誓得答案不罷休的表情,只能微微地點了點頭,暗自送進內力,徐緩灌進她的體內。

  「太好了!」慕容姬高興地點頭,還想說些什麼時,突覺一股熱氣送入,胸口一個緊窒,她瞠眸向著司徒,還沒來得及開口斥責,整個人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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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5 00:06: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大雨終歇,月光從厚厚的雲層灑滿大地,她睡了一個好沉的覺。

  伸伸懶腰,慕容姬在木床上悠悠轉醒,終於感覺自己一身的黏膩,與週身遍體的冷意──

  哈啾!

  冷不防地,她打了個噴嚏,卻也意外聽到一聲低沉、滾過喉間的笑聲。

  察覺身旁有人,慕容姬倏地睜眼,小手伸進袖中,準備隨即撒出「亡命散」。

  她的反應很快,但對方的動作更快,一隻溫暖的大掌,不偏不倚的制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的妄動,一個似曾相識的低沉嗓音,柔柔滑過她的耳蝸。

  「慕容姑娘請手下留情,『亡命散』的滋味,我可不想嘗。」司徒加澤帶著笑意開口,神態從容。

  慕容姬美眸初瞠,藉著窗外射進的月光,看清了立在身前的司徒加澤,語氣裡滿是訝異,想起昏厥之前的事,容顏一怒。「你為什麼把我弄昏了?」

  「我只是送進內力,你竟昏了過去。」司徒加澤不疾不徐說道,那語氣、那聲音,都讓人無法懷疑。

  「胡扯!送進內力我怎麼會昏倒?」這個理由教她如何信服。

  「這就是我要查出原因的地方。」司徒加澤神色自若,語音平穩,直直的望著她。

  她中了毒,而且是致命而危險的情況,但詭異的是,她卻毫不自知。

  「你?」慕容姬覷了他一眼,訝然同時知曉了他的意思,她露出一臉愉悅的左右觀看,發現自己身處一間簡潔的小木屋裡。

  「這裡就是『放雲山』?」慕容姬沒想到,他竟然就這麼大剌剌的帶她回家了。

  雖然之前他對她的美貌無動於衷,「疑似」有斷袖之癖,但此時他的行為,卻讓她不得不懷疑,之前的一切只是假象。「說吧!你將我帶至此處,究竟有什麼企圖?」

  「我只是想弄清楚,你體內究竟有幾種毒罷了。」司徒搖頭。「你躺著再歇一下,湯藥就要熬好了。」

  話音才落,他的大掌輕壓住她的肩,沒有讓她感覺到壓迫,卻讓她直不起身。

  慕容姬的功夫不弱,但是她卻無法掙脫他的壓制,頓時明白他是一個真人不露相的高手。

  此時,鼻間傳來淡淡的藥味,似乎驗證了他適才的話。

  「你真是藥神?」雖然已經確認過很多次,但她就是無法相信,那樣赫赫有名的傳奇任務,怎麼會是「他」?

  不是說他相貌不好,或是其他的原因,純粹是因為他太和善、太親切了。

  「我如果治不好你,這塊『藥神』的招牌,就要砸在你的手上了。」司徒收回他的手,起身來到熬藥的小火爐旁查看火候,確定藥草都已發揮功效之後,拿出木碗,小心翼翼的倒出黑色的湯藥。

  「趁熱喝了。」司徒把碗靠在她的嘴邊,聲音低沉而充滿堅決。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慕容姬伸出小手,推開那藥味濃厚的湯藥,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有些細節她忽略了。

  「你需要盡快服藥。」他又把湯藥往她的唇邊靠過去。「你的體溫很高,氣血急湧,再不服藥會傷及五臟六腑。」

  「只是淋了雨,得了風寒,哪有那麼誇張?」慕容姬反駁,充滿警戒的表情,彷彿他端來的不是治風寒的湯藥,而是致命的毒藥。

  「信不信由你。」司徒輕描淡寫的回答。

  他知道,她除了受風寒之外,身上還有種不知名的異毒,一如他們倆初識的那天,他也曾在她的脈象裡察覺毒氣竄流的現象。

  她說過,她使毒,自己多少會吸進一些,無傷身體,但,這一次也是如此嗎?

  迎視著他疑忖的目光,看著他手裡的湯藥、看著窗外的深山美景,這幾無人煙的偏僻小屋,慕容姬靈光一閃,突地想到此行的重點。

  「喝下吧。」又一次,司徒將藥餵進她的唇,她終於聽話的嚥下,一雙大眼直直的盯視著他,絲毫沒有察覺入喉的湯藥的苦口。

  藥湯才見底,慕容姬就心急的開口了──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這次是有求而來。」慕容姬急忙嚥下湯藥,認為他連續兩次伸出援手,應該不會吝於再救她第三次。「我需要斷魂根,無論你要多少銀兩我都付得起。」

  風襲來,吹進木窗,拂動她的發,也拂動他的心。

  斷魂根這特殊藥草能救生,更能致死,哪樣才是她的目的?

  「為了淬毒?」司徒的面色一冷。

  「當然。」慕容姬並不隱瞞。「不過,也為了救人。」她要救的是毒郎君。

  看著她堅決的眉眼,他發現自己多管閒事,惹上麻煩了。

  「慕容姑娘。」司徒溫緩開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不能給你斷魂根。」

  「為什麼?」慕容姬臉上笑容凝結,面容轉冷。「怕我付不出銀子?」

  「不。」司徒肯定搖頭。「怕我承擔不起上千條人命。」

  斷魂根能殺人於無形,亦能救人於苦海,能否善用,攸關個人善念,他扛不起這般沉重的責任。

  於是,他轉身,收拾著烹藥的陶壺,不理會她臉上又是憤怒、又是不解的神情。

  慕容姬撐著還有些昏眩的身子,下了床,朝他走近,腳步卻一個踉蹌──這惱人的風寒,未免太來勢洶洶。

  司徒眼明手快的扶住她,卻顧不了手裡的陶壺,「匡啷」一聲,藥草與陶壺的碎片散落一地。

  「你不肯給?」她問,瞠目怒齜,無視一地的狼狽。

  「我不能給。」司徒嚴重厲芒乍閃,十分堅定。

  她的美,教人心魂俱醉,但,能做與不能做的事,他不會因為美色而動搖。

  四目對峙,她眼中迸射出的光芒,有著置人於死地的狠絕,而司徒眸中縱然沒有殺氣,卻有著不厭可喻的堅決。

  僵持的氣氛一觸即發,但處於憤怒之中的慕容姬,卻十分明白,她的功力敵不過眼前的司徒加澤,她只能智取,不能豪奪。

  「開出條件來,我一定能幫你做到。」慕容姬按捺火氣,不願就這樣放棄。

  「沒得商量。」他面色一冷,黑眸篤定。

  「如果我非要不可呢?」慕容姬眸色更冷,語音越加輕柔。

  司徒下顎繃緊,只是沉默。

  「如果我非要不可呢?」慕容姬惱怒,真氣頓時急眾雙掌,準備與他拚命。

  就算她要淬毒、要殺人,那又如何?關他何事?

  真氣急眾,她週身頓時瀰漫一種眩人的異香,嗆進他的鼻間,教他頓時氣血亂竄。

  這是?

  司徒眼中神色一變,心上的疑惑更深,眉頭聚起,他頓時退後了一步,暗自運氣,壓抑住恣意竄行的血液,不讓暗香竄入他的骨血。

  這香氣很古怪,偏偏她似乎毫不自覺。

  有了這層體認,司徒決定按下性子,把事情的始末弄清楚。

  「真的想要斷魂根?」司徒打量著她,看見她氣得小臉都泛紅,氣得一雙眼兒在發光,教他幾乎轉不開眼。

  他猜測,是那股暗香的關係。

  那股暗香裡,有著令男人瘋狂的迷幻,若不是他的內力深厚,只怕早對她做出冒犯之事。

  「當然。」不懂他的退卻是因為她身上的香氣,慕容姬又傾近一步,小手急切的拉扯住他的衣襟,幾乎就要站在他的懷裡。

  司徒的眸色更深更沉,他知道,這個女人危險過頭了。

  不只是她的美麗,也是因為她體內詭異的毒香。她的生命有危險,身為醫者,既然已經插了手,就不能撇下她不管。

  「留下來。」他傾近她的臉,讓那股毒香包圍住他,蠱動他的血液,心在急速跳動著。

  「什麼?」慕容姬呼吸一窒,因為他語氣的認真。

  留下來──三個再簡單不過的字,卻隨即轉移她的怒氣。

  以著嬌媚的姿態,在男人堆裡打滾不少日子,她能輕易看出男人打的是什麼鬼主意,但是他……

  這個她說熟不熟,說陌生卻又格外有緣分的司徒加澤,她弄不懂他心裡的想法。

  「想要斷魂根,就留下來自己找。」司徒淡淡的說,察覺她的情緒能左右藥效的濃淡,只要她不要太過激動,那股暗香就能轉淡。

  「我趕著要斷魂根救命。」慕容姬咬著唇,直視著他爽朗直率的黑眸。

  「我說了不給,就是不給,你如果要,就自己找。」司徒仍是不疾不徐,緩緩的對她揚了揚眉。

  慕容姬一派從容慵懶的態度,被他激得有些惱,既心煩又氣躁,想到不能馬上拿著斷魂根離開,就氣得不知該如何最好。

  只是,她仍舊沒有忘記屬於女人天生的本錢,也是她最擅長的部分。

  「司徒。」慕容姬目光閃動,小手搭上他的胸口,紅唇軟軟喚出一句,啞道。

  「幫我。」

  她的輕喚,確實觸動了他的心,教他的眸光都燒灼起來。

  這只是因為暗香的關係──他告訴自己。

  「我不能幫,也不會幫。」他再次拒絕了她。

  慕容姬瞇了美麗的眼睛,察覺他比她認識的男人都要來得固執,看來,除非她真的留下,要不然怕是拿不到斷魂根了。

  「我先警告你,我可是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的『毒姬』,你好大的膽子敢要我留下來,難道你不怕死?」慕容姬報出自己的身份,希望能嚇阻他。

  無奈,他仍是一副從容自在的模樣,不知是膽子大過頭,還是根本沒腦袋。

  「好!如果你不怕我趁機下毒,不怕半夜裡大刀架上你的脖子,我就留下來。哼!這小小一間破草屋,斷魂根還能藏在哪裡!」慕容姬激動的怒斥。

  相較於她的激動,司徒反倒笑了,只要她肯留下來,那她的命就有延續下去的機會。

  她體內的毒,引起他的興趣,一個使毒為生的「毒姬」,一個致力於救人的「藥神」,他很好奇他們之間,最後獲得勝利的人會是誰?

  秋風迎面吹拂,深水池塘邊,綠藻擺盪,一葉輕舟御清風,司徒加澤悠然的蕩著舟,找尋池裡的特殊藥草。

  慕容姬立在池畔,看著一葉輕舟緩緩隨風飄蕩,她握緊小拳頭,望著他不知何來的從容愜意,竟無視她一臉怒容。

  他不肯給她斷魂根,那她自己去找。

  她腳跟一旋,往破草屋裡去,翻箱倒櫃的找了老半天,地上滿是他平常慣穿的灰袍與單衣,數不清的藥罐被一瓶瓶丟在地上。

  慕容姬這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她壓根兒不知道斷魂根是何模樣,就算她找到了也認不得。

  慕容姬好生沮喪,覺得司徒加澤真是吃定了她。

  他軟的不吃、硬的也不怕,完全無視於她的魅力,教她氣得頭昏,只能扶案坐下,一陣急喘著。

  我究竟是怎麼了?

  為什麼她這幾天總是一個心急就喘個沒完?週身的武功明明還在,但內力卻好像被人掏空?

  正當她扶案思考時,司徒加澤已采好藥草,輕緩的推開木門。

  慕容姬也不心驚,慢動作的回眸,坦然迎視他的眼睛,他眸光銳利地掃過遍地凌亂。

  「敢情我的破草屋遭賊了?」司徒加澤好整以暇,自是知曉罪魁禍首不是別人,就是眼前千嬌百媚的慕容姬。

  「還真是貨真價實的『破草屋』,可惜那小賊什麼都沒偷到,白白浪費了不少工夫。」慕容姬嬌覷了他一眼。

  她是做賊了,但是她可不心虛,甚至還覺得她偷得理所當然。

  司徒聽到她的嘲諷,不以為意的「呵呵」兩聲,從袖中拿出一顆透白的藥丸,走到她的面前。

  「來,這給你服下。」

  聞著鼻尖淡淡的香氣,慕容姬提防的看了他一眼。「我什麼都沒偷走,你就想毒死我了?」

  慕容姬漂亮的眼睛略略瞇起,笑容加深,美麗卻也狡詐。

  「如果想毒死你,你早去見閻王去了,還能在這裡跟我鬥嘴?」司徒斜覷她一眼,有她在的日子顯得有趣許多。

  「那你為什麼總是叫我吃些奇怪的藥丸?」慕容姬自是知道他沒有惡意,只是他的行為仍教她十分疑惑。

  司徒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明知道他說了,她也不信,但是他還是不厭其煩的又重複了一次。

  「你的體內有異毒,不解了它,你會沒命的。」司徒拿著藥丸靠近,試圖放進她的掌心裡。

  慕容姬覷著他,雖是冷哼一聲,但還是充滿懷疑。

  他不是個壞人,這一點她很確定,只不過,她弄不懂他留下她的用意。

  「我把藥服了,你就把斷魂根給我?」慕容姬不改其志,仍努力要說服他交出斷魂根。

  「把藥服了。」司徒笑著,把藥又往她的掌心裡放,但顯然不接受她的條件。

  看著他的固執,慕容姬決定再接再厲,換個方式再來。

  「要我心甘情願吞下這藥,實在有違我的原則,這麼吧,你來餵我,我自然會乖乖吞下。」慕容姬站起身,偏著頭走近他,像只小貓兒微瞇起雙眼,本能的用身體磨蹭著他的肩。

  入鼻的香氣裊繞,司徒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胸口怦怦激昂。

  「慕容姑娘,你就別為難我一個鄉野村夫……」他還想遊說她,但是她不許。

  「我就要為難你!誰教你也為難我。」慕容姬臉上帶著無辜的淺笑,看似沒有半點殺傷力,卻格外執拗。

  「看來,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司徒淺歎一聲,無奈的拿起掌心裡的藥丸,輕輕往她口中一喂──

  藥丸確實入了她的口,但是,他的長指卻也被她輕輕咬住。

  司徒心跳一亂,沒預測到她的行為如此大膽,不但主動含住他的指尖,溫潤的軟舌還舐了它。

  那濡濕、那柔滑……該死,他的心跳快得不像話。

  「慕容姑娘?」他驚愕地想要抽回手,「你不會希望我一個蠻力,把你的牙齒給拔斷吧?」

  不知是他的威脅產生效用,還是怎麼著,她總算是鬆開她的唇,讓他的長指恢復了自由。

  只是那股熱燙由指尖傳到他的心口,他的體內有股莫名的情潮在翻湧,隱隱的騷動著,一點兒酸、一點兒麻,許多複雜無法解釋的滋味。

  他體內的情緒,首次沒能完全隱藏在心底,怔愣的表情出現在他好看的俊臉上。

  慕容姬笑了,眨眨眼,勾起美麗的唇角,唇邊稜角揚了揚,露出心花怒放的一抹迷人笑容。

  再怎麼說,他也是個男人,她就不相信,他真能對自己毫無所動。

  「感覺到了嗎?」慕容姬笑得好自負。「你的心,正因為我而悸動著。」

  司徒看她媚眼如絲,他覺得他的喉頭像是被人給掐緊了,他無法否認,也說不出口不對心的言語,他的心在戰慄。

  「慕容姑娘,請自重。」司徒退了一步,呼吸失去平日的沉穩。「你體內的毒香,會誘發男人的慾望,那是我留你下來的原因。」

  「自重?」這句話逗笑了她,表情十分淘氣,卻叫司徒看得全身發涼。「從來沒有男人叫我要自重,總是希望我再靠近一點,再溫柔一點。」

  司徒又退了一步,滿心的不自在。

  不曾遇過像她這樣的女人,大膽、狂妄,恣意地擾亂他的意志力。

  「我只是想替你解毒。」他重申立場,不自覺清了清喉嚨。「你沒有必要這麼犧牲。」

  「我不覺得是犧牲。」他越退,她越是逼近。「若真要談起『犧牲』兩字,我覺得你的犧牲較大,畢竟,斷魂根是特殊而難得的藥草,一物換一物,值得!」

  在見到他因為自己的美麗而失神時,她得意的。

  至於他口中所謂的「毒香」,在她看來只是借口。

  如果他對自己有意,那就表示她的籌碼頓時又多了許多,把自己當成誘因,對慕容姬來說不是第一回,根據以往的經驗,她總是戰無不利,何樂而不為?

  司徒濃眉微挑,不確定她說的「一物換一物」是怎麼一回事,卻見她信步走來,眸光變得更加柔媚,她嬌羞靠近,摩擦著他溫暖的胸口,汲取著他好聞的氣息。

  「慕……慕容姑娘。」司徒那俊朗的臉,因為她步步靠近,透著幾分窘色,健碩的身軀緊繃著,每寸肌肉都像岩石般僵硬。

  「嗯?」慕容姬柔聲回應,蓄意用這副嬌美的姿態,擾得他神魂不寧。

  「我不會給你斷魂根,你可以省了這些功夫。」他言簡意賅,認為她能清楚接收他的訊息。

  慕容姬一怔,彷彿聽懂了。

  司徒鬆了一口氣,以為他的「危機」已經解除。

  只是,他錯了。

  她慕容姬不是一般人,她是不達目的、絕不中止的女人,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她必然全力以赴。

  於是,她眸裡帶著笑,像盯著獵物一般,大眼發亮仰望著司徒。

  她伸出柔嫩纖指,從他太陽穴緩慢滑下,滑過他的頰,停在他的下顎,帶來某種異樣刺激,他的心口又熱了。

  他不能由著她繼續下去,否則,他會因為控制不了自己,而傷害了她。

  「真想拿到斷魂根,有個簡單的方法。」司徒決定換個法子。

  山不轉路轉,她冥頑不靈,那就由他來導正她的觀念吧。

  「什麼方法?快說,我一定做得到。」以為他改變了心意,慕容姬喜形於色,差點兒沒直接跳到他的身上去緊緊抱著他。

  他扯出一記淡淡的笑。

  慕容姬發現他眸中饒富興味的神情,他究竟打的是什麼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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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5 00:06: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司徒凝著她發亮的小臉,此刻,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能揪人心神。

  「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賣了個關子。

  「沒有什麼事能難得倒我。」慕容姬昂首,對著他挑釁揚眉。

  「真能做得到?」司徒看著她興奮的表情,難得有了捉弄人的心情。

  「當然。」慕容姬用力點頭,心想他大概也是那好色之徒,不是要錢,就是要人罷了。

  「好!」司徒雙手一擊,準備讓她好好的「做」上一回。

  「你要我做什麼?」慕容姬再度追問,已經等不及要拿回斷魂根,得到毒郎君讚賞的眼神與稱讚。

  「種田。」司徒淡淡公佈答案,語氣帶著笑意。

  「什、什麼?」慕容姬水晶般漂亮的眼珠,幾乎被他說出的兩個字,給嚇得跌了出來。「你要我種田?」

  「是的,種田。」看著她一臉怔愕,無法置信的表情,司徒覺得有趣極了,為了怕笑出聲,惹來殺身之禍,他連忙繼續說下去。「我帶你認識這些藥草,不用太久的時間,你就能分辨出什麼是斷魂根了。」

  「司徒加澤!」又一次,慕容姬連名帶姓的喊他,又惱又怒。「你知道外頭那片藥園多大嗎?」

  「還沒大到讓我能種足全部的藥草。」司徒給了她一個讓她更氣結的答案。

  「你乾脆把整座放雲山都種滿算了。」慕容姬氣急敗壞地瞪著他。

  「我確實有這種打算。」司徒滿臉的笑,刺激得她想擎刀殺人。

  「你真可惡!」她寒著臉,一雙眼瞅著人時,仍是美麗得緊,罵人時,甚至還帶著嬌瞠。

  「難不成你做不到?」司徒存心挑釁。

  「沒有我慕容姬做不到的事!」她抿起紅唇,至今終於知道這看來正派的司徒加澤,真是一肚子壞心眼。「種田就種田,怕你不成?」

  她逞強的模樣,教司徒笑容更深,正想要領著她出門「種田」時,她開口了。

  「叫我『姬兒』。」她天外飛來一筆的要求。

  「何故?」他瞇著眼,覺得這稱謂太親暱。

  「公平。」她沒好安心的朝他笑了笑,雙手交握,目光低垂,掩飾著大眼裡的狡詐光芒。「我喊你司徒,你喚我姬兒,這樣很公平。」

  她打的主意很簡單,就是要拉近兩人的距離。

  「喊我,我就幫你種田。」慕容姬一臉狡光,笑得無辜又美麗,轉眼之間又將了他一軍。

  她知曉他為人正直,知曉他不習慣她主動靠近,所以,她要「對症下藥」,讓他只能接受她的進攻。到時候,她就能大獲全勝,拿到任何她想要的東西,包括他的一顆心。

  「喊我。」慕容姬催促道,想起他剛才也是這麼笑話著她的失常,現在風水輪流轉了。「姬、兒,我的名字很好叫。」她拉長了音,像在教導幼兒般,擺明就是欺負他。

  但,他真是吃錯藥、心智迷亂了,竟然覺得她這樣笑盈盈,少了那分嫵媚,卻多了幾分可愛,讓他不由得順了她的意。

  「姬兒。」果然,他輕輕的喚了。

  喚出口的那一刻,不只是司徒的眸色深了,連慕容姬的心口都晃蕩了一下。

  多溫柔、多溫暖、多觸動人心的一句呼喚。

  「我喜歡你這樣喚我。」慕容姬露出真心的淺笑。「真的很喜歡。」

  說不出為什麼,他的輕喚感覺就是不同,因為他的語氣裡,多了一些真心。

  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她已經緩步走出門去。司徒的視線,緊鎖著她離去的窈窕背影,一步一步的遠離了他。

  他唇邊淡淡的笑,眸中的暖意飽滿。

  呵!這可愛的丫頭,怕是要翻臉了!

  涼風拂過藥園,帶來一陣陣的車味,綠葉、紅花,還有許多不知名的白色小花迎風舞轉。

  下過雨的藥園,泥濘一片,她一雙美麗的繡鞋滿是泥巴,小腳一落地就陷入泥中,連拔起腳都有困難。

  司徒走在她身後,唇邊始終掛著笑容,連黑眸都深邃了。

  瞧著她一身泥濘,看著她銀白的袍子沾了泥,她一頭長髮落了地,一雙沒做過粗活的小手,又髒又紅又腫。

  「這是什麼鬼地方!現在怎麼回事?連走路都有問題……啊!」慕容姬吃力的把腳從泥濘中拔出,卻重心不穩的往後跌,還踩著自己的裙擺,踉蹌地跌坐在泥濘上,成了十足十的泥娃娃,真是禍不單行。

  「你真的很可惡!」她下了個結論,把手裡的小草猛地往他臉上澤過去。

  司徒機警閃過她的突擊,揚起有趣的笑容,看著她小臉上都沾了泥,添了幾分可愛。

  「你的腳步太重了。」司徒淡笑,或許是因為她越走越生氣,腳步就越來越重,陷入泥濘也越加深,才會弄得自己一身狼狽。

  「地上黏呼呼的。」慕容姬瞪著他。「今天根本不是下田的好日子。」

  「下田不挑日子。」司徒看著賴坐在地上的她,美麗的臉上滿是挫敗,但卻親和許多。

  「那就別下田了!」慕容姬惱怒地說著氣話,但始終沒有停下拔草往他臉上砸去的動作。

  「不下田,哪來的斷魂根?」司徒笑問著她,看著她孩子氣的動作。

  「……」慕容姬被他這麼一問,頓時啞了口,連擲草的手也僵在半空中。

  看著她一臉氣惱,司徒臉上笑意更深。「只不過是拈花惹草,你需要這麼動氣嗎?」

  司徒與這花草相處久了,總是心情平和,做事不疾不徐,有條不紊,深覺這是個修養心性的好方法。

  「拈花惹草,是你們男人的專長!」慕容姬話中有話的嘲諷著他。

  不過是鋤鋤草,慕容姬不明白,為什麼她會累得像頭牛一樣。

  「站起身吧!」他對她伸出了手。

  「哼!」她氣惱得轉頭,還沒戰勝這些花花草草之前,她還不想輕言放棄。

  「難不成你想泡在泥水裡?」司徒低下頭,俯視那張倔強的小臉,溫熱的氣息拂上她帶著涼意的臉上。

  屬於他的暖度靠近,慕容姬微訝,猛一個吸氣,吸進一大口透涼的空氣。

  「哈啾!」冷不防地,她竟朝他打了個大噴嚏,美麗的小臉閃過一絲羞窘。

  從來,她慕容姬就沒做過這等丟臉的事!

  她優雅從容,艷冠群芳,舉手投足都有著迷人的自信,但是今天她不僅一身泥濘,甚至還朝他打了個打噴嚏?

  要不是一旁的水窪不夠深,她真想潛水,用最快的方式消失在他的面前。

  「你著涼了。」司徒加澤因為她突來的噴嚏,直覺閉上了黑眸,拉起衣袖拭去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什麼水的水痕,不以為意的下了定論。

  他的動作,教慕容姬臉上的溫度更高了些,連帶也染紅她的頸項。

  她並沒有著涼,她簡直是熱昏了──

  「快起身吧,你的風寒會加重。」司徒體貼開口。

  慕容姬轉眸,迎向那一張好看的臉,他的笑臉真是刺眼極了,看了她一早上的笑話,教她美人的自尊無地自容,簡直無法忍受。

  突地,她心裡打起了鬼主意,換她朝他伸出了手──

  「好吧,那就拉我一把。」她千嬌百媚的模樣,伸出柔若無骨的小手,身段軟了,語調也軟了。

  瞧她的眼裡氤氳水氣,紅唇抿著笑意,無辜的眼神正瞅著他,似笑非笑,聲線溫柔細膩,像棉線 般一圈圈纏住了他。

  司徒不讓自己想太多,大掌握住她的小手,才要使力拉她起身時,卻有個突來的力量拉下他。

  司徒察覺有異時,收力卻已不及,整個人被往下一拉,他頓時站不住腳,往她身上撲去。

  他一心只想閃過她的身子,讓自己硬是往她身旁一撲,而她身邊有一窪水池正等著他──

  「嘩」的一聲,他避開讓臉直往水裡去的跌勢,手掌卻不免撲進水裡,水花倏地濺起,他的俊臉在下一秒裡,全染上了泥濘。

  「哈哈、哈哈、哈哈哈……」首次,慕容姬絲毫無法自抑地大笑出聲。

  司徒加澤閉起眼,感受水花濺上他的臉,添了一身狼狽。

  「哈哈、哈哈、哈哈哈……」慕容姬還在笑著,笑到無法自已,難怪他一早上都掛著一抹笑在唇邊,原來看別人出糗是這麼有趣的事。

  司徒轉眸,看著就在身邊,同在泥地裡的她,唇兒微張,眼兒微瞇,笑得毫無防備,像是個天真的孩子。

  「這麼開心?」她的笑容緩緩漾進他心裡,讓他心口微微發熱。

  「是啊,有趣極了。」慕容姬裝出一臉無辜。

  聽出她言語中的奚落,司徒不以為意,迎著她美麗燦亮的眼睛,連心跳也狂亂了,下一秒,他的眸光往她的髮際一看,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的發上有蟲。」司徒噙著笑開口。

  慕容姬的笑停了,纖細的身子一怔,但隨即朝他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是傻瓜嗎?還會被你騙了?」

  「真有只毛蟲在你頭髮上。」司徒扯扯嘴角,笑意更深。

  「笨蛋才會信……啊!」慕容姬語音未落,整個人從地上跳起,一雙小手又驚又怕的拍撥著她的頰,真發現有只毛蟲在她身上。

  「啊啊……」她又蹦又跳,試圖把落在她發上的毛蟲撥開,一個不小心還踹上他的肚子,司徒咬牙悶哼一聲。

  還來不及制止她,跺著泥濘的她又倏地一滑──

  「啊!」慕容姬驚叫,整個人跌在他身上。

  兩個人就這麼鼻對鼻、眼對眼,他一臉泥濘,而她也好不到哪裡去,熱熱的氣息烘著彼此的臉頰,他全身熱燙,滾著陌生的騷動。

  「好啦,這一下咱倆都灰頭土臉了,你可高興了吧?」慕容姬清了清喉嚨,掩飾著不明所以的呼吸急促,匆匆地從他身上起身,還不忘察看剛才的毛蟲何在。

  「這下,就算洗上一個時辰,都不知道能不能洗得乾淨了。」她喃喃自語地往小木屋裡走去,表面是要回去換下這一身粘膩,但她心底卻是急著逃開,要收拾那滿心沒有來由的悸動。

  司徒跟著坐直身,黑眸有一瞬無法從她的背影上移開,她人走遠了,但是她的心卻仿似貼他更近了。

  一向眼中只有那些花草植物的司徒加澤,目光開始有了追尋的對象──

  跟在她身後,他們來到清澈的水池邊,司徒看著她洗淨雙手,一雙紅唇嘟囔著咒罵,當然對像除了他,不會又別人。

  「小力點,你打算搓掉一層皮嗎?」司徒在她身後環起手。

  「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慕容姬回頭瞪他一眼,不滿地悶哼一聲,然後自暴自棄的轉過頭。「反正就要留下來讓你糟蹋了。」

  司徒只是笑,低沉的笑聲迴盪在原野裡,多了幾分親暱。

  見她還在使力搓著雙手,司徒搖搖頭,走近她身邊,有時她真像個孩子。

  「我來幫你。」他握住她的手,輕柔地洗去她手裡的泥濘,動作輕緩溫柔,像是在呵護著一個寶貝,那樣珍視的態度,讓慕容姬一下子忘了要掙開,也忘了她還氣惱著。

  她沉默的看著他洗淨自己的手之後,把袖角放進水池邊,擰乾,舉手來到她臉邊,她直覺退了一步。

  「我幫你把臉擦乾淨。」司徒不顧她的拒絕,只當她使小孩子脾氣,溫柔的用衣袖拭去她臉上的泥巴,慢慢露出一張乾淨精緻的小臉。

  慕容姬沒再反抗,只是由著他的氣息,溫暖的拂在她臉上,他專心地檢查著她身上殘留的泥巴。

  慕容姬心裡湧上陌生的溫暖。看著他俊逸的眉眼,心跳像是一聽,然後劇烈、不聽使喚的跳動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內心因為毒郎君之外的男人而悸動,那樣陌生的心跳速度,讓她無法動彈,只能怔怔地望著他。

  「好了,你去換套乾淨的衣裳吧!」司徒看著她不知因何而紅透的美麗臉龐,看來好生動人。

  她乖乖點頭,下意識垂眸閃避了他溫柔的視線,像個聽話的孩子,邁開腳步往屋裡走去。

  某種不明的曖昧,在兩人之間慢慢發酵了。

  月色正濃,慕容姬坐在大石上,思考著為何今日會有那種異樣的心情起伏。

  偏偏,不解風情的大木頭,卻在這個時候來到她身邊。

  「夜裡風大,氣溫又低,你穿得這麼少,小心風寒加重。」說著,一件溫暖的外衣,披上她的肩,傳來一陣屬於他的溫暖。

  慕容姬沒有回頭,只是望著遠方。

  司徒偏頭看著她,想著她從下午就不說話,大概還在氣惱他。

  他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指著她身旁一株七彩小花,轉移她的注意力。

  「這叫馬櫻丹,也叫變色草,跟你很相似。」司徒徐緩說道,等待著她的反應。

  慕容姬先是看了司徒一眼,接著轉過頭去,看著那一點兒也不起眼的七彩小花,整株部長著細軟的短毛,雖然花瓣艷麗,顏色有紅、有黃、有藍、有紫,但終究只是一株尋常的小花,拿這株小花來比喻她,未免太看輕她了。

  「你的眼力不太好,我怎麼瞧,也瞧不出這株小花與我有何相似之處。」慕容姬語意雖然和善,卻夾槍帶棒。

  司徒早猜出驕傲的她,自是不把這株小花放在眼裡,於是耐心的解釋。「這花貌似艷麗,看來無害,甚至還惹人憐愛,不過,這都是外表給人的錯覺,你一定不知道這花苞雖小,卻具有毒性。」

  「這花兒帶毒?」這句話的確引起慕容姬的興趣,她開始認真瞧起這七彩小花。「好吧,如果這花有毒人的本事,或許它與我有幾分相似。」

  「還不只如此。」司徒略微傾身,灼熱的氣息拂過她的頰畔,大掌無意間滑過她的手背,帶來一種異樣的刺激。「瞧瞧,這花身邊可沒有其他花草,一枝獨秀的生長著。」

  他折了花莖遞到她面前,讓她瞧清這朵小花,也讓她瞧清楚花莖上的倒刺。

  「你不是說這花有毒?」慕容姬不解地覷著他,別說是毒,這花莖上的刺也挺扎人。

  「這花有排斥性,侵略性強,方圓數十尺內,不容許其他花種共存。」司徒沒有回應她的話,兀自說著。

  「哈!」他的話像是取悅了她一樣,她笑瞇了一雙美麗的眼眼睛。「你是說憑我的能力可以獨霸一方嗎?」

  「呃?什、什麼?哈,哈哈,哈哈哈!」她自以為是的解讀,讓司徒先是一陣愕然,接著不可自抑的放聲大笑。

  瞧著他哈哈笑個不停,幾乎就要岔了氣,像是聽著什麼有趣的事,她不明所以,卻又莫名羞紅了臉。

  「司徒!」慕容姬對於這個男人,感到不知所措。

  「好好好,我不笑了。」司徒想要控制他的笑容,只是笑意雖停在嘴邊,卻仍爬上了眼角,在月光的映射之下,他那一身灰袍襯得他的臉都亮了起來。

  「你扯了這長篇大論,究竟重點在哪裡?」她不喜歡無緣無故被這麼嘲弄。

  「我只是想說……咳咳……」司徒拚命忍住了笑,知道眼前女子雖然千嬌百媚,但實際上可不是個脾氣很好的姑娘。

  「我想說這馬櫻丹雖是毒物,但其莖可以解熱、消腫,甚至能治好哮喘……」

  「講重點!」慕容姬打岔。「你是不是在這個地方生活太久、時間太多,連講話都講不出重點?」

  司徒挑眉,笑笑地搖頭。

  這丫頭跟這馬櫻丹真是相似,馬櫻丹的莖上有刺,她則是華麗藏針,三不五時就要把他扎個幾下。

  「好吧,等你在這裡待上一陣子,就能體會在放雲山上時間過得特別慢,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馬櫻丹!」她又提醒了一次,語氣裡充滿不耐煩。

  「對了,馬櫻丹。」司徒又笑,覺得她真是性子急。「我希望你能像這馬櫻丹一樣,把你的毒性用在適當的地方,不但不會害人,還能救人。」

  這也是他硬要留下她的主因──他必須救的不只有她的人,還有她的心。

  慕容姬一臉沮喪。「說了半天,你是想要權我皈依佛門?要我放下屠刀?」

  聽著她的形容,司徒算是服了她。「隨你怎麼說了。」

  他無奈地搖搖頭,她冥頑不靈的思考模式,屢勸不聽的固執法,已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通了。

  他心裡的思緒,反應在他臉上是一臉無奈。這一點,讓慕容姬很不是滋味。

  來誘惑人的,是她,但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無動於衷,教她情何以堪?

  她把小腦袋一偏,什麼話也不說,直接靠在他的肩上,讓清淡的髮香,直撲進他鼻尖。

  司徒直覺想閃,但是她小手卻攀住他的手臂,牢牢地將他固定在她身邊。

  「去哪?」她凝眸睨著他。

  「回木屋。」司徒僵直著身子,一臉尷尬。

  美人對他來說,一向沒有那些花花草草來得有吸引力,但眼前的女子教他亂了心神,她的美麗在他心裡起了作用,讓他失去自制,耳根都發紅。

  「又回木屋?」慕容姬語音微揚。「難不成我沒有木屋迷人嗎?」

  「慕容姑娘誤會了。」司徒試圖從她身邊離開,卻總是沒轍。

  「怎麼?擔心我會吃了你?」她支著下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故意嘲諷他。

  「相信慕容姑娘對我這一身粗皮粗肉沒興趣。」司徒窘迫的退了一步。

  她的美麗懾人心魄,能迷惑天下的男人,但,他司徒加澤不該陷入。

  「你為什麼要逃?」慕容姬捧著他好看的臉,讓他的視線只能直直迎視她,用一副崇拜的眼光仰望他。

  被一個美人這麼看著,很少男人能不動心,就連自制力甚高的司徒,都因為這一瞅而隱約恍惚。

  「慕容姑娘……」他又一次試圖離開,她卻不放棄逼近。

  「你不希望我再靠近一點?再貼近你一些嗎?」她笑得眼波柔媚,回他一個勾魂媚笑。

  司徒只是搖頭,低頭瞧見她沾濕的銀袍緊貼身軀,包覆著她完美柔軟的曲線,瞧著她因為秋夜的涼意而逐漸泛白的唇,心口竟莫名湧上一種說不出的渴望,想低頭溫熱那蒼白的唇。

  該死!是暗香。

  因為那股暗香,所以打從他出現之後,他的眼神總是離不開她,注意著她濕透的衣衫,注意她揚動的眼睫,注意她發亮的眼睛,與勾人的笑意……

  都是因為那股暗香的關係──他再一次告訴自己。

  「天涼了,你該回去歇息了。」他轉開話題,不再繼續碰觸那危險的邊界,只因為她說出了他藏在內心裡,不願對自己承認的那一部分。

  他的確希望她再靠近一點,再溫柔一點。

  只是,他的理智知道,只要她再靠近一點,再溫柔一點,她就要吞噬他了。

  「終究,還是想逃了?」慕容姬不滿地挑釁問道。

  「是該逃了。」

  「第一次見面時,你拉著我逃命,是為了要活命,那這一次,見著了我也逃,又是為了什麼?」他的話,挑起了她的怒氣,讓她有些說不出的氣惱。

  「當然……還是為了活命。」司徒反倒順著她的話說,不與她鬥。

  先別說她體內有毒,光是她對自己的影響力,就足夠讓他提高警覺,那不是他該有的反應。

  「你真沒有一丁點兒喜歡我?」慕容姬偎得更近,整個人幾乎都要偎進他的懷裡,體內的暗香因為情緒激動而平添濃郁,更加擾亂他的意志。

  「姬兒。」司徒的臉湧上不明的紅,胸口莫名的情緒在躍動。「你別這樣。」

  聽他口中喚出親暱的稱呼,慕容姬有些得意。

  他不是完全無動於衷。他只是壓下那些蠢動,為了某些她所不知道的原因──

  會是因為尊重她嗎?

  自始自終,他總是苦口婆心的要她更愛自己一些,教她不該為了目的,而把自己當成籌碼,那些話一字一句浮上她的心頭,平緩了她的怒氣,露出數年來,難得真心而平靜的笑容。

  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好吧,你也別逃了。」慕容姬終於決定放他一馬。「今日『戰事』稍歇。」

  「呃?」司徒定定的看著她,不知她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

  「我累了。」慕容姬對他宣告。

  「那回木屋去?」司徒覺得自己的思緒無法運轉,全都是因為她。

  「偏、不。」慕容姬丟來簡單的兩個字,還不忘送他一個白眼,小手往他肩上一壓,再次靠了上去。

  「姬兒。」司徒還想多說什麼。

  「噓!我累了,讓我休息一下。」她瞇上眼,存心就要賴上他。

  她唯一的「武器」,就是這能魅惑人心的身軀,也只有這時候,她才能佔到一些上風。

  本欲推開她、拉開距離的大掌,輕輕地在她身後放了下來,不至於無禮的環住她的肩,卻也捨不得離開她纖細的身軀太遠,黑眸揉進溫柔與懊惱。

  糟了啊!司徒加澤,你不但沒有拉上她,只怕要與她一同下了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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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5 00:06: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熬過前幾天的不適應,慕容姬在調適心情之後,開始心平氣和的欣賞眼前的好山好水。

  此地雲霄清絕,附近山道盤旋,澗溪流轉,層層綠蓊蓋地,古樹參天,氣候涼爽怡人,教她一顆總是煩躁的心,奇跡似的感覺到平靜。

  一直以來,她眼裡只有毒郎君,每天總是想著,該用什麼方法得到他的注意,讓另一個女人知難而退。但,今天她訝然發現,自己已經好些天沒想到毒郎君了。

  直到今日,她立在這株「馬櫻丹」前,才想到使毒的他。

  司徒說,這馬櫻丹似她,起初,她認為那是侮辱,但事後細細的想了想,她的確就與這馬櫻丹一般,容不得他人存在,滿身棘刺。

  一件屬於男人的外衣,輕輕披上她的肩,她微詫,雖然知道不會有別人,還是回過頭。

  「夜裡風涼,要賞花賞月,也得先照顧身子,否則那些苦藥都白喝了。」司徒幫她把外衣拉攏,可不希望細心幫她調養的身子又受了風寒。

  「心疼那些藥草了?」慕容姬覷他一眼,試圖想要激怒他。

  他的脾氣好得不得了,無論她怎麼無禮,他都是微笑以對,不將她挑釁的態度放在心上。

  是因為這裡的清靜山水,讓他的脾氣穩得像山,沉得像樹嗎?還是他根本就是個沒有脾氣的男人?如果是後者,那她是不是可以對他予取予求呢?

  「我不是心疼那些藥草,是心疼你的身子。」他不以為意的回答她。「你不是老嫌藥湯苦澀難以入口,那就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別在著涼了。」

  此言一入耳,慕容姬微怔,張唇,忽地不知該說什麼。

  他表情正常,眼神和緩,不帶半點侵略,只有全然的真心,但就是這樣的真心讓她啞了口。

  除了她美麗的外表,幾乎沒有人關心過她內心的情緒,別人只是盤算著如何佔她便宜,卻鮮少有人真正在乎過她。

  察覺心裡有了異樣的轉折,慕容姬一甩頭,擺脫那種情緒。

  「如果真的心疼我,就該盡早把斷魂根交給我,讓我離開這個鬼地方,不須再受冷受寒,讓我逍遙自在,多好。」慕容姬嘴裡逞強,小手卻忍不住將屬於他的外衣收緊。

  外衣裡有著他的溫暖,也有著他的氣息,一剎那裡,她竟戀上那樣的味道。

  司徒勾起淺淺的笑。「最近身體覺得舒服些了嗎?」他轉開話題,想知道暗自替她調養身子,是否已經排出了毒素?

  「喏。」慕容姬不回答,只是把小手朝他遞過去。「我身體好些了沒,你最近把脈最清楚。」

  讓她疑惑的是,她明明覺得自己沒病沒痛,只是容易心急氣喘,但經過這陣子的調養,那急喘的毛病似乎舒緩多了。

  司徒握住她的手腕,那柔嫩的觸感讓他心頭微顫了下,但他很快收斂心神,仔細地把起她的脈象來。

  「很好。」司徒滿意的點頭,才要鬆開她的腕,卻被她反手擒住。

  她掌心裡的溫熱傳來,像是烙在他手背上,司徒直覺要掙脫,卻因為怕傷著她而始終不能如願。

  「我的手是會咬人?還是會燙人?你在怕什麼?」慕容姬不滿的瞪著他。

  是因為倔強、不服輸嗎?他越不在乎她,她越想留在他的身邊?

  只是,他真的不在乎嗎?

  這些天來,他很溫柔、很體貼,帶著她種菜除草,替她遮去艷陽,拭去汗珠,他看著她曬紅的小臉,似是有寫心疼,卻又什麼話都沒說。

  她弄不懂他──一點也不。

  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不知道到底在不在乎她,不知道在他的心裡,她究竟佔了什麼樣的地位。

  而她,彷似也弄不懂自己的心意了。

  她喜歡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很平靜、很舒坦,也很詭異,她不該對他產生那樣的思緒。

  她猜想,是因為這裡的環境、這裡的氣氛,讓她有了錯覺,或是她被他洗腦了,以為留在這裡會得到救贖,能得到平靜。

  她還詫異的發現自己並不想離開,想留下的念頭強烈到連自己都心涼。

  但是,她告訴自己,她要的,只是斷魂根──只是斷魂根罷了。

  心緒繞一圈,她說服了自己,小手將他的手腕握得更緊。

  司徒看著她暖暖的小手,看著她含瞠帶怨的星眸,不禁有些迷惑。

  「姬兒,我不會給你斷魂根。」看著她嬌蠻的神情,司徒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我就是想要賴著你,怎樣?」慕容姬挑釁地瞅著他。「真不知道你在怕什麼。」

  司徒搖了搖頭。「我去備晚膳。」話畢就要轉身離開。

  慕容姬不是傻姑娘,隨即洞悉他的意圖,知道他有所隱瞞,不願由著他逃開,主動跟了上去,還挽上他的手臂。

  「姬兒?」司徒不解的回眸。

  「我去學學怎麼煮飯吧!老是在這裡白吃白喝也說不過去。」慕容姬隨意找了個理由搪塞。

  她這個人沒什麼長處,就是臉皮厚,吃人不嘴軟,傷人不見血,這麼說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存心賴上他。

  「你會覺得說不過去?」司徒刻意揚高了聲音,也算是認識她這個人,口吻保持平淡,卻一針見血的說出評論。「你應是吃人不吐骨頭。」

  「喂!」聽出他語氣裡的嘲諷,看出他俊臉上的不以為然,慕容姬嬌瞠的朝他手臂打了一下,仍是執意挽著他的手往前走,報復似地將整個人的重量都往他身上壓。

  司徒偏頭看了她一眼,那種無奈的感覺又一次浮上他心尖,只是這樣的情緒沒讓他皺起眉,卻讓他唇邊勾起笑意,眼裡也揉進淡淡的寵溺。

  曾幾何時,他已經越來越熟悉她的靠近,無論再這麼推拒,她總是賴定不走,帶給他一種暖烘烘、被人依賴的感覺。

  他皺起眉,眸中閃過幽暗的光芒──這感覺從來未曾有過。

  他總是獨善其身,就算有幾個至交好友,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唯獨對她……

  或許是想著這件事,想得過於入神,司徒沒有發現,他的眸光始終沒有離開她,始終專注的看著她。

  感覺到他的注視,慕容姬清了清喉嚨,竟因為他那深邃的眼神而全身不自在。

  被他這麼悶不吭聲、緊盯著瞧,令她心裡發毛,像是被猛獸盯上的獵物一般。

  首次,她不敢迎向一個男人的眼。她能感覺,他對她有些不一樣了。

  她該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好好的利用才是,但為何她的心裡竟有些說不出的不安?

  甩去不該有的心緒,慕容姬告訴自己,她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她的確是「吃人不吐骨頭」,而接下來那個連骨頭都不剩的倒楣鬼,就是司徒加澤!

  沒想到,她慕容姬的狠勁,一入廚房就全滅了。

  第一次進了司徒的廚房,發現他真是名副其實的「藥神」,就連廚房裡,也有數不清的藥材。

  「這是什麼?」她好奇的湊近。

  「百合,我前天告訴過你了。」他回眸,發現她不是記性不好,就是壓根兒對藥材沒興趣。

  「這又是什麼?」她又站到他身旁。

  「茯苓,我昨天也才跟你說過。」司徒搖了搖頭。

  「喔,難怪我覺得有些眼熟。」慕容姬撇撇嘴,她對於那些長在地上的草沒興趣,但是上了桌,似乎就多了些趣味。「那這個是……」

  「山藥、白果、紫蘇。」司徒索性將她眼前看得到的幾樣菜,全向她介紹一遍。

  「你拿這些煮菜?」慕容姬好奇的偏頭,小臉上滿是新奇,像是個興奮的孩童,沒了那嬌媚的勁兒,也沒有那種殺人的狠態。

  「是啊,你不覺得這些天吃的菜都帶著清香?」司徒扯出笑容,覺得眼前的她突地多了幾分光采。

  「才不,我覺得你煮的菜……實在不予置評。」她搖搖頭。

  也不知是她挑嘴,還是他不重視入口的食物,只求溫飽,那些菜真是很難下嚥。

  「有這麼難吃嗎?」司徒覷了她一眼,他覺得還不錯啊!

  慕容姬先是回以甜笑,繼而很用力的點了頭,下了結論。「真的很難吃。」

  司徒睨著她。「這些話出自一個從不洗手作羹湯的姑娘家嘴裡,聽來有些刺耳。」司徒不求錦衣玉食,但賴以溫飽的手藝被嫌得一無是處,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敢情你是決定我只出張嘴,不懂得實際行動?好,今天的晚膳就交給我!」

  她就不相信煮飯有什麼難。

  「你真要下廚?」司徒訝異得挑起眉。

  「當然。」慕容姬捲起衣袖,將一頭長髮卷啊卷的,在身後盤成了髻,一副要廝殺的模樣。

  司徒不曾見過她這模樣,有趣的將雙臂環在胸口,瞧不出來她平常一身散漫軟骨,下廚這檔子事真能引起她的興趣嗎?

  最後,他簡略告知一些必要的煮飯常識後,興致勃勃地瞪著她煮好晚膳,抑或者,他該先去備一些健胃整腸的藥材。

  木屋外,月亮懸掛在高空,廚房裡炊煙不斷,傳來一陣誘人飯香。

  司徒在屋外草地平躺,雙臂枕著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嗯嗯,聞起來有點樣子了。」他下了個結論,看這時辰已入了深夜,她竟然還沒宣告放棄。

  從一開始,那濃煙亂竄,像是糟了祝融,搭配著濃厚的燒焦味,他咬了咬牙,告訴自己,那是她第一次下廚,難免。

  接著,濃煙得到了控制,雖然,仍是有揮之不去的燒焦味,不停地飄出廚房,縈繞在他鼻尖。

  再來,他先是聽到她滿意的嘖嘖聲,須臾,又看到她把整盤菜都倒進菜園裡,口中唸唸有辭──太鹹了。

  情況像是漸入佳境,他連燒焦味都沒聞到,以為他餓壞的五臟廟,應該馬上就有得吃了。

  只是,上桌的菜一盤盤往菜園裡倒,他開始擔心,那些熱騰騰的菜,會蓋住那些無辜的藥苗,讓他損失更加難以估算。

  夜漸漸深了,他想,她再不把菜端出來,他就要睡著了。

  「好了!」慕容姬一臉驕傲的走出木屋,雙手插腰,像是無所不能的女神──

  如果她臉上不要有那些煤渣,他想會更有說服力。

  「終於滿意了?」司徒保持著平躺的姿勢,覺得他再也沒有力氣起身。

  「對!」慕容姬用力點頭,繼而朝他丟來一塊看起來很眼熟的布。「接住。」

  她丟的力道剛好,就在他面前落下,但是司徒發現他沒有力氣去接,由著那塊布,就這麼覆在他臉上,而那塊「布」竟是他平日習慣穿著的灰袍。

  「這是?」莫非她是怕他冷了?還是著涼了?

  「往地上鋪著吧,今夜是我第一次下廚,我想佐著月色下菜,是個不錯的主意。」慕容姬小臉兒被火烤得紅通通。雖然沾著煤渣,看來卻十分誘人。

  「依著月色下菜?」司徒拉下臉,朝她看了一眼。「拿我的衣服當墊布?」

  「反正你整衣櫃都是灰袍,少一件也無妨。」慕容姬瞪了他一眼,滿不在意的催促道。「快點鋪好,我去端菜過來。」

  司徒炯亮的雙眼鎖住她的背影不放,直到她消失在木屋裡,一會兒,她端了菜出來。

  這下,他只好把外衣鋪在地上了。

  慕容姬小臉上有著迷人的笑。「謝謝公子『義舉』。」

  司徒被她都笑了,只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回話,那丫頭又繼續進進出出,一會兒,被當成墊布的外衣上已擺放了六七盤鮮綠青草的熱菜。

  「哇。」司徒發出真心稱讚,先不說別的,這幾樣菜光是看就覺得美味極了。

  「你嘗嘗。」慕容姬把竹筷遞了他,笑得十分燦爛。

  司徒接過竹筷,不急著填飽餓壞的五臟廟,拉她坐了下來,捲起自己的衣袖,替她拭去臉上的煤渣。

  「瞧瞧你,活脫就是個小煤灰人兒。」他寵溺地擦拭著她的小臉蛋,以適當的力道,試圖讓那張漂亮的小臉恢復原貌。

  溫暖的力道貼著她臉龐,她揚眸望向他專注的眼眸,那好看的唇揚著,有著說不出的溫柔。

  他的氣息好暖,層層包圍著她。

  她知道時辰晚了,也知道他肯定餓壞了,但是面對久候多時的飯菜,他卻只顧著清理她臉上的煤渣。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卻輕易地觸動了她的心。

  他總是將她擺在前頭,這一點,她心知肚明,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是做的卻比任何人都來得讓她心動。

  他照顧她的身子,不厭其煩,明知道她居心不良,他卻不改其志,對她始終溫柔體貼。

  她無法不去想,當她拿到斷魂根,回到毒郎君的身旁時,他會怎麼樣?她更無法去預測,如果她拿不到斷魂根,她會不會對他做出什麼可怕的事?

  如果在以前,她痛下殺手時,絕不會有任何猶豫,但現在,她的心已經因他而柔軟,她慌了。

  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

  「好,這樣看起來順眼多了。」司徒滿意地扯出笑容,一回神,才發現她正怔怔的對著自己眨眼。

  「怎麼?」他被看得有些尷尬,猜想著是不是自己手勁太用力。「我弄痛你了?」

  慕容姬回過神,趕忙搖頭,甩開心中複雜的思緒。「沒事!快吃吧,你一定餓壞了。」她羞赧的轉眸,催促他動筷。

  司徒回眸,看著這些誘人的熱菜,做好心理準備之後,動手了。

  他夾了一片山藥,入口緩慢咀嚼,同一時間,桂枝與白朮那清香的味道,隨即在口中散開──瞠大他的雙眼。

  要不是他從頭至尾都守在這木屋門口,他會以為她是覷空溜到山下的客棧裡,托廚子烹調出來的美味。

  他又拿起湯鍋裡的調羹,舀了一匙的紅棗木耳湯,訝異地從湯裡喝到了炙甘草與黃芪片的特殊味道,湯頭嘗來格外爽口,木耳卻又極為爽脆。

  「這……」這怎麼可能是她一個生手煮出來的東西?

  「好吃吧!」慕容姬自信的挑了挑眉。

  開玩笑,這中間她失敗了多少次,每一樣菜的鹹淡,時蔬的脆度,什麼藥材搭配什麼藥材的口感較好,她可是都用心斟酌,就怕他明天進了廚房心疼的發現,他原先滿滿的藥草食材,一大半都進了藥園當肥料。

  「如果不是我真的餓過頭了,餓到連舌頭都出了問題,你這一桌子菜還真是……嘖嘖,真是令人讚不絕口。」司徒一邊說,一邊不停筷的夾起菜往嘴巴裡塞。

  辛苦了好幾個時辰,慕容姬換到滿滿的成就感,瞧著他沒有歇緩的把菜往嘴巴裡塞,她笑得瞇眼。

  「瞧瞧,你都快把菜吃完……」她話未畢,只見他舉筷之後夾了菜,正巧放進她的碗裡。

  「快嘗嘗,真是好吃。」司徒堆起一臉笑,笑得差點兒沒把最給咧開。

  什麼不滿的話,全因為這張小臉吞了回去,此刻,她的心扉滿是暖意,因為那真誠的笑容。

  「沒想到,我使出了渾身解數,都沒能讓你鬆懈心防,這幾樣小菜竟有這般魅力,讓你笑得眼兒都瞇了。」慕容姬故意逗他。

  他笑了,不是因為她艷冠群芳的美麗,不是因為她的投懷送抱,而是為了一個她壓根兒就沒想使上的「武器」。

  她從不進廚房,總有人替她準備好吃的、穿的,以至於她不知道,原來在她骨子裡,有那麼一絲瘋狂的細胞,是因為這吵人的砂鍋鐵鏟。

  更讓人不可置信的是,她竟也因為他的笑容而滿心歡喜,認分地把抗議的話語吞回去,一口一口的嘗著她自己煮的食物。

  「你說,這車前草與干芥菜,搭起來是不是爽口極了?」司徒邊吃邊熱切的說著。

  聽聽他說了什麼?好似這一盤菜不是她煮的。

  慕容姬笑得很開心,跟著他一口接一口,仿似入喉的全是山珍海味。

  銀月懸空,夜空下一片靜謐。

  月光下,兩個吃飽喝足的人兒依偎著彼此。

  或許是月光柔人心弦,也降低了彼此的防衛,他們兩個心滿意足的肩靠著肩,竟無半點突兀之感。

  「我好累了。」慕容姬不文雅的打了個哈欠,側身看著他。

  「累了,就去歇息。」他也跟著側身,垂眸看著幾乎就貼在身前的她。

  「我不想動。」她覺得全身都沒了力氣,這一頓飯幾乎將她的力量淘盡,現在她腦袋不能動,身體也不想動,只能悶悶地又重複一次。「我好想睡哦!」

  司徒寵溺的伸手,揉了揉她前額的發。「好,你閉上眼休息。」幾乎是他手一碰上她的額,她就合上了雙眼,睡得毫無防備。

  飛螢曳曳,在夜幕裡顯得輕盈,螢光繞著他們倆飛舞,襯著月色,他覺得似夢似真。

  突地,慕容姬一個翻身,不偏不倚地枕上他的臂,偎進他胸口,那完全的女人香送進他鼻尖。

  那黑髮少了她平常的花香味,多了些藥材的清香,那時她為他洗手作羹湯而染上的氣息。

  她貿然的闖進他的生活,不容拒絕的留在他身邊,這感覺,竟然還不錯。

  不自覺地,他收攬了手臂,調整成適合她睡臥的姿勢,讓她臥在他胸口,甚更橫跨在他身上。

  這姿態如此親暱,教他動了心、閃了神。

  但是,他推不開她。

  不是不行,而是不捨──他捨不得吵醒她,捨不得那蝶翼般的長睫揚啊揚的睜眼,輕斥他的吵擾。

  這漫漫長夜,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懷,在這銀色的月光裡發酵了。

  有些矛盾、有些困惑,似是折磨,似是浪漫。

  司徒的掌心輕貼著她的臉,而她已經揪住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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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5 00:07:0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天明,初陽雖暖,卻也灼人,慕容姬很不情願的翻身,想躲開初陽的熱吻。

  一傾身,窩進一個安全的氣息裡,她滿足的歎了一口氣。

  就是這種氣息,讓她一夜好眠,近來夜半里常有的寒冷,昨夜並沒有困擾她,只是,這溫暖是誰給予的?

  她驀地停下紛飛的思緒,美麗的長睫眨啊眨的,揚眸迎上了初陽,也迎上一雙炯亮的雙眼。

  「司徒?」她初醒時沙啞的嗓音,聽來格外誘人,還帶著濃濃的疑惑。

  瞬地,她回想昨夜,兩人酒足飯飽之後,席地而眠,充滿新奇而刺激的體驗。

  「你沒睡?」慕容姬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安穩地窩在他懷裡,彷彿在他懷裡醒來,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睡了。」司徒勾唇回答,著迷地看著她半夢半醒的可愛模樣,沒有作態的矯揉,只有最純然的天真。「只是,我比你早醒。」

  因為不想嚇壞她,所以沒讓她知道,他早起的原因純粹是為了美麗而誘人的她。

  「怎麼不叫醒我?」她眨眨雙眼,還是覺得陽光刺眼,索性又閉了眼,與他繼續閒聊著,小臉兒無意識的在他懷裡蹭啊蹭的。

  司徒可以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因為她而有了反應。

  現下,她只是單純的依偎著他,與平常的刻意引誘不同,但,還是讓他很「不舒服」。

  「好啦,該起來了。」司徒的聲音不自覺變得更沉,偉岸的身軀直覺往後退,讓她柔軟的身子離開他懷抱。

  「不要!」慕容姬抗議著,又往前偎去。「我還沒回神呢!」

  司徒差點沒發出痛苦的呻吟,她不知道一個男人的自制力有限嗎?

  「再不起來,你要被烤焦了。」雖是初陽,但她細皮嫩肉,難保不會被陽光曬傷。

  「有你護著我呀!」她偎得更緊,試圖讓他的身軀替她擋去大半的陽光,雖然,他一直是這樣做。

  「所以,我烤焦了沒關係,你沒事就好?」司徒逗著她,聽聽她說得理所當然,像是他天生就該護著她一樣。

  「是啊。」慕容姬終於揚起眸,對他勾起迷人笑容。「等你烤熟了,我就把你吃了。」

  一句玩笑話,搭配著她勾魂的眼神、誘人的笑容,他的喉間滾過一陣熱燙,胸腔莫名一緊,眼光突地火熱起來──

  慕容姬意識到他的轉變,她不由自主地一顫,瞬間無法呼吸。

  那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以往那些男人的炙熱眼光,總是讓她覺得作嘔,但是他的眼神,卻帶給她一種無法言喻的情緒,彷彿他深深為她癡迷,發了狂的想要她。

  他要她,要全部的她,不只是肉體上的慾望,還願意一生為她遮風蔽雨,做她的天、當她的地、成為她一輩子的依靠。

  他的眼神好狂野,深邃的黑眸,閃爍得彷彿著了火。

  那感覺教她害怕,不是怕他會傷害她,而是害怕他眼中那強烈到幾乎震懾她的激動。

  「原來,你還是個正常的男人。」她逼自己用輕蔑的語氣開口,只為轉移心中那種無法解釋的不安。「抱著我、擁著我還能無動於衷,我都要以為你是不是有斷袖之癖了。」

  司徒下顎的線條突地繃緊,訝異到他竟因為她迸發不該有的慾望,他對自己有些惱了。

  他不再讓她偎在他胸口,連忙從泥地上坐直起身。

  看著原本緊緊相偎的他背過了身,慕容姬的小手不自覺地收緊。

  離開了他的懷抱,縱然初陽炙熱,她卻覺得有些冷。

  「生氣了?」她微微用力咬唇,不明白他的反應為何讓她心裡閃過一抹疼。

  「沒。」司徒簡單的否定她的問句,他沒氣她,惱的是自己。

  明知道她所為何來,但是他的心卻仍為她悸動,在她迎向他的那一眼裡,他甚至有了吻她的慾望。

  看著他冷絕的背影,他那個「沒」字,聽來很沒有說服力。

  慕容姬不認為自己應該在乎什麼,但是,她卻該死的被影響。

  她的那句話傷到他了嗎?那本是她的原意,但她的心口卻湧上了後悔。

  「司徒……」她拉長了聲音,不由自主的露出道歉的語氣,從初識到現在,他總是縱容自己胡鬧,一旦他突地背過身去,她竟感覺失落。

  司徒沒有說話、沒有回頭,只是歎了一口氣。

  他們倆究竟是怎麼了?

  兩個本來不該有交集的人,此時卻為了彼此牽掛著。

  「你還是趁早離開,在這裡,你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司徒在深思之後開口,或許他該主動截斷他們的牽繫才是。

  話畢,他起身要走,手腕卻攀上了一隻小手──

  他凝眸看著那潔白的手背,視線緩慢移到那張無辜的小臉上。

  「我道歉。」慕容姬柔柔開了口,因為他要離開而心顫了下。

  聽到自己的聲音時,她也訝異自己竟向他低頭。

  只是,話離了口,要再接續下去,似乎就沒那麼難了,於是她也跟著坐直身,情不自禁的想靠他更近一些。

  「我剛說的是渾話,你別惱了,別氣了,好不好?」慕容姬討饒道。

  向男人低聲下氣,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為了達成目的,軟聲求饒是她的手段之一,但眼前,她卻是真心誠意的希望能求得他的原諒。

  「慕容姑娘!」司徒改變稱謂,拉開兩人距離,因為「姬兒」這個稱呼實在太親暱,太貼近他的心了。

  「你說過不這麼喊我。」慕容姬偎得更近,一顆心因為他的淡漠而揪緊。

  她能看出他沒說謊,他的確沒生氣,但是這樣的疏離卻讓她更加惶然。

  她無法解釋心中那既悲傷又難受的複雜情緒,她只明白,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一點也不。

  司徒回眸,深邃的雙眼迷離又困惑,顯然心裡深處也如她一樣茫然。

  察覺出他的掙扎,慕容姬不讓他有機會繼續思考,她露出燦然的笑容,決定轉移他的思緒。

  「我去準備早膳。」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快步往木屋裡奔去。

  「慕容姑娘!」司徒在她身後喊道。

  慕容姬沒有停下腳步,逕自往前跑去,在進木屋前,傳來一句話。

  「下一次你再這麼喊我,就不會理你了。」

  有了昨晚的「歷練」,今早的膳菜倒是很快就上桌。

  看著豐盛的早膳,司徒只能說她真是一位天生的好廚子,初試身手便讓人大吃一驚,一提起竹筷就大啖不已。

  也許是為了彌補,一上桌慕容姬就努力為他布菜,招呼這、招呼那,好似她才是這木屋的主人,教他想裝出淡然的神情都很難。

  「慕容姑娘!」在早上的掙扎之後,他決定切掉兩人牽繫的意念更堅決了。

  「來,吃吃看。」她夾了塊碎肉往他碗裡放。

  「慕容姑娘!」他又喚,但是她仍是理都沒理他,專注地填飽自己的五臟廟。

  這麼試過幾次,他發現她是故意的,她說到做到,只要他喊她「慕容姑娘」,她就當沒聽到。

  「姬兒!」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什麼事?」果然,慕容姬隨即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不用這麼做。」他指的是替他做飯這檔事。「弄得自己一身油煙。」

  「你覺得味道不好?」她挑起眉。

  「當然不是。」司徒搖頭,他覺得太幸福了。

  就是因為太幸福了,所以不真實;因為回報不了她,所以回絕她的好意,關於她的一切,他承受不起。

  人,不能貪心。

  他怕,他第一次懂得害怕,害怕自己會這麼沉溺下去,在她這般的溫柔裡。

  「我不會因為這樣就把斷魂根給你。」司徒努力一次又一次的說著,希望她能放棄。

  「我沒要斷魂根。」慕容姬直覺否認,只是,她突地發覺這樣的否認很詭異。

  「我的意思是,我下廚不是為了斷魂根,只是發現我喜歡這麼做,喜歡這些湯湯水水的東西。」

  看著她無比堅定地迎視他的眼,那美麗眸中的堅決,不是虛假作態,那是真心喜歡,她是真的喜歡進廚房。

  「看樣子,我的嘴被你養刁,大概是免不了的事。」他裝傻的說道,俊臉上還滿是被傷害的表情。

  「得了便宜還賣乖。」慕容姬以一個微笑回應他。

  「吃完早膳後,你還得教我認識藥園裡的藥草,總有一天,我會知道哪一株就是斷魂根!」她會憑自己的力量找到它,一定會的。

  司徒的目光炯炯,幾乎迷戀的看著她,放雲山上幾無人煙,彷彿是只有他們的世界。

  曾幾何時,這個小小的世界,竟讓他感到滿足甜蜜,因為她的一顰一笑,他的胸腔就會漲滿那化不開的炙熱情感……

  「我聽你說過,百合可以下菜,我試了一下,香香脆脆的,挺清爽,你嘗嘗看。」慕容姬不停往他碗裡布菜,沒有注意到他眸中深刻的感情。

  「好。」司徒把碗湊過去。

  「你再試試這個,我剛嘗過味道,也很好吃……」

  司徒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自己碗裡的飯菜,以極快的速度往上加高。

  「姬兒,我的碗滿了。」他帶笑看著她,雖然她手藝讓人讚不絕口,但是他可不是有四個胃的牛。

  慕容姬一回過神,看著那有如要祭神一般,十足像座小山的尖碗,不禁失笑。

  「你幹嘛不吃啊?」慕容姬嬌瞠著他。「你吃了,碗就不會滿起來啦。」

  「可是我沒時間吃啊。」她夾菜的動作始終沒停過,他的碗沒一刻能就口,他還能怎麼辦呢?

  慕容姬看著滿滿的一碗菜,面有難色,總不能叫他吃菜吃到飽。

  「這麼吧,我餵你吃飯,你餵我吃菜?既不會餓著,也不怕浪費。」慕容姬覺得這真是個好辦法,既能吃到菜,還能佔到他便宜。

  「哦?」司徒微挑眉,這丫頭的提議,還真是嚇死人不償命,明顯違背善良風俗。

  「乖。」慕容姬欣然的餵了他第一口菜,心裡卻有些吃驚,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乖乖配合了。

  司徒一口一口的嚼著,百合的清香在口中散開,甜美的滋味幾乎要化了他的心。

  她笑得好甜,看來好開心!

  是百合的香氣?還是因為她?竟讓他的胸口漲滿說不出的甜蜜,教他一雙眼無法從她臉上移開。

  「換你餵我了。」慕容姬輕聲提醒他,很不優雅的對著他張口,像是討糖吃的娃兒。

  似乎是遇上他之後,她慢慢洗去那些加諸在身上的鉛華,逐漸回歸到純然的自己,這轉變太自然,她幾乎感覺不到異樣。

  司徒清了清喉嚨,動作變得僵硬,夾筷的手竟意外的顫抖起來。「你也吃一口吧。」

  他也夾了百合往她嘴巴擺,不過,她卻曖昧的含住了他的竹筷,狐媚的眼神朝他一勾。

  猝然,司徒胸口一緊,眉頭一蹙,全身有了不正常的緊繃。

  是不是情一動,就難再輕易得到控制?

  只不過是一眼,他竟然就覺得慾望繃緊,隱隱興奮著。

  他表情複雜,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慕容姬,她清亮如星的眸,湛黑如夜。

  在這一刻,他竟深深的希望,在她眸裡永遠只有他一個人。

  他的眼神充滿熱情、渴望與佔有,連帶著也影響到慕容姬,那樣明確的需要,第一次讓她感到畏縮與退卻,還有壓抑不下的羞赧。

  「你這麼看我,是想吃了我?」慕容姬鼓起勇氣回視,挑釁、挑情的言語裡,卻有極端敏感的情緒在發酵。

  為了斷魂根,她曾經想用身軀去誘惑他,但是此時此刻,他的眸光卻讓她渾身悸動,顫抖不已。

  「你知道……」司徒喉間一陣滾動,給了答案。「我不會這麼做。」

  他想。

  天殺的!他真的想那麼做。

  聞言,慕容姬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湧上一股說不出的失望。

  「那就快吃你的東西,別再那樣瞧著我了。」慕容姬不曾為了男人的目光不知所措,而他卻總是能讓她變得不像自己。

  司徒點頭,艱難的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認真「對付」起他手裡如小山般的木碗。

  他一口接著一口,也不管是飯是菜,全往嘴裡塞去,想借此平息胸口那壓不下的渴望。

  但,就算是嘴裡已經塞滿東西,他想要的,卻還是她。

  「怎麼突然變成餓死鬼投胎了?」慕容姬不知他心裡的掙扎,只是詫異他怎麼突地囫圇吞嚥起來。

  她放下竹筷,伸出小手替他擦去唇邊的菜渣,她笑意盈盈。

  她好喜歡這種感覺,沒有大風大浪,沒有腥風血雨,只有他與她,恬靜的享受一切。

  她隱約意識到自己已然戀上了他,喜歡上那被人呵護、被人細心寵愛,有如浸潤在日光中的甜蜜溫暖。

  綠林裡,司徒與慕容姬正在趕路,目的是山腳下的客棧。

  原來,他真有兩下子,不但會卜卦,也真能卜出山下有人病危候診,需要他的救治。

  於是,他十萬火急準備下山,但她卻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山上。

  曾幾何時,她已然那樣依賴他?

  只不過,跟著他疾行的腳步,在林內奔著,他輕功好,腳程快,讓內力輸他一截的慕容姬感覺有些吃力,上氣不接下氣地急喘。

  「你需要休息。」司徒看著她胸口有著不自然的急喘,顯然是身體不舒服,大概是負荷不了。「你回木屋等我,我一晚就回來。」

  「我不需要,我們盡快趕到客棧,晚了,那人就沒救了,不是嗎?」慕容姬倔強開口,不想被他丟下。

  她知道他是好意的,但是,她不想一個人。

  他揚頭看著燦亮的月,知道沒有多少時間能耽擱,看著她清麗卻倔強的眼眸。司徒不再堅持。

  她加快腳步,卻更喘了,追趕著他的腳步,越來越吃力,血液奔流過快,慕容姬感覺有些頭重腳輕,趕起路來腳步虛浮。

  幾個轉彎之後,司徒回眸,可以發現那張白皙的小臉,染上誘人美麗的粉紅,他輕輕歎了一口氣,還是頓下腳步,牢牢握住她的手。

  她怔愣地看著自己的手腕,被握進他大掌裡,另一隻手的長指,穩穩地壓在她脈搏跳動的內腕處。

  他手很大也很暖,他的眼光……

  「熱嗎?」司徒輕輕開口,看著她眼神迷濛,天氣有些涼,她卻因為提氣而額上冒出薄汗。

  「嗯。」慕容姬點頭。

  熱,好熱──他的眼光,好熱,她的心口也好熱、好熱。

  「你真是倔強。」他伸手拭去她的薄汗,怕她又熱又涼,一會兒會受了寒。

  她長期處在熏毒中,身體的抵抗力遠比尋常人差,雖然已經費心調養,但總還差上一些。

  「我不想一個人。」她無意中露出小女兒的嬌態。「我想跟你在一起。」

  話一出,慕容姬自己怔了。這不是虛情假意,而是完全發自內心的直覺。

  司徒不知曉她心裡的掙扎,無奈地搖了搖頭。「來吧,我帶著你走。」大掌朝她伸出,牢牢地將小手握住。

  慕容姬迎向他堅定的眸,心裡竟閃過某種錯覺,彷彿願意這麼跟著他到天涯海角,哪裡都跟他去。

  「我就這樣跟著你走,你說好不好?」

  司徒回眸看著她,慎重卻溫柔的開口。「好。」

  他希望她可以留下來,也喜歡有她陪伴。

  「真的?」慕容姬目光閃爍,因為他的答案而欣喜,一顆心開始動搖,在他堅定的眼神下恍惚了。

  「如果你肯留下來,放雲山絕對歡迎你。」司徒把話說得和緩,不外露出任何私人的情緒。

  「喔?」這話可惹得慕容姬不悅。「放雲山歡迎我,那你呢?」

  「呵呵。」司徒勾起淺淺的笑。「我當然歡迎,一張嘴都被你養刁了,你要是一離開,教我怎麼處理那些野花野菜?」

  「可惡,原來你就把我當成廚子看!」慕容姬瞪了他一眼,但眼底卻滿滿的都是笑意。「好,你最好每頓飯都吃光,不要留下一顆飯粒。」

  「我哪頓飯留下飯粒了?你都沒瞧見我的衣衫變小了嗎?」近來,他還真是增胖不少。

  「就衝著你這句話,我決定把你養成胖豬。」聽到他的話,她笑得連眼兒都瞇了。

  司徒淺淺笑著,但是他的一顆心卻洶湧著溫暖──

  有人照顧自己的感覺真好。

  他好想、好想這麼一直下去,一直、一直下去。

  今日,是個起風的日子,這些日子以來,在客棧裡求診的人數變少了,他們減少了奔波,多了相處逗嘴的甜蜜時刻。

  慕容姬在夕陽西下時,立在山邊,由著風拂起她一頭長髮,一身銀袍。

  舉目長望,一片紅、一片黃、一片紫……她閉上眼,感受涼風吹來的舒暢。

  這些日子過去,她不須睜眼,就能知道哪個方向有清泉,水質甘醇,長年不竭;也知道哪裡有千年老松,歲寒不改其色,迎風永遠從容。

  到那時,她怎麼也探不出這藥園裡,究竟哪株才是斷魂根。

  司徒說他會一日告知她一株藥草的名稱,只要她運氣好,她真指出了斷魂根,他也絕不藏私,絕不違天命,說話算話,許諾讓她帶走。

  每日她明著來、暗著去,觀察著他對藥園裡的哪株花草特別關注,心想總能看出些端倪,但總是徒勞無功。

  天氣轉涼了,她打著哆嗦,環抱住自己,一不小心讓懷裡的袖囊掉出來,滾出一顆青綠的藥丸。

  那是百解丸,毒郎君曾說過,吞下百解丸三個月內將百毒不侵。

  這個名字一竄出腦門,她猛地一驚。

  天啊,日子過了多久了?

  慕容姬摀住唇,沒想到這個她原先看不上眼的地方,竟然讓她忘了該做的正事,已經兩個月了,表示毒郎君身上的毒也發作過兩次。

  天啊,她怎麼會安逸到忘了一切?

  想像著毒郎君毒發的模樣,她從容不再,瞬間轉為濃濃的自責。

  他是那麼相信她,交付她這等大事,但是她竟然忘了?

  「不是叮嚀過你很多次,天氣已經轉涼,外出要記得添衣。」司徒從身後又一次替她披上外衣。

  慕容姬掩下眸底的情緒,回眸就是一個淺淺的笑,怎麼能說不添衣是故意,她就喜歡他衣服上那暖暖的味道。

  只是,她變得貪心了,他衣衫上的溫暖不能再滿足她,她偎進他懷裡,索討他的溫柔。

  司徒溫柔的大手從身後環著她,已經習慣她主動偎上嬌軀,將她抱在懷裡。

  「我跟你說……」突然,慕容姬想到了什麼,一個側身昂首,而司徒也適巧低下頭,說時遲那時快,兩人的唇有了短暫接觸,並火速分開。

  司徒眸光如火,呼吸濃濁、下顎緊繃,而慕容姬一愣,小手在身側握成拳,心跳急馳。

  兩人眸光交纏,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被他灼熱的目光催眠,沒有意識到自己輕啟著唇瓣,等待著他的吻……

  終於,他深切地吻上了她。

  司徒以舌描繪著她的唇,雙手緊環住嬌軀,首次失去自製吻上她,他顯得格外狂熱且放肆。

  幾乎是熱唇一貼上她,她就失去理智,輕易地束手就擒,回應著他熱切的吻。

  未曾如此渴望過一個人,她幾近熱情的呼應著他,小手攀上他的頸,多希望他有力的雙臂能緊緊將她擁住。

  「留下來,別去理會世俗的事,別管那斷魂根,留下來陪我,我會照顧你。」

  司徒捧著她的臉,真心誠意的望進她眸底。

  他的話,撥開了曖昧迷霧,讓慕容姬想起他們之間還有斷魂根的牽扯。

  她輕輕推開他,往前走了幾步。

  「只不過是一個吻,你就想讓我放棄斷魂根嗎?」她迷惘的注視著前方,覺得心有些痛了。

  在他心裡,斷魂根遠比自己重要……

  他們倆是敵人,爭奪同一個東西,一直到現在,她終於認清這一點,他們是敵人。

  「那東西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司徒還想遊說她,但是她卻已經不想聽了。

  慕容姬美眸斂了斂,想起剛才激烈的心情,想起她不該繼續為他動心,想起她沒有時間繼續蹉跎──

  「我已經沒有時間等了。」慕容姬不想逼他,不想跟他鬧僵,但是她不能再耗下去。

  聽出她話中勢在必得的決心,司徒歎了一口氣,這一天,終究是到了。

  「我不能給你。」他斷然拒絕,決絕的轉身,往木屋走去。

  看著他背身離開的身影,慕容姬心中挫敗更深。

  一段日子過去了,他為什麼都不肯改變,就算是為了她,都不願意嗎?

  挫敗迅速轉變為憤怒,她在他的身後怒吼。「給我!」

  她強勢的命令道,一個猛烈轉身,他替她披上的外衣落地,一如他們倆之間美好的這一段──染塵。

  司徒繼續往前,慕容姬一怒,縱身一躍,擋去他的去路。

  「給我。」她伸手,美麗雙眸迸出威脅的光芒。

  「姬兒,我不想傷你。」司徒斂下眼眸,雖然不再帶著平常的笑意,卻也不願扯破臉。

  「我知道你不想傷我,那就給我,快點給我!」慕容姬扯住他的領口,氣沖沖的扭扯著他。

  不過是幾株草,為什麼不願給她?

  她只是想盡快完成自己的任務,然後……

  然後呢?

  這個念頭一湧起,她突地驚駭了。

  她不敢置信的發現,自己竟然在想任務完成之後,盡快回到他的身邊?

  不!她戀著毒郎君已然十多年,她不可能因為這短短兩個月的相處,就將心交給這個男人,不可能!

  此時,那一顆青綠色的百解丸,就這麼滾出她的懷中。

  見到那顆藥丸,那特殊的香氣隨即飄進司徒敏銳的鼻尖,他蹙起眉頭,彎身拾起它。

  這香氣不是──

  「這是誰給你的?」司徒的注意力被轉移,發現這就是她剛出現時,體內所充斥的蝕骨香毒。

  「一個朋友,就是那需要斷魂根解毒的朋友,你必須快把東西給我。」慕容姬沒有注意到他臉色的變化,只是強調斷魂根之於她的重要性。

  「他在你身上下毒,是為了逼你來拿斷魂根?」司徒輕聲說出口,聲音突地冷得像冰,透露出危險的訊息。

  「你在說什麼?」慕容姬不解的回視著他。「這是百解丸,是解藥,不是毒藥,你這個藥神是鼻子不靈了?或是刻意想轉移話題?」慕容姬不滿的指控。

  「這不是解藥。」司徒試圖想解釋。

  「這是解藥。」慕容姬根本聽不進他的話。

  「慕容!」他改變稱謂,臉色凝重地握住她肩膀。「這是蝕骨香,一種聚十幾種難尋藥草提煉,能讓男人銷魂,卻也能蝕了男人骨血的斷魂毒物。」

  「什麼?」慕容姬因他口中的形容愣住了。「不可能,毒郎君說這是……」

  「不只如此,這蝕骨香在女人的體內孕化,散發出來的香氣,能讓男人慾望蓬髮,進而與其交合。」司徒再三強調,就是要讓她知道危險性。「三個月後,連你都會身受其害,渴望交合,否則生不如死……」

  「不、不可能!毒郎君這麼做能得到什麼好處?」慕容姬消極的搖頭,堅持不肯相信他。

  「只要我與你……」司徒適禮的跳過「那個」細節,直接告知結果。「你將會吸收男人身上的精血,你體內就能孕育致命毒素,你的血會成為最具毒性的穿腸毒藥。」

  「胡扯!」慕容姬喝斥,不相信毒郎君會這麼對她。「如你所言不假,為什麼已經兩個月過去,我仍然一點兒事也沒有?」

  「因為我已經替你解了毒。」司徒俊朗的五官逼近她,面對這等生死大事,他的臉色凝重,目光十分銳利。

  慕容姬回想起在初識的那一旬裡,每天都得吞下一碗苦藥,她以為那只是治風寒的,沒想到是──不!不可能,她不能輕易相信他!

  「你在騙我!」慕容姬的表情瞬間僵硬。「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相信你,就不會向你索討斷魂根了,對不對?」

  「慕容!」司徒不知道該氣,還是該傷心。「你該相信我!」

  「不!我該信的是毒郎君!」慕容姬斬斷腦海中翻飛的思緒,拿走斷魂根,離開放雲山的心意突地堅決起來。

  她一把搶走他手中的藥丸,直接往嘴裡一吞,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司徒還來不及阻止,那顆藥丸已經被她嚥入口。

  「慕容!」司徒這下是又急又怒。「為什麼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我這麼做是要讓你死心,無論你怎麼攻擊毒郎君,我都不會相信你!」慕容姬無法解釋心中複雜的情緒。

  「你真是……」司徒一心惱著自己怎麼會那麼不小心,竟讓她吞了毒藥,舊疾若在她體內復發,只怕會更嚴重。「慕容,他不是好人。」

  司徒語重心長,沉聲說道,不願見她繼續被蒙蔽。

  「住口!」慕容姬怒目瞠斥。「你可以批評我,但不准你批評他,毒郎君對我有恩,我對他有情,若你再出言相詆,信不信我毒啞你!」

  她的激烈反應,讓司徒一顆心直往下墜。那男人如此傷她,她卻一心護他,連句真話也聽不得。

  縱然她心底深處,仿似被他的話給影響,開始懷疑氣毒郎君,但她卻因此更加氣怒──

  他竟然能如此輕易的影響她,怎麼可以?

  「我只是擔心這毒再發,餘毒難清,只怕一個月後,你就要吃苦頭了!」司徒眉頭擰緊,不願她受到任何傷害。

  「就算是吃苦頭,也是我的事,你只要把斷魂根交給我,其餘的我自行負責。」

  「慕容,我想幫你。」司徒往前一步,但慕容姬心緒大亂,無法接受他,反倒跟著倒退幾步。

  「想幫我就給我斷魂根,我要救毒郎君的命!」

  司徒喉頭一緊,像是有塊石頭壓上了胸口,讓他喘不過氣。

  她這麼愛毒郎君嗎?

  「如果你聽得還不夠清楚,我再讓你知道,為了能夠救活他,我願意付出一切,就算是我的命,我都不在乎。」慕容姬氣得連聲音都微顫。

  「你不在乎,我在乎!」司徒終於被惹怒了,體內氣血沸騰,突地,這句話就從他的口中喊出。

  此話一出,教兩人都怔愣了。

  他說……他說……

  在他察覺心底對她的在乎之後,縱使,他覺得心寒,還是無法對她置之不理。

  「慕容,斷魂根只要一離開放雲山,你的生命會有危險。」

  關於她的未來,他早替她卜過卦,只是沒想到這事情會來得這麼早,原以為他有充分的時間可以改變。

  「不干你的事!」慕容姬不改決絕態度。「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把斷魂根給我。」

  司徒閉眸,像是被抽盡全身的力量,他什麼話也不想說,只是越過她,往木屋裡走。

  「司徒加澤!」慕容姬在他的背後放聲高喊,卻不見他停下腳步。「司徒,你站住!」

  終於,司徒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只是冷冷拋來一句──

  「什麼事都能幫你,就是這一件,辦不到。」

  慕容姬焦躁的在門外繞圈子,對眼前的情況感覺無助。

  司徒擺明不給斷魂根,除非另尋他法,要不然她很難從這一場戰爭裡獲勝。

  她仔細的思考,在五毒門這些年,她的確沒有聽過百解丸,在毒郎君遞藥時,她也曾心生疑惑。

  只是,那百解丸真是蝕骨香嗎?

  毒郎君真想害她?

  慕容姬的思緒好亂,原本隱匿在心底的不安猛地襲來,她有些承受不住。

  她渴望知道答案,但她得先取得斷魂根,才能看清毒郎君圖的是她,還是她體內的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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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5 00:07: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木屋裡,司徒一次次的卜著卦,察覺近日將發生大事,不只他的平靜生活將起波瀾,連他的好友都要落難。

  想來,人人都遭桃花劫,他為情所苦,他的好友霍匡也為了女人傷神。

  只不過,霍匡的女人願為了他犧牲生命,而他想要的女人,卻希望他為了她犧牲生命。

  看著窗外,她坐在樹下落寞的身影,他心疼了,與其讓她那麼難受,他就允了她吧,橫豎這一劫,是躲不掉了。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司徒搖了搖頭。

  思及此,原本敞開的木屋大門,突地出現陰影,遮住原有的視線,木屋裡光線突暗,司徒的黑眸微瞇,適應了光線轉變之後,發現適才還在樹下發怔的她,正緩步走進門來。

  她背著夕光,讓她看不清她的表情,當他能準確視物時才發現,在這氣溫極涼的黃昏,她竟已卸下一身外衣,僅著褻衣,露出完美好看的細頸與肩線,翩然走進屋裡。

  一簇火焰跳進他眼底,那一剎,他呼吸像是要停了。

  慕容姬的腳步,停在擋住光那一處,她背影罩著金黃色陽光,將她襯得不像是真的。

  她在呼吸,緩和而沉重。

  她該是做好完全準備,此刻卻緊張不已,全身泛著熱度,像是有火在燒,點燃在他眸中所見到的每一處,接著轉為炙熱,往她心口焚燒。

  她鼓起勇氣,踏進木屋,關上身後木門,室內的光線轉為不明,隨著她一步一步走近,室溫也一度一度飆高。

  司徒坐在木桌旁,俊臉如常,像是視她如無物,只是他手掌握成拳頭,雙眼像是著了火,理智被慾望煎熬著。

  「你不需要這樣。」一開口,司徒才發現他的偽裝並不成功,他的聲音因為慾望而低啞,吞嚥口水時能感覺喉嚨正燒灼。

  「你不是個善於說謊的男人。」慕容姬能聽到他濃沉的呼吸,這表示他也與她一樣緊張嗎?

  「慕容。」司徒以為自己可以很鎮定,但當她熱燙的呼吸落在他耳後、頸邊時,他連呼吸都紊亂了。

  慕容姬繞至他身後停住,紅唇在他兩耳之間輕轉,小手搭上他的肩,感覺到他全身都緊繃著。

  「你在玩火。」司徒沉聲說道,雙手在桌上緊握成拳,指尖深深插入掌中,只是為了提醒自己,他必須自制。

  「我只是與你交易,以物易物,有何不對?」慕容姬聲音微微顫著。

  男女之事,她始終為毒郎君保留,直至今日,她願意用女人唯一的清白,去換取司徒所擁有的斷魂根。

  她告訴自己,她是為了毒郎君才這麼做,只是此時,為何她心悸?為何她急喘?為何她既膽怯又好奇,像是她也十分期待似的?

  「慕容,你別傻了。」司徒嘶聲說道,氣息急切的想要推開她。

  誘惑已經到了極限,他無法承受更多,黑眸中火焰四迸。

  說時遲那時快,慕容姬小手隨即捧住他的臉,直直望進他著了火的黑眸。

  「真的嗎?」她徐徐的氣息彷彿就要吹進他口中。「你不想要我?」

  「慕容!」他幾乎是帶著怒氣,壓不下的渴望,與十成十的理智彼此拉扯著。

  「我不能要你。」

  「喔?」她微微提高聲音。「為的是你那套說辭?蝕骨香?」慕容姬垂下眼兒想了想,唇上有著挑釁的笑。「證明給我看。」

  慕容姬表情無辜,傾著身看他。

  「證明我的魅力對你來說失效,證明你的慾望能戰勝理智,證明我體內真存在蝕骨香,而不是你想陷害毒郎君的借口。」

  她的淡香飄在他的鼻尖,她裸白的肩近在咫尺,教司徒氣息變得粗重,因為她靠近而胸口一燙。

  「慕容,你不要鬧了!」司徒捉住最後一絲理智,嚇阻她要冷靜。

  「我偏要!」慕容姬拉長聲音,簡直就是為了吊他胃口,不但傾身更加靠近他,甚至將紅唇直接貼上了他。

  司徒倒抽了一口氣,整個人直覺往後一退,熱燙的唇只是輕微碰觸之後,很快的分開。

  距離僅在咫尺,他們倆呼吸急促,司徒的自制力岌岌可危。

  她再一次貼近他,摩擦著他的肌膚,屬於他的氣息與溫度,像白色曼陀羅花般,開始迷惑著彼此。

  被他的目光凝視,被他的氣息包圍,慕容姬緊張得無法呼吸,卻又激動得像是全身都在輕顫。

  她不明白那是什麼感覺,但是那樣特殊而新奇、火熱而狂妄的情緒,很快地操縱了她。

  再一次,她傾身吻上他,這一次她雙手攀在他後腦,印下絕不後悔的熱吻。

  他僵硬得猶如石像,雙手握住她肩膀,但不知為何,他並沒有推開她,只是被動的感覺她柔軟紅唇,一次又一次輕吻著他,在他薄唇上烙下一個又一個輕吻,甚至將小舌往他口中一送,全心全意誘惑著他。

  司徒瞠大了雙眼,像是被點了穴一樣。

  那香,又傳來了。

  只是,那不只是蝕骨香的香氣,還有屬於慕容姬獨特的香氣,交融起來,幾乎就要迷惑了他。

  他閉上眼睛,像是正在承受巨大的煎熬,終於,他的自制力戰勝一切,他使力推開了她。

  「夠了。」他沉聲說出口,試圖用最嚴厲的眼神制止她。

  只是他那一雙眼出賣了他,他看起來如此口不由心,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有多麼想一口吞了她。

  「我覺得不夠。」慕容姬刻意挑釁,軟軟的身軀在他懷裡又磨又蹭,像只撒嬌、被寵壞的小貓。

  突地,她腕間一緊,腰邊多了一道力量,在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竟被壓上那張厚實的木桌,發出「砰」地一聲。

  那陣香氣又更濃郁了。

  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氣息粗重?

  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慾望狂飆?

  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壓不住突起的渴望,一個傾身,熱切而狂妄的吻上了她。

  那吻,好熱。

  火燙的唇探入她口中,霸道的享用唇舌,大手緊圈住她身子,將她從木桌上微微提起,完全地貼近他胸膛,狂熱的吻著她。

  那雙手滑過她細白的裸肩,帶來極致刺激,慕容姬不由自主地輕扭著,全身都在輕顫。

  她的唇輕吟著,她的身軀蜷曲著,因為他的靠近而無法呼吸,整個人像是被丟入火裡。

  難以克制的渴望被燃起,她臉上一片潮紅,雪白的肌膚上冒出點點汗珠,那陣香氣更加洶湧的在空氣中飄蕩。

  那香氣讓人動情,而慕容姬卻教人瘋狂,他大掌覆著她的肩,滑過她細緻的裸背,想將她揉進骨血裡。

  而慕容姬早已因為他的吻而被燃起渴望,彷似正等著更強力的入侵與佔有。

  「司徒、司徒、司徒……」這已成為慕容姬唯一能說的話,她手臂裡有他,唇邊有他,心裡也有他。

  驀地,這個念頭讓她一怔,微微推開了他,熱切的吻被硬生生截斷。

  「給我斷魂根,我就把自己給你!」慕容姬冷聲開口,只因為不想承認自己已動情。

  她的心裡,沒有他!

  那個念頭不是真的,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

  為了讓自己認清這一點,慕容姬斂下眼中的情慾,不讓它繼續燃燒。

  她的宣告讓司徒在理智完全崩潰前,一雙黑眸轉為清明。

  總是狂熱的慾望還在燒,還沒得到解脫,但是他已經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

  「夠了。」他幾個深呼吸,調整好氣息,轉過身在木櫃裡拿出一件外衣,直接披上她的肩,也間接告訴她,一切結束了。

  突來的情緒轉折,讓慕容姬難以接受,胸口湧上許多複雜的情緒。

  他推開的不只是她的人,還有她的心。

  「你不只是拒絕我的獻身,還有我的自尊──而這是我唯一擁有的!」她瞪著他,眼裡有淚水在打轉,只能倔強的抬高下巴,不讓淚水流出。

  她環住自己,既生氣又絕望,還有掩不下的難看。

  她用一切跟他換取斷魂根,但是他卻仍然拒絕。

  在他的心裡,她算什麼?

  那些說要照顧她,要她留下來的話,全都是虛情假意嗎?

  無法理解他對斷魂根不放手的原因,她只是怨他,好怨、好怨他。

  司徒聞言只是搖頭。「你擁有的一切,大過於你的想像。」

  他額上的青筋仍透露出他情緒激動。「我拒絕你,是因為尊重你,而不是把你的自尊跺在腳下。」

  「你拒絕我,就是看不起我。」慕容姬打斷他的話。

  「我要你,但不是在這個情況下要你,我不趁人之危。」司徒注視著她,毫不隱瞞心中的想法,他要她的真心,與他同歡、與他同喜。

  「我們是各取所需。」說穿了,慕容姬非得先拿到斷魂根回去交差不可。

  她能感覺自己對他有疑惑,對毒郎君也有不解之處,只要讓她完成這項任務,她就能確認自己的心意。

  她要的始終都是斷魂根。

  司徒迎著她的眼,早先的想法更加確定,這渾水,他?定了。

  「我餓了。」司徒轉過身去,突地開口。

  「你!」沒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刻,他竟要她準備晚飯?「你壓根兒就沒想要回答我的問題!」

  認定他只是找借口搪塞,慕容姬臉紅了,只不過這次不是因為羞怯,而是因為憤怒。

  「我真的餓了。」司徒又一次強調。

  「信不信我下毒毒你!教你非得用斷魂根換解藥,否則讓你去見閻羅王,看你還吃不吃?」話畢,她氣沖沖的往前走去,每一步都充滿力量,像是要將地上踩出一個洞。

  看著她消失在視線範圍,司徒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回答著她。

  「吃!」

  正如他所說的,這一劫,逃不掉了。

  看著桌上豐富的菜餚,搭上慕容姬一臉陰鬱,縱使是佳餚美酒,這一餐也將是食之無味。

  他知道她要離開了,從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舉止看起來,她生氣了。

  「把斷魂根交出來,否則你性命堪憂。」慕容姬口氣冷淡,話說得輕描淡寫,卻充滿威脅。

  司徒的一顆心繃緊,沉默了。

  半晌之後,他舉筷,臉色沉重,才要夾菜,慕容姬卻阻止了他。

  「我的話你沒聽到嗎?」她怒瞪著他。「我說,把斷魂根交出來,要不然你性命堪憂。」

  司徒迎視著她的眼,久久無語。

  其實,他很懂她話中的意思是什麼,只因她是個性情中人,喜怒溢於言表,想到了,就做,而她剛說過,她要毒死他,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天黑了,夜深趕路危險,你就讓我吃了吧。」司徒也話中有話的看著她,擺脫她的阻止,夾起菜就往自己口中送去。

  慕容姬氣得頭頂冒煙,是,她真在飯菜裡下了毒,她故意的,為了讓他知道她的決心。

  但,這男人不把斷魂根給她就算了,還想趕夜路去哪?到山下看診嗎?堂堂一個大男人,還怕走夜路?真是讓人越想越生氣。

  反正,這一餐他吞下肚,保證他走不出放雲山,就算他能配置解藥,不用一日也得半天,她非得利用這一日的時間裡,逼供出斷魂根的下落。

  司徒吃了幾口飯菜,動作間,一句話也沒招呼她,活像還在生氣,活像她只是個煮飯的廚娘,舉起酒瓶就要倒酒──

  「你到底吃飽了沒?」慕容姬不喜歡他的態度,難道她比不上面前這桌菜嗎?

  「飽了。」司徒溫文的放下竹筷,雙眼直視著眼前漂亮的小臉,努力將她記在腦子裡,刻劃在心上。

  慕容姬沒預期他會馬上放下竹筷,一下子情緒轉移不過來,怔愣地迎著他的眼睛,發現他眸裡帶著笑意,薄唇輕輕勾起微笑。

  他的笑容,惹惱她了!

  「你再也笑不出來了,這裡所有的飯菜我都下了毒,你完蛋了,如果不給我斷魂根,我就要你的命。」慕容姬撂下狠話,冷笑兩聲。

  終於,她成了贏家,她等著他開口求饒,等著他獻出斷魂根來換解藥。

  司徒搖頭,一貫的從容,一貫的慢條斯理,彷似沒有將他即將受的苦難放在眼裡,一雙眼凝著她,眼裡沒有意外,沒有責怪。

  「別笑了,別再笑了!」慕容姬握緊拳頭,他的笑容開始影響她。「你知道再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你就會腹痛如絞嗎?」她刻意拉下臉,狠狠地瞪著他。

  「我知道。」司徒點頭。

  「你知道?」慕容姬準備再撂下狠話,他點點頭,說了簡單的三個字,她的表情像是被擊中一掌。

  「我知道菜裡有毒,我吃得出來。」司徒醇厚的嗓音充滿真誠,她絕對不會懷疑他話裡的真實度。

  她垂眸,看著幾乎被吃光的飯菜,不懂他在想什麼。「既然知道有毒,你為什麼還要吃?」

  「因為你希望我吃,因為唯有吃了,我們倆之間的『結』,才能解得開。」司徒輕柔的說道,注視著那雙燦亮的澄眸,沒有半點隱瞞。

  慕容姬根本說不出話來,一張小臉越來越白。

  只不過,司徒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他臉色泛青,高大的身軀也隱隱搖晃,他明白,是毒開始滲透,融進血液裡,帶來明顯的疼。

  心口浮現著某種酸澀的情緒,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她對他下了毒。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發生的時候,仍免不了心痛。

  看著他那般無謂,慕容姬心情複雜,見他笑得溫柔,她好心慌,見他臉色因為中毒而微青,她更心慌……

  「我們倆的『結』,不會因為你中毒而有改變,我要斷魂根,只要給我,一切就能回到原點。」慕容姬故作冷漠說道。

  只要他給了斷魂根,她就能馬上拿出解藥,解除他的疼,也讓自己的心情不再繼續那般歉疚、那般不捨、那般後悔。

  「我會給你。」司徒迎視著她的眼,忍著腹中翻攪的疼痛,傾身,讓鼻端輕觸她軟軟的髮絲,聲音低得像耳語。「我只有一個條件。這解藥你要一天服下一顆,不得一日疏忽。」

  在慕容姬遲疑的當下,他拿出一個沒有任何飾樣的小藥罐,遞給了她,那藥罐被他窩在懷裡窩得暖暖的,直接燙著她手心。

  她怔愣地垂眸,看著掌心裡的小藥罐,再揚眸看著他無比慎重的眼神,感覺他溫暖的掌心,正綿密地包覆著她。

  「司徒!」她聰明的腦袋,今天完全發揮不了作用,只能不停喊著他的名字。

  「一定要記得服下。」司徒再三強調。「你能信我吧!」

  某種情緒,迸出被她強自壓抑的智力,來得又急又猛,無法抗拒。

  「為什麼要幫我?」她不解、她疑惑、她不知道該相信誰。

  「慕容啊慕容,你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大掌滑上她的頰,撫著她的髮鬢。

  「那就用你這雙大眼睛去看個分明,究竟是誰騙了你。」

  其實這也是他吞毒的原因,他必須讓她離開。如果她始終相信毒郎君,那她的危機就永遠不會解除,但是只要她心裡有了提防,以她的聰明才智,她能避過那些劫難。

  慕容姬無語,迎視著他,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當大掌緩慢地離開她的手背、她的臉頰時,她的心也驀地一空,像是丟了什麼。

  司徒始終都是溫柔地看著她,轉頭望向窗外夜色,壓下心中的不捨,輕輕歎了一口氣。

  「你該動身了。」他伸手,輕輕幫她把衣裳掃緊,溫柔地注視著她的黑眸。

  「我剛說了,趕夜路會有危險。」

  慕容姬眼眸漾著水霧,紅唇蠕動著,揚眸望上他好看的臉,終於知道他說要趕夜路的人,其實是她自己。

  他的確是早就知道她的壞心眼,但,他還是這般縱容她。

  這時,他拿出一株包在黑巾裡的綠色植物,攤平在她面前,她訝然叫出聲。

  「這就是斷魂根?」她不敢置信地瞪著他。「這不是我常坐的那顆大石旁亂生的雜草嗎?」她還時常因為惱怒而踹了它幾腳。

  「這就是斷魂根。」司徒不多加解釋。「我將斷魂根的根部泡了專屬藥土,須在三日內沒入大地,要不然這株斷魂根就再也沒有用了。」

  眼眶突地一熱,慕容姬不知道為什麼想哭,但是,淚就這麼落了下來,一滴一滴,她想用手背抹去,卻怎麼也抹不完。

  不相信自己會像個傻瓜般哭個沒完,但是她從來不曾被誰這麼寵愛過,明明知道她是錯的,卻還是允了她、順著她。

  「別哭了。」他拭去了她的淚,催促道。「你該啟程了。」

  慕容姬接過斷魂根,實該覺得心滿意足,但她的心卻好沉、好空。

  「好,我走了,對了,這是解藥……」她伸手就要拿出解藥,卻被他拒絕。

  「我不是為了解藥給你斷魂根,這毒我會解,你快趕路吧。」司徒笑著,再次輕撫過她的臉。

  這一別……天涯海角啊!

  慕容姬說不出話,只能被他退出木屋外,縱身離開之前,還不忘回眸看他一眼,記住他溫柔的笑容。

  只是,在離開放雲山的那一刻,寂寞開始啃蝕著她,無邊無際的孤獨滋味,一波波淹沒了她……

  就在司徒目送著她消失之後,一隻信鴿披星戴月而來。

  司徒看著信鴿,微微瞇上眼。

  他伸手,拆下信息,那是好友霍匡再次從臥龍堡裡寄出的信息,要他前去搭救受「血咒」纏身的女殺手肖嵐。

  他已經為了慕容姬耽擱許久,眼前的他,也該動身了。

  「該是時候了。」他一點兒也不意外似的喃喃自語。

  下一瞬,他拔身,用著高超的輕功,往另一個方向急奔而去──

  別了,我的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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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5 00:07: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慕容姬立在湖邊,看著白雲蒼穹,看著湖水清澈,一顆心卻怎麼也沉靜不下來。

  想著,不停的想著──

  司徒,你還好嗎?

  那毒,解了嗎?

  明知道他是藥神,要解她下的毒輕而易舉,但是她仍忍不住牽掛。

  掏出懷裡被她細細珍藏的藥罐,想起他的叮囑,倒出一顆細小的粉色藥丸,往自己口中一咽。

  閉上了眼,慕容姬能感覺那細丸,緩緩滑過她咽喉,那丹藥就這麼躺在她溫暖的腹內,解了「可能」在她體內的毒。

  至今她仍不相信他的說辭,不相信毒郎君會對她如此狠毒。

  只是,既然不信,為何要吞藥呢?

  正如司徒所言,因為他要她吞,所以,她嚥下了。

  冷風吹來,帶來刺骨寒意,她環住手臂,想起之前,司徒總會替她披上外衣──說時遲那時快,真有件外衣披上她肩膀。

  真覺得,她笑了,用最快的速度回眸,迎上一雙眼,卻瞬地怔了。

  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心裡滿滿的笑容被錯愕填滿,某種深刻的期待落空,湧上明顯的失望。

  「姬兒,你怎麼了?」毒郎君語氣中滿是溫柔,清楚的眼眸充滿關心。

  迎著毒郎君的目光,她還記得帶回斷魂根時,毒郎君興奮地將她抱個滿懷……

  那曾經是她極為渴望的懷抱,卻在那一刻裡,漾不起一絲漣漪,感受不到半點溫暖,一如現在。

  慕容姬不著痕跡地退開,迴避了他的擁抱。

  「不是正在煉藥?怎麼有閒離開藥房?」慕容姬往前走了一步,不喜被旁人打斷想念的思緒。

  「煉丹再重要,也比不上你。」毒郎君不改其溫柔面具,彷彿一心只有她。

  「我總覺得你此次從放雲山回來之後,每天都心事重重。」

  「是嗎?」她心事重重,連他都隱瞞不了嗎?

  毒郎君見她不語,又往前邁進一步,吸氣細聞,甚至趁機傾身偎近她,疑惑沒在她身上,聞到那屬於蝕骨香特有的香氣。

  是藥神替她解了毒?

  可,這又解釋不通,既然如此,為何她還替自己尋回斷魂根?

  因為弄不清事情真相,所以他才會再三追問,希望從她口中探出蛛絲馬跡。

  「這次上放雲山可有驚險?那人沒有為難你吧?」毒郎君總覺得事有蹊蹺,卻查不出究竟是哪裡有異。

  「為難?」慕容姬偏頭想了想,怎麼也想不出司徒為難了她什麼。

  他照顧她、呵護她、寵溺她,讓她知道在下毒殺人之外,她也能洗手作羹湯,也能在深山過著簡單的生活。

  他讓她發現自己好多從不知道的事,原來她可以不是「毒姬」,只是單純的慕容。

  「姬兒?」毒郎君發現她又失神了,輕推她的肩膀,讓她回過神來。

  「對不起,我不太舒服,先進屋去了。」慕容姬直接往屋裡走去,試圖將毒郎君丟在身後。

  曾幾何時,她渴望的懷抱已經不再吸引她,她的雙臂已經不再能溫暖她,而他的注視,再也激不起她眸中的漣漪。

  不知不覺中,慕容姬變了。

  而毒郎君的眼神,在她立刻之後轉為陰狠,雖不知她這一路發生何事,但唯一清楚的是──她終究會成為他的麻煩。

  密室裡,毒郎君與京城來的人正交頭接耳的討論──

  「李丞相的意思,是希望我幫他把擋路的方大人除掉,讓他拿到蟠龍玉之後,就順水推舟,登上大位,成為一國之君……」毒郎君很慎重地重複著方才入耳的「大計」。

  「是的。」京城的來人面露狡光。「到時候您可是當今『皇上』的大功臣,不但功不可沒,還能成為一國之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到時小人可得對大人彎身哈腰,事事順從了。」

  毒郎君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得意起來,因為來人口中的未來太過完美,那簡直是他夢寐以求的一切啊!

  「可別這麼說。」毒郎君雖然心中已經開始編織美景,但仍不敢過於得意。

  「只不過,丞相的意思是要我對方大人下毒?」

  「是,最好是讓他死得不明不白,連大夫都查不出原因。最好能死在女人床上,您也知道,那些人自認為正義人士,如果死在女人床上,他名聲將深受影響,到時別說是替他出頭,只怕眾人會嗤之以鼻。」

  「包在我身上。」毒郎君露出自信的笑容。「我保證方大人會在『適當』的時間,死在『適當』的地方,身旁不但軟玉馨香,還身無寸縷,讓他聲望全無。」

  來人聞言大喜,拍手叫好。

  兩人又絮絮叨叨說了不少事,都是叮嚀一些細節,但毒郎君已經做好了盤算,他第一個要處理的人,就是慕容姬!

  「你說什麼?」

  在聽完毒郎君的話之後,慕容姬氣得拍桌而起,怒容相向。

  「姬兒,你聽我說,這等國家大事,那些不入流的姑娘,怎麼能擔得起這等大任?國家興旺、匹夫有責,方大人意圖謀反,我們說什麼也不能放任……」毒郎君不惜扭曲事實,就是要說服慕容姬主動獻身。

  「要殺了他還不簡單,我能毒死他。」慕容姬賭氣就要離開,卻被毒郎君一手攔住。

  「他不能被查出死因,萬一事情鬧大,打草驚蛇,他的同夥們就會趁機作亂,到時恐怕民不聊生。」毒郎君還想繼續長篇大論時,慕容姬冷冷的打了岔。

  「曾幾何時,師兄會在乎民不聊生?」慕容姬挑眉,語氣嘲諷。

  「這……」毒郎君一時語結,只能隨口又說了一個理由。「因為朝廷允了五毒門在京城落地生根,甚至可以廣招門徒,到時五毒門就能成為天下第一門派,這豈不是光耀門楣了嗎?」

  慕容姬迎視著毒郎君的眼,遲疑,再遲疑。

  經過司徒的點化,她重新再觀察毒郎君許多的言行後,慢慢發現他沒有她想像中那般完美,在笑容背後,她一次又一次看穿他的謊言。

  因為司徒,她學著用雙眼看透毒郎君,也讓她想起她懷中的解藥,疑問再一次從心中冒出來。

  毒郎君真對她下毒了嗎?

  眼前,唯有一個方法能得知,她決定跟他賭賭看。

  「師兄。」她突地偎近他,小臉埋在他的肩膀上。「我想留在你身邊。」

  不知道是因為她動作太過突然,還是他壓根兒就不敢讓她靠近,只見他像是見鬼般的倒退三步。

  那個反應太自覺,太敏感了,慕容姬幾乎就要相信司徒跟她說過的話──她體內有著蝕骨香,只要與男人交合,就會吸取男人的精血,男人精血盡亡,成為一具死屍,而她體內的血則成為至毒的毒藥。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毒郎君不會堅持要她前去色誘方大人,讓他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會視她如蛇蠍猛獸,像是一沾惹上她,就要危及性命。

  莫非,她真的看錯了毒郎君?

  慕容姬閉眼,心在戰慄,沒想到十幾年的眷戀,轉眼輕易成空。

  「好,我跟你進京,只不過,當我幫你完成這件事,你得娶我。」慕容姬冷然開口要去,料想他會有所遲疑,卻不料他隨口應允。

  「好,事成之後,我娶你!」毒郎君信誓旦旦,只因為一心篤定「事成」之後,她的命也留不住。

  他鏗然有力的應允,沒讓慕容姬心情愉快,心裡反倒重重地壓下一塊大石。

  突地,慕容姬凝眸,想起司徒加澤。

  慕容。

  他總是這樣喊她。

  她現在好想聽到他的聲音,好想、好想……

  繁華京城,天子腳下,飯館酒肆裡管弦吵雜,紙醉金迷的生活,教人歎為觀止。

  慕容姬冷眼看著身旁的人大聲喧嘩談笑,怎麼看都覺得渾身不自在,彷彿與此地格格不入。

  「我們換個地方用餐吧。」慕容姬光看這些人就沒胃口,也不知道是否已習慣了放雲山上恬靜的生活,她厭惡起這般吵鬧的環境。

  「不了,我們跟方大人約好,會有人帶他到這裡來,此地龍蛇雜處,就算中間出了什麼問題,也不容易牽扯上我們。」這是他打的注意,要能脫身才叫事成。

  慕容姬不掩嫌惡的看著毒郎君急切的神情。「我到外頭透口氣。」

  一路上,他規劃著未來的美景,不脫尊貴奢華、令人仰慕的生活,卻教她產生更大的反感。

  毒郎君看著她離開,某種閃過一抹狡光,趁著她背過身時,從懷中掏出一無色無味的藥粉,往她茶水裡倒去。

  這下,就不怕你不聽話!

  毒郎君心想,他早發現她態度與之前不同,怕事情生變,他乾脆直接對她下藥,好完全控制她。

  他方才下的是失魂散,那是一種能迷惑人心的春藥,他不容許計劃有任何閃失,必須確定她會乖乖配合色誘方大人。

  須臾,慕容姬終於回座,拿起桌上茶水即飲。

  見狀,毒郎君露出得意的笑。

  「這樣吧,既然你覺得吵,我們到廂房裡等候。」毒郎君意欲讓她一人獨處,等候藥效發作,慾火難忍之時,自不會拒絕方大人求歡。

  「也好。」慕容姬心裡有事,一時不察,直接飲下失魂散卻不自覺,跟著他入了廂房。

  「我先去看看情況,你在這裡歇會兒。」毒郎君藉故離開,卻偷偷帶上門,並在門外落了鎖,轉身離去。

  慕容姬在屋裡坐下,其實心裡很亂。

  對於毒郎君的「色誘」計劃,她千百個不願意,她只是來賭上一把,看他是不是真要逼她為娼?

  眼見著情況,他是鐵了心要這麼做,為了他的榮華富貴,就算要犧牲她,他也毫不猶豫。

  看來我該死心了。

  慕容姬搖頭,正欲起身,不知怎地雙膝一軟,又跌坐回椅子上,她微訝卻不以為意,還以為是腳麻了,想再起身,卻怎麼也提不起勁了,此時,她才心覺有異。

  她提起運功,發現突地腹中一陣翻攪,氣血沸騰,莫名感覺到燥熱──美眸陡然迸射寒意,意識到自己被下了藥。

  慕容姬怒氣攻心,雙腳站不住的跌落木椅,跪伏在地,大聲喘息。

  這可惡的男人!該死的毒郎君!

  不!她不甘願!她慕容姬就算用爬的,也要爬出這裡。

  她用雙肘在地上硬撐,越是行氣,體內的燥熱越是蠢動,衣袖都磨破了,她細緻的肌膚在地上磨過,帶來一陣一陣的刺痛。

  被人出賣的人怒,教她的心裡波濤洶湧,恨海翻騰。

  好不容易爬到門邊,慕容姬發現門竟被上了鎖,頓時火燒心坎,知道毒郎君早打定主意,不讓她逃過這一關。

  這樣對她,難道不怕他反噬嗎?

  他的武功與她不相上下,若她能逃過此劫,那他們必定會有一場血戰。

  頓時,她懂了。

  司徒沒有騙她,毒郎君果然在她體內養毒。

  認清毒郎君的詭計,慕容姬眸色凍似堅冰,被傷透的心如劍般銳利,想要一刀捅進毒郎君的胸口。

  只是,越是氣憤,她體內的毒奔走得更急,她刻意壓抑之下,毒行全身,心痛如絞,氣凝於五臟六腑,像是有針在戳刺著她。

  好狠、好狠的毒郎君!我慕容姬不殺你,誓不為人!

  她用憤怒控制她的意志,不讓自己失魂,突地她聽到門外傳來幾個男人的對話聲,其中一個正是眼下她最恨之入骨的嗓音。

  「方大人,我們入室商談,先別急著離開。」毒郎君聲音裡滿是奉承,早沒有他原先虛偽的風骨。

  突地,她腦海裡,浮現了司徒的臉。

  在這生死存亡之時,她腦子裡竟然只能裝下他,她那有如針刺般的疼,竟然只願意由他來撫平。

  有了這等認知,慕容姬掏出懷中亡命散,考慮著要什麼時候服下,就算死,她也不讓別的男人碰她──

  突地,門外又傳來一陣吵雜聲。

  「你是誰?」毒郎君猛喝,語氣有著一絲慌張。

  來人沒有出聲,只是在一陣你來我往的打鬥聲中,似乎有人受傷,發出疼痛的驚喊聲,有人被擊中飛出,撞到木門之後停下……

  是誰?究竟是誰?

  慕容姬捧著心口,體內的火越燒越旺了,就算她能忍住針刺的痛楚,內力卻再也支持不了多久,神魂逐漸渙散。

  死前無法再見司徒加澤一面,她心中滿是遺憾悔恨。

  慕容姬體內的火已逐級將她體力燒盡,她疲累的閉上眼,再也無法瞠開眼眸,神智逐漸飄遠、再飄遠……

  慕容!

  突地,那熟悉的耳語,再一次竄進她的耳裡,讓她的心弦猛地跳了一下。

  是太過想念了嗎?

  還是那溫柔的嗓音,真的就在自己的耳邊?

  「慕容!」司徒心急的將她抱起,腳跟一旋,關起木門,將她溫柔地安放在床邊。「慕容,你醒醒、快醒醒!」

  一聲又一聲心急的呼喚,將她已飄遠的身子喚了回來。

  她吃力地睜開眼,眼眸顯得朦朧。「司、司徒?」慕容姬聲音頓啞,料想是自己臨死前產生幻覺。

  「是我。」司徒點頭,大掌直接把向她的脈,隨即知道她眼前情況危急,已經是性命垂危。

  「司徒,真的是你嗎?」慕容姬拉住他的手,他的氣息教她覺得好舒服,忍不住想要更加偎近他。「你來救我的嗎?」她蹙起柳眉,無意識的發出難受的呻吟。

  只不過,他們並沒有時間多聊上幾句,一把大刀劈來,司徒抱著她閃過偷襲,還賞了那個人一腳,將他踢至角落。

  「我們到安全的地方。」司徒將她抱得更緊,用溫暖的氣息將她緊緊圍繞。

  他抱著她,怒氣從週身散出,以著雷霆萬鈞的氣勢,在極短的時間裡殺出重圍,顧不得該死的毒郎君已趁機逃跑,眼下,他只想救活她。

  抱著她,司徒十萬火急地奔到一處隱密的木屋中,這是他平常入住京城時,會落腳休憩的地方,此時正好成了最佳避難處所。

  他趕緊將她放置到床上,伸手替她把了脈,接著輕觸她泛著紅粉的臉頰,正透著灼熱的溫度,他眼裡浮現些許火苗,他知道此時別無選擇了。

  她體內的蝕骨香毒已解,感謝上天,她終究是聽進了他的話,每日都準時服下解藥,現在她身上已沒有蝕骨香的劇毒,只是──

  這該死的毒郎君,竟然對她下了失魂散,想必是知曉她已有二心,故要讓她喪失神智,因為渴望男人而迫切求歡。

  解這毒,不難,只要兩人有了最親密的接觸,他就能救她。

  「慕容。」他呼息濃濁,輕喊著她名字,一邊脫下外衣,裸露出那身結實的體魄。「我來幫你滅火。」

  他的眸光更深邃,而慕容姬的雙眸則是亮了,因為他的話而動情輕顫。

  如果是他,那她願意。

  主動閉上了眼,她的心中滿是期待,她邀約似的動作,教司徒終於失去自制力,低頭吻住了她。

  他一傾身,慕容姬倒抽了一口氣,氣血變得更狂,沒想到他竟猛地啃噬她柔軟的唇,霸道地汲取著她舌內的暖意,把她體內的火,直接引入他口中。

  好昏、好眩、好讓人迷惑的感覺。

  她震驚的睜大眼,悸動的感受著他的需索與熱情。

  他的唇落在她頸項腰間,吸吮著她敏感的肌膚,雙手不得閒地游移到她的身前,輕輕脫下她的外衣!

  突來的冷意讓她身子微微輕顫,只是那股冷意很快被他大掌驅離,她無意識地發出呻吟。

  只不過是一聲輕呼,司徒就覺得自己全身都繃緊了。

  一直以為對她的慾望是因為蝕骨香,現在他才恍然大悟,她早已教他渴望如心焚,他要吻遍她全身,將她深深佔有。

  這種渴望不完全是情慾,而是有種想將她護在羽翼下,再也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她的強烈保護欲。

  那種保護欲,讓他披星戴月,十萬火急地趕了三天三夜的路,就是為了能來得及救她。

  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司徒自知對她的感情早已不純粹,再也放不開手。

  於是,熱情與渴望激化了慾望,他狂放而激烈地擁住她,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印下一個又一個熱切的吻,彷彿被下了藥的人是他。

  記憶一幕一幕湧上來,初識的驚艷,再見的驚喜,相處時的甜蜜點滴,早刻劃進他心裡,在分離的日子裡,他時刻想念,一直到無法抵抗內心的渴望,他出現在這裡,救了她、然後,讓自己沉淪。

  「司徒!」慕容姬捧住他的臉,輕輕的印上她的吻,而這一吻,讓他崩潰了,封住她的唇,抱住她的身軀。

  就在兩人失魂前,慕容清醒了,驚駭了。

  「不行!」她霍地推開了他。

  「慕容?」司徒因為慾望洶湧而胸口急喘,卻不願勉強她。

  「我體內有蝕骨香,你不能碰我,碰了我,你會死啊。」慕容姬拚命搖頭。縱使她體內因為失魂散而疼痛難受,她卻不願意讓司徒因為她而受到一丁點傷害。

  聽到她的話,看見她眼裡的驚慌,司徒露出了欣慰而感動的笑容。

  「不礙事,一點兒也不礙事。」他對著她搖頭。

  「可是我體內有毒。」慕容抓著他,不敢輕易相信,怕他是為了救她才這麼說。

  他曾經為了她服毒,難保他不會為了救她,再讓他自己受傷。

  那種複雜的情緒,已經不是愧疚,而是害怕。

  她怕他出事,她不能讓他出事,她是那麼在乎他、那麼愛他。她無法想像今後沒有他的日子,更無法允許讓他為了自己死去。

  「毒已解了。」

  「真的嗎?」慕容抓住最後一絲的理智,握住他的肩膀。

  「真的。」司徒低頭,親吻著她的額。「就算你身上的毒未解,我也願意為你犧牲,但我不是傻瓜,這一點,你知道的不是嗎?」

  慕容聞言,輕輕的笑了。明白了他的心,知曉了自己的情,她主動送上她最熱切的吻。

  吻熱了,心狂了,夜繽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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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5 00:07:5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天未亮,殘燭在夜風中搖曳,縱使一夜無眠,兩人卻毫無睡意。

  躺在司徒的胸口上,慕容姬纖指在他胸口無意識地畫圈,身體滿足了,但心卻還有個不圓滿的缺口。

  她無語,而他也是。

  他懂她,能明白她心裡的掙扎,能理解她的不甘心,卻不願知道她此時沉默的理由。

  「司徒。」終於,慕容姬開口了。

  「別走。」司徒截斷她的話,握住她小手。

  慕容姬只是搖頭,垂下眸來,不敢迎向那雙飽含情緒的眼眸,那會削弱她堅定的意志,那會讓她變得軟弱。

  「你知道我吞不下這口氣。」慕容姬咬唇,語氣轉為忿憤。「我對他如此情深意重,他卻對我這般狠絕無情,我不殺他,難平我心頭之恨。」

  司徒聞言沉默。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他無語,卻也無法眼睜睜讓她離開。

  「昨晚很高興是你救了我。」慕容姬鼓起勇氣揚眸,對他扯開淡淡的笑容。

  昨夜的溫存,他救了她,也給了她一個深刻難忘的夜晚,讓她知道男人在需索之外,也可以如此溫柔,不只進入她身體,也能留在她心裡。

  「慕容。」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你是個好男人。」慕容姬垂眸。「只可惜我識人不清,要不,當時就跟你留在放雲山,也不用遭受這般磨難。」

  「你還是可以跟我回去。」司徒不願她離開。

  「不,我不行。」她太瞭解自己的脾氣,如果沒有了斷與毒郎君的恩怨,她一輩子都無法放下。

  只是,真要走……她心中卻又漲滿痛楚酸澀。只因這一趟路凶險難測,她是否能全身而退都不得知,他們倆是否還有再見面的機會呢?

  於是,她撲進他懷裡,讓他的氣息完全包圍住自己,顯得依依不捨。

  司徒收攏手臂,彷彿要將她揉進自己體內,是不是眨眼他們就不會分開?

  從不知道珍視一個人,是如此複雜難受的心情,想順著她心意讓她走,卻又拗不過自己在乎的心,反覆折磨,心酸難耐啊!

  「我得走了。」慕容姬不捨地在他胸口烙下一吻,知道她不能繼續留戀,時間耽擱越久,毒郎君就越有時間做好防備,那她的勝算就減了幾分。

  聽到她要離開,司徒心中仍在揪扯。

  深山裡偏僻寧靜,與紅塵中紛紛擾擾,究竟要選哪一邊?

  司徒很清楚,沒有慕容姬在身邊的日子,他再也不能平靜了。

  知她復仇心切,非處之而後快,但,他不願她的雙手再染血腥,更怕她身陷險境,為此,他決意為她涉入紅塵,動了殺機。

  「我跟你去。」這是他能想出最好的方法,她雖美麗狡詐,但毒郎君也不是簡單人物任務,她現在怒氣攻心,只怕會失去平常的判斷。

  「司徒!」慕容姬訝喊。

  他竟然主動開口要配陪她去?

  他的心意她明白了,卻也更加歉疚。

  知道他一心護她,就算賠上性命,司徒加澤也不會有一點遲疑。

  但,就是因為如此,她更不能讓他再涉險境。

  毒郎君,非死不可,她非手刃他才能甘心。

  但毒郎君的狡詐難測,她不願司徒為自己犧牲絲毫……

  於是,她決定用最殘忍的謊話,來掩飾心底最深的愛,來切斷可能傷害司徒的危機。

  「司徒,我不想傷你,卻也不希望你帶著錯誤的期待。我愛的人是毒郎君,縱使我現在恨得想殺他千萬刀,但我愛的人是他。」慕容姬刻意用假話傷他,將他推得好遠,只因為不想讓司徒涉險。

  這話著實傷人。

  不明白她心裡的轉折,司徒的心像是被誰碾碎。

  司徒看著她起身,潔白的背有著他昨夜狂亂烙下的吻痕,那是自製的他,從未想過會發生的事。

  一遇上她,他心緒全亂了。

  「慕容,讓我幫你。」就因為是她,所以他無法放手。

  「就算我愛的人是他?」慕容姬拾起銀衫遮住身軀轉身,美眸裡滿是不敢置信,他對自己真是用情至深。

  「就算你愛的人是他!」司徒認真點頭。

  愛一個人,無法勉強,要讓自己不愛一個人,同樣也無法勉強。

  他願意守著她,護著她,只要知道她安全,那他就能安心,否則放雲山縱使與世遠隔,他的心仍舊牽繫在她身邊。

  慕容姬不愛哭,但此時眼裡卻迅速的淚濕朦朧。

  相較於毒郎君的凶狠殘絕,司徒的溫柔多情讓她無地自容。

  何況她還曾對他下毒,要他一條命。

  或許,她真該點頭讓他陪自己一段,因為太過瞭解他,知道縱使拒絕了他,他還是會跟在身後保護她。

  「真的願意陪我?」慕容姬淡淡勾起微笑,他用溫柔填滿她愧疚的心。

  司徒不語,只是點頭。

  天上地上山下海,他都願意陪她一起去。

  兩人共騎一騎,在離開市集之後開始疾奔,狂風吹來,帶來一陣冷意,慕容姬窩進他懷裡,睡得又沉又熟。

  在他懷裡,她似乎什麼也不用在意,可以完全放鬆。

  風很冷,司徒將她攬得更緊,當她小小的身軀貼著他時,他覺得好滿足。

  他帶著她直奔至五毒門,想在毒郎君回去之前,直接了結他的性命,這是他們之間的恩怨,沒有必要賠上其他人的命。

  他想著,在此事了結之後,或許她會願意跟他回到放雲山。

  他卜了一卦,想知道兩人未來,卻怎麼也沒有頭緒。

  一個人的意念無法用卦象卜出結果,何況他心緒煩亂,怕也影響卦象的準確。

  「我們到哪兒了?」慕容姬悠悠醒來,嗓音聽來格外性感誘人。

  「我們就要追上毒郎君了。」他認得那人身上的毒味。

  「對了,我一直忘了問你,昨晚你怎會讓他跑了?還有那方大人……」慕容姬偎在他胸口輕問。

  「其實方大人昨天早有提防,他帶了一批侍衛,我在那群人裡,認出沒有穿著官服的毒郎君,便和他打了起來,幾個侍衛趁機護著方大人離開,我無暇多管,那不是我的目的。」司徒策馬直奔,還不忘垂眸看了她一眼。

  「毒郎君使毒或許厲害,但武功可不怎麼樣,最後竟然竄窗逃走,我知道窮寇莫追,解毒要緊,就這麼讓他跑了。」

  「是、是、是,我知道你不但解毒厲害,功夫也了得,是吧!」慕容姬故意消遣他。

  司徒樂在其中,一點兒也不想反駁。

  慕容姬知道他會有的反應,對他挑了挑眉頭,紅唇漾起淡淡的笑。

  好幸福的感覺。

  從來沒想到,一句簡單的話語,一個眼神的交會,就能讓她擁有這般快樂。

  突地,眼前一道黑影閃過,一陣漫天黑霧,司徒雖敏感的閉住氣息,將她抱緊在懷中,兩人卻不免吸入些許黑粉。

  司徒拉住韁繩,穩住馬匹,在他懷中的慕容勉強地睜開眼睛,突然發現毒郎君就站在黑霧之後。

  「勸你們不要輕舉妄動,你們剛吸入的,是我用斷魂根煉出來的毒,不提氣,有三個時辰可活,但要是運了氣……嘖嘖嘖。」毒郎君冷哼兩聲,志得意滿的搖頭。「那可是會全身經脈盡斷,七孔流血,連骨頭都化了,到時,連要替你們收屍,都找不到屍體喔!」

  「毒郎君!」慕容姬坐在馬上,怒瞪著壞心腸的毒郎君。

  沒想到,他竟然先發制人,只怪他們太輕忽,才中了他的詭計。

  「別動氣!」司徒見狀喝止,斷魂根的毒性他很清楚,她運功不得。

  「不跟他拼了,難不成乖乖受死嗎?」慕容姬迎視著司徒的眼睛。「就算是玉石俱焚,我也不讓那個王八羔子活著離開。」

  「我知道該怎麼做。」司徒黑湛的眼裡迸出殺氣。

  毒郎君,非死不可!

  他是慕容姬的業障,他不除,慕容姬將難有寧日。

  司徒讓她按兵不動,從內袋裡不著痕跡的拿出解毒藥丸,放進她的掌心,示意她盡速服下。

  慕容姬微詫的看了一眼,接著露出笑容,司徒真是個聰明人,連這一點都預想到了。

  她接下藥丸,下一秒,司徒猝然出手,從駿馬上朝毒郎君縱身飛去。

  毒郎君顯然沒有意識到他們還有膽反擊,趕忙出招,硬是接下一掌,整個人往後飛出,後背直接撞上大樹,落下不少殘葉。

  「你、你、你不怕死嗎?」毒郎君捂著胸口,溢出一口鮮血,染紅他的白衫,模樣甚是狼狽。

  「斷魂根是你從我這裡拿走的,你能把它拿去煉毒,難道我不會拿它來解毒嗎?」司徒的臉色陰涼,冷笑的朝他走近。

  「你、你、你……」毒郎君不斷顫抖,嘴唇蠕動,驚懼之色寫在臉上。

  司徒每走近一步,黑眸裡的殺氣就更重,想起毒郎君對慕容姬的所作所為,他就想將他千刀萬剮。

  「求求你,我只是想煉毒而已。」毒郎君不斷求饒。

  「把腦筋動她到的頭上,就該死。」司徒斷然拒絕,眸裡殺氣騰騰。

  慕容姬安坐在馬上,只是看著司徒的背影,就能察覺那濃得掩不住的殺氣。

  看著他一步一步朝著毒郎君走去,慕容姬滿腹的怒氣,在見著司徒為她出頭時,頓時煙消雲散。

  「姬兒,救我!你救救我,咱們師兄妹一場……」毒郎君轉向慕容姬求饒,希望能替自己找到一絲活命的機會。

  「救你?」慕容姬面容一凜,冷笑一聲之後,翻身下馬,眼裡透著鄙夷,慢慢來到他的身邊。

  「你之前對我下蝕骨香時,怎麼沒想到咱們師兄妹一場?叫我做娼時,怎麼沒想到咱們師兄妹一場?剛才要我即刻斷魂時,怎麼沒想到我們師兄妹一場?」慕容姬步步逼近,語氣一句比一句還要氣憤,唇邊有著笑,美眸裡卻滿是憤怒。

  「姬兒……」毒郎君猛搖頭,怎麼也無法替自己脫身。「好歹看在師父的分上放我一馬,師父他不會希望我們反目成仇……」

  「哈!哈哈!」紅唇逸出乾澀的笑。「要知道師父怎麼想,有一個最簡單的方法。」她聚氣、提掌,準備送他下黃泉,直接請教師父去。

  只是,她還沒出招,司徒便已經出手,無聲無息,疾如鬼魅,只不過是黑影一過,毒郎君便雙目直瞠,嘴唇半開,還沒來得及再說話,整個人就往後一倒,「砰」地一聲,失去了氣息。

  怔望著毒郎君躺在地上的屍體,慕容姬眼色冷冽,如寒冰一般無情,滿腔的憤恨終於逐漸平息。

  「我可以自己來。」慕容姬回眸,迎向司徒。

  「他不值得你動手。」司徒對她搖了搖頭。

  「反正我的雙手已滿是血腥。」慕容姬看著自己白皙的雙手,過去她奪走了不少人命。

  「以後不需要再殺人了。」司徒握住她的手,將之緊緊包覆在手心。「跟我回放雲山,好嗎?」

  他知道她以前殺人,全都是聽命於毒郎君的指使,今後,她自由了,只須為自己活著。

  慕容姬自慚形穢,看著總是包容她的那雙手,不免一陣灰心,認為自己配不上他。

  「我的罪過已經背在身上。」她抽回手,不願高攀了他。

  他是個好人,甚至還為了她動手殺人,這樣的好人,她慕容姬配不上。

  「我不能去。」慕容姬搖頭。「司徒,我知道你的心意,真的知道,只是我沒有辦法。」

  他的美好彷彿映襯著她的不堪,他值得另一個更好的女人。

  「就算為了我也不行?」司徒不喜歡挾恩壓人,但是他真的不希望她離開。

  「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我累了,我不想愛了。」一切只是借口,她那麼愛他,卻覺得配不上他,因此,她不敢愛了。

  雖然,毒郎君的所作所為教她寒了心,但司徒的真心真意,卻讓她心有所愧。

  她好怕自己終究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毒姬」,她好怕哪一天又傷了他。

  「讓我走吧!」她移開視線,疲乏的歎了一口氣。「哪天等我想開了,也許,我會再回來。」

  聞言,司徒的雙拳一緊。

  想強迫她留下的念頭一閃而逝,被他給強制壓了下來。

  他目光暗了,神情也流露一絲脆弱。

  留下她的人,留不下她的心,對彼此來說都是折磨,不如給予她溫柔的祝福,放手讓她自由去飛。

  「好,我讓你走。」司徒爽聲應允,甚至還對著她展露微笑。

  就算放手之後,他就什麼都沒有了,為了她,他願意付出一切。

  就算心空了,手疼了,喘不過氣了,為了她,他都能忍下。

  見他的眸色黯然,慕容姬強迫自己不去理會他的苦澀,以免那股心碎,會讓她再也走不開。

  她咬唇,專注地再看他一眼,心裡悶得好難受。

  須臾,慕容姬冷漠的轉身,縱身躍上駿馬,她望向他最後一眼,拉住韁繩,手一緊,卻還是扯轡轉身,她決意要離開了。

  司徒的臉上始終帶著笑容,希望自己真能讓她無牽無掛,暫離這紛擾的紅塵,只是,體內的毒素開始發作,腳步變得有些踉蹌,臉色也詭異地發白。

  他挺住,看著她朝馬腹一踢,策馬,走了。

  慕容姬告訴自己不准回頭,卻在馬蹄聲響起的那一剎,聽到身後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

  她聞聲回頭,卻見司徒驀然倒地,心裡揪了一下。

  想也不想地,她迅速下馬,朝他奔了過去,扶起他,這時才發現他臉色蒼白得難看,甚至還嘔出一口血。

  「你怎麼了?」她全身僵硬,看著無傷卻吐了血的他,臉色也跟他一樣難看。

  「我沒事……」司徒搖頭,胸口微弱的起伏,為了不讓毒素在體內運轉太急,他緩下所有動作,連體溫都漸漸變冷。

  「這樣叫沒事?」慕容姬急得握住他的手,突地,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你中毒了?」

  司徒微微點頭。

  「是剛才的斷魂根?」慕容姬不解,撫著自己的胸口,嚥下的解藥很有效,她明明一點兒事都沒有,怎麼他會──

  「解藥只有一顆。」司徒勾起薄唇。「斷魂根一次只能煉製一顆,事情緊急,我只來得及煉製一顆救急。」

  「那你還給我?你怕我沒命,就不怕你自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嗎?」慕容姬厲聲喊道,見他神色冷靜,她越是心急,慌張地摸著他的囊袋。「解藥呢?你還有沒有解藥?」

  她心急地翻找著,兩隻小手不停地顫抖,她嘴裡沒說慌亂,但所有的情緒都彰顯在動作裡。

  「該死!該死!該死!你為什麼要把解藥給我?」慕容姬氣得開始罵人。「你要是死在我的面前,我該怎麼辦?」她幾乎無法呼吸,一直到現在才發現,她根本沒有辦法失去他。

  「我不會死。」司徒搖頭。「我已服了解藥。」

  「服了解藥怎還會吐血?」她的心頭一涼,小手握得更緊,覺得他只是為了安慰她。「司徒加澤,我警告你,你不準死、不準死,聽到沒?」

  「我不會死。」司徒又重複了一次,只是虛弱的臉色看來沒有什麼說服力。

  「如果你死了,無論是天堂還是地府,我一定會追上去。」慕容姬聲音細微,但一張小臉卻分外堅定。「我不准你死!」

  見著她如此堅決的反應,司徒竟有些莫名的高興,雖然她不願意留下來陪他,但她還是在乎他。

  「我自製的解藥,雖無法完全解了斷魂根的毒,但已將毒性減低,不會致命,頂多就是吐幾次血,在床上躺個幾天。」司徒語氣輕鬆,只為了不讓她太過擔心,畢竟她的臉色好白,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倆都受了重傷。

  「到現在還想瞞我?」慕容姬又氣又惱。「你明明中了毒,卻不讓我知道,要不是你撐不住,還要瞞我到哪時候?你要讓我自責到什麼程度?」

  她鐵了心要走,如果適才她沒回頭,司徒會不會就死在路邊了?

  就是因為不要她覺得自責,所以他勉強撐住,不願她因為這樣而留下。

  如果她是因為愛他,那他非常樂意她在身邊照顧他。可惜,她對自己無愛。

  既然無愛,那強留她下來就沒有意義了。

  「你放心,我會沒事的,你快走吧!」他揮揮手,作勢要她離開。

  「司徒加澤,我的脾氣不好,警告你別三番兩次的挑戰我的極限。」慕容姬不想走。

  至少,現在她不能走。

  她的心全亂了。

  她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離開,她做不到。

  之前的慕容姬或許是個無情無義的女人,但是遇到司徒之後,她變了,她再也不能無動於衷,光是見到他這模樣,她喉頭一哽,眼眶一陣酸澀。

  「我先帶你找間客棧休息,在你沒有痊癒之前,我不會離開。」她的紅唇吐出霸道的言語,卻掩不住哽咽。

  司徒長長歎了一口氣,這樣的她實在教他不知如何是好。

  最後,只能在她攙扶之下,坐上了馬,往最近的客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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