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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兒 -【遇煞大賠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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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3 00:06:4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花兒 - 遇煞大賠本

財神當鋪、財神當鋪,她元滄海才不管什麼財不財呢,
反正她和老爹只是幫惡霸照看鋪子,伸張正義的天性還是可以偷偷發揮,
所以嘍,那個外地來、專找惡霸碴的少年,要典當十個惡霸家的家丁共一萬兩?
沒問題!她雙手把白花花的銀子獻上,而且還要向他拜師學武功,
好救被惡霸強娶走的姐姐脫離魔掌,可他不答應?
不管,先叫師父再說!豈料是有叫有保佑嗎?她在街上遭惡霸之子調戲欺負,
他從屋頂竄出威風凜凜教訓人,她在家中遭黑衣人襲擊,他破窗而入救美,
完了,欠下這麼多恩情,那高傲的少年要地以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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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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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3 00:07: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春風輕輕的吹拂著,來到了北倚燕山、南臨渤海,有天下第一關美稱的山海關。

  跟著穿出了鎮東門,吹進了東羅城,來到了馬圈巷,轉個彎,撲進了只容得下個人穿身的小門。

  再吹上了一個高大的石頭櫃檯,吹動了台後人烏黑的秀髮。

  托著腮點著頭,只差沒流口水的元滄海好夢正甜。

  長翹的睫毛,挺直的鼻樑,紅潤的雙頰再配上一張端正秀氣的小嘴。  

  財神當鋪的元滄海可是東羅城裡出名的小美人,雖然有點小潑辣,不過因為年紀輕、模樣標緻,家裡又還有些錢;所以媒婆還是非常樂於上門提親。 

  「咳咳!嗯嗯、咳咳!」

  從內室轉出來的大朝奉元富發往她身後一站,清清喉嚨卻沒叫醒女兒。  

  見她沒反應,他乾脆一巴掌打在她後腦勺,「起來了!叫你看著鋪子,你給我打瞌睡?」

  「唉,很痛呢!」元滄海一臉不悅,嘟著嘴說:「沒客人過來,睡個覺又不礙事,幹麼打人嘛!」 

  「我是叫你跟睛睜大點,坐在這防賊!」他戳戳她的額頭,「你以為我叫你微生意呀?」

  上次一把爛刀拿去砍柴都嫌鈍,她還讓人家典當五十兩,差點沒把他氣得七竅生煙。

  這個寶貝女兒的脾氣他清楚得很,腦子裡老想著要仗義疏財,救江湖之急,也不想想她老爹的銀子賺得不容易。

  元滄海不服氣的說:「開門不就是要做生意?要是怕我亂來就別小氣,你請個夥計來呀!」

  連這種錢都要省,她怎麼會有這種小氣的爹呀。

  全城當鋪設有十家也有九家,誰像他們財神當鋪館子這麼大,卻是朝奉兼打雜。

  「你還教訓我勒!小丫頭,你懂什麼!」他又是一巴掌甩在她頭上,「雖然你姐夫一句給三十兩銀子請人,但這裡哪用得著那麼多人,多浪費。」

  他少請幾個人,這三十兩不就全人了他的口袋嗎?

  要不節省一點哪能致富呀!

  「什麼姐夫呀?」元滄海哼了一聲,鼻於—皺,一臉的不屑,「我才沒有姐夫勒!」

  那種開賭插、妓院,橫行鄉里韻惡霸才不是她姐夫呢。

  都是老爹嫌貧愛富,姐姐秋水明明就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杜書豪,只是家道中落而巳,老爹就像躲瘟神似的,到處搬家。

  最後就在東羅城落腳,還幫超級惡霸阮常管理財神當鋪。

  但杜書豪卻神通廣大,還是找來了,她和姐姐都會偷偷接濟他,還幫他湊盤纏讓他上京赴考。

  不過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聽說他後來高中狀元,娶了郡主當妻子,得意得不得了。

  老爹後悔得要死,但也沒辦法,原本還抱著他會感激姐姐而回來迎娶的希望,但時間一久,老爹也知道不可能了。

  於是就將明眸皓齒、端莊秀麗的姐姐嫁給了阮常。

  「大老爺要了你姐姐做第八房小妾,難道他不是你姐夫?」元富發說道;「你這丫頭少給我胡說八道了,哼哼,我去對街打馬吊,你給我好好看著鋪於。」  

  「要是再給我收進莫名其妙、亂七八槽的東西,我就把你趕出去,說到傲到。」

  「知道了啦。」元滄海拿起桌上的(三十三劍客傳),興致勃勃的看了起采。

  唉,什麼時候她才會遇到一個真正的俠客,帶她四處遊歷行俠仗義?

  正當她沉醉在自己行俠仗義、大出風頭的幻想之中,一個虛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有人嗎?請問有人在嗎?咳咳、咳咳……」

  她只聽見聲音,卻看不見人。

  因為當鋪的櫃檯都比較高,一來是防賊,二來是種心理戰術,使為生活所迫來當東西的人抬不起頭,也抬不起價來。

  不過她一向討厭這個高高在上的櫃檯,總覺得勢利極了,所以她是直接出去,面對來客。

  一個衣衫檻樓、面色青白,似乎有病在身的中年人手裡拿著一件棉襖,語氣可憐的說:「姑娘,不好意思,我想當這件襖子,不知道成不成?」

  已經綻線露絮的棉襖看起來破爛非常,根本就當不了多少錢,他去過幾家當鋪都說不收。

  要不是人家指點他,說這件棉襖恐怕只有財神當鋪的元姑娘會收,他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當然可以。」元滄海一向同情弱勢,巴不得能天天幫助人,完全不考慮就答應了。

  「不過……』她看他衣服單薄,身子微微發著顫,忍不住問:「春天天氣不穩,隨時都會變冷,你把這襖子當了,天冷穿什麼?」

  他搖搖頭,「那只能到時再說了。姑娘,你行行好,就當個幾文錢給我買個饅頭吃,我、我已經餓了四;五天。」

  「那怎麼行呀?」元滄海驚訝的道:「你等一下。」

  一說完,她轉身跑進內室,過了一會兒拿了兩塊餅出來,「這先給你吃,不好意思呀,午飯我還沒煮,你先吃這個吧。」

  「那怎麼好意思?」他雖然這麼說,但還是一把槍過來塞進嘴巴,狼吞虎嚥起來。 

  「吃慢一點,別噎著了。」她連忙倒來一杯老爹招待貴客用的雲霧茶,「喝點茶吧,味道還可以吧?」 

  她的廚藝可是頂尖的好,雖然只是燒餅,但香、酥、脆三者兼備,顏色又漂亮,好吃得不得了。

  「好,非常好。」他含糊不清的說,仰頭將一杯茶喝乾,再舔舔嘴唇,一臉意猶未盡的模樣,「這餅真好吃。」

  「好吃呀?我晚上再做,你要是喜歡,明天再過來吃,怎麼樣?」  

  他雙眼露出光芒,用力的壓著胸口咳了幾聲,「這麼麻煩姑娘,真是不好意思。」  

  看他咳得厲害,滿臉發青,於是她擔心的問:「你沒事吧?我瞧你咳得好厲害,這樣吧,我給你十兩,你去給大夫看看,街口的丁大夫人很好,醫術又高明,一定能治好你的。」

  他一邊咳著,驚訝的說:「十兩?這麼多?我這破棉襖當得了這麼多錢?」  

  元滄海笑著搖頭,「棉襖你留著穿就好,我用不著。」

  他突然臉有慍色,「姑娘,我不是來乞討的。」

  「呃……我沒有那個意思。」她反而不好意思了,「那好吧,我把你的棉襖留下。—」

  她連忙跑回櫃檯內,將當票寫好,「你要收好,隨時都可以來贖。」

  雖然如此,她還是怕元富發回來抓狂,說不定像上次一樣,去跟阮常告一狀,然後那些兇惡的家丁就去將當刀的伯伯毒打一頓,把銀子和當票拿回來。

  這樣不就等於她害了人嗎7  

  元滄海想了一想,把棉襖拿到自己房裡收著,另外拿了一支姐姐送給她的珠釵替上。

  然後她委婉的跟他解釋一下,又另外開了一張珠釵的當票,請他包涵不便的地方。  

  「伯伯,不好意思呀,要這麼麻煩你。這張當票也給你,下回你來取時再還我,算幫我—個忙吧。」

  「小姑娘,你還真信得過人,你不怕我賴了你這珠釵嗎?」

  元滄海笑著搖搖頭,看他如此貧困又有病在身,若那支珠釵能幫他,當然也很好。

  他小心的將棉襖當票摺好,脫下鞋子將當票踩在鞋底,然後再將珠釵的當票放在懷裡,「好,多謝姑娘。」

  「不用客氣。』元滄海笑著說:「你要保重,趕緊看大夫去吧。」

  「好好。」他一邊應著一邊咳嗽,轉眼就去得老遠了。

  元滄海很高興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喃喃自語道:「老爹,你可別怪我,我是在給你積陰德呀。」

  但是她沒看見,那中年男子走出去之後,找了一個地方將懷裡和腳底的當票給換了過來。

  馬蹄在堅硬的花崗岩街道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馬兒通體潔白,昂首揚鬃神駿非凡,再加上黃金籠頭、黃金踏僵,馬鞍上鑲著各式寶石,單是這副馬具,就已經讓看到的人瞳目結舌了。

  而馬上的騎士更是英姿勃發,俊美非凡,氣度雍容,一看就知道絕非尋常人家的子弟。  

  這一人一馬,真的是馬駿人俏,搶眼到了極點。

  他對眾人投射過來的眼光,不管是羨慕還是嫉妒,通通毫不在意。

  倒是牽著馬在前面緩行的書僮一臉得意,頗以成為焦點而自豪,沒事就撥撥頭髮、甩甩袖子什麼的。

  「少爺,咱們到了。」勤書指著一間豪華大酒樓說道:「就是這裡,財神大酒樓。」  

  貝陽谷神采飛揚,就連聲音都活力十足,充滿朝氣。「既然到了,咱們就進去見識一下吧。」說著英氣十足的跳下馬,率先走進酒樓。

  勤書在拴馬環上拴了馬,也興匆匆的跑進酒樓,跟著貝陽谷上了二樓的雅座。 

  「少爺,坐這兒吧。」

  他拿出潔白的布在桌上、椅上彈了彈灰塵,非常慇勤的說著。

  店夥計有些不高興工作被搶了,賞銀飛了,於是臭著臉說:「少爺要吃些什麼?」

  「先來一壺西湖春,再隨便來四樣乾果吧。」

  貝陽谷瀟灑的落了坐,悠閒的看著街上來往的人,而勤書則是站在宙邊,探頭看著樓下的馬,一下又跑回來伺候。

  「坐下吧你,忙個什麼?」

  「不瞧著不行呀。」勤書嘀嘀咕咕的說著:「郡馬要是說得沒錯,這可是家黑店,要是小白龍丟了,那該怎麼辦?」

  「丟了找回來就成,還有什麼怎麼辦的?」貝陽谷笑著說:「況且,要是丟了,不是很有趣嗎?」

  這樣他才有理由找一找這個財神大酒樓的麻煩呀!

  他在京裡的時候,聽多了杜書豪說這裡有個無惡不作的惡霸阮常,老早就想來會他一會了。

  他一路走來,越靠近山海衛,阮常的名氣就越大,提到的人莫不咬牙切齒,恨得跟什麼一樣。

  東羅城裡凡是掛著財神招牌的,都是惡霸阮常的產業,他正打算到處去「瞧瞧」呢。

  勤書吐吐舌頭,嘮叨了一句,「要是給公主知道了,我的屁股又得開花。」

  公主一定會怪他不勸著小王爺,還跟著他胡鬧,所以要罰。

  總之是主子闖禍,奴才受罪了。

  貝陽谷的親娘凜國公主,是當今皇上的大姐,十九歲那年嫁給了威武將軍貝樂,後來貝樂因為沙場建功受封逐北王,所以貝陽谷一生下來就是個人人稱羨的小王爺。

  這個天之轎子從小就機靈古怪,頗有遊戲人間的心態,但又任俠好義,喜歡打抱不平。 

  這一次是因為他的姐夫兵部侍郎杜書豪外放總督,近日就要到山海衛上任。

  所以貝陽谷一時興起,趕在他們前面到這,又想到他之前曾說潦倒之時受了欺負,於是特意來替他討公道。  

  社書豪是讀書人,雖然已經飛黃騰達,但不會去計較那些舊怨,反倒是貝陽谷覺得不能讓那些惡霸繼續為惡下去。

  表面上是如此,但他到山海關來,卻還有另一個任務,而且是杜書豪托付的。 

  當日他高中狀元之後,立刻就被在皇榜下準備搶女婿的凜國公主看中;也不管他高喊著已有來婚妻,就押著他跟女兒貝行雨拜堂。 

  面對母老虎似的貝行雨,杜書豪是噤若寒蟬,壓根不敢說出要接未婚妻來照顧的想法。

  壓抑了許久之後;在一次酒後吐真言,哭得淒慘無比,讓貝陽谷動了側隱之心而決定幫忙。

  因此貝陽谷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幫杜書豪娶小妾。

  「少爺!」勤書突然大喊一聲,「有群人鬼鬼祟祟的圍著小白 龍,不知道想幹麼,我去看看。」

  「不用。」他悠哉的喝著茶,滿臉不在乎的神情。

  勤書只能乾著急,「可是少爺……」

  「喝茶。」

  貝陽谷手往前一送,一杯茶平穩的往前飛,就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細線吊著,穩穩的落在勤書前面的桌上,一滴都沒溢出來。

  他只好拿起來一口喝乾,無奈的繼續站著,伸長了脖子,看著那群人動手腳。 

  一個壯漢解了韁繩,想將小白龍拉走,勤書才啊一聲,小白、龍就已經嘶鳴著抬起前腳,將那人蹋得翻了個觔斗。

  其他人一見,立刻圍上去,搶著抓住韁繩,結果被小白龍拖著到處跑。

  頓時馬蹄聲夾雜著哎唷哎唷聲四起,路人都閃得遠遠的,只有貪心想偷馬的惡漢不肯放手;狼狽不堪的被拖得灰頭土、臉。  

  貝陽谷喝完了茶,悠閒的靠到窗口,吹了一聲清亮的口哨,小白龍乖乖的回到原位對著主人昂首嘶鳴。

  他笑著對樓下揮了揮手,「諸位拉著我的坐騎,可是要帶它去吃草?那就多謝了,我這小白龍尋常的草料不吃,心領了。」

  惡漢拾起頭來怒道:「臭小子!多什麼嘴,當心大爺我打得你屁都放不出一個來!」

  這人穿得有摸有樣,說起話來卻是個呆子,這馬讓他騎實在糟蹋了。

  也只有阮大少爺那樣的人才,才配得上這匹駿馬。

  勤書雖然知道主子扮豬吃老虎的技巧一流,但也忍不住接口,「少爺,他們哪是要帶小白龍去吃草?分明就是想偷馬!」

  「偷馬?」貝陽谷一臉驚訝的樣子,「是嗎?那怎麼行呀?」

  「喂,這馬是我的,我可不許你們偷。

  「這馬明明是我家少爺走失的,原來是叫你這小賊給偷了!柳四,趕緊報官去,莫讓偷馬賊跑了!」

  惡漢知道他是外地來的,騎著這匹馬如此的招搖,讓他們想不藉機動手也難,因為他們惡霸慣了,強佔豪奪的事做了上百件,次次都是無往不利。

  這些人平常跟著阮天祥四處作威作福,逞兇鬥狠,早練就出恃強凌弱的一身「好』本領。

  而阮天祥看中了貝陽谷的好馬,只要說一句「好馬」,他屬下自然懂得要想盡辦法將東西弄來,讓阮大少爺開開心心。

  因此惡漢就反誣貝陽谷是偷馬賊,再用官府采嚇他,打算讓他不敢惹事而乖乖讓馬。 

  以前這招百試不爽,可惜這次遇到了貝陽谷。

  貝陽谷呵呵一笑,「勤書,這就叫惡人先告狀呀。」

  勤書憤聲道;「大膽!小白龍是我少爺二十歲生屐時舅老爺送的,怎麼會是偷的?」

  這不是罵到了皇上嗎?馬是皇上送的,他們卻說是他家少爺被偷走的,那不表示皇上偷馬嗎?」

  惡漢冷笑著,「誰跟你囉唆這麼多?馬我們先領回去,你這偷馬賊就等官府來發落吧。」

  「好,我就在這裡等,看誰要來拿我。」貝陽谷笑著說:「至於我的小白龍嘛,要是你有本事就儘管帶走吧。」

  惡漢哼了—聲,又重新拉動小白龍,但使盡了力氣卻拉不動,其他人連忙上首幫忙。

  突然之間哎晴哎唷聲再度四起。

  數個杯子有如連珠炮的從二樓擲下,準確的打中這一群人的頭,頓時杯破水蓖弄得人人狼狽。  

  「你們別這麼粗魯,凶霸霸韻嚇壞了我的小白龍。」貝陽谷笑說:「要是它發起狠來,傷了諸位英雄,那就很不好意思啦。

  「臭小子!」大家抬頭一看,紛紛怒吼;「敢跟我們較量!一起揍他!」  

  —群人丟下馬,拿出傢伙,殺氣騰騰的衝入酒樓。

  財神大酒樓是阮家的產業,裡面的夥計一看家丁們衝進來,立刻同仇敵愾的拿起菜刀、火叉、鐵棒、板凳……團團將貝陽谷圍住了。  

  「哇!這麼大陣仗,是要對付我嗎?」貝陽谷蹬大了眼睛笑道:「諸位偷我的馬未果,也不需要這樣吧?單刀?鐵鏈?呵呵,對付江洋大盜也不用如此。」

  「臭小子!你偷我家少爺的馬已是罪大惡極,現在居然還敢跟我們兄弟動手!跟大爺們走吧,有一頓苦頭等著請你吃!」

  貝陽谷仍是一臉滿不在乎,笑嘻嘻的說:「要請我吃飯嗎?那倒不用了,光是幾位的尊容,就已經夠讓人倒胃了,你們阮府的臭菜酸酒我更是興趣缺缺。」  

  聽他言語中辱及偉大的主子,惡漢們紛紛出聲喝罵,手上的單刀、菜刀、棍棒、鐵鏈跟著一起招呼過來。

  貝陽谷也不站起來,右手拿起—個茶杯,跟著亮光一晃,一把匕首在手,輕鬆的轉了一圈。  

  頓時,嗆啷啷當的,什麼單刀、菜刀、棍棒、鐵鏈的,通通少了一截,被削斷在地上。

  大家都呆住了,楞愣的站著。

  勤書高興的說:「再凶呀!再蠻橫呀,今天遇到我家少爺,有你們好受!」

  他家少爺手裡拿的可是無堅不摧的絕世短劍,尋常的破銅爛鐵怎麼比呀?  

  領頭的惡漢怒道:「搶下他手上的傢伙,大夥一起上!這傢伙帶著凶器,—定是想行兇生事,快拿下他!」

  「這會兒又瞧中了我的短劍啦?」他微微—笑,「勤書,今天教你—個道理,這就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少爺,這是什麼意思呀?」

  於是貝陽谷便詳細的解釋起來,他說—句,手上就出—招,始終坐著,氣定神閒的將對方的攻勢——化解,等到這八個宇的出處、意思講解完畢,地上已經橫七豎八的躺著哀哀叫的一群人。 

  他站起來,振振衣上的灰塵,說道:「勤書,給茶錢,我們帶這幾位英雄去玩玩。

  「是。」他連忙數了茶錢放在桌上,從地上拿起鐵鏈,將喊痛的惡漢們一共七個,通通繞成—串,牽在手上。

  掌櫃、夥計。大廚等人看對方厲害,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連忙偷偷要人回去通報,當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貝陽谷騎著馬,身後牽著垂頭喪氣韻阮家家丁,不可一世的走向街上。

  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在心裡大叫痛快,但是在阮家積威已久的情況之下,大伙也只敢瞧,沒人敢出聲議論。  



  元富發興高采烈的玩弄著珠釵,一臉欣慰的說:「丫頭呀,你真有些長進了,這支珠釵起碼值個五十兩,你爹這等好本事也只能壓到二十兩左右,沒想到你十兩就留了下來。

  「真是長扛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呀!幹得好,爹很滿意,非常的好。」他拍著她的肩膀,「就是這樣才對嘛!」

  她笑寧笑,一臉的尷尬,只好含糊的點個頭,隨便應幾聲。

  「爹一直以來,便教你,要做好生意就要時時刻刻記得『昧著良心』這四個大字,你今天幹得不錯,再加把勁維持下去。」

  元滄海有點心虛的說;「喔,那爹,我進去煮飯了喔。」

  「不過這支珠釵看起來有些面熟。」元富發說道;「好像在哪瞧過似的。」

  「當然瞧過啦。」她連忙說:「老爹你忘啦?上次牛夫人不是拿了一支一樣的來當?」  

  「對對對。」他一拍自己光禿禿的腦門,「還是你記性好,我都忘了。」

  父女兩個正在說話時,一個人慌慌張張的跑了進采,「元朝奉!不好啦!」

  「什麼事呀?小三子,你不在賭場伺候大爺們,跑來這幹麼?」 

  小三子是在財神賭場跑腿倒茶的,突然跑到這裡來,就連元滄海也覺得奇怪,於是跟著父親一起走到門口詢問。

  「我是來通知你趕緊關門,別做生意啦!」小三子飛快的說:「來了厲害的對頭,先是在酒樓那邊鬧事,跟著賭場也遭殃,接下來只怕輪到當鋪啦。」 

  「喔?」練過幾年功夫的元富發皺起眉,「對方什麼來頭?怎麼敢到這裡胡鬧?大老爺知道了沒?」

  「我也不知道,聽說好像大朱他們瞧中了人家的馬,這才引了那煞星過來。」他喘了幾口氣,又說道:「大老爺說那種三腳貓讓護院武師解決就好。」

  「我出來的時候場子裡打得正激烈,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想也知道,來生事的臭小子一定是給大伙打得手折足斷,正後悔沒乖乖把馬雙手送上。」元富發哈哈笑著。

  「那個不長眼的不知道大老爺武功高強,開的武館名聞退邇,手下的弟子何止百人?個個都不是庸手,端的是高深莫測、神乎其技呀。」

  元滄海一聽,忍不住噗哧一笑。

  「笑什麼?」

  「沒有呀。一群人一擁而上,以多欺寡,原本就是阮家的獨門絕活,旁人學也學不來的。」她非常認真的說:「再說大家都知道阮老爺凡是教授弟子,最注重兩項厲害的功夫。光是這兩樣功夫,別人就望其項背了,全天下也只有阮家武館有救,厲害得不得了。」

  元富發本想罵她,這一聽不禁又好奇又有點得意。「丫頭你倒有眼光!你指的是哪兩樣功夫呀?」

  平常批大老爺姐夫批得厲害,原來心裡還是很佩服他的嘛!

  「哎呀,就厚臉皮和吹牛皮兩皮神功呀,這可是阮老爺的專精。」

  元富發雙跟一瞪,正要發作時,門外突然有人哈哈大笑,原來是因為他們站在門口,大嗓門的兩父女之對答都從寫著當宇的門簾傳了出去。

  「真有這兩門厲害的神功?我倒想見識—下,哈哈!卻不知道這兩門功夫怎麼練?」

  元滄海也不知道門外是誰,就直接回嘴,「閣下想練那也容易得很,記住昧著良心,拋棄廉恥,假以時日,必能大有所成。」

  貝陽谷假意歎了口氣,臉上不無遺憾。「這麼說來我恐怕是難以練成了。」

  兩人隔著門簾對答,不約而同的生出了好奇心。

  元滄海笑遭;「是。十人去練,恐怕也只有一人成功,普天之下將這兩門功夫練到絕項,並將之發揚光大的,也就只有阮常一人。」

  元富發火大的吼,「丫頭,還不閉嘴!外面是誰那麼大膽於?」

  居然敢嘲笑英明偉大的阮常大爺,一定是活膩了,氣人的是這個反叛的女兒還同外人一個鼻孔出氣,一搭一唱的損著大老爺,真是氣煞他了。

  小三子小聲的說:「元朝奉,聽這聲音,好像是那個不長眼的揮小子!」

  「是,是我這個不長眼的渾小子。」貝陽谷帶著笑意的聲音又傳了進來,「我來當十個高深英測、神乎其技的大英雄,你財神當鋪收是不收?」

  元富發怒火沖天的衝出去,「你膽子可真大,可惜來錯了地方!」

  貝陽谷騎在馬上,居高臨下,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樣,「是我。」

  原來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元富發哼了一聲,卻發現人家看都不看他,眼光直直的射向他身後。  

  他回頭一看,元滄海正站在門邊。

  貝陽谷活了二十二年,頭一次真正聽見自己的心跳。

  那個花顏玉膚的少女,完全擄獲了他所有的目光。

  他甚至生出一種感覺,無論她是蛇是蠍,他都要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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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元滄海笑盈盈的站在當鋪門邊。那騎在白馬上,神情高傲的少年,八成就是那個不長眼的渾小子吧。

  看到平常不可一世的惡霸們,個個垂頭喪氣的被鏈在一塊,旁邊還圍了一大堆看熱鬧的人,臉上都是興高采烈的樣子。 

  她忍不住噙著一抹微笑,多看了貝陽谷幾跟,輕輕的點了點頭。 

  沒來由的,她那顆少女芳心一跳,情初生、意顫動,讓她微微的紅了臉。

  『也該有個人來治治這些惡霸了。」

  她只可惜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看見不平只能譏諷幾句,沒有什麼厲害的手段教訓他們。

  「臭小子!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居然敢到這裡胡鬧!」元富發威風凜凜的說。

  看也知道是外地來的人,不知道阮大爺的厲害,才會不知天高地厚的來捋虎鬚,

  他就幫他打發了,說不定阮大爺一高興,就賞他白花花的銀子。 

  「我讀過書,識得幾個字,知道這裡是當鋪。」貝陽谷用力一拉,後面的人串腳步踉蹌,跌成了一堆。「所以來這兒當英雄豪傑十名,一個當一千兩。」

  元富發大聲的吼,「你開什麼玩笑!」

  「是了,一個英雄豪傑當一千兩太少,身價這麼低,說出去會給人家笑話。」

  貝陽谷笑道:「那就—個五千兩吧。」  

  「放屁!我不做你的生意,少作你媽的春秋大夢!快把人放了,否則阮大爺親自過來鐵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爹,你不是說開了門就要做生意?只要人家要當、東西有價值,咱們就收嗎?」

  元滄海聲音又清又脆,說起話來充滿朝氣。  

  「爹,你現在不收,是嫌這十位英雄沒價值、狗屁不如嗎?」

  貝陽谷充滿興趣的看了她幾跟。她生得既嬌且俏,這樣美貌的女子在京城尚且少見,而這樣大方爽朗、有話直說的個悸更是少有。

  「丫頭,你給我少說一句!你想氣死我呀!」元富發吼道:「當鋪有當鋪的規矩,我們一向不收活物的。」 

  「那也容易。」貝陽谷笑道:「我就改當十個死翹翹的英雄;這總合規矩了吧?」

  元滄海忍不住噗哧一笑,心裡想著,他反應倒也快,不是那種空有武力的魯夫。 

  那十個人一聽,紛紛喊了起來,「饒命呀!千萬不可,萬萬不可,元朝奉,你就破個例吧!」  

  眼前情勢比人低,就先低個頭嘛,等救兵到了,再把這個臭小子切成八塊洩恨。  

  元富發只好應允,「那好吧,不過這數目太大,我得慢慢數,就請先進來喝茶吧!」

  「既然元朝奉禮數這麼周到,那我不客氣了。」

  貝陽谷跳下馬,「勤書,好好看著這十位大英雄,我們能不能發財就靠這十位了。」

  「是,我一定看得緊緊的。」他笑嘻嘻的應了一聲,精神抖擻。

  少爺在酒樓逮了七個,在賭場又抓了三個,剛好湊成十個。

  不過說也奇怪,少爺這樣胡鬧,踢阮家的場於,那個阮常惡霸居然沉得住氣,遲遲不出來。

  也算是忍功一流了。



  貝陽谷跟在元富發身後穿門而過,大刺刺的往廳中最氣派的太師椅上一坐。

  「丫頭,快點泡『好』茶來招呼貴客,快快!」元富發心不甘情不願的說,氣呼呼的瞪著眼。  

  「喔。」元滄海微微側頭,又笑了一笑,轉身進去。

  貝陽谷唇邊帶著一抹微笑。這丫頭朝他笑了兩次,是為了什麼?  

  人家秋香對唐伯虎三笑留情,莫非她也想學上一學?

  元富發知道女兒的性子,連忙說了句櫃上銀子不夠得進去拿,便跟著進去。  

  過了一會兒,元滄海托著一盞茶,臭著一張臉走出來。

  貝陽谷覺得奇怪,剛剛明明還是個笑語娟然的姑娘,怎麼.泡個茶出來換了一副晚娘面孔?

  「快請貴客用茶!』元富發在她身後一推,催促著。

  「請用茶。」元滄海對他說著,趁機眨了眨眼睛,看他伸手來端茶,她又更用力的眨眼睛。

  貝陽谷—看就猜到這茶有古怪,她應該是叫他不要喝。

  但他還是佯裝不解,拿起來一飲面盡。

  元滄海著急的啊了一聲,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

  「好了,茶也喝了,銀子該拿來了吧?」

  「呵呵呵……嘿嘿嘿……」元富發笑喀喀的說:「馬上來,我去數一敷呀。」

  這個臭小子喝了他摻了迷藥的好茶,非當場暈倒任他宰割不可了。

  過了—會兒,貝陽谷原本坐宜的身於突然一歪,閉著眼斜靠在椅子上。

  元富發高興的揚聲,「成了!丫頭,快,拿麻繩來把這小子綁了,跟大老爺領賞去。」

  「爹,你怎麼這樣啦!」元滄海立刻挺身相護,「對付手無寸鐵又昏迷的人,不是英雄好漢。」

  「你爹我又不想當英雄好漢,快讓開,我這次立了大功,鐵定有賞銀,哈哈。」他興高采烈的,「外面的笨蛋一堆,就只知道用蠻力,我腦筋一動,立刻手到擒來。」

  「不行,阮常是個惡人,我不許你抓了他去跟他討賞。」

  「好哇你!老爹這麼辛苦把你養大,你七歲的時候發高燒,我背著你摸黑走了三十多里路,才找到個大夫救你,現在你居然這樣對我,我養女兒幹麼呀?嗚嗚……」

  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控訴著,因為他很清楚女兒心腸軟,聲淚俱下的招數通常有效。

  「你想想嘛,這個人綁了大老爺的人來當,我要真把錢給了他,我還活不活得成呀?嗚嗚……』

  元滄海拍拍他的肩,「爹,你說阮常是你女婿,你既然是他的老丈人,想必不會大淒慘。」

  「丫頭呀,大老爺六親不認,你又不是不知道!聽爹的話,咱們跟這臭小子又不相識,於麼要維護他而得罪大老爺?」

  「那你頂多別給他接就好,壓根不需要下藥害他,又把他交給阮常呀。」元滄海一臉不平,「老爹,你以前教我有所為、有所不為,你自己都忘記了嗎?」

  「那是你老爹以前教錯了,白花花的銀子不要,那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 

  元富發看她固執,也不再多說,自己跑去找了條麻繩,就要采捆貝陽谷。  

  」老爹,你要是這麼做了,我這輩子都不再理你啦。」

  「你要是攔我,我才要恨你一輩子呢。」

  父女倆僵持著,誰也不讓誰,這時候貝陽谷卻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醒來,「沒想到等到睡著了,喂,大朝奉,我的銀子你算清楚了沒?」

  元富發這—驚非同小可,「你怎麼……怎麼你……」

  怪了,難道他每試必靈的妙藥失效了?

  就連元滄海也傻眼了。她明明看見老爹加了份量十足的迷藥進去呀。 

  「我怎麼了?」貝陽谷心裡暗暗好笑,臉上卻裝得納悶無比。

  以他的功力,要將喝進去的茶從指頭逼出來,一點都不難。

  「呵呵……沒事、沒事啦。」元富發強顏歡笑,心裡百思不得其解迷藥為何失效。 

  八成是不能久放吧,下次他一定要記得,買了迷藥得在十年內用完,不然就會功敗垂成,扼腕呀!

  「沒事,那就快把銀兩和當票都拿來吧。」他打了一個哈欠,「我有點睏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跟你打哈哈了!」元富發擺出架式,「要錢沒有,要嘗拳頭我倒可以……」

  他話還沒講完,貝陽谷反手一拳,打中了他的右眼,縮回手時順便點了他的肩井穴,他登時呆在當場動彈不得。

  「啊!」元滄海急問:「爹,你還好吧?」

  雖然她對老爹的作為很不認同,但畢竟血濃於水,看他挨打、受制不由得擔心。

  「這小子點了我的死穴!我要死了!丫頭,你要變孤兒了,嗚嗚……」

  元滄海趕忙道:「喂,快放開我爹。」跟著轉向父親,「老爹,你沒事的啦,他點的不是死穴,應該是肩井穴啦!」

  她沒事就愛研究人體經穴,所以認穴奇準,只不過沒有人教,是典型的只知道、不會使。

  貝陽谷笑道:「你眼力倒好。這樣吧,你把銀子跟當票拿來,我就放人。」

  「不行,丫頭千萬不行呀。」

  「不要呀,那也行。」他笑咪咪的對元滄海說:「只要你打贏我,我就摸摸鼻子走人,一毛都不要。」  

  「我怎麼打得過你?!」元滄海問父親,「爹,反正銀兩是阮常的,他多得很,不差這幾萬兩。」

  她一邊說,一邊走到櫃檯去,提筆寫了一張當票交給貝陽谷。 

  然後她將五百兩一封的銀子放在櫃檯上,一共放了二十封。「一個英雄一千兩,十個總共一萬兩。」

  貝陽谷笑道:「姑娘真是會壓價,五千兩一個不是?不過……」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算了,哈哈。」

  就看在她挺身相護的舉動上,讓她當朝奉的老爹少痛一點吧。  

  元富發咳聲歎氣,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唉,大老爺怎還不來救命呀?一旦他到了,叫你這小賊死無葬身之地!」

  白花花的一萬兩呀,就這麼送出去,押住這十個沒用的笨蛋有什麼賺頭?  

  這下大老爺不把他的薪停扣個精光才奇怪,這次可真要賠慘啦!

  貝陽谷轉過身去,手揚起來,元富發見狀閉著眼哎唷哎唷的直叫,「打死人啦!要打死人啦!」

  他舉手一擋,這才發現自己已能活動自如,原來貝陽谷手揚往起來他身上一點,已經解開了他被封的穴道。

  貝陽谷哈哈一笑,「這些銀子我收啦。」跟著揚聲對外面喊,「勤書,請外面的大英雄們進來抬銀子。」

  「是,少爺。」

  貝陽谷抬起腳來將門踹倒,吩咐道:「將這些銀兩全搬上去,幫我抬到……」他想了想,又問:「咱們阮大財主還有什麼生意我沒去關照的?」

  大家都趕緊搖頭,沒人敢多嘴,免得意禍上身。

  元滄海本來想說,卻臉一紅,也搖了搖頭。

  「少爺,你忘了呀,杜少爺說過的,阮家還開妓院哪。」

  「對對!」貝陽谷撫掌而笑。「書豪是說過,好,咱們就去瞧睡吧!」

  元滄海一愣。杜少爺?書豪?  

  會是姐姐的未婚夫杜書豪嗎?她看著貝陽谷,滿心的疑問。 

  難道他認識杜書豪,所以早就知道阮常為惡,特意來幫他出氣?



  「爹!」阮天祥憤怒的說;「現在又鬧到當鋪去了,難道要我就這麼忍著,不出去教訓他?」

  從屬下回來,說沒弄到馬反而在酒樓吃了大虧之後,他就想親自出馬去解決。

  是剛好到他家用飯的知縣,為了巴結他父親,說這種小事讓他來就好,他才留在家裡聽戲喝酒的。

  沒想到知縣出去又回來,人沒抓到,反而跟他父親嘀咕了半天,然後又匆匆離去。

  他幾次想帶人出去,都被他父親攔下來,讓他好生氣憤。

  「別管他,就讓他去。」

  「爹,那怎麼行!不能讓人家欺到我們頭上來,要是傳了出去,什麼臉都丟光啦。」

  他向來是呼風喚雨的人物,叫他看屬下被打得落花流水,自己在家裡當烏龜,這種事他做不來。

  再說,那個嬌滴滴的元滄海就在財神當鋪裡,他當然得去替她解圍,說不定她心裡一個感激,就答應嫁給他了。

  「我就說了,讓他去。」阮常皺著眉,「忍一忍,他待不久的,我不許你跟他起衝突。」

  知縣原本要去拿人,卻嚇了個屁滾尿流回來,他遠遠的就看見那人是顯赫的小王爺。

  他曾經在京城的百官宴上見過貝陽谷一次,只是他職徽人卑,沒有人替他引見,也是遠遠的看著而已。  

  只然人家的來頭大、後台硬,怎麼胡鬧都只能咬牙忍下來。 

  反正他遲早會走,倒也不用出去跟他硬碰硬,怪就怪自己兒子眼光太好,偏偏相中小王爺的馬,引來了這場風波。

  「爹,你怎麼這麼怕事,一點都不像你了!」

  在家怕老婆,弄得新娶的小妾秋水都不敢碰,那就算了,連人家踩到他頭上來了,他還不吭聲。

  敢情是年紀大了,開始怕死了嗎?  

  「你懂什麼?」阮常哼了一聲,「人家大有來頭,我們動不起,也只有忍著他了。」

  「什麼來頭?難道有我們勢力大嗎?」

  「人家是小王爺,靠山不是皇帝就是王爺,你跟他鬥,鬥得過嗎?」阮常說道:「看樣子這個小王爺是個愛管閒事的人,你叫下面的人給我收斂—點。』

  「他在東羅城的一天,他們就給我小心一天,等到他走了,生意和規費再繼續,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

  一聽見對方那金光閃閃的背景,阮天祥的氣勢當場就消了下去。

  雖然有些不甘願,但是情勢比人弱,也只能忍耐了。

  「這小王爺的事你別理,都由他去。」看兒子臉上有不平之色,於是阮常又安慰著,「等他走了之後,愛怎麼樣都由你。「

  「我現在就—肚子火沒處出了,哼,小王爺又怎麼樣,只不過比較會投胎,也沒什麼了不起。」

  「當然,論起真功夫,他一定是不如你,只贏在有個顯貴身份而已。』阮常哄著兒子,笑咪咪的說:「你這幾日就乖乖待在家裡,幫我跟你娘說一說吧。」

  他真是有夠倒楣,雖然有七個妻妾,但一個丑過—個,因為他凶神惡煞的元配丑若無鹽女,所以她討厭漂亮的女子。

  她幫他娶進門來的都是比她更醜的,唯—一次他甘冒大不諱娶進來的,就是年輕又貌美的元秋水。

  雖然挨了三天的毒打,不過只要看到元秋水那脫俗的臉龐、細緻的肌膚,他就覺得很值得。

  可是最大的問題在後面,夫人防守得嚴謹,讓他壓根就碰不到朝思薯想的美人呀。

  「我盡力啦。」阮天祥雖然這麼說,但才沒那個膽子。

  他娘比老虎還可怕,根本就是母夜叉,她既然不許爹娶小妾就一定不會讓步的,他去說情也沒用。


  「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涇流之大,兩渚崖之間,不辯牛馬。於是焉河伯欣然自喜唉、唉、唉……」  

  杜書豪握著(莊子),在書房裡咳聲歎氣的。

  他讀著秋水,惦著秋水。

  他想念她那明亮的眼睛、紅潤的雙唇、不盈一握的纖腰、像蓮花瓣似的小腳。

  他要上京的前一晚,她的眼淚沾濕了他的前襟,她的深情染紅了那床破舊的被單。

  「我永不負你。」  

  他答應過的,可是他卻讓她在東羅城裡空等。

  她是不是站在城門的柳樹下?春風是不是吹起她的衣帶、髮絲?她眼眶裡是不是含著淚水?

  她心裡……是不是帶著怨恨?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是天敏郡主貝行雨來到。

  「郡馬,這麼晚了你還在讀書嗎?休息了,用點夜宵吧。」

  於是丫鬟連忙把托盤裡的東西擺放妥當。  

  她穿著素衣,手裡拿著團扇,頭髮蓬鬆的綰成一個譬,雪白的赤足套在一雙繡花拖鞋裡,另有一種慵懶的美感。

  「多謝郡主。」他連忙站起來拱手相謝,「麻煩你了。」

  「都是夫妻了,郡馬何必這麼客氣?」她走到他身邊。

  「這麼晚了,郡主怎麼還不安歇?」  

  貝行雨走到他身邊,兩手攬住了他的肩頭,親呢的在他耳邊吹氣,「郡馬,你對我真好;還怕我晚睡。」  

  她突然示好,通常都是發視的前兆,所以杜書豪忍不住寒毛直豎,陪笑著,「我對郡主一直都是這麼的好。」

  「是嗎?只怕未必吧。」她伸出舌頭,緩緩的舔舐著他的耳垂,弄得他又麻又癢,「我說郡馬對我這麼好,一定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心裡有愧,所以想補償,是吧?」

  「沒有的事,絕無此事!」

  果然,要開始了,杜書豪忍不住冷汗直冒。

  「真的嗎?」她笑著說道:「聽說王尚書他們一群人,今天在桃花塢給你送行,那裡的姑娘很漂亮吧?」

  她的語氣聽來已經帶有殺氣,而且動作也粗魯了起來,貝齒在他耳垂上輕咬著。

  杜書豪連忙說:「沒、沒有的事……不是,我是有去,因為他們拉著我,我沒辦法。」

  那種情形就跟當初被逼娶她一樣呀,一群人拉著他,他根本沒辦法反抗。  

  「可是我只有吃菜、喝茶,絕對沒有對不起郡主,我發誓!」

  貝行雨輕輕的笑,柔嫩的小手在他臉頰上摸了摸,「我知道,你真乖,我嚇嚇你的啦,嘻嘻。」

  「郡主真是愛開玩笑。」他鬆了一口氣,苦笑著。

  她摟著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你要是敢跟別的女人亂來,瞧瞧我怎麼治你!哼,男人三妻四妾就是花心、就是罪大惡極、就是該死。」  

  「是是。」他連聲稱是,完全不敢反駁。

  對貝行雨他是又愛又恨,想親近卻又害怕,因為她艷麗無雙渾身媚骨,是男人都會被她吸引。

  可是偏偏她那激烈的感情,覺得一瞬間的火花最美的想法,讓他覺得壓力很大,更何況他心裡還有一個秋水。

  而她對於一夫一妻非常堅持,老是掛在嘴上說,讓他完全不敢提秋水的事。 

  『你要永遠像這樣乖乖的。」她笑著說:「我才會永遠疼你。」

  杜書豪除了苦笑還是苦笑,除了說是之外,他實在找不到別的話了。

  秋水、秋水,那遠在八百里外的秋水,他要用什麼方法,才能夠回到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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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3 00:08: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元滄海提著食盒,輕輕的打開後門,小聲的喊,「伯伯、伯伯,你在嗎?」

  階梯旁的草蓆動了一動,—個僬悴的臉龐探了出來,「小姑娘,我在這。」  

  她快步走出來,蹲在他身邊說道:「我做好了飯,你吃一點吧。」

  她看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忍不住擔心。

  昨天晚上,她到後院要喂雞,突然聽見外面有呻吟的聲音,出去一看,原來是來當棉襖的那個中年人。

  他似乎病得很重,倒在她家後門階梯上,她想扶他進來,可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肯,只要了張草蓆縮在階梯邊,就這樣過了一晚。

  元滄海餐餐都多做一些飯菜,趁著老爹不注童時拿出來給他。

  他咳了幾聲,有氣無力的說:「真是大麻煩你了,不過我吃不下。」  

  「伯伯,你不要跟我客氣,我看你的身子似乎越來越不好,不看大夫真的不要緊嗎?」她一臉憂心,「我扶你進去我家好不好?」

  頂多讓老爹罵一頓而已,她也不覺得怎麼樣,反正她習慣了。

  「不、不成。」他搖搖手,突然之間滿臉青氣,又拚命的咳了起來。

  元滄海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不要緊吧?」

  她語氣中的關心和擔憂那麼明顯,使得一向孤獨一人的大盜田蝙也忍不住感動。

  「小姑娘,你心地真好,我真怕會給你惹事。」他搖搖頭,「唉。」

  「伯伯,你不會給我惹什麼麻煩,倒是你自己的身體得好好照看,你在後街上這麼躺著,實在不是辦法。」

  只會使他的病情加重呀,她看了都覺得於心不忍。

  「小姑娘,你這麼關心我,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我有—個很厲害的對頭,絕對不能讓他找到我,否則我這條老命就會沒了。」

  元滄海驚呼,「你怎麼不報官?」 

  他苦笑一下,「官府哪能管到這麼多呀?」

  「說得也是。」她輕歎一聲,「有錢的總欺負沒錢的,有力氣的總欺負沒力氣的。」

  這就是現實呀,靠官府又能怎麼樣呢?還是靠自己最好。」

  「我受了點傷使不上力氣;很怕對頭找來。這裡僻靜鮮少人會來,就讓我待在這兒吧,我這也是不得已的,但為了活命又有什麼要緊?」  

  元滄海點點頭,突然聽見元富發大喊著,「丫頭、丫頭!跑哪去啦?少爺來看你啦,丫頭!快來呀。」

  聽得出來她老爹語氣中充滿欣喜,他是巴不得把她這小女兒也嫁進阮家。

  而且人家完全不計較他送出去的那一萬兩,當然得好好的奉承巴結一下,以示感激。

  「那個討厭鬼又來幹麼?」

  難道她不字還說得不夠多,而他釘子還碰得不夠痛嗎?

  想到昨天那個公子,三兩下就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她羨慕得要命。

  如果她也有這樣的身手,阮天祥敢來跟她囉唆才怪!

  如果她會武功,就能救姐姐出來,還能去教訓負心漢杜書豪,說不定也能讓老爹心生恐懼而改邪歸正。

  元滄海怎麼想都覺得學武可以徹底的改變她的生活。

  只是……叫她去跟誰學呢?

  總不能去阮家武館學他們的三腳貓功夫吧?

  「對了!」她高興的喊了一聲。

  說到武功,有誰比昨天那個人還厲害的呢?

  就這麼辦。

  她露出—個得意的笑容,心裡有了一個決定。

  「伯伯,老爹在叫我,我先進去了。」她笑著說:「我把東西放這兒,你餓了就吃。」

  他點點頭,「謝謝你。」

  看著她腳步輕快的走進去,他輕輕的歎了口氣,「這姑娘心這麼好,希望別連累她才好。」

  但事已至此,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勤書坐擁銀子山,一點歡喜的表情都沒有,反而是充滿困擾。  

  「少爺,還剩這麼多銀子,該怎麼辦呀?」

  雖然大手筆的幫妓院裡想從良的人贖身,但還剩下一半有餘的銀子,這麼多的銀子加起來重量可觀,怎麼帶都覺得累贅。  

  「你問我,我問誰呀?」

  他向來不缺銀子,如今這麼多銀子堆在身邊,看了也覺得厭煩。

  都是那個糊塗的知縣捅的樓子,誰要他來討好拍馬屁呀?

  而且都是他大嘴巴,所以阮常才會縮在家裡當龜孫子,任憑他鬧個天翻地覆也不聞不問。

  害他現在只能悶在旅店,對著一堆銀子生氣。

  「少爺。』勤書說道:「反正你風頭也出夠了,乾脆咱們回京去吧。」

  他實在很擔心他的屁股呀,早點回去,說不定公主會從輕發落勒。

  「你先請吧,我還有事沒辦完。

  沒關係,要鏟奸除惡也不是一天的事,況且他還要幫杜書豪娶心上人勒。

  不過忘了問他未婚妻是誰,這倒有點麻煩了。

  勤書立刻發動親情攻勢,「可你沒說一聲就出來這麼久了,我怕王爺公主、郡主郡馬會擔心。」

  不料貝陽谷早有準備。「放心,我留下的紙條寫得清清楚楚,要出來透透氣,沒人會擔心。」

  「少爺!」他苦著一張臉,「反正姓阮的經過這次教訓,應該不敢亂來了,你就回去吧。」

  「奇怪了,勤書,你什麼時候搬的家?」他一臉的不解。

  「啊?什麼,我沒有呀。·」勤書搔著頭,一臉的莫名其妙。

  「你沒搬到阮常肚子裡去住,怎麼知道他受了教訓,從此不敢了?」

  「少爺,你又開我玩笑,好啦,那我不說就是了。」他一副委屈的樣子。

  唉,真是忠言逆耳呀。

  「對嘛,就是這樣,你把煩我的時間拿去想一想,這堆銀子詼怎麼辦好了。」

  「好,我馬上想。不過我先去幫你拿晚飯上來。

  說完,勤書拉開房門,一個嬌俏的姑娘站在門外,舉起了手正想敲門的模樣。

  「姑娘?」這不是財神當鋪朝奉的女兒嗎?

  不跟她爹去為非作歹,跑到這來幹麼?

  貝陽谷探頭一看,微笑在他唇邊綻放,「我就知道,進來吧。勤書,去忙你的。」

  勤書雖然好奇,但也只能出去,不過他沒將門關上,以免那姑娘使花樣。

  元滄海一愣,有些驚訝了,「你知道我要來?」

  「當然,三笑留情我碰巧知道。」

  他是沒有唐伯虎的風流倜儻、妻妾成群,不過那是他不想而已,倒不是沒那個魅力。

  「三笑留情?」元滄海跨過門檻說道:「你一定弄錯了。」

  天哪,真是丟臉!她對他的好感如此明顯嗎?

  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到底有沒有對他笑,因為她忙著控制自己的心跳呀! 

  可惡,為了面子,她也只能裝傻到底,拚命否認了。

  「不承認沒關係,我自己知道就好。』真是個臉皮薄的姑娘,大方承認大家才好交朋友嘛!

  「你真是個怪人。」她一笑,趕緊換個安全的話題,「你敢跟阮常作對,不是個武功高強的俠士,就是個想找死的呆瓜。」

  「那你說我是呆瓜還是俠士?」

  她看著他,想了一想,「我不知道。不過你還是小心一點好,阮常現在看來沒動靜,也不知道為了什麼。不過他壞得很,說不定是在設計更狠毒的計謀來對付你。」

  貝陽谷笑道:「原來你這麼擔心我,特地來示警,真是多謝了。」  

  「不,我來是為了兩件事。」她反手將門關上,把背靠在門  上,表情認真的開口,公子……」  

  「我姓貝,貝陽谷。」  

  她頭一側,模樣俏皮的問:「陽谷?是那個陽谷嘍。」  

  元滄海熟知人體穴位,因此他一說陽谷,她立刻想到手太陽小腸經上的陽谷。 

  他眉一挑,口氣有點詫異,「沒錯,就是那個陽谷,你很清楚嘛。」

  貝陽谷想到昨天他點了她爹肩井穴,她也是一下認出。  

  「我識字,不湊巧的還喜歡看書。」她沒好氣的說。  

  他幹麼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彷彿她知道這個穴位很稀奇,  瞧不起人嘛。看她一臉不悅,小嘴微翹,他連忙解釋。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看你柔弱如花,絲毫不像會武功的樣 子,卻認穴奇準,所以才覺得驚訝,你別想岔了。」  

  「好吧,算你說得通。我剛說我來是有兩件事想請教。第一 件,你識得杜書豪是嗎?」 

  他看她表情充滿期待,一副殷殷盼望他說出認識兩字似 的,忍不住問道:你識得他?」 

  「我既然問你認不認識,當然是我認識他呀!」她一臉好笑 的回答。「就是不知道我們說的是否同一人。

  貝陽谷點點頭,「我說的是新科狀元,現在是副都御史兼東三省總督的杜書豪。」

  元滄海一臉興奮,用力點頭,「嗯嗯,是他!他外放東三省啦?那會到山海衛來嘍?太好了。」  

  「不過你問這個幹麼?」他越想越不妙,「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該不會這個嬌俏可愛的小姑娘,就是他的未婚妻吧?

  如果是的話,他還真後悔他所答應的事呢。

  她反問:「那你跟他又是什麼關係?你知道他好嗎?為什麼遲遲不回來東羅城呢?」

  「你希望他來是嗎?」 

  「當然希望,希望得很!」元滄海用力的說,但一想到已經嫁人阮家的姐姐,忍不住一陣心酸。

  到了最後,姐姐還是等不到那個已經高中狀元的薄情郎。

  她永遠都記得姐姐含淚上轎;卻還說:「他一定會來接我的。「

  「阿,你該不會是他的未婚妻吧?」這麼不巧,他還真是倒楣呀。

  頭一次遇到一個正直坦率,自己覺得還不錯的女子,居然是別人的未婚妻,他運氣還真不是普通的背呀。

  「原來你也知道他有未婚妻。」元滄海又驚又喜,急道:「那他為什麼另娶郡主?辜負了我姐姐,又遲遲不來接她,害了她一輩子!」

  「你姐姐?」貝陽谷哈哈大笑,「原是你姐姐呀?」

  他就說嘛,這姑娘看來不過十七八歲,怎麼可能是跟杜書豪同歲數的未婚妻?  

  自己一時沒多想,嚇了自己一跳,真是個笨瓜。

  元滄梅怒目以對,「有什麼好笑!」

  遇到負心薄倖的臭男人已經夠倒楣了,又被逼嫁給為非作歹的惡霸,更是苦上加苦。

  她對姐姐的遭遇是又生氣、又心疼。

  既氣她對父親的安排乖順接受,又心疼她對杜書豪一片深情,連他的辜負都不忍苛責。  

  「沒事,我只是突然想到好笑的事。」貝陽谷笑咪咪的說:「我以為你是杜書豪的未婚妻。」

  她還是對他怒目而視,「就算我不是,那也沒什麼好笑的!」

  「是,姑娘教訓得是,我不該笑。」他立刻收起笑容,「你來找我的另一件事呢?」

  「對,差點忘了。」元滄海想到就高興,笑得眼睛彎彎,「我是來拜師的。」

  他登時傻眼,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拜師?」

  「是呀,你武功挺好,收我為徒吧。」

  這才是她的終極目標呀!

  要成為名揚江湖的俠女,就算把(劍客傳)看上一百遍也沒用,但要是有個良師從旁指導武藝,那就不同嘍。

  他哈哈大笑,「收你為徒?姑娘,你別開玩笑了。」

  「那是不要的意思嗎?」她早就知道沒那麼容易,也做好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

  貝陽谷笑著點頭,「我可不會教人煮飯、繡花。」

  「我又不是要學那個。」她一嘟嘴,「那好吧,我明天再來,或許你明天就改變心意了。」

  「你要來,我當然很歡迎。」他呵呵笑著,「不過我不會改變心意的。」  

  「走著瞧吧,我很有耐心的。」元滄海充滿自信的一笑,「我先走啦,師父。要是給老爹知道我來找你,他一定又要罵我。」

  這麼快就叫起師父來啦?他一揮手,皺起眉,「別叫得那麼快,我沒說好。」

  「遲早要叫的。」

  她回眸一笑,百媚橫生,害貝陽谷開始認真的考慮,或許收個徒弟,天天看著養眼也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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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黑風高,一般人都已經進入了香甜的夢鄉。

  但卻有一群人非常神秘的聚集在竹林裡,雖然人多可沒有人出聲交談。

  陸陸續續有許多打扮差不多的人,三三兩兩的來到這裡,似乎是一個很大的聚會。

  眼見人都來得差不多了,一個高壯的黑衣男子拱起手來,向眾人行個禮。

  他朗聲說:「八崗十六寨的人都到了,我們這就開始吧。」

  其他人紛紛應了一聲,催促著,「劉一刀,有消息就快說吧,大伙迫了這麼久都很累了。」

  「安寨主,你不用心急。當初說好二十四家平分絕對不會少了你那一份。」劉一刀爽朗的一笑,「那人給我在胸口打了一掌,是逃不遠的。」

  「有消息說他扮成了乞丐,躲到東羅城去了。」

  他一說完,所有的人都鼓噪起來。

  「快點將他抓回來,嚴刑拷打,讓他把東西交出來。」

  「這次絕不讓他逃脫,一定要殺了那個叛徒!」

  「大家稍安勿躁。」劉一刀一開口,就將眾人的聲音壓了下去。「好不容易有了他的消息,千萬不要打草驚蛇,那廝狡猾,要再讓他逃了可就難找了。」

  「所以我要請各位寨主約束屬下,切莫大舉到東羅城去抓拿那廝,對他只能智取,不能硬來。」  

  安寨主接口道:「說得沒錯!要是不小心把他弄死了,大伙這場辛苦就白費了。」  

  「就是這個道理,所以要請大家忍一忍。」劉一刀點頭又說:「在下承蒙各位看得起;推舉為聯合山寨的軍師,當然會盡力為大家謀福利。」  

  「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十天之內,我就會將東西拿回來,至於叛徒,我不會讓他多活一天。」

  所有人又是鼓掌、又是吹口哨,一副大事已定的模樣。

  劉一刀也在笑,不同的是,狡猾成性的他,早就生出了要獨佔東西的野心。

  只不過他比較會掩飾而已。 

      

  元滄海起了個大早,做了最拿手的豬油酥餅,就到旅店門口等著。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看見貝陽谷睡眼惺忪的出現,他在桌邊坐下,準備要吃早膳。  

  她立刻走進店裡,把東西往桌上一放,輕快的打招呼,「師父,早安。」

  貝陽谷正端起豆漿喝了一口,她那句師父一喊,害他差點噴出來。  

  好不容易吞下肚去,他訝問:「你來幹麼?」

  「我來問你改變心意沒有。」她認真的說,清澈的大眼睛充滿期望。

  「唉,別傻了。」  

  「那好吧,我走了,明天再來。」她很乾脆的就算了。「對了,這是我做的豬油酥餅,很好吃喔。」  

  她婿然一笑,一點都沒有因為他的拒絕而生氣。

  反正她已經有了「長期抗戰」的準備。

  「等一下。」貝陽谷手托在頰邊,一臉不解的問:「你到底是為了什麼,那麼想拜我為師?」

  「當然是為了學武功呀。」元滄海理直氣壯的,「難道你當初拜師,不是為了學藝,而是一時無聊好玩嗎?』

  「對呀,你怎麼知道?」

  他就是因為嫌讀書無聊,騎財又沒意思,所以才去拜師學武的。

  「呃……」她—時語塞,半響才說:「反正我是一定要學,你是一定要教的。」

  事關她下半輩於的幸福,她當然得堅持到底呀。

  他無奈的說:「好吧。」

  「你答應啦?」她雙跟發亮,一臉興奮,挨到他身邊,「太好了。」

  有志者事竟成,果然不是一句好聽安慰人的話而已!

  「我是說好吧,你繼續作夢吧。」

  他連學武功都懶,是因為天資聰穎,領悟力特別高,這才有一點點成績。

  跟真正的高手一比,那可差得遠嘍。

  這麼懶散的他哪有那份心力去教人?

  她氣呼呼的鼓起腮幫子,「哼,我明天再來。」

  他忍不住好笑,覺得她生氣的模樣好可愛,讓人更加忍不住想再逗逗她。

  「那如果我明天走了,你到哪裡去纏人?」  

  「你才不會那麼快走。」元滄海一副很有把握的模樣,「所以我時間多得是。」 

  「喔,我自己都沒這麼確定啥時走,你倒說得很篤定嘛!」

  我就不信你來東羅城,只為了到阮常的場於裡胡鬧,沒把他扳倒之前,你才不會走。」

  他拍手一笑,「這你就錯了,我又不是來鏟奸除惡,我只是覺得無聊,跟他們玩玩而已。」  

  「那就是我看錯人了。」元滄海聳聳肩,「也沒什麼了不起,反正我永遠都在看錯人。」

  「說得這麼感慨?怎麼,排在我前面那個人是誰?」

  她露齒一笑,毫無誠意的說:「跟你也熟得很,就是杜書豪。他無清,你無義,不是親兄弟真是太可惜了。」

  貝陽谷一手按在心口上,一副受傷很重的樣子,「好傷人喔。」

  這丫頭鋒利起來像刀,柔和時又像微風,如此的多變迷人,害他真的不想走了。

  「你要真是自己說的那種人,又怎會覺得受傷?好啦,不同你囉唆,我要走啦。」

  他又喊,「等一下,你要做我徒弟,總要展現點誠意吧?」

  她手朝桌上的餅一指,「誠意在那呀。」

  「我是說,你叫什麼名字!」

  她喔了一聲,臉微微一紅,「元滄海。」  

  「滄海?哪個滄海?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滄海?」 

  她點點頭,轉身快步的離去。

  一直靜默在一旁的勤書忍不住開口,「少爺,這個姑娘一早就來了,一直在外面等,臉上一點不耐煩都沒有,還真是好耐心。」 

  「嗯。」貝陽谷笑著點頭,「很有趣,你不覺得嗎?」

  勤書搖搖頭,他一點都不覺得有趣。 

  他看得出來:少爺此時對元滄海興趣濃厚,回家的日期一定要往後廷。 

  他的屁股可能不只開四朵花而已,應該會裂成千萬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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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3 00:09: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昨晚下了一陣細雨,晶瑩的雨露還留在嫩柳之上,微風一吹,柳播水珠墜,冰冰涼涼的跌入元秋水掌心。

  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低吟著,「忽見陌頭楊柳色,悔叫夫婿覓封侯。」

  三年前,她在同樣的季節裡送未婚夫離城,雖然離別苦,但總抱著未來能團圓的希望面默默忍受著。

  他—試成名,她還以為團圓的日子近了。  

  只是等到後來,卻等到了商旅口中的無情事實,新科狀元迎娶天敏郡主,自己的一片深情已成多餘。

  這三年來,他隻字片語全無,或許是忘了她了吧。

  但她內心深處卻一直抱著一線希望,總想他或許是忙碌,也或者是路途遠,所以遲遲無法回到她身邊。

  有一天,總有一天,他會回來找她,他答應過永不負她不是7  

  「秋水!好哇,—早就偷懶,瞧我不跟夫人說去!」

  一聲不客氣的呼喊,將她從滿懷的愁緒中喚醒。

  「秋香,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懶的。」

  她連忙拿起竹帚、花鋤,俐落的整理著被風雨吹打過的花草。

  「已經給你這麼簡單的活了,如果還要偷懶,那就太對不起夫人了吧。」

  秋香手叉著腰,一雙勢利的眼睛狠瞪著,不斷數落著好脾氣的元秋水。

  雖然元秋水名義上是阮常的妾,但在元配積威之下,處境比丫頭還要可憐。  

  她跟丫頭們睡,一起幹活,夫人想到時,還要叫她去羞辱一下。

  在這女人聚集的後園裡,也只有阮常的第三個小妾趙姨娘對她比較好一點。

  但她也怕大夫人,所以都是偷偷的接濟她,讓她不至於過得太辛苦。  

  對這一切,元秋水絲毫沒有怨恨。

  知道這是自己的命,所以她認了,也就不再向命運對抗。

  「喂!這裡全都交給你啦,那些叫雨打壞的花,全都剪了吧,夫人最討厭看見落葉和殘花。」

  「要是沒弄好,有你好受的!」

  秋香非常順理成章的把自己最討厭的工作,丟給了從不反抗的元秋水,  

  自己就在旁邊追著蝴蝶,編起花圈玩。 

  太陽出來了,熱度慢慢的增加,辛勤工作的元秋水額頭微微見汗,而秋香早已窩在樹蔭下納涼。

  元秋水用衣袖擦擦額頭,一早未進食便幹活的飢餓感讓她覺得有些難受,彷彿隨時都會使不上力。  

  她停了一停,稍微休息一下,秋香立刻扯開喉嚨罵她好吃懶做,是天生的懶骨頭。

  她默默的繼續工作著,直到春香來喊她。

  「秋水,夫人叫你到她房裡去,今天你可走運啦,呵呵,夫人剛起來要你伺候她梳洗。」  

  元秋水知道,相同的事情又要再上演一遍。

  她永遠都弄不好夫人的洗臉水,不是太冷就是太熱,最後那盆水不是潑到她身上來,就是她得舉著那盆水,直到夫人高興或是她支撐不住。

  她非常清楚,夫人討厭她,但也因為如此,所以她不用睡在阮常身邊。

  對她而言,她覺得這是唯一的好運氣。

  果然,一切就跟她料想的一樣,同樣的折磨又再上演了一遍。

  她渾身無力的走出那個充滿磨難的房間,只覺得自己隨時都會昏倒。  

  「秋水。」趙姨娘小小聲的躲在屋角跟她招手,「來。」

  「好。」她緩慢的往前走,為這個唯一對她好的人擠出一個笑容,「趙姨娘找我有什麼事嗎?」

  「今天初一呀,你忘了嗎?』她拉住她的手,小聲的說:「你妹妹在後門等你。」

  元秋水苦笑著,「我倒真忘了,對不起喔,還讓你跑這一趟通知我。」

  趙姨娘同情她過得苦,所以總會幫著她,讓她偷偷的跟滄海見一面,她天天都在等待這一天。

  沒想到這一天真正來臨,她卻將它忘了,因為她不想去數日於,那只會讓她有一種錯覺,彷彿她的折磨永遠不會結束。

  「沒關係,我們快去吧,我只買通那個守門的老頭一個時辰,他很快就會回來。』

  「好。」她走了幾步,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  

  「唉,秋水,小心!夫人又欺負你啦?」看她從夫人屋裡出來,想也知道。  

  「嗯,我又做錯事了。」

  夫人嫌她沒把毛巾擰乾,所以用籐條抽了她一頓;而且都打在腿上。

  「老爺真是作孽呀!明知道夫人的脾氣還帶你進來受罪,唉唉。」

  說話間,她們已經來到後門,趙姨娘輕輕的拉開門,探頭出去一看。

  元滄海立刻迎上前來,「我姐姐呢?」

  「在這。」她連忙把元秋水牽過來,「你們快一點,我去那邊看著。」

  「好,謝謝你。」

  「姐姐!」元滄海拉住她的手,眼眶盈淚,久久才吐出一句,「你怎麼又瘦了?」

  「大概是吃不慣他們家的東西。」

  她有氣無力的樣子讓元滄海心疼極了,雖然她絕口不提在阮家的生活,但街上的耳語夠多了,元滄海猜得到她有多不好過。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把你弄出來。我知道那個母夜叉欺負你,我一定不讓她好過。」

  「滄海,你別亂想,我很好,沒事的。」元秋水努力的擠出一個快樂的笑容,想說服妹妹她投事。  

  可是那勉強的笑容實在沒有說服力。  

  「姐姐,我有那個負心漢的消息了。」元滄海氣憤的說:「是他害你現在水深火熱,我絕不讓他那麼輕鬆快樂。」 

  當初聽到他迎娶郡主的消息時,她看到姐姐的眼淚,怎麼樣都不甘心,再加上阮常說要娶姐姐,所以她們變賣了一些首飾,瞞著老爹到京城去找他求救。 

  結果卻只換來一場羞辱和姐姐徹底的心碎。

  被阮常的人抓回采之後,老爹傷心落淚,說她們姐妹完全不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 

  所以這也是姐姐肯嫁,而她無法離開東羅城的原因。

  老爹再怎麼壞,也是她們的爹,況且他也不是真壞,只是愛錢面已。 

  元秋水苦笑著,「滄海,你不要這麼說,不要怪他。」

  「我怎麼能不怪?姐姐,他把我們擋在門外不見耶!」

  「不是的!」她急忙替杜書豪辯解,「或許他不知道我們去了,他不會這樣對我的。」

  「姐姐,他背棄了婚約,辜負了你,為什麼你還要這樣智他開脫?」

  「一定有原因的,我不相信他會這樣。」元秋水含淚說道:「滄海,我不奢求你瞭解.可是請你尊重我相信他的決心。」

  元滄海輕歎—聲,「姐姐,杜書豪外放到這來了,我有門路可以見到他,他已經背棄婚約辜負了你,不能再讓你身陷這裡,他官做那麼大,一定有辦法的。」

  「他、他到這裡來了?」元秋水語音微微發顫,「是真的嗎?」

  他來了,卻沒來接她?是嫌棄她做了阮常的妾,還是壓根就將她忘了?

  「當然是真的,貝陽谷他……」她臉微微一紅,「他親口說的。」

  趙姨娘突地緊張兮兮探出頭采,「你們還在說呀?快,守門人回來了,快走!」

  她不由分說的把元秋水拉走,元滄海追了幾步,「姐姐!」

  「滄海,你別管我了。」她回頭,一臉的淒苦,「你不要去找他,就算了吧,都算了吧。」  

  「姐姐!」

  門砰的一聲在她面前關上,她看著那高聳的圍牆,那個她無法飛過的阻隔,忍不住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

  「不行,我一定要想辦法,一定有辦法的!」

  


  「滄海!滄海!」 

  阮天祥有如看見了稀世珍寶似的,眼睛瞪得老大,雙臂大大的張開,擺出一副餓虎撲羊的姿態,也不管大街上人來人往,他直接對著元滄海衝過去想抱人,她頭一低順勢一鑽,讓他撲了個空。

  「幹什麼!」元滄海火大的怒斥。

  看著他身旁一群不懷好意的家丁圍上來,她開始思索該如何逃跑。

  「這麼多天沒見,你還是一樣漂亮,漂亮得我一看著你就全身發軟。」他笑嘻嘻的伸手拉她,「來,你摸摸看,是不是軟綿綿的?」

  她用力的把他的手甩開,「你到底讓不讓路!」

  「讓,怎麼不讓?不過你得給我親個嘴兒。」他色迷迷的說:「你也別怪我當街欺負你,誰要你老是躲著我,害我為你害相思得快死了。」

  那天去她家,她躲在房裡死不出來,讓他吃了好大一個閉門羹,今天在街上撞見了,一定要把上回沒親熱到的遺憾補回來。

  「對呀!」家丁附和著,「少爺好不容易在街上遇到了,可得好好解解相思之苦,親個嘴兒不夠,乾脆扛回家去,天地也不用拜了,就這麼嘿嘿嘿……豈不是更好?」  

  元滄海氣得滿臉通紅,「通通給我閉嘴,莫髒了我的耳朵!」

  「你別生氣嘛!」阮天祥湊近她,笑著說:「你越生氣,這模樣就越俏,我就真的想娶你進門了。」  

  「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之前就說過了,現在也不在乎再說一遍,要我上花轎沒得說,你要抬人就帶棺材來吧。」

  「你到底有什麼毛病?說錢,我是家財萬貫,說樣貌,我就算沒有潘安好看,也是玉樹臨風,對你又是真心一片,娶你是給你做正室,也沒打算委屈你,你到底在反抗個什麼勁?」

  阮天祥想到就火大,這方圓百里之內,有誰比他更稱得上英雄少年的呀。

  這個死丫頭給臉不要臉,等他娶到手之後,一定把她整治得天天叫相公饒命。

  元滄海一臉嫌惡的開口,「我的確有毛病,我的毛病就是看見你就想吐!」說完,她還邊帶嘔吐的動作,「這樣你總該知道為什麼了吧?」  

  阮天祥看圍觀的人雖然沒人敢笑,但臉上卻全是幸災樂禍的看戲表情。  

  他自己也知道鄉人恨姓阮的人骨,雖然嘴巴上不說,但只要看到姓阮的吃癟,心中定是大叫痛快。

  他惱羞成怒,「好呀!我對你好言相勸,你反倒譏諷我,真以為我不敢對你硬來嗎?」

  「少爺,不要跟這丫頭客氣,她不知好歹,她爹比較通情達禮,跟她爹說去,她就一定得嫁。」

  「總之花轎也好,棺材也罷,你選一個上吧!」阮天祥語帶威脅的說:「你不上花轎,你爹就躺棺材吧。」

  「你!」元滄海銀牙暗咬,恨恨的瞪著他,「你敢胡來,我就告官去。」

  「哈哈哈!」他刺耳的大笑著,「官?你不知道知縣是我爹的乾兒子嗎?他乖得很,會理你才怪。」

  「哼,就是有你這種井底之蛙,才會以為只有山海衛有官。」

  這裡告不通,難道她不會告京狀或是告御狀嗎?

  「官字兩個口,所以官官相護你不知道嗎?」阮天祥一副同情她的樣子,「你別想著要告狀,我告訴你,你以為走出東羅城容易嗎?」

  元滄海當然知道,她可能連告官的機會都沒有,因為阮天祥是個卑劣的小人。

  她咬咬牙,突然轉身急衝,旁邊的家丁立刻圍上,張開手攔住她的路。

  「你想往哪跑?來,過來這,我不會咬你的。」  

  「別想!」她恨聲說:「我會記住的,不要以為你所做的不用付出代價。」

  「哈哈。」阮天祥仰頭張狂的笑了幾聲,「你當然要記住我,我可不希望你把我給忘了。來人呀,把她抓起來。」

  「別過來!」

  她退了幾步,眼見他們越來越靠近,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一根麻繩咻咻的飛來,有如靈蛇般的纏住她的腰。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眼見她輕飄飄的飛了起來,被提到了旁邊民舍的屋頂上。  

  「是哪個龜兒子敢管我的閒事!」阮天祥氣急敗壞的抬頭吼,其他人也跟著出聲助陣。

  貝陽谷笑嘻嘻的回嘴,「龜兒子罵誰呀,這麼沖?」

  「罵你!你是哪裡來的,居然不怕死,連我姓阮的事都敢管!」

  「呵呵,閣下話回得這麼快、這麼喜歡當烏龜,倒也少見。你既然是龜兒子,那你爹自然順理成章是老烏龜嘍?」貝陽谷又是一笑,「你是爽快,就不知道你爹甘不甘願了。」  

  元滄海也是一笑,她惱恨阮家,說話也就極盡刻薄之能事。「老烏龜生小烏龜,一家自然都是烏龜,有什麼好甘不甘願的。」

  貝陽谷一臉認同的點點頭,「也是。成天縮在殼裡龜性十足,難怪、難怪。」

  阮天祥懊惱著自己一時不察嘴快成了龜兒子,於是怒道:「大膽,少跟我要嘴皮子!來人,上去把他打下來,我要他的命。」

  居然敢侮辱他,讓元滄海加倍的瞧不起他,太可惡了。

  貝陽谷收起了笑容,「氣,不過開句玩笑就要我的命?你也太橫了吧?』  

  行徑如此囂張,百姓之苦可想而知了。

  「我就是這麼橫,你不知道東羅城裡我就是王法嗎?」

  「呸,少不要臉了!」元滄海怒道:「阮天祥,別以為你可以一直這麼猖狂,總有一天你會有報應的。」

  「你少跟我廢話!」他吼著,「還不動手!」

  一名家丁悄悄的在他耳邊說了句,「少爺,這渾小子就是那日鬧事的人,功夫很好,兄弟們只怕打不過他。」

  那日鬧事的人?那就是小王爺了?

  「可惡!」阮天祥用力握著拳頭,牙齒咬得嘎嘎作響,朝貝陽谷怒視了許久。

  「我們走!」

  哼,小王爺也難保不出什麼意外,明的不能動他,暗的總成吧?

  不過他現在一肚子火,得先找個人來洩憤。

  元富發是個絕佳人選,誰要他生了個不嫁給他,又害他受小王爺氣的女兒!

  



  「走了?」

  元滄海感到難以置信,「他走了?」

  「唉。」他歎了一口氣,「是呀,真沒搞頭。」

  他的身份害他的樂趣少了好多,想到他就覺得難過。

  「你怎麼知道我有麻煩?」元滄海鬆了一口氣,滿懷感激的問。」  

  要不是他出手相救,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過話又說回來,阮天祥剛剛還殺氣騰騰的,怎麼會就這麼算了,斷然走人?  

  「因為勤書喜歡亂逛!而且嘴巴很大,我閒著沒事就過來看看了。」

  結果他還是沒架可以打,唉。

  阮天祥如此的收斂,讓他抓不到他的罪狀,要用官府的力量把他定罪很難。

  不過他一向不是拘泥形式的人,既然缺乏官府斷案所要的證據,那他就用別種方法吧。

  「喔,你的意思是說,勤書看到回去跟你說,你才過來幫忙的?」

  「差不多。」他笑著說,一手摟著她的腰,跳回地上,「難怪你要學武功,如果我有這種愛慕者,我也一定要練成絕世高手。」

  「那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她眼眶一紅,忍不住帶著期望看向他,「那你改變心意了沒?」

  「呵呵,你今天問過了?」貝陽谷一笑,「明天再說吧。」

  她聽他語意鬆動,連忙打蛇隨棍上,想求得他心軟答允。「如果你不答應我,我沒有自保的能力,下次阮天祥再強逼,我就只有一死了之了。」

  「你放心吧,他八成沒空去找你麻煩了。」

  就算他有空,閒得很,他也會讓他很忙的。

  聽他這麼說,聰明的元滄海立刻意會。「你有法子對付阮家父子是嗎?」

  「是呀,你真聰明。讓你說對了,我有個怪癖,管閒事不管一半,既然已經插手就一定要管完。」

  她欣喜不巳,「真的嗎?你真的肯幫我們除害?」

  阮家這個毒害一去,姐姐自然可以得到自由,她的心事也就少了一樁。

  「反正我很閒呀。」貝陽谷點點頭,看著她的笑容,覺得自己這個閒事真是沒白管。

  「不過,我有個條件。」他伸出手指頭,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答不答應?」

  「我?是什麼條件?」

  看著他唇邊的笑,元滄海忍不住心跳加速,滿腦子都是疑問,他要她答應什麼呢?

  她居然有些期待,又有些害羞。

  「你得幫我。」他認真的說:「助你姐姐完婚拜堂。」

  「我姐姐?」她訝聲一呼,「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呀!」

  她突然有些生氣,原來這人要的是秋水姐姐,他不知道姐姐已經嫁人了,居然還要跟她完婚拜堂?! 

  還是他知道,所以故意諷刺她姐姐所嫁非人?  

  「你不要亂開玩笑!」她氣呼呼的,「不要以為你救了我一次,就可以恣意侮辱人。」

  「我是說真的呀,你那麼生氣幹麼?」他一臉不解,「我幾時侮辱你了?」

  她一跺足,扭頭就走,「我不跟你說了,再見。」

  「元滄海!」他連忙抓住她的手腕,搶到她前面去,「你幹麼呀?我是誠心希望你幫忙,難道你不希望你姐姐得到幸福嗎?」

  「我當然希望呀,我希望得快死掉了!可是又有什麼辦法?你的好兄弟害苦了我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什麼還要說這種取笑的話?!」 

  「我沒那個意思。」貝陽谷認真誠懇,「如果我說錯了,很抱歉。我知道你為你姐姐著想,而我到這裡來是為了書豪著想,所以希望他能娶回他心愛的女子,絕對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你說你是為杜書豪來的?他為什麼自己不來?」

  他苦笑一下,這個嘛!當然有原因的,一切等我見了你姐姐再說吧。」

  「你要見我姐姐?」她心裡一酸,「好吧,天黑之後來找我,我帶你去。」  

  以他的武功,要越過那高聳的阻隔應該不難吧?

  「她不在家嗎?」

  她輕輕的點頭,眼淚跟著掉落,「這都要多謝杜書豪。」

  看她落淚,他有說不出的心疼,「別哭。」他用指頭溫柔的替她抹淚。

  元滄海嚇了一跳,心裡小鹿亂撞,霎時紅了小臉。

  「習慣動作!」也不知自己怎麼會對她做出這麼親呢的舉動,他連忙隨便掰辦個理由,「我家裡一堆愛哭的女人,所以我習慣這樣,對不起呀。」

  「沒關係。」她輕聲說:「你家裡很多女人呀?」

  心裡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讓她覺得有些難受。

  「我娘呀,我姐姐、妹妹,哭起來眼淚會淹死人,你說多不多?」他一副怨歎的樣子,「我家是女人天下呀。」

  她噗哧一笑,心裡的沉重感消失無蹤,輕鬆了起來。

  看她破涕為笑,白皙的臉上猶掛著兩滴晶瑩的淚珠,就像牡丹花瓣上的露珠。

  他—時間看傻了眼。

  「你盯著我幹麼?」她用手絹擦去眼淚,瞧他還目不轉睛的瞅著她,於是嗔聲說。

  「沒有,你真好看,難怪阮天祥要欺負你。」

  這也不能怪人家嘛,誰要她秀色可餐,讓人食慾大增。 

  「你無聊!」她小嘴一扁,轉身又走,但心裡卻不怎麼生氣,居然還有種高興的感覺。

  天哪,她一定是生病了啦。

  貝陽谷跟在她身後,帶著笑容一路保護她回家。

  他心裡忍不住想,要是他帶個娘子回去,不知道娘親會不會昏倒?


  呵呵。

  「快快快!腳步快一點!」

  阮家的家丁抬著奄奄一息的阮天祥,飛快的在街上奔跑著,要到醫館去,生怕跑得慢一點,就會葬送了他的性命。

  誰也沒想到一個乞丐,居然會有武功!

  阮天祥帶著凶狠的家丁要去找元富發麻煩,因為抄近路從後街過去,看見了一個髒乞丐在後門。

  他本著欺負弱小的精神,立刻對那乞丐百般打罵,原本那乞丐都沒反抗,一副咳得快斷氣的樣子,誰知道他突然使出一掌,將阮天祥打得口吐鮮血,滿臉發黑。

  大家嚇得要死,誰也沒空去管那乞丐,連忙抬著他找大夫要緊。 

  「快點!少爺要是有個萬一,大伙也都死定了。」

  他們對擋到路的路人又推又蹋的,可迎面來了一個高壯的黑衣人,不問也不避。

  「滾開!」一名家丁伸手推他,只聽見慘叫一聲。

  劉一刀折斷了那名家丁的手,一腳將他踞飛,其他人不自量力上前,也是斷手折足。

  「叫我滾?」劉一刀微微冷笑,「找死。」

  他本來想繼續走,突然看見摔到地上的阮天祥滿臉黑氣,於是咦了一聲,蹲下來解開他的衣服。

  一個清楚的黑掌印在他的胸口。

  「嘿,得不全不費工夫呀!」  

  他揪住一名家丁的頭髮,「這人被誰打傷的?那人在哪?」

  家丁看他凶狠,抖著聲音說:「被馬圈巷的一個乞丐打的。』

  劉一刀嘿嘿冷笑,「扮乞丐?呵,躲不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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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3 00:09: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伯伯,你怎麼了?」元滄海著急的問:「要不要緊?傷到哪了?我帶你去看大夫!」

  因為貝陽谷堅持要送媳回來;她怕老爹見到他又會抓狂,所以就繞到後面進去。

  沒想到卻撞見一個黑衣人正在攻擊伯伯,她大驚失色之下,連忙要貝陽谷幫忙。

  那黑衣人不敵,倉皇逃寓,貝陽谷追了上去,她連忙去察看伯伯的傷勢。

  田蝙想說話,卻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血來,「我、我是不成了。」

  他之前就已經身受重傷,使力擊了阮天祥那一掌更使他油盡燈枯,劉一刀故意不要他立刻死,打算逼他說出東西的下落。  

  劉一刀一根根的斬斷他的手指,可是他始終不說。他既然拿不到,別人也休想。  

  他用力的喘著氣,沽滿鮮血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形狀有些可怖。

  「伯伯!」她看他情況大為不妙,心裡大急,「我去找人來幫忙。」

  「小、姑娘……」田蝙瞪著雙眼,用力的說:「那、那東西……你—定得……丟……」

  他一用力,鮮艷的血不斷從嘴裡溢出來,沿著下巴褥濕了前襟。

  「你別說啦!」她慌亂的拍著他胸口,「你一直吐直,這可怎麼辦才好?」

  「不、不。」他想笑,喉嚨裡發出於澀的笑聲,簡直比哭還難聽。「他們永……永……遠也……拿……不……」

  他一口氣提不上來,雲時雙眼大睜,頭一歪,斷氣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斷氣,元滄海受了驚嚇,看看自己手上沾到的血,感到非常的害怕。

  貝陽谷從屋上躍下,站立在她身邊,「死啦?這人是誰?」

  她側頭看了他一眼,緩緩的說:「我也不知道。那個壞人呢?」

  「跑了。」他聳聳肩,「我都不知道自己幹麼去追他。」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理由不夠好嗎?」元滄海淒然的回了句,「伯伯早上還活著,轉眼就死了。」

  「人生就是這樣,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刻會遇到什麼。」他歎了口氣,你家後面有個死人,官府問起來也麻煩,我來處理吧。」

  「你會幫我好好葬了他嗎?」她仰頭問。

  「好,那沒問題。」他摸著下巴沉吟了下,「不過那個黑衣人有點古怪,你真的完全不認識?」

  「嗯,這伯伯幾天前拿東西來當,我覺得他可憐,就分他一些燒餅吃。後來他說自己身上有傷,要躲一個對頭,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聽起來像江湖仇殺。」貝陽谷提醒她,「你要小心一點。」

  她愕然的抬起眼,「我?小心一點?」

  「當然是你呀,還能有誰?」貝陽谷搖頭歎氣的,「你要管閒事,也得有幾分本事。」

  這個傻丫頭,江湖上的事豈可以亂管的!

  「伯伯餓了好幾天,我給他幾頓飯吃,這怎能算閒事?」

  「說得也是。」他點了下頭,「他臉上沒寫字,你原也不曉得會這樣。」

  她幹麼不像別人一樣,自掃門前雪就好了呢。

  不過對於她的善良心軟,他倒也不忍苛責,乾脆少說幾句,小心看著她算了。

  「不知道那人為什麼要下這種毒手。」元滄海難過的說。

  他拍拍她的肩膀,「想這也沒用,把你伯伯葬了吧。」

  唉,看樣子從今天開始,他得辛苦一點盯著她,直到確定安全無慮才行。

  貝陽谷呀貝陽谷,跟懶字做了結拜兄弟的他,幹麼要這麼累呢?

  



  新月如勾,夜風微涼。 

  元滄海用衣服在薄被裡做出人形,又放下了紗帳、吹熄油燈。

  「這樣應該可以了。」  

  老爹應該不會發現她半夜跑出去吧,就算她來不及回來,老爹也會以為她在睡覺

  她將房門上栓,提著鞋子,小心翼翼的從窗戶爬出去。

  到了外頭後,她坐在石階上穿上鞋,輕巧的跑過後院,一個影子突然擋在她身前,把她嚇了一大跳,差點就要尖叫出聲。

  「是我!」貝陽谷連忙按住她的唇,「別叫。」

  她用力拿下他的手,「你幹麼!」

  就這樣突然冒出來,嚇得她一顆心還卜通亂跳。

  「你叫我來的。」他一臉無辜的看著她。

  「我叫你在門口等,沒要你進來嚇我!快走,讓老爹看見就糟了啦。」她雙掌在他背後推著,「快。」

  「你爹早就睡死了。」連他登堂人室,逕去廚房找東西吃都不知道。

  他這天之驕子當起元大小姐的免錢保鏢,在屋頂喂蚊子兼吹風,肚子餓了就直接殺到她家廚房去,如人無人之境。 

  「反正快點!」她臉一紅,可不想讓老爹看見自個半夜跟男人相會,要是被誤會就麻煩了。  

  「好。」他手放在她腰上,將她摟著,飛身上了牆頭,「捷徑,夠快了吧。」

  她靠在他身上,感受到那強烈的男子氣息,好不容易平穩的心又開始亂跳。  

  「快放我下去!」

  不知道是他還是高度讓她腿發軟,元滄海嗔道:「不要胡鬧啦。」  

  貝陽谷嘻嘻一笑,「還說要學武功?」

  她反駁著,「學了就不怕了,就是因為現在不會才怕。」

  「那好吧,你說了算。」好男不與女鬥,算她對吧。「你姐姐在哪?」

  她神情一黯,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潔白的貝齒咬住了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看她這副模樣,他覺得事有蹊蹺,「怎麼了?難道她……」

  不會吧?難不成是紅顏薄命,已經掛點啦?

  「才不是!」知道他的意思,元滄海瞪了他一眼,「我爹把姐姐嫁給阮常了,當他的第八房小妾。」  

  「啊?!」貝陽谷吃驚到下巴差點掉了,「真的嗎?這下慘了。』

  「當然是真的,我也知道很慘,還需要你說嗎?」她語帶幽怨的瞪他一眼,「都是杜書豪害的,都是他害的。」

  「人家他也是情非得巳。」貝陽谷立刻發出正義之聲,「他要不是念念不忘你姐姐,又何必拜託我來?」

  她眼眶一紅,「真念念不忘的話,我和姐姐上京去找他,怎麼會被他家門口的人趕出來。」

  「唉,那些人真是該死,怎能把你擋在門外?怎麼你那時候不來找我幫忙?」

  元滄海一跺足,「你還說這等風涼話來取笑,真過份。」

  「我是說真的嘛!如果早知道你有難,我還不插了雙翅趕快飛來嗎?」

  他是真的覺得沒在那時就幫到忙,讓元滄海感激得不得了,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元滄海橫了他一眼,嗔道:「少耍嘴皮子了!你帶我見姐姐去,總之不管怎麼樣,先把姐姐從阮家救出來要緊。」

  「遵命。」

  他帶著她在屋簷上飛躍,她有些害怕,只好閉上了眼,雙手摟著他的脖子,以免捧下去。

  「到了。」

  不久後貝陽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才睜開眼睛,「這是哪裡呀?」

  他們站在一彎小橋上,底下是月影搖晃的小池塘,夜色中的花叢顯得有些模糊,但卻幽香陣陣。

  「姓阮的家裡還不錯嘛,挺有模有樣的。」他環視了一下周圍華麗的建築,「不少銀子堆砌起來的哪。」

  他們偌大的逐北王府也沒這麼豪奢呀。

  元滄海從沒進來過,這是頭一次看見阮家的氣派。  

  她哼了一聲,「都是黑心錢。」

  「能花黑心錢花得這麼爽也挺不賴的。」  

  「幹麼?難道你也想練昧著良心神功嗎?」

  老是笑嘻嘻的,說話沒半點正經,真不知道他這人到底是好是壞。

  不過有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他視金銀如無物!

  那日在當鋪拿走的銀子,一半給妓女們贖了身,一半就在旅店門口發給全城的人。

  她就是搞不懂,對這件事阮常一點反應都沒有,也沒處罰失職的老爹,表現得好像沒這事似的。

  而早上阮天祥也很反常,他的樣子像是有些忌憚貝陽谷。

  到底……他是什麼人?

  就算是武功高強好了,阮常父子也不應該怕得這麼厲害呀?  

  「沒天份練不來的。」他又是笑喀喀的,「你姐姐住哪裡?」

  她搖頭,「我不知道。我從來沒來過,姐姐也沒說。」

  「你不知道?」  

  以他的武功要神鬼不知的摸進來不是難事,不過要在這麼大的地方找一個人,可就有點難度了。

  「你本事這麼大,一定難不倒,你絕對找得到的。」她微微—笑,「對嗎?」

  「對。」他硬著頭皮點頭,「難不倒我。」

  他死都不承認自己會被這種小事難倒,那多沒面子呀?

  突地,貝陽谷看見亮光一閃,一個人手裡提著燈籠,慢慢的走近。

  「哈,有了!有手絹沒有?」

  她連忙掏出來,他接過來蒙在臉上,聞到了一陣幽香,「真香。」

  元滄海臉一紅,「喂!」

  「你躲好,別出來。」

  他一說完,拿出短劍,直接迎上來人。

  那人猛然瞧見一個影子過來,微微一愣,還沒開口說話,一把尖銳的匕首已經抵在他喉頭。

  他嚇得魂不附體,手一鬆燈籠便掉落在地上,「你、你是誰?想想、想做什麼?」

  「做什麼?你是笨蛋嗎?我是要殺你,難不成要請你吃飯嗎?」他微一用力,將匕首抵得更緊,」你—叫,我就割斷你的喉嚨,看是你嘴快還是我刀快!」

  他嚇得更厲害了,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是阮家的大總管……你……你……」

  這大總管平常狐假虎威,壞事做了不少,膽於卻不大,今天讓人用刀抵住了脖子,嚇得三魂七魄跑了一半。

  「大總管又怎地?我瞧你這狗頭不顧眼,非剁下來不可。」

  「壯士饒命呀!」

  這個黑煞星是哪裡來的?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潛入阮家行兇,巡府的家丁都在睡覺嗎?

  怠忽職守的一群混蛋,害他抖得厲害呀。

  「饒命?不成!我既然來了,一定要剁顆狗頭回去,你放心,我這把短劍利得很,你不會很痛的。

  「你運氣不好,這時候還在外面晃,這才會遇到我,天意如此,沒辦法了。」

  「壯士手下留情呀!」他知道命在旦夕,忍不住痛哭流涕,「小人是對主人忠心一片,小人的小主人給人打成了重傷,小人是要去吩咐丫頭們煎藥,才會這時候還在這,小人忠心耿耿,是個大大的好人,殺不得呀。」

  「聽起來你倒是很忠心呀!我最佩服的就是義僕,那好吧,不殺你,你找個人來給我殺殺吧。」

  大總管感謝不已,「壯土要殺人,下院的丫頭、小廝多得是,請隨意。」

  只要他能死裡逃生,其他人會去枉死城長住他也不管了。

  「我不殺那種低三下四的人,要嘛就要像你這種有身份、有地位的。」貝陽谷強忍笑意說道:「我殺你主子、主母,再不然就殺你。」  

  「不不不,」他連忙求饒,「壯士,千萬別殺我!我主子有甚多妻妾,個個都很有身份,殺起來也容易。」

  「那你說,她們住在哪裡?」

  「除了八姨太之外,其他的都住在留美園裡。」

  「幹什麼這個八姨太不住在留美園?」

  大總管為了活命有問必答,「因為她又年輕又漂亮,我主母討厭她,所以讓她跟丫頭住在下院,不許她到上房裡。」

  他笑道:「你主母這麼兇惡,我殺她好了。」

  說完,他揚起手來,用刀柄在他後腦敲了一下,把昏過去的他扔到花叢裡去睡大覺。

  元滄海從躲藏處鑽出來,一臉的忍俊不住,「你這人不正經,就連問話也古里古怪。」

  「你以為我只是好玩呀?錯啦。」他認真的搖搖頭,「以後你就知道。」

  「神秘兮兮的。」她伸出手來,「手絹還我,快去找姐姐了。」

  「洗好再還。」他把手絹放入懷裡,將她一拉,「走吧。阮府守衛這麼松,可能是阮天祥受了傷,所有人都在忙吧。」  

  她皺皺眉,「嗯。不過,不知道是誰打傷了那個壞胚。」

  「管他是誰。」反正是報應嘛,也就不用他們傷神了。「剛好趁亂把你姐姐帶走。」

  元滄海滿臉興奮,「你說要馬上帶走姐姐?」  

  太好了,她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看樣子就算他不肯當她師父,她的心願也能一一達成吧? 

  「對,免得夜長夢多!」他笑了笑,「阮天祥重傷,阮家如果現在丟了人,應該也沒空詳查。」

  「對,而且阮夫人一定會很高興姐姐不見。」她想到就生氣,「那個夫人最壞,老是欺負姐姐。」

  「沒關係,有機會再幫你姐姐出氣,走吧。」

  他握起她的手,快步的走著。

  元滄海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她知道自己已經對他動了心、亂了意。

  他的手讓她感到安心而信賴,他幫了她這麼多忙,她要怎麼樣才能報答他呢?

  



  大通鋪上躺了十幾名女子,姿勢各異,但都睡得有如死豬。  

  因為都在睡夢中被貝陽谷點了睡穴,睡得更加不省人事。

  元滄海眼睛掃了一遍,輕輕的搖了搖頭,「姐姐不在這裡。」

  「是現在不在而已。」貝陽谷指著一個明顯空出來的位置,那個鋪蓋有睡過的痕跡。  

  「這麼晚了,她會去哪?」她擔心的說,很是煩惱。

  「再去抓個狗頭來問問。」

  他拉著她走出小屋子,突然聽到咚的一聲輕響,似乎有什麼東西倒地。

  這麼快就有狗頭自己送上采?  

  「那裡好像有人。」貝陽谷說道:「我過去看,你在這等。」

  「好。」她乖順的點頭,看著他轉過屋角,心裡的憂慮慢慢的擴大。 

  不知道為什麼,找不到姐姐這件事讓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才一眨跟的工夫,貝陽谷已經又奔回來,手裡還抱著一團

  白色物體。  

  「喂!滄海,快來看!」  

  她連忙迎上前,大驚失色,「姐姐!」

  原來他所抱的是—個脖子上還套著半截繩圈的女子,赫然是她姐姐元秋水。

  「果然是她。」他就說嘛,半夜不睡覺,一定沒好事。

  「為、為什麼?」元滄海淚如雨下,輕輕的搖著她的身子,「姐姐,你幹麼要做這種傻事?太過份了!」

  「你先別哭呀,她只是一時閉氣,昏過去而已,不用擔心,我們先離開這吧。」

  她含淚點頭,眼裡充滿感激,「謝謝你,救了姐姐一命,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如果不是他,姐姐早就香消玉損一命歸陰了。

  他歎了一口氣,「對呀,你欠我這麼多,我也很擔心,不知道你要怎麼報答我呀。」

  她微笑著搖頭,眼裡還含著淚珠,「你這人……。」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元滄海覺得,能夠在最艱難的時刻遇到他,是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他就像是老天爺應了她的祈求,派下來拯救她的神將呀。

  貝陽谷將元秋水負在背上,一手牽著元滄海,快速的回到旅店。  

  睡眼惺忪的勤書看他帶了兩個女子回來,都是明艷動人,一個昏、一個醒,一個他識得、一個很面生,忍不住覺得奇怪。  

  貝陽谷對他搖手,「別問,在外面等著,我有事交代你。」  

  這下子他也只能摸摸鼻子,到外面等了。  

  他將元秋水往床上一放,元滄海坐到床沿,握著她的手,輕輕的喊,「姐姐、姐姐……」

  貝陽谷握著元滄海的手,把她當作傳導物,將內力送進元秋水體內,元滄梅只覺得全身暖洋洋的,有說不出的舒服。

  半響後,元秋水緩緩的睜開眼睛。

  「姐姐!」元滄海大喜,「姐姐醒了!」

  「那就沒事了。」貝陽谷放開她的手,「你跟她說說吧,我出去一下。」還有事得安排呢,唉,英雄真難當,半夜不能睡覺。

  元秋水有些茫然,「滄海?」

  怎麼地府裡也有滄海?還是閻羅王長這樣?

  「姐姐!」她又哭又笑,「你怎麼這麼壞?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我討厭死你啦!」

  「難道我沒死?」她眨眨眼,苦笑了一下,「唉,我這人做什麼都不成,連尋死都失敗。」

  「我才不許你尋死!還好貝陽谷出現得巧,不然我要氣你一輩子啦。」她嘟著嘴說道。

  元秋水一臉疑惑,「貝陽谷?」

  她笑了笑,「嗯,他是杜書豪的朋友,本領很大喔。「

  一聽到杜書豪三個宇,元秋水當場淚如雨下,「滄海,別再提他啦,我心裡難受。」

  「姐姐,你怎麼這麼傻?難道你是為了他,這才不想活了?」

  她幽幽的望著妹妹,哽咽的說:「你不懂,你不懂的。可我希望你永遠不會懂,我懂,是我的命苦,這種傷心,我已經承受不住了。」

  「姐姐!」她抱住她:「我知道他辜負了你,娶別的女人讓你很傷心,可是你不能這樣就走絕路呀。」

  她搖頭,淚珠紛跌,「不,我不恨他娶了別人。滄海,我想他有苦衷,可是他已經完全忘了我、不在乎我,不、不愛我了……我就……」

  他回山海衛來做官,卻從沒想到她,彷彿他們過去的那場愛戀、那些山盟海誓,都是一場夢。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開。

  「不!他沒有忘了你。」她急切的說:「等我一下。」

  她跑出去將站在門外的貝陽谷拉采,沒注意到勤書不見了。

  「你跟我姐姐說,杜書豪對她念念不忘,對不對?你到這裡來,就是要幫助姐姐和他完婚的,你快說呀。」

  「……對是對啦。」

  只是還有一些小問題,例如說他老姐天敏郡主。

  「真的嗎?」元秋水語音發顫,雙手微傲發抖,懇求的想得到更確切的答案,「你沒騙我?他真的還、還掛意我?」  

  「姐姐,你真傻!」看見她那麼高興的樣子,元滄海忍不住輕歎一聲。

  這世間呀,情是什麼東西呢?  

  看到姐姐如此煎熬,她倒真希望自己永遠不懂。

  英名的,她看了貝陽谷一眼,又是輕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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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阮常的憤怒已經到了極點。

  他的獨生愛於被人打成重傷,兇手逃逸無蹤,而碰都沒碰過的小妾平空消失。

  大總管說是被人給殺了,但卻沒有血跡、屍體,他氣得將他狠揍了一頓。

  但心裡的怒火和窩囊的感覺,卻沒有消失。

  這陣子來的倒楣事接二連三,他已經悶得不能再悶,得找個人來出氣。

  偏偏他又不能對小王爺怎麼樣,嘔得他差點沒吐血,想到愛於是在當鋪附近被打傷,立刻遷怒到元富發身上。

  「來人!帶齊傢伙,通通跟我來。」

  阮常已經很久沒有親自率眾出來了,而這陣子一群兇惡的走狗,也是悶得快死了。

  一聽見主人召喚,要去找人麻煩,個個喜孜孜的跟去。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來到財神當鋪。「元富發,大老爺到了,還不滾出來請安!」

  元富發正在裡面擦著他的寶貝銀兩,一聽喊,連忙跑出去迎接。

  他一拱手,喜不自勝的說:「老爺,您老人家好。」

  「好!」阮常才說了一個好,出拳就打得他翻了個觔斗,「總算沒被你氣死,當然好!」

  元富發挨揍挨得莫名其妙,跪在地上不敢起來,「老爺別生氣,是屬下做了什麼錯事惹得老爺不高興?」

  阮常又是一腳,將他蹋倒在地,「給我打,打到他把人交出來為止!」  

  一群人立刻圍過去,元富發被毆得連聲慘叫,「哎唷……老爺,你要我交什麼人呀?」

  「你們幹什麼?!」元滄誨倉皇的聲音響起,擠開看熱鬧的路人,飛撲到她爹身邊,」快點住手!」

  她忙了一個晚上,雖然累,但也因為姐姐脫離魔掌而感到開心。  

  而貝陽谷安排勤書窟車帶姐姐即刻北上躲藏,讓她又更加放心。  

  沒想到才剛到家門,就看見老爹被毆,心疼得不得了。  

  她忍不住想,他一定是知道姐姐不見了,所以來找爹出氣。  

  都是她沒想周全,所以連累了老爹。  

  「滄海,你讓開!」阮常對美女很有愛護之心,一看見這個標,致的小姨於出來,怕她受到拳腳波及,連忙說:「老爺只要教訓你爹,不想傷到你。」

  「老爺。」跟隨在元滄海後頭的貝陽谷笑嘻嘻的說:「你這句話不對吧?你要揍人家親爹,叫她在旁邊看,太說不過去了吧?」

  阮常怒道:「你知道什麼?元富發縱人行兇,打傷了我的愛子,我向他索命有什麼不對!」

  因為知道他是小王爺,阮常才跟他說話,要是換了別人,早就已經被一擁而上的家丁亂棒打死,教訓他的多話了。」

  「你看到了元富發縱人行兇?」貝陽谷搖搖頭,「要栽贓也得有個憑證呀。」  

  「我這許多人都是憑證,我兒子就是讓元富發當鋪裡的乞丐給打傷的,現在那乞丐不見了,我當然找他抵命,不然,他交出那個乞丐,我就不追究。」

  元滄海連忙辯解,「不是、不是,我爹根本就不認識那個伯伯,怎麼能要我爹負責?再說那個伯伯也叫人打死了,我爹怎找得到他?」

  阮常臉上殺氣一現,「死了?這麼說我就相信嗎?」

  「是真的!」元滄海強調的說:「我跟貝陽谷葬了伯伯,在十里坡後面,不信你去看。」

  他使個眼色,立刻有認得乞丐的家丁跑去,要證實是真是假。

  「管他信或不信。」貝陽谷接口道:「他兒子在當鋪附近被人打傷就要當鋪的人負責,天下沒這個道理。」

  「就算不是被他所傷,也是因他而起,他為什麼要讓個臭乞丐賴在當鋪,讓他有機會傷人。」

  元富發苦著一張臉,「冤枉呀,老爺,我真的是不知道呀。」

  他要是知道有乞丐,老早就拿掃把趕人了好嗎!

  「那伯伯是當鋪的客人,生意是我做的,跟我爹爹沒關係。」元滄海硬氣的說:「你要找人算帳,找我好了。反正你壞事做得多了,還怕因為欺負一個弱女子給人家笑嗎?」

  「你!」阮常生氣的舉起手來,「放肆!信不信我一掌斃了你?」

  「慢著、慢著,」居然在他面前動滄海?存心把他當透明人呀?「我說你真是糊塗透頂、亂七八槽!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找人討公道,也要找對人呀。」貝陽谷搖著頭,一副教訓晚輩的口吻。

  「與其怪元朝奉,倒不如怪這家當鋪,幹麼開在這裡,讓苦哈哈的窮人有地方當東西?」

  「要是沒有當鋪,那兇手不會來當東西,他不來當東西就不會遇見你兒子,你兒子也就不會駕鶴西歸、早登極樂……,還沒死是吧?說來說去,都是當鋪不好,不如一把火燒了吧!」

  「要是大老爺你還不滿意,就再去找把當鋪開在這的人,為難人家領薪俸的總比不上找正主子痛快呀。」  

  大家都知道財神當鋪是阮常的產業,他這麼說不就是要他自己找自己麻煩?

  有得人覺得好笑,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阮常氣得滿臉發黑,激動得唾沫子亂飛,「老夫對你客氣禮讓三分,是念著你祖上的餘蔭,可不是怕你,你要知道才好!」  

  言下之意就是,對你客氣是看在你後台硬,不是怕了你這個後生小子。

  「那拜託你別對我客氣。」貝陽谷誠懇的說:「我到山海衛來,聽見的都是阮大爺你對人如何不客氣,偏偏只對我禮讓有加,害我好生失望,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呀。」

  阮常氣得火冒三丈,「小王爺,你是決心要插手這件事了?」

  「沒有、沒有。」他雙手連搖,否認得很快,「我命只有一條,不敢亂管閒事,怕被你買了。只是說句公道話而已,應該罪不至死吧?」 · ,

  小王爺?元滄海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他。

  他會是小王爺?不像呀!什麼王爺大官的,不是應該趾高氣昂、不可一世嗎?

  「好,既然小王爺這麼說,如果我再追究下去,你要說老夫不給你面子。」阮常連哼幾聲,「閒事你可以管,難道家事你也插手嗎?」

  貝陽谷呵呵笑著。這傢伙惱羞成怒,看樣子是要找別的事情來發飆了。

  他看了一眼元滄海,那纖小的身子彷彿有著無限的勇氣,她是堅強而固執的,永遠不會向惡勢力低頭。

  如果今天他不在這兒,以她的脾氣,一定是拼著一死,也要保護她的親人周全。

  「元富發!」阮常喝道:「你把女兒嫁蛤我,她卻不要臉的背夫與人私逃,今天你不給我個交代不行。」

  「你不要含血噴人!」元滄海火氣上瀾,「你說我姐姐與人私逃,你說是跟誰?』

  「哼哼,她水性揚花、人盡可夫,我怎麼知道會是誰?」

  「既然你不知道是誰,又怎麼知道她是與人私逃?」元滄海含淚控訴,「姐姐嫁去年餘,爹爹從沒見過她,以為她在阮家享福,原來早巳不見。」  

  「你把我姐姐弄丟了,我們還沒向你興師問罪,你倒好意思要我爹負責?」

  大家一聽,都在心裡想,這元秋水八成叫阮夫人給虐待死的,阮常這招是惡人先告狀呀。

  「阮大爺,聽起來是你不對耶。人家女兒嫁給你,你本該好好照顧呀。人又是在你家裡不見的,怎麼聽都覺得你有一點過錯。」貝陽谷也在一旁揚風。

  「秋水不見了?!」元富發雖然愛錢,但也是疼愛女兒的,一聽到她不見,忍不住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這可怎麼辦才好呀?」

  他雖然有聽聞阮夫人的兇惡,可是他想,阮老爺豈是怕老婆之流,才讓秋水嫁去的。

  這一年來,常聽人家說秋水可憐,不過他把那當謠言,覺得人家是見不得他好,才故意這麼說想使他心裡難受。

  現在女兒不見了,他才知道真的有問題。

  看父親著急,元滄海卻也不能說破,只好安慰道:「爹,你不要著急,阮家一定會給我們交代的。」

  「阮老爺,究竟我姐姐是生是死,你行行好告訴我們吧。」

  「我……」阮常吃了個啞巴虧,氣到頭暈手抖,「罷了、罷了,我們走!」

  人家有小王爺撐腰,此時此刻他是無可奈何的,沒關係,他忍一時之氣,這個小王爺總有人可以對付。

  他京裡那些高官朋友也不是白交的。

  貝陽谷對著他的背影又說了一句,「阮老爺,你回去可得想清楚,把人家女兒弄到哪去了,得給個交代呀。」

  看他滿臉寫了恨跟氣,心裡一定在問候他老媽,為了滄海連累了他娘,他還真有點過意不去呢。

  「滄海,你姐姐的事,你說爹是不是做錯啦?」元富發滿腹擔憂的說。

  她點點頭,眼淚成串的滾了下來,一滴清落在黃土裡。



  元滄海拿著跌打藥酒,在元富發的瘀血上不斷的推揉著。

  他唉聲歎氣不斷的說:「秋水到底怎麼樣了?唉!」

  「爹,你不用擔心啦,姐姐她一定沒事的。」她也不是故意要讓老爹擔心,只是怕現在說出來,他若藏不住秘密,反倒多生枝節。

  「我怎麼能木擔心?以前我最擔心你,現在可不同了。」他雖然擔心大女兒,但卻忍不住替小女兒高興,「人家是小王爺哪,還是滄海有眼光,唉,你老爹之前得罪了他,不知道他認不認我這個丈人。」

  「老爹!」她臉紅了起來,「你不要亂說,什麼丈人呀!」

  真是的,哪有人這樣半路認女婿的呀?

  「不是呀,我是想說人家幫了我們這麼個大忙,不謝謝他過意不去。」元富發心想女兒就算當不了王妃,對方是小王爺,也不會委屈到哪裡去。

  「謝謝他是一回事,跟我又拉扯得上什麼關係,你再胡說,我要生氣啦。」

  她啷著小嘴,當真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人家是小王爺,要什麼東西沒有?要他們這種平民小百姓報答什麼?

  「好,你別生氣,我不說了,不過你要對人家客氣一點呀。」他搖搖頭,「我就不懂,怎麼你那麼生氣?」

  貝陽谷想扶他進來,卻被滄海一句不用了,重重的關上大門給拒絕。

  人家是小王爺,應該客氣點、巴結點,怎麼女兒卻完全反了過來?

  元滄海悶聲道:「誰說我生氣啦?」

  她把藥酒用力的收進藥盒,一肚子的悶,她也不知道自己幹麼這樣煩躁。

  突然,砰的一聲,有人撞開了大門,一個黑影撲了進采,看著元滄海手上的盒於命令,「東西給我!」

  練過幾年武功的元富發為保護女兒,立刻發掌攻擊,卻被他輕輕一揮掃到一邊擅牆。

  「啊!爹!」元滄海驚呼一聲,倒退一步,藥盒往下掉。

  劉一刀身體一挺,手往前疾抄將藥盒抓在手,喜形於色,但打開一看,發現裡面是三瓶藥酒和潔白的布。  

  他惱怒的將東西倒出來,又踏爛了藥盒,確定裡面沒有夾層,忍不住怒吼著,「東西拿來!」

  元滄海驚呼一聲,認出了他兇惡的臉,「是你,你殺死了伯伯!」

  而元富發則是嚇得渾身發抖,面如上色,「你是什麼人?闖到我家做什麼?」

  劉一刀冷笑著,「田蝙那個廢物,不用我動手,他也活不了多久!我知道東西在你這,交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她雖然害怕,但仍是鼓足勇氣開口,「我不知道你要什麼東西。」  

  「少跟我裝傻了!」他手一揚,用手刀切下一截桌角,威脅著,「你要逞強不交出來,就等著像這張桌子—樣!」

  「丫頭呀,你快點把東西拿出來,還給這位大老爺。」

  「爹,我真的不知道他要什麼呀。」

  劉一刀嘿嘿冷笑,「我搜過那個死人身子,找不到我的東西,他臨死之前一定是交給了別人。」

  下午阮常來找麻煩時,他也是看熱鬧的其中一個,只是他粘上假鬍子稍微喬裝一下。

  一知道田蝙被埋的地方,他立刻去將他挖出來找東西,而那群也去開棺不知死活的家丁,居然敢跟他大小聲,當然個個橫死在地了。

  可是他並沒有找到被田蝙偷走的東西,以他對他的瞭解,知道他一定藏在別的地方。

  元滄海是他臨死前最後一個接觸的人,他只能把希望放在她身上。

  「那也不見得是交給我呀!」她真是百口莫辯。

  劉一刀冷哼一聲,決定將這裡徹底的搜過一遍,女的留活口拷問,老的就不用跟他客氣了。

  「你不肯說實話,我也就不客氣了!」說完,他揚刀出鞘,對著元富發朦部刺去——

  砰的一聲,貝陽谷破窗而入,手上的短刃發揮功用,切斷大刀,所以抵在元富發肚子上的斷了尖刀,不具殺傷力。

  但元富發還以為已經被剖開了肚子,殺豬似的慘叫,抱著肚子跌倒在地,「死啦、死啦,這次死啦!」  

  「又是你!」劉一刀怒目而視,「三番兩次壞我大事!」他足一點,身子猛然往後倒退,反手一掌將門震飛,轉眼去得老遠。

  他知道他和貝陽谷的武功在伯仲之間,不想跟他多加糾纏,當機立斷立時退去。  

  看樣子他得多找幫手了!

  貝陽谷這次沒去追,他有別的想法,如果順利的話,應該是個一石二鳥的好方法。

  』都沒事吧?』他看著驚魂未定的父女倆。

  元富發已經發現自己沒事,於是拍著胸口說:「還好有你,你來得真湊巧。」

  「嗯,天意。」

  什麼湊巧?他壓根就沒走好嗎?劉一刀來襲他沒在第一時間出手,是想知道他為何來糾纏,但看見危機出現,他立刻就出手。

  「那個人一直說伯伯有給我東西,要我交出來。」元滄海一臉蒼白,「他還想傷害我爹,還好有你……」

  她忍不住哭了出采,這些事情像滔天巨浪似的,一波接著一波來襲,她都還沒有時間去回應,就又有新的事件發生。

  「沒事了。」他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道:「滄海,沒事了,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要傷害我爹爹,嗚鳴……」她哽咽著說:「我真的不知道他要什麼。」

  「我連你爹都保護,好不好?」

  「是呀是呀,最好是帶我去你的王府,那裡人多,保護起來比較夠力。」 

  「爹!」元滄海大喊,「別這樣。」  

  「我說的是真的嘛!」元富發一臉委屈又無辜,「小王爺,你說我說錯了嗎?」

  天哪,老爹怎麼這麼厚臉皮,這樣貝陽谷會怎麼想她?

  「對,你爹說得沒錯,就只有一個地方錯了。」

  「什麼地方呀?」他好奇的問。  

  「我沒有王府呀。」

  當王爺的是他爹,又不是他,他自己是有一座小築沒錯,但王府?

  對不起,他還不夠格有。

  元滄海把她和田蝙相識的過程,鉅細摩遣的講了一遍,貝陽谷聽完後皺著眉頭想了一想。  

  「那個黑衣人要的東西,應該在那乞丐手裡,所以他緊迫著不放。你是他死前最後一個接觸的人,恐怕他不會善罷甘休!滄海,他真的沒說嗎?」 

  「真的沒有。」她想了一想,「伯伯是有提到東西,說什麼他,們永遠拿不到之類的,其他真的沒有了。」

  「那麼真的有這個東西,只是你不知道是什麼而已?」他苦笑了一下。  

  如果能知道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是什麼的話,那做起事采就方便多了。

  那個黑衣人武功不錯,相信也有黨羽爪牙的,如果能引得他和阮常正面交鋒,讓兩邊都元氣大傷,他再來漁翁得利,似乎挺不錯的。

  元滄海也苦笑了一下,「我是真的莫名其妙呀,難道他要伯伯當的棉襖嗎?」

  他聳聳肩,「說不定真的是喔,他人怪,要的東西也怪嘛!」

  他們正在思索時,突然聽見當鋪裡有動靜,似乎是有人在,翻箱倒櫃。

  他們連忙衝出去看,只見當鋪的門巳倒在地上,而靠牆的架於被翻得亂七八糟,典當物有的掉在地上,易碎的已經摔破了。

  「怎麼回事?」元滄海訝道。

  「八成是我們的老朋友去而復返,他大概以為東西在當鋪裡。」貝陽谷猜測,「我幫你清一清,看少了什麼。」

  「沒關係,我自己清就好了。』她熟知典當物,稍微巡一下就知道少了什麼,」裝著珠釵的紫壇盒不見了。」

  「啊!真的少東西?』貝陽谷腦中靈光一閃,對照元滄海說的點滴,他這才想罵自己笨蛋,居然現在才想到。

  她說田蝙來當東西,那當的會不會就是黑衣人要的東西?

  「我知道了!」他握著元滄海柔軟的手,興奮的:「我都想清楚了。」

  她給他握得很不好意思,但也沒想要抽回來,只是輕輕的一笑,「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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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月光下,三具屍體俯臥在土坑邊,田蝙的墳被挖開,棺蓋飛到一邊,他的屍首衣衫不整,一副被人搜過的樣子,貝陽谷將棺蓋重新蓋好,順手將阮家那三名家丁提落土坑,一起埋掉。

  元滄海有些害怕的站得遠遠的,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三具;屍首,貝陽谷說是被黑衣人打死的。  

  她覺得很可怕,怎麼有人動不動就殺人,那不是跟阮常一樣壞嗎?  

  「好了,我們走吧。」  

  貝陽谷滿頭大汗,她拿出手絹輕輕的在他額上、頰邊按了幾按,他看著她的目光讓她猛然醒悟到,自己這麼做似乎太逾矩,連忙說:「你自己擦一擦吧。」  

  他微微—笑,伸手握住她柔軟的小手,抓著她的手替自己擦汗,「多謝了。」

  「不客氣。」她聲若細蚊,滿臉通紅的問:怎麼樣了?像你想的嗎?」

  「嗯,當票不見了。」貝陽谷說道,「都怪我沒早點想到!田蝙知道東西放在自己身上不安全,所以故意拿到當鋪典當,他在當鋪後面不走,我看是不放心東西走出他的視線,倒不是非要在那養傷不可。」  

  「那個黑衣人—開始以為他把東西交給你,是因為他在田蝙身上找不到,等到偷聽你跟我說他來典當東西時,他才想到田蝙身上有當票,所以他來搜當鋪。」

  「可是他並沒有拿走伯伯當的東西呀。」元滄海雙眼發亮,笑著把珠釵的事情說了。

  「你是說他當的是件棉襖?」貝陽谷驚道:「在你房裡?」

  還好有這個陰錯陽差,也還好滄海一開始沒說這件珠釵替棉襖的事情,不然黑衣人就會知道其中另有曲折了。

  「嗯,不過我一開始沒想到這件事。」

  「但說也奇怪,怎麼田蝙身上只有一張珠釵當票?」

  「我看到伯伯把棉襖的當票放在鞋底。」元滄海猜測道;「會不會是他沒找到?」

  「不會,棺裡的屍首鞋被脫掉了,照理說黑衣人應該知道自己要找棉襖呀!」他又想了一想,「不過或許田蝙自己換掉了也說不定。」  

  總之棉襖還在,我們快點回去看看。伯伯寧願送命也不交出來,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  

  他們立刻回到當鋪後面的居所,進入房間之後,元滄海將收藏妥當的棉襖從包巾中拿出來。

  「就是這一件了。」

  貝陽谷將那件破舊的棉襖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說實在的,如果黑衣人要找的是這東西,那還不如給他算了。」

  「會不會是我們想錯了?」她也不覺得這件棉襖有什麼特別之處。他抓起棉襖,「不管了,滄海,給我剪子。」

  「你要剪破伯伯的棉襖?不好吧。」雖然如此,她還是從針線籃找出剪子,有些猶豫的遞給了他。

  「沒關係,他不會出聲反對的啦。」他有點賴皮的說著,小心 的將縫線都剪開。  

  「咦?這是什麼?」元滄海奇怪的將棉絮拉開,指著說:「那兒還有紅線。」

  他伸手去抓,居然抓了一塊白絹出來,「是地圖!」

  她剛剛以為是紅線的地方,其實是一個紅圈,旁邊寫了小小的漕運兩個字。

  貝陽谷脫口而出,「難道這就是失蹤的漕運嗎?」

  「什麼是失蹤的漕運?」元滄海好奇的說。

  「大概是二十二、二年前的事吧。當時北邊的胡人大舉南侵,朝廷急需軍費,從富庶的江南調撥了大筆黃金、現銀經由漕運北上,不過這筆鉅資一直沒有到達京城。」

  元滄海點頭,「這就是失蹤的漕運啊。」

  「嗯,當時負責的將軍是梁先,他後來被處斬,他的副將衛保跟著黃金一起失蹤,據說漕運失蹤是他勾結賊寇做下的。」貝陽谷繼續說道:「皇上當時震怒,將所有的從官以及相關人士或斬首或流放,牽連了很多人。」

  「可是那麼多年了,這地圖會跟當年的事件有關嗎?」

  他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不過有個方法可以確定,就是去把它找出來。」  

  「可是……」元滄海拿起地圖,「不知道這是哪裡。咦,這裡怪怪的,你看。」 

  「嗯,有撕邊的痕跡!啊,應該還有!」

  於是貝陽谷又埋首拆衣,找出了九張地圖,這下山川河流都很明顯,一看就知道是哪裡了。 

  「嗯,這在江南一帶,揚州錯不了。」

  「我明白了。」元滄海肯定的推測,「—定是分贓談不攏,所以他們先把黃金藏起來,畫了藏寶圖分成十份保管,地圖不完整就沒人找得到。」 

  貝陽谷笑道:「呵呵,滄海,那運寶藏去埋的人知道吧?」

  這麼大一筆數量的黃金白銀重量驚人,絕非幾人之力可為。

  「說的也是,噢,我又想錯了。」

  「不,其實也有可能。藏寶的人可能將帶去的人全殺了,他制完這幅圖之後分成十份,為了不讓事情洩密,應該也作了些防範。不過我們猜這些都投用,反正也不會知道。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元滄海看著那幅地圖,歎了一口氣。 

  「當作不知道。」他笑著說:「滄海,你手比較巧,把東西全塞回去把衣服補好吧。」

  她奇怪的問:「為什麼?」

  「為了讓你生活寧靜呀。」貝陽谷直瞅著她,「你知道嗎?自從認識你之後,我天天都睡眠不足,說真的,我快累斃了。」

  「誰叫你這樣做!」她愣道:「又關我什麼事?」 

  「你麻煩事那麼多,我要是不看著點,那還得了?」

  元滄海總算知道了,為何每次她有難,他總會適時出現,那並不是巧合,而是他的用心。

  但是為什麼,他要對她用心呢?

  是因為,他對她動了心嗎?  

  元滄海對自己的這個推論,悄悄的臉紅了。

  真傻呀!怎麼能因為自己對他情懷暗生,就覺得對方也是同樣的情形呢?

  他說她害他睡眠不足,難道他就不曾害她輾轉反側難眠嗎?

  「可惡!」劉一刀在黑夜的樹林中發出狂吼。

  「看樣子不找幫手是不成的了。」

  他原本的計劃遇到了一點小小的阻礙,害得他想要獨吞的心願落空。  

  這麼多年來的心血就要落空,他怎麼能甘心呢?

  決定了,讓他們來替他出力,之後再想辦法除掉那些廢物。

  反正那些土匪的腦袋全加起來也沒他靈光。

  先把黃金找出來再說,他可不想像那些笨蛋寨主,成天只會擔心別人覬覦自己的藏寶圖。

  要不是田蝙壞事,將他好不容易說服各寨主拿出來的藏寶,圖偷走,根本就不會有這些麻煩。

  那個小王爺主番兩次壞他的事,跟他娘一樣都是天殺的罪大惡極。

  氣死他了,這次得來個大軍壓境,不用人梅戰術不行了。

  貝陽谷得罪的人並不只有劉一刀而巳,阮常也已經透過關係,一狀告到逐北王府去了。

  在書房裡,逐北王貝樂才送走了宋相國,他雖然是武官出身,但卻有著讀書人的斯文和溫和。

  「真是的。」他搖著頭輕歎,「原來陽谷是跑那去胡鬧了。」

  「王爺。」凜國公主皇甫晴文跨過門檻,說道:「你別理他,我相信陽谷絕非仗勢欺人、倒行逆師之徒。」

  說她的寶貝兒子到東羅城去擾民,破壞店舖民生,還將人打成重傷,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宋相國來訪,她雖然沒有出來,但是他的來意和說詞,通通都由僕人傳達到她耳裡。

  所以他前腳一走,她後腳立刻來了。

  「我也想相信陽谷不會如此亂來,不過……」貝樂又歎了口氣,「唉,我看宋相國也不至於冤枉了他,說不定這事是有,只是不像他說的如此嚴重。」 

  「王爺,雖然我對剛谷突然就比勤書帶一名,說是未婚妻的女子回來很不滿意,」皇甫晴文對自己的兒子很有把握,「但宋,相國說的我一個字也不信。」

  「公主,我看這樣不是辦法,還是讓他早點回來才是。」貝樂有點頭痛的說:「元姑娘的事總得弄個清楚。」

  「王爺你別擔心,我讓書豪過去說說,那姑娘看來也識大體,應該會知難而退。要是她不懂事,我也只好幫點忙了。」

  「書豪過幾日就要上任,正忙著整理行囊,這節骨眼你還讓他辦事?」

  皇甫晴文笑著說:「誰要他是陽谷的姐夫?小舅子闖了禍,只好姐夫來幫忙了。」

  「就怕陽谷回來問起,不好交代。」貝樂煩惱的皺起眉,「公主,我看這事就先別管,先叫陽谷回來再說。」

  「他要是叫得回來,就不會讓你煩惱啦。」她太瞭解自己的兒子了,「他長這麼大,可曾闖過什麼禍?放心吧,我相信他有分寸。」  

  「依我看呀,這元姑娘的問題大過宋相國。我呀,是絕不能接受平民媳婦兒的。」

  「這一點陽谷他很清楚,還這麼做,我看是存心要跟他娘我示威。」她搖搖頭,「我要他多跟羽雲郡王親近,恐怕他是心裡不願意,故意弄個未婚妻來的。」

  「公主,其實婚姻大事,孩子們喜歡就好了,我們少管一些,也少些煩惱。」

  「你就是愛擔心!你怕我幫孩子們作主,他們會怨我嗎?你看行雨、停雲和瓏霧,不都過得很好?」

  這三個女兒,雖然只有行雨是她生的,但每個婚事都由她作主,過得都很幸福美滿。

  因為她捨不得女兒,因此雖然已經嫁了,卻還是留著女兒、女婿都住在王府裡。

  一大家子天天見面,感情好得不得了。

  貝樂點頭,但仍微帶憂慮,「但是陽谷不比行雨和停雲,我看……」

  「不用你看了,聽我的就對了。」皇甫晴文一如往常,不管在皇宮還是王府,她都是如此強勢。

  她不接受平民媳婦,就絕對不會改變想法。

  「王爺。」總管恭敬的立在書房外,等他們夫妻說完話才出聲,「小王爺有信回。」

  「快拿來。」

  貝樂接過來一看,啊了一聲,「怎有可能?」

  失蹤的漕運,讓他找到了?

  阮常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整筐的人參補品羅列在地,成排的良醫站在一旁,笑嘻嘻的貝陽谷立在中間,這都是真真實實的,而那個小王爺說的話讓他徹底的傻了眼。

  帶了良藥和神醫來幫天祥治傷?這其中一定有圖謀!他怎麼會突然那麼好心?

  難道是他賄賂宋相國的那筆銀子生效,所以他來請罪了?

  貝陽谷恭敬一揖,「阮老爺,前幾日多有冒犯,真是抱歉,不知道貴公子身體如何,有沒有起色?」

  他不知道他的來意,於是哼了一聲,「多謝關心,橫豎是死不了。」

  貝陽谷再道:「阮老爺,我們又不是真有什麼深仇大恨,不是嗎?我這次來,是要請你幫個忙,如果不肯沒關係,我馬上就走。」

  「我能幫小王爺什麼忙?你武功高強、身份尊貴,辦起事來無往不利,人人都要讓你三分,哪需要我?」

  哼哼,原來是有求於他,難怪會把姿態放低。

  阮常一想,雖然他幾次讓自己沒有面子,又損了一些產業,但說起來倒真沒有深仇大恨。

  跟這小王爺當朋友總好過當對頭,再說起因也是自己兒子不好,覬覦人家的馬,才意起風波。

  否則這小王爺也不會想找他麻煩吧?

  他要不大氣一點,趁這個機會把梁子揭了,有這個小王爺一直找麻煩也心煩。

  「阮老爺這麼說就錯了。」貝陽谷搖頭笑著說:「總有我辦不到,需要眾人相助的事。」

  「如果能幫到小王爺,我當然義不容辭,但要是無能為力,我也只能說抱歉了。」  

  貝陽谷笑道;「這事說來緊要,換個地方談吧。」  

  於是阮常將他帶人密室,聽他說出請求,不由得嚇了一跳。

  「你是說那筆漕運?小王爺別開我玩笑了,既然有消息,為何不發自己的人馬去挖掘,而要我幫忙?」

  貝陽谷解釋著,「那是朝廷的,我又不是不要命,怎麼能派官兵去起?那筆數量實在太大,不拿對不起自己,又不能讓朝廷知道,想來想去只有拜託你了。」

  阮常想,那乞丐雖然打傷自己愛子,但他也已經死了,留下的這筆寶藏的確很令人心動。  

  他看了貝陽谷一眼,冷笑了一下。

  難怪他要親自上門來示好,如果沒有他出人幫忙,他要以一人之力起出財寶實在辦不到。

  「我怎麼知道這藏寶圖是真是假?」

  「我也不知道呀,只是我的推測,但如果是假,又怎會有人搶奪?」他把黑衣人三番兩次來找的事也說了。

  阮常還有疑問,「既然如此,怎麼你不直接跟他合作就好,卻要來找我?」

  「若那個黑衣人是能夠合作的,那乞丐又怎麼會死?」貝陽谷分析著,一,阮老爺,你因我的後台讓我三分,別人可沒你這氣量。」  

  「我一來怕死,二來怕麻煩,想來想去,還是阮老爺你最合適。」他微微一笑,「我不是罵你,不過我想你應該有興趣才對。」

  阮常一聽有理,「我是有興趣,若真有此寶,怎麼分?」 

  他伸出手比了個五,「這寶藏起出來之後,我們一人一半。」

  「嘿嘿,小王爺,不是我貪心,我手底下的兄弟個個要分,你可只有一人,佔五成似乎有點多了。」

  「這藏寶圖是我的,分你一半是因為有風險,得要勞你的駕對付黑衣人一掛。」他哼了一聲,「否則就只有我七你三了了。」

  「小王爺你真狠,我帶兄弟去拚命,你涼涼等著發大財,要一半我是不同意的。」

  「誰說我涼涼發大財?阮老爺,我不是信不過你,不過凡事總是自己在旁邊看著比較好,我當然一起去。」貝陽谷笑著說:「阮老爺的名聲如何,我自然是知道,不看著我總是不放心。」

  他這麼一說,阮常又更信了幾分,「小王爺如此愛財,私吞朝廷的銀兩,恐怕人品也沒高到哪裡去。」

  貝陽谷嘻嘻一笑,「誰說那是朝廷的?不知道是誰把數百萬兩黃金、白銀扔在那,不湊巧讓我找到了而已。」

  阮常知道他這麼說是不想擔罪責,萬一有麻煩,他也會推說不知那是官銀。

  連退路都想好了,看樣子是真的決定這麼幹了。

  他就說嘛,這世上哪有人不愛金銀財寶的呀!

  「阮老爺,現在大家在同一條船上,你可別突然反悔,害苦了我。」

  「當然不會。」他哈哈的笑,非常的暢快,「我才怕小王爺反悔。本來說要五成,又改成七成了。」

  貝陽谷也跟著哈哈笑,「我絕不反悔,不會多佔了你的份。」

  他想的才不是如何多分一些,只要能將這傢伙踢進大牢,他就開心得不得了。

  搶劫漕運這個罪名夠大了。

  阮老爺呀,你也別怪我陷害你,誰叫你自己愛錢呢?

  



  燦燦的繁星掛在子夜的天空,柔和的月光有如水銀般鋪在大地。

  搖曳的花影投射在地上,兩個修長的人影靠得很近,因為他們是面對面站著。

  「我明天就走了。」貝陽谷聲音低低的,「你要自己小心一點。」

  那個寶藏把人都引走,滄海的安全應該無慮,但他還是擔心,派了人手暗中保護。

  還好順天到這裡才八百里,快馬加鞭不斷換馬也只要一天多就到,所以他才能安排得這麼快。

  「嗯。」元滄海一臉擔心的說:「你也要小心,他們個個都不是好人,我怕你吃虧。」

  雖然知道他的計劃應該不會出錯,但想到他要親自去做,她就忍不住擔心。

  「我哪裡會吃虧?」他信心滿滿的,「他們才要擔心。」

  她—笑,「是呀,跟你在一起是他們吃虧多。」  

  「那你也跟我在一起,你吃不吃虧?」他開玩笑的問著她;「你呀,當初還說要拜我為師,難道是喜歡吃虧?」  

  「誰喜歡了,你已經把我想做的事做完了,拜不拜師好像不重要了。」

  「那我真是太笨了,平白被你利用。」貝陽谷一臉後悔莫及的樣子。

  「我沒有利用你啦!」她急著辯解,「我才沒想過呢,只是事情就那麼湊巧。」  

  她好怕他這樣誤會她,急得眼淚都要飆出來了。

  「不是湊巧,是我自己來的。滄海呀,你以為我沒事都在管閒事嗎?」他輕歎了一口氣,「你怎麼那麼遲鈍呀?

  「我要不老跟著你,看到你有麻煩就出來當英雄,你怎麼會想報答我?」貝陽谷說得飛快,一口氣都不停,「你要是不報答我,那我怎麼帶你回家,我不帶你回家,又怎麼拜堂成親?」

  「什麼呀?」元滄海一臉的不解,開始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呀?」

  「我是說,你什麼時候才要以身相許啦,一般人救美一次就能得到那種報答,我已經救了你不知道幾次了,也該有那種報答了吧?」

  「你!」她瞪著他,神經病!我偏偏不要。」

  居然要她以身相許,把她當成什麼樣的女子呀?

  看樣子他常常用這招來叫人以身相許,也不知道拐了多少女人,她想到就氣憤。  

  「你怎麼這樣呀!」他不平的道:「你不是說要報恩嗎?」

  「大恩不言謝,你給我的恩惠太多,所以就算了。」她火大的揮了下手,「走開啦,我要進去了,懶得理你。」

  「滄海!」他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懷裡,「你這樣不行喔!」

  「不行你的大頭!別以為你這次能夠得逞,別的女人或許感激你,就、就跟你……」她漲紅臉,遲遲說不出顛鸞倒鳳那種事來。

  「喂!你開什麼玩笑呀?什麼別的女人?又關別人什麼事呀?現在是你欠我,又不是別的女人欠我。」他威脅著她,「你要是不嫁給我的話,我就硬逼你嫁給我!」

  嫁給他?她瞪大了眼睛,腦袋完全亂成一團,他叫她嫁給他他的以身相許是要她做他娘子,不是風流一夜之後走人的那一種。

  她、她完全給人家誤會了啦!

  元滄海又是覺得丟臉、又是覺得害羞,但更多的是喜悅。

  「呸呸呸,好不要臉,什麼我不答應你才要硬逼我?難道你現在不是在硬逼我嗎?」  

  貝陽谷理直氣壯的頂回去,「現在?哪裡是呀!」跟著他語氣一軟,「現在是在求你,滄海姑娘,你真的該報答我了啦。」

  「好!」她踮起腳尖,火速的在他頰邊印上一個香吻。

  貝陽谷愣了一下,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親他?她主動親他?他第一次感到暈頭轉向,開始瞭解什麼叫做飄飄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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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貝樂騎在馬上,遙望著火紅的夕陽逐漸消失在山的那一頭。  

  他久未披掛的戰衣濺滿了鮮血,跟在旁邊的是略帶倦意的貝陽谷。

  父子倆經過一番浴血苦戰之後,終於將這一千兇徒全數擒拿,而失蹤多年的漕運黃金、銀兩也已經全數起出。

  貝樂接到兒子的消息之後,立刻帶領大軍南行,在化名劉一刀的衛保率眾圍殺阮常人馬之時趕到,以優勢的兵力取得勝利。

  「真沒想到衛保居然還活著,只可惜讓他給逃走了。」貝樂擔心的看了兒子一眼。

  「衛保這人狡詐又陰險,今日讓他逃脫,唉,恐怕後患無窮。」 

  「爹,你別擔心啦。」貝陽谷倒是樂觀,「我設計得了他一次,難道害不了他第二次?」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擔心。」貝樂說道:「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呵,有什麼關係?這樣才不會活得太無趣。爹,你不用替我擔心啦。」  

  他笑了笑,「我何必替你擔心?你找回了失蹤的漕運黃金,功勞大得很,前途無限。」  

  「這不是我找回來的啦。」貝陽谷連忙解釋,「該賞的另有其人。」

  「是這樣嗎?不要緊,我上報皇上的時候,也記他一筆,這人是誰呢?」

  他有點不好意思的又笑了笑,「其實也不是外人,就是我未婚妻啦。」

  貝樂一呆,隨即道:「陽谷,我是不反對你自己決定對象,不過你娘很有意見。」

  「我知道呀。」他笑咪咪的回答,「不過我不打算讓步就是了。」

  「我不希望因為你的婚事吵得府裡雞犬不寧。」貝樂提醒他,「你娘覺得元姑娘出身寒門,所以配不上你。」

  「我知道。」他一點都不擔心,滿不在乎的說:「不過我不擔心,反正你有辦法。」  

  貝樂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奇怪的道:「我?」

  他幾時有辦法改變固執的公主的想法?

  東羅城今天充滿節慶的喜樂,歡喜的百姓敲鑼打鼓,在家門口放起了長串的鞭炮。

  每個人一改往常提心吊膽,不敢高談闊論的樣子,大大方方的在街頭巷尾說著被阮家欺壓的惡氣。

  阮家門前那耀武揚威的旗幟,如今顯得垂頭喪氣。

  人人都知道阮常和一干手下,通通都給關人了大牢,雖然大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都一致認為一定是貝陽谷之功。

  因此當他再騎小白龍進入東羅城時,受到了熱烈酌英雄式歡迎。

  當他終於到元滄海家時,身上掛滿了綵帶、花圈,還好熱情的「烈火紅唇」他拒絕得快,不然可能會被胭脂抹得面目全非。

  「原來是小王爺來啦!」元富發喊得震天價響,一臉討好,「真不巧呀,丫頭出去了呢!」

  「到哪去啦?」他得把身體壓在門上,外面那群人才不會衝進來。

  他明白他們的感激之心,但意思到了就好,這麼熱烈的舉動他招架不住。

  貝陽谷是想來抓元滄海就走,沒想到卻撲了一個空。

  「她到西羅城去辦點事,很快就會回來了。」元富發接著滔滔不絕的道:「小王爺呀,不是我自己愛吹牛,我們家丫頭又勤勞又愛乾淨,刺繡縫補她都行,煮飯熬湯更難不倒她,而且脾氣好,個性乖巧溫和,樣貌更是……」

  「行了,你到底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雖然說滄海是有那麼好沒錯,不過謙受益滿招損嘛,還是不要太招搖得好。

  「我是說小王爺你看到了吧?阮家倒了,財神當鋪也被官府封了,還好後面這間屋於是我自己的,否則我跟丫頭就得睡街上了。」

  貝陽谷一笑,「重點是?」

  他搓著手,一臉奸笑,「我是想做點生意,不知道小王爺你有沒有興趣?」

  果然,他就知道這個連名字都想發財的准丈人,一定是衝著白花花的銀兩來的。

  「當然有,你說吧,你想做什麼生意?」

  「我是朝奉,理所當然自己開當鋪兼作老闆最好。」他笑著說:「我自己有些積蓄,不夠的再讓小王爺投資,你說怎麼樣?」

  「我可不是在跟你要錢喔,這是合作開店嘛!以後當鋪賺了錢,當然會分紅給你。」

  「呵呵,我看難哦。」

  他倒不是擔心當鋪不賺錢,而是要小氣成性的元富發分紅給他,才是難事。  

  「不難的,回本很快,絕對不會讓你後悔。」他拍著胸脯保證,一副沒賺錢要去切腹的堅決樣。  

  貝陽谷忍不住好笑,「你說吧,你還差多少?」

  「我算過了,要開傢俱規模的當鋪,沒有一萬兩白銀恐怕不成。」他突然神色扭捏起來,「小王爺呀,你別說我存心佔你便宜,有錢的人多出一些,理所當然嘛!」

  「是,你說的沒錯。」他點頭,「你到底還不夠多少,我都拿出來就是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頭。  

  「嗯,還差一千兩是嗎?」那還好嘛,又不多,就算賠光了他也不會心痛。

  元富發搖搖頭,「不是。」

  「那就是一百兩嘍?」

  「也不是。」元富發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現在就剩一兩,我運氣不好嘛!不是相公就是被劫胡,沒有一次不放槍。」他把手舉起來,「以後,我開了當鋪,絕對不要打馬吊了。」

  「……」貝陽谷突然覺得他被坑了。

  他的准丈人比土匪還狠哪,八成年輕時幹過這勾當,不然他的行徑跟搶劫沒兩樣,居然臉不紅、氣不喘的干了。

  元滄海手裡提著繡籃,輕盈的走在小徑上。

  她幫貝陽谷的短劍做了個劍套,上面繡的是小白龍,所以她特地到西羅城去找配線。

  因為買到合用的,她非常開心,腳步輕快的回家。

  阮家垮了,那個黑衣人也不見了,她總算不用天天擔心。

  但是說不擔心,其實她還是有點心煩。

  她開始懂得姐姐等待的心情了。

  她很怕貝陽谷會不會一回去,就把她拋在腦後,不再來了,他會不會忘了說要娶她為妻?

  這些不好的想法常常會鑽進她腦海中,但她總用對他的信任把它們趕走。

  「他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熟悉的馬蹄聲伴隨著熟悉的人影印人眼簾,她滿臉的驚喜。

  「你回來了!」

  她扔下繡籃,興高采烈的往前飛奔。

  「滄海!」

  貝陽谷也跳下馬背,張開雙臂迎向她。  

  他們的距離逐漸縮短,堅定的朝心所屬的方向奔去。

  當他們終於擁抱在一起時,他們都覺得這是天底下最快樂的一刻。

  元滄海不懷疑對方的心意,貝陽谷也覺得沒必要問。

  因為他很有自信,也非常確定,她跟他有相同的感覺。  

  他們的默契,在隔著門簾應答的那一刻,就已經建立。

  「你終於回來了!」她摟著他的腰,將頭枕在他的胸膛,用最安心、最滿足的口吻說著。

  「嗯,我們回家吧。」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元滄海死心塌地的跟著貝陽谷,她甚至不問,哪裡是家的方向。

  貝行雨意興闌珊的玩弄著花瓶裡的花,這個枯燥的長日午後快把她逼瘋了。

  她一向好動,關在房裡兩個時辰就會氣悶,現在一關就是十天半個月,她悶到頭上要發草了。

  「早知道就不懷孩子,怎麼這麼麻煩呀!」她忍不住跟婢女們抱怨。

  因為她有小產的跡象,所以御醫忙著幫她安胎,而凜國公主更是時時盯著,不讓她有出門的機會。

  她被這個肚子煩得沒一天開心,要是乾脆流掉也就算了,偏偏愛掉不掉的,害她得安胎好像坐監。

  婢女們笑著說:「郡主無聊,不如打打馬吊吧。」

  貝行雨雙眼發亮,連連點頭,「好呀、好呀!」

  她最喜歡打馬吊了,沒事摸個幾圈消磨時間兼鬥智,「趕快把我的牌搭子找來。」

  之前跟停雲和瓏霧老是三缺一,娘親又愛打不打的,跟她打馬吊有夠悶。

  還好秋水來了。

  她長得漂亮,人又聰明,看了幾次就上手,要不是娘親反對得很,她倒覺得這個弟媳很不錯呢。

  過了一會兒,秋水先到了,還給她帶了一束早開的香花和幾本書給她解悶。

  「好秋水,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貝行雨笑著說:「還好有你。」  

  元秋水微微一笑,「快別這麼說,我到王府來,多虧郡主照顧我。」 

  「呵呵,那是我娘叫我盯著你,你別介意呀,一開始我倒真看你不顧眼呢。」

  多虧了打馬吊這件有意義的事,讓她對秋水改觀。

  打馬吊的過程中可以看出一個人品性如何,而秋水的好可是連挑剔的停雲都說讚的。

  她笑著搖頭,「郡主是快人快語,我怎麼會介意?」

  「可惜娘親很固執,我說了幾次你的事,她都不允。」貝行雨遺憾的說。

  元秋水臉上閃過一絲愁容,但很快又恢復笑容,「如果不能留,我也認命,我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

  她知道杜書豪沒有負心薄悻,那就足夠了。

  她知道他有他的難處,她絕不願他為難,而郡主雖然嬌生慣養,但卻是個好人。

  郡主對杜書豪霸道蠻橫,也是因為愛他,所以她不願因為自己破壞了郡主的幸福。

  這些日子的聚首,已經足夠她一輩子回憶了。

  這個時候貝停雲和貝瓏霧也興致勃勃的來了,一場方城大戰熱熱鬧鬧的展開。

  四個女人大戰正激烈,完全沒發現甫歸家的貝陽谷已經揚起了一陣風波……。

  「什麼?!」 

  皇甫晴文吃驚的打碎了手裡的杯子,因為讓僕人都退下了,所以沒有人來收拾。

  她也不管,用腳將碎片掃到旁邊,嚴厲的問:「王爺,這事你也知道?!」

  「才知道沒多久。」他苦笑著承認了。

  他也是掃寇那一天才知道,原來元秋水是杜書豪的未婚妻。杜書豪苦澀的說:「娘,這都是我的主意,請別怪爹。我早有未婚妻,我絕不願負她,當日黃榜之下我也說了,可是你執意不理呀!」

  「我不怪王爺。」她凌厲的瞪著貝陽谷,「倒是陽谷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將你姐夫的人,謊稱是自己未婚妻送進府來。」

  「呵呵,我讓姐姐看看秋水是怎麼樣的人呀,她瞭解她之後,應該比較能接受。」

  「你給我住口!」皇甫睛文生氣的怒斥,「你姐姐不允許她的丈夫有第二個妻子,你是知道的,為什麼又給我做出這事來?」

  『娘,你沒弄清楚吧?是元秋水與書豪有婚約在先,還有婚書為證,你恃強硬嫁,本來就有那麼一點點……嘻嘻,不對。」

  「你還給我笑!」她火大的瞪著他,「宋相國來跟你爹告你,你娘力挺你,你倒好,反過來打我一耙呀!」

  「我哪有呀,我只是說,於情於理,書豪對秋水都該負責。」貝陽谷試著和母親講道理,「娘,你自己都說男人三妻四妾是常理,為什麼在自己女兒身上就不是常理?」

  切,他爹還不是有兩個側王妃,不然停雲和瓏霧是哪冒出來的?

  「嗟,你這個孽子給我弄清楚!」她氣呼呼的指著他的鼻子,「我可沒這樣教你姐姐,不許你姐夫娶小的人是我嗎?」

  既然元秋水不是他的未婚妻,她就比較沒那麼生氣。

  是杜書豪的小妾就無關緊要了,她在意的是寶貝兒子棄公主不要而就貧女呀。

  「這麼說來,你是不反對秋水以姐夫側室身份留下來嘍?」

  皇甫晴文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多謝娘!」杜書豪欣喜若狂,但是心裡的壓力卻沒絲毫減輕。

  他愛秋水,但也不能失去行雨,他貪心的希望能有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可以使他兩者皆得。  

  他知道自己不好,不該愛著兩個女人,但是他也沒有辦法控制如此多情的自己。

  「別謝得太快。」貝樂提醒他,「真正的難關在行雨那裡。」

  他很瞭解自己的女兒,她既然要丈夫好好待她,心裡只有她一個,當然不會輕易讓步,讓他娶秋水入門。

  貝陽谷笑了笑,「所以才要娘親幫忙呀。」

  所有人都把眼光看向皇甫晴文。

  「看我幹麼?我才不管這事兒。」雖說當初是她明知杜書豪有未婚妻,卻還強將女兒嫁給他,才惹出這事。

  但她一點都不認為自己得因此負起責任解決這件事。

  她太瞭解自己的女兒,她表面不說,心裡卻深愛丈夫,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再說她現在有孕在身,她也不想讓她過於心煩或生氣。

  「公主,行雨從小就聽你的話,要說誰有辦法改變她的心意,也就只有你。」貝樂開始拍起馬屁,「你是家裡的女諸葛,一定有辦法的。」

  「是呀,娘。」杜書豪也附和,「我求求你,只有你能救我了。」

  皇甫晴文仔細想了想,是有了一個主意,只不過她不願意就這樣說出來。  

  她看著貝陽谷,「我是有法子可救,不過我不想說。」

  「娘,你那樣看我,好像在算計我,好可怕喔。」他拍拍胸口,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樣。  

  「那你怎麼不問我是什麼法子?」

  他無奈的說:「我是很想問呀!不過我怕問了之後,是我要付出代價,是我要倒大楣,所以我不敢開口。」

  「哼哼。」她笑而不答,一副等人來求的模樣。

  「陽谷;你就幫幫我,問問娘有什麼辦法吧。」杜書豪只差沒跪下去了,「算我拜託你。」

  「好吧,我就好人做到底。娘,你有什麼辦法?」

  「我能有什麼辦法?不過既然我這聽話的乖兒子問了,我就只好想一想了。」

  哎呀,聽話的乖兒子!  

  貝陽谷忍不住渾身發毛,看了父親一眼,貝樂也覺得好可怕,差點要叫兒子快逃,不過還是忍耐住了。

  「公主,你就說吧,看書豪急得像什麼似的。」

  杜書豪連忙點頭,差點要把頭點斷了。

  「我是有個十全十美的辦法。她得意洋洋的說,「不過得大家配合著,相信萬無—失。」

  他們異口同聲的開口,「那快說呀!」

  「不行。」她哈哈笑了,「我這法子要留著,等陽谷成親那天才說。」  

  「什麼呀,娘,你好無聊喔,那我要是一輩子不成親呢?」

  「那你姐夫就哭一輩子吧。」

  看到杜書豪懇求的雙眼,貝陽谷笑著說;「那好吧,我就去成親好了,明天給你一個媳婦。」  

  「沒那麼容易,」皇甫晴文提出重點,「我的媳婦我自己挑,怎麼樣?」

  「哇,那我多吃虧呀?」他連忙搖手,「不行、不行,沒有人會肯這麼犧牲的。」

  「談不攏?那我走嘍?」她語帶威脅看著他,「對了,我可沒答應要保密,我這就去跟行雨說。」

  「來這招!娘,你這樣很沒晶,太不人流了。」貝陽谷哇哇大叫,「好過分喔。」

  「我不管,你想清楚沒有?」

  他想了一想,「好人真難當,好吧,不過這條件得改一改,你得先幫姐夫和秋水,之後我才要完婚。」

  「那有什麼問題?」她心花怒放的說:「你放心,娘一定找個公主或郡王給你當娘子。」

  她明天就去跟皇帝弟弟說,侄女輩的當然不行,不過公主、郡主多得是,隨便一個都成。

  當然,如果皇帝覺得好的話,羽雲郡主是最好的人選了。

  貝陽谷喃喃叨念著,「就是這樣我才不能放心的。」

  「謝謝你了。」杜書豪感激不盡,差點落下書生淚。

  「沒關係啦,別放在心上。」

  還好他早知道娘會趁機要脅,已經安排妥當,總算不會吃虧。

  他小聲的說:「你真要謝我的話,就幫我一個忙。」

  「一定幫!」杜書豪斬釘截鐵的回答,「絕對幫。」

  「你不是要到山海衛嗎?」貝陽谷笑道:「東羅城裡有家當鋪,現在還不知道叫什麼鋪子名啦,不過朝奉姓元,是個死要錢的胖子。」

  姓元?胖子?「難道是……』

  他眨眨眼,「沒錯,就是。幫我個忙,多關照一下他的生意。」

  「那是一定的。」

  雖然這個丈人見高拜、逢低踩,又愛錢又勢利,但總還是秋水的爹,他是應該孝順的。

  貝陽谷幾乎所有事都料到了,但他卻沒料到,元富發此時 正高高興興的上京來。  

  他打算在王府對面開一間王爺親家當鋪,有王爺光芒的庇佑,生意一定會好得嚇嚇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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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3 00:12: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貝行雨坐在窗下,看著外面的細雨,愀然不樂。

  滿屋子的藥味讓她眉頭深鎖,從一睜眼到現在,她不知道歎過幾次氣了。

  她要怎麼去開這個口呀?

  叫弟弟把未婚妻讓給她?哎唷,她說不出口啦!

  「都是你不好!」她走到杜書豪床邊,再歎了一口氣。

  他正因為吃了藥而昏昏沉沉的,似乎也沒注意到她的抱怨。 

  「平常好得跟什麼一樣,怎麼一生起病來就這麼厲害?」

  貝行雨煩惱的蹙起眉,「師父說你這病是遇煞而起,得找個貴人幫你解,誰知道那麼巧,偏偏就秋水的八字最合,你叫我怎麼去跟陽谷開這個口呀?」

  她雖然痛恨男人花心,但遇到這種事,也沒辦法堅持不許丈夫娶小。

  她那個孩子最後還是沒保住,御醫說她的身體不適合懷孕,她也鬆了一口氣。

  雖然她深愛丈夫,但想到要受那十個月的苦,還有生孩子的痛楚,她就有點反感,想著如果要傳宗接代,可能得讓別人代勞了。  

  秋水人不錯,更難得的是跟她合得來,打馬吊的默契十足,如果能當姐妹,幫杜書豪生孩子,也是件不錯的事。

  偏偏她是弟弟的未婚妻,這叫她怎麼說得出口呀?

  雖然娘親大力主張不用管陽谷,直接就讓秋水嫁書豪為妾,不過她一直在猶豫。

  她當然巴不得秋水嫁書豪呀。

  可是她得顧慮著秋水肯不肯,抑或是陽谷肯不肯。  

  拆散人家這事她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已經做過一次,現在絕不能再做第二次。

  她不知道杜書豪原來是有未婚妻的,直到去年上香回來,聽到守門人說有女於上門找他,自稱是他的未婚妻,但被他們趕走了。 

  她幾次用言語試探他,他都閃爍著迴避,一開始她還以為他是因為飛黃騰達,所以背棄了原本的未婚妻,心裡有愧所以絕口不提。

  前幾天她才從娘親嘴裡知道,當初她歡歡喜喜的當新娘時,新郎卻是高喊著已有妻室,而被硬押拜堂。

  「唉。」她並不是不講理之人,為什麼他不對她言明呢?

  她心疼的看著丈夫那汗濕的臉,拿著手絹輕輕的擦著,「你一定要好起來呀,書豪,雖然我平常常扭你耳朵,咬你胳膊,可是我心裡其實是對你好的。」  

  「我不知道娘逼你娶我,唉,你心裡一定很氣吧?可是你又對我好,現在你生病了,我真是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說到後來,她語帶哽咽,眼圈泛紅。

  裝睡的杜書豪心中激盪,忍不住就想跳起來將一切全盤托出。  

  娘親的辦法的確有效,但卻令他滿心羞愧,為了秋水,傷了行雨,他也不願意見到這樣的情景。

  他睜開眼睛,激動的低喊,「郡主!」

  「郡馬,你別說話,好好休息。」她的小手在他胸前輕拍,溫柔的哄著,「好好的曰覺,病才會快快好。」

  「我……」他眼裡有淚,「郡主,我想跟你……」

  『噓。」她輕輕的道:「很不舒服就別說了。」看他眼裡有淚,她還以為他是難受得受不了。  

  杜書豪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胸口彷彿塞著一大團棉花,難受板了。

  難道他和秋水的事就要這樣瞞著行雨,心裡有愧的過一輩子,還成天提心吊膽東窗事發該怎麼辦嗎?  

  「郡主,小王爺來了。」

  丫頭才剛通報,貝陽谷就已經走進來了,「大姐,你找我呀?」

  他這是明知故問,娘親已經說動了她,所以他早知道她要他來,說的應該是要叫他將秋水拱手相讓的事。

  呵呵,他就先裝出不肯、勃然大怒的樣子,最後為了親情忍痛割愛,大功告成之後,再到臥湖小築跟滄海吃晚飯。  

  多美好的一天呀。

  「我們出去再說吧。」她輕聲安撫著丈夫,「你好好休息,我待劊L再來陪你。」

  杜書豪點頭,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貝行雨拉著貝陽谷到花園裡,看左右無人才開口,「陽谷,我問你,你覺得姐姐對你怎麼樣?」

  「很好呀。」只不過愛扭人家耳朵而已。

  「那現在姐姐有難,你是不是應該幫忙?」她飛快的接下去說:「你姐夫生病,看了這麼多大夫都不好,娘認識的那個大師說……」

  他一邊聽一邊忙著點頭,臉上還要擠出驚訝、不信、憤怒的表情,真是累死他了。

  「我是厚著臉皮跟你要人來了,你怎麼說?」

  他一口就拒絕,「當然是不行!」

  她眉毛一豎,生氣的揚高音調,「想都沒想就說不行?你……」

  他看她手抬起來,還以為扭耳神功又要發揮,連忙護住雙耳,誰知道她卻是掩面哭了起來。  

  「我知道這是不情之請,我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可是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難道你不能救你姐夫一命?」  

  看她如此可憐心急的模樣,貝陽谷心中生出了強烈的罪惡感。

  娘就沒有溫和點的辦法能想嗎?看一向強悍的行雨急到痛哭,他還真是過意不去。 

  「咦,是秋水!」貝行雨一個抬頭,看見元秋水一個人在園中漫步,臉上掛了兩行淚水,神情有些恍傯。 

  於是她跑過去喊她,「秋水!」  

  元秋水回過頭來,一看是她,連忙擦了臉上的淚,笑臉迎人,「郡主。」

  「你怎麼哭了?是誰欺負你呀,快告訴我,我替你出氣去。」

  貝陽谷說道;「沒人欺負她啦!」

  元秋水也搖搖頭,「嗯,是眼睛進了沙而已,我沒哭。」

  杜書豪一病不起,行雨天天焦急寫在臉上,她雖然關心至極,卻不能探問,當然只能天天以淚洗臉,求神保佑他快好。

  貝陽谷趕忙說:「對啦,大姐,我們去那邊談我們的事,秋水還是進屋去好了。

  因為秋水來了之後,跟姐姐相處極好,因而生出了退讓不再強求的念頭。  

  但他怎能讓她如此退開,他不想讓滄海怨恨呀!

  所以這個哀兵之計是完全瞞著她的,她也為了杜書豪的病情煎熬得不得了。  

  貝行雨拉著元秋水不放,「不,剛好我們三個人都在這,那就一次講完吧。  

  「秋水,我要求求你,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幫我忙。」

  元秋水急道:「郡主,你別這樣呀,我一定幫你,你別哭嘛。」

  她雖然叫人家別哭,但看對方哭得漸瀝嘩啦,忍不住也跟著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你們都別哭呀!」貝陽谷—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這兩個女人的淚水怎麼這麼多呀?比黃河決堤還可怕;勸都勸不住。

  這個時候,第四個人又來湊熱鬧,杜書豪也含淚加入。

  「郡馬,你怎麼起來了?」貝行雨看到他大驚失色,『快回去躺著。」

  「不,我有話跟你說,行雨!」他拉住了她的手,「我真對不起你。」元秋水輕歎一聲轉身想退開,卻也被杜書豪拉住,「秋水,你別走,我也有話跟你說。」 

  貝陽谷摸摸鼻子,「那我看我先走好了。」

  瞧杜書豪那痛哭過後的慘樣,看樣子是豁出去,決定不當烏龜了。  

  愛著兩個女人的他還真令人同情,還好,他一顆心只想著滄海一個人,怎麼樣都不會為難的啦。

  他輕鬆的吹著口哨離開,突地身後傳來啪的一聲,他回頭一看,元秋水一臉憤然,而杜書豪則是撫著臉,一臉愕然。

  看樣子剛剛吃了一巴掌。

  啪的又一聲,貝行雨補上一巴掌,「你這個王八蛋!」

  跟著雙人齊上,粉拳加玉腳伺候,最後扭耳神功壓底,杜書豪連喊痛都不敢。

  姐夫挨打,小舅子當然不方便看熱鬧,還是趕緊找滄海去。

  管他們要如何在王府裡鬧得天翻地覆,看起來目前兩個女人是同仇敵愾,杜書豪勢單力薄,可得多加保重了。

  臥湖小築建在沈江的明霞島上,島上花木扶疏綠意盎然,加上四面環水,每逢雨天煙雨濛濛恍若仙境。

  貝陽谷十八歲那年買下明霞島,親建臥湖小築,之後便居於此處。

  除了固定過來的花匠,送五穀雜糧、蔬果花菜等日常生活用品的丫頭之外,元滄海是臥湖小築建成後第—個到來的人。

  元滄海脫下鞋襪,坐在碼頭邊,將雙足浸在冰涼的江水裡。

  她很喜歡在天還沒全亮的時候坐在這裡,看著天和江水連結在一起,享受天地間的寧靜和暗沉的藍。

  慢慢的,天空逐漸明亮了,她看著吃了滿蓬風的帆船在江面上來去,像輕燕擦著水面疾飛。

  她常常在這邊坐著,一整天也不會覺得累,像現在已經是夕陽西斜;江面上的漁舟逐漸減少,周圍的景物也開始模糊,但她還捨不得進屋去。  

  一葉小扁舟飛快的朝她接近,搖櫓的人面目依稀可見,元滄海把手圈在嘴邊,喊著,「貝陽谷!」

  然後她用力的揮著手,用滿臉歡喜燦爛的笑容迎接他的到來。

  「哇?是來迎接我還是真的坐了一天呀?」他將小扁舟搖到碼頭邊,準確的將纜繩套在碼頭上的木柱。

  「不告訴你!」她站起來,用手撥著被風吹亂的發。

  因為這裡幽靜,沒有人來,所以她很自在,平常就跟野人沒兩樣,頭髮是自然垂放的。

  不用一早起來忙著梳頭,她覺得真是太好了。

  「我看一定是坐了一天,我都替你的屁股感到痛了。」貝陽谷對她伸出了手,「來,上來吧。」

  「去哪?」 

  「去讓屁股透口氣。」

  元滄海臉一紅,「胡說八道,討厭。」  

  她把手放在他手上,跳上了小扁舟,引起一陣晃動,站立不穩的倒在他懷裡。  

  貝陽谷順勢將她抱著,在她額上親了一下,「英雄救美的代價。」  

  「你幾時這麼小氣了?」她橫了他一眼,眼中充滿柔情和笑意,「不能賒欠嗎?」

  「當然不行。」他放開她,「來吧,我們去晃一晃。」

  她拍手笑道:「好哇,你等我一下!」

  於是她重新上岸,飛快的跑回小築裡,過了一會兒,手裡提了一個東西;有些微喘的回到舟上。

  看著她酡紅的雙頰、明亮的眼眸,還有始終不曾退去的俏皮笑容,他心裡對她的喜愛實在多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於是他用力的把她抱在懷裡,緊到她嬌聲的抗議連連。

  「哎唷,幹麼啦!」

  她又是害羞又是好笑,「快點放開啦。」

  他依依不捨的放開,歎了一口氣,「難怪了。」

  元滄海瞪大眼睛,「什麼難怪了?」

  「難怪人家要說:「冤家,我恨不得把你吃下肚去!」原來如此呀。」他學著戲台上花旦的唱腔,只差沒比出蓮花指了。

  他捏捏她的嫩臉,「你看你的皮膚細又嫩,活像剛蒸好的包子。」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這麼可怕的冤家,我可不要。」

  「我也捨不得呀。」貝陽谷笑著解開纜繩,「你拿了什麼好東西?」 

  她笑嘻嘻的把籃蓋—掀,原來是一壺酒、兩個杯子,還有一盤……她高興的說:「豬油酥餅!」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他忙不迭的拿起一塊送人嘴裡,「好吃好吃。」  

  「勤書說那天我拿去的全叫你給吃光了,所以我想你應該很喜歡。」她帶著微笑,甜蜜蜜的說著。

  「嗯,我很喜歡、很喜歡。」他抓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親了一下,「你做的就算是狗屎也好吃。」 

  她忍不住笑罵著,「胡說!我哪會做狗、狗屎?」

  「打個比方嘛。」他笑咪咪的,幸福得眼睛都要看不見了。

  元滄海咯咯—笑,「不說這啦,怪噁心的。姐姐怎麼樣了,郡主答應了嗎?」

  他最近王府、小築兩邊跑,說是在為姐姐的幸福努力,忙了這些天,也不知道成果如何。  

  「我不知道。」他把小扁舟搖到湖心,笑著說:「過幾天才會知道吧。」  

  她有點擔憂,「這樣真的好嗎?我是說騙郡王這件事,我總覺得不好。」

  貝陽谷摟著她的肩頭,「我要是你就不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呀,如果沒弄好的話,是會害三個人痛苦一輩子的。」  

  「是呀,所以才要小心翼翼的。你放心,行雨並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她不會為難秋水的。」  

  依他看,她為難杜書豪的可能性還比較高呢。

  大姐的個性強硬,心軟卻又愛說狠話,內心就算有什麼想法也不會輕易說出,所以大家一致公認她是最難捉摸的人。

  也不能怪杜書豪怕她抓狂而求助於他了。

  只是他好像沒幫到什麼忙就是了。

  「希望一切就像你說的那樣。」夜幕已經低垂,她抬頭看著已升起明月的天空,誠心的說:「天上的神仙呀,請你們保佑姐姐從此順心如意吧。」  

  「也順便保佑我。」

  想到娘親如果發現被他擺了一道,不知道要怎麼耽腳。

  「你?」元滄海看著他,輕輕的皺著眉,「怎麼了嗎?』

  他笑著撫了下她的頭,「保佑我順利把你娶回家呀。」

  她頭一低,輕輕一笑,「我不是早就是你的人了嗎?」

  貝陽谷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那清澈純淨的眸子,輕聲的說:「還不算。」

  他的唇緩緩落在她唇上,她的芬芳讓他無法停止親吻,輾轉吸吮……

  星星高掛天幕一閃一閃的,彷彿在微笑,小舟在江水上輕輕的晃蕩著,彷彿也為之沉醉了……

  杜書豪鼻青臉腫,臉上和手上都是咬痕,頂著一盆水跪在廳外。

  「三筒。」

  「我碰碰碰!嘿嘿,等很久啦。」

  只聽見吃、碰聲不斷的傳出來,裡面正廝殺得厲害,才沒人管他肚子餓得咕嚕亂叫。

  「氣死我了,大餅啦!」貝行雨扔出一張牌,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不敢跟我說?屁,我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嗎?」

  「我吃!大姐,你也別怪姐夫這樣,你自己說男人娶小就是負心,罪該萬死。」貝停雲試著說公道話,「難怪姐夫不敢講呀。」

  「我說是這樣說,難道不能商量嗎?這死鬼把我說得像母老虎一樣!秋水,我原是不知道你的事,現在既然知道了,也沒那個道理佔著這位置不放。」

  「郡主,你千萬不要這樣說。」元秋水打出了一張不要的牌又讓貝瓏霧高高興興的碰走。「我本來就想走了,是書豪病了我才……誰知道他卻騙人。」提到這一點她也很生氣。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把白眼瞪向跪在外面的杜書豪。

  「不過,大姐,你真的不要姐夫啦?」  

  「要他幹麼?又不懂我,也不信任我,最後再聯合我娘、我弟、我爹來騙我。」她咬牙切齒,一臉憤恨,「這種人我是不要了,秋水,我勸你也趁早打算,別跟他白耗一輩子。」

  元秋水輕歎了一口氣,心煩意亂之下放了槍,結束了一局。

  「大姐,你自己生丈夫的氣不要他就算了,怎麼能叫人家也不要呀?」

  「對呀對呀,二姐說的有道理,而且娘也不會讓你休了姐夫,他前途看俏八,當初娘搶得要死要活才把他搶來,怎麼可以輕易不要?」

  貝停雲轉向元秋水,「我娘你也知道,霸道得要命,什麼人給她看中了,那是絕對跑不掉的。我說姐夫也被我娘和大姐嚇呆了,居然不敢說出想再娶你的事情。」

  杜書豪在外頭聽得連連點頭,真想給這個小姨子一個感激的笑容,可惜她只顧著摸牌,壓根就不看他。  

  貝行雨駁斥,「胡說,我很嚇人嗎?」

  杜書豪又連連點頭。  

  「現在說這些都投有意義了。」元秋水輕聲說;「就算我和他無緣吧。郡王,請你原諒他一次,他實在……實在是對你……」

  這些日子雖然跟杜書豪重聚,歡喜無限,但她又何嘗沒有感覺,他的心已經分了一半給郡主。

  看她眼淚掉了下來,貝行雨心生不捨,「秋水,我是不會讓你委屈的,那死鬼哪值得咱們兩個對他好?」

  「這倒是真的。」貝瓏霧非常同意,「啊哈,自摸對對胡,給錢哪!」  

  貝行雨和元秋水同時對望一眼,揚起一笑。

  「真倒楣!不玩了,都是瓏霧贏,沒趣。」貝行雨拉起元秋水,「我們去順豐行看看吧,說不定進了新的首飾,我去買點給你當見面禮。」

  「啊?」元秋水驚呼,「郡主?」

  她完全沒想到貝行雨如此大量,跟她一比,她覺得自己好卑劣,早巳背著她跟書豪重修舊好。

  元秋水羞愧得不能自己,忍不住又哭了,哽咽的開口,「郡主,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完全跟書豪說的不同呀,他真的是太不瞭解自己的妻子了,她是一個這麼好的人!

  「那就別說啦,我看也不用分大小了,我們一般的大,就這死鬼最小。」她們走過杜書豪身邊,貝行雨還順便踢了他一腳。

  「你給我繼續跪著,等到我叫人找你去付錢,你才准起來!」

  他苦著一張臉,「是,郡主。秋水……」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書豪……你活該啦。」

  哼,想到自己一片深情,為他吃了一堆苦頭,她就忍不住嘔。  

  「姐夫,頂好呀,要是漏了一滴水出來,小心大姐剝你皮。」

  在離開的時候,貝停雲和貝瓏霧好心的提醒他,

  但心裡卻在想,真該叫她們的丈夫來參觀一下,看大姐怎麼「愛護」老公,這樣他們就不會老嫌她們太凶,害他們沒有男子氣概了。

  杜書豪垂頭喪氣的繼續罰跪,為了要事齊人之福,這點小菩頭他要當作糖霜吃下肚去。

  雖然杜書豪不確定他今後的生活會不會陷於水深火熱,天天都要跟鼻青臉腫做兄弟,不過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他挺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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