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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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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還珠樓主] 蜀山劍俠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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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24: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回 霞彩擁靈旗 萬里梟聲逃老魅 青蓮消血影 四山梵唱拜神僧

餘媧只圖擒賊擒王,不知是計。敵人又只有一個,不便請同來二仙相助。滿以為主魔乃敵人元神所化,只要將其除去,立可成功。認定仙府奇珍威力至大,見狀怒喝:

"無知老魔鬼,我不過有事羈身,便宜你多活幾日。在我手下還想逃命嗎?"隨說,手掐法決,朝外一揚,一口真氣噴將出去。金虹似急電驚掣,寶光大盛,只閃得兩閃,便將主魔裹住,在裡面上下衝突起來。這時那金虹已繞成一個十多丈方圓的金球,將魔頭包住。眼看主魔在裡面由大而小,漸復原形,只是跳動越急,繞護魔頭外面的一層血光也更強盛,並未消滅。

餘媧方在奇怪,忽聽裴娥說道:"道友留意,敵人擅長玄功變化,莫要中了他的道兒。"餘媧聞言,猛想起此寶何等神奇,仇敵已被困住,理應裹緊才對,為何光中空隙甚大,好似被甚東西撐住,莫要有甚詭計不成?心念才動,定睛一看,裡面竟有一層黃影,由內而外將其繃緊。因都是黃色,不用慧目注視,絕看不出。最奇的是外層金光已只剩了薄薄一層,魔頭仍在裡面跳動,上下飛滾。餘媧方料不妙,未及回收,猛聽驚天動地,萬金齊嗚,一聲大震,金虹所化光圈竟被震成粉碎,上下飛射的殘光金雨,立時籠罩全山,高湧百丈舊光之下,宛如平地冒起一座金山,聲勢猛烈已極。餘媧如非法力高強,幾被震傷。心驚急怒之下,正待施為,忽聽身側溫、裴二仙同聲大喊:"老魔頭,你待如何?"餘媧先見金塵高湧,仇敵所化主魔已由百丈光雨中衝空飛起。因為至寶被毀,心中恨極,只顧注意前面,想要下手報仇。剛把手中玉盂一舉,一片冷光還未發出,聞言心中一驚,料有變故,忙把護身青霞飛起時,猛覺心頭一涼。同時瞥見仇敵仍是初見時原樣,頭下黃影並未絞散,突在面前現身,滿臉笑容,注視自己,立有一層黃影當頭罩下。餘娟當時心神便覺有些迷糊,通身冷戰,幸而應變尚快,護身青霞同時飛起,雖未昏倒,已中魔法暗算。暗道:"不好!"忙用玄功抵禦。

另一面,裴娥將珊瑚杖上鐵瓢一指,便有一股紫氣飛向百丈金塵光雨之中,神龍吸水一般,只一裹,一片金鐵交鳴之聲響過,全數收去;溫良玉將手中所持非金非玉,形如幽蘭,其大如杯的奇花微微往外一點,立有青白兩股雲氣朝前飛射出去。餘媧事前並非不知厲害,所以約好幫手,想下制勝之策。到時,因見門人丟臉,助他們脫困的又是平日對頭,盛怒之下,覺著門人被困已久,自己因為魔法厲害,不敢冒失來救,所約幫手好些推託,遲到今日方始趕到,門人已為對頭所救。對頭索性就此動手也罷,偏是相持,不肯發難,分明算準自己要來,想較斤兩。自己如若不勝,再行動手,以顯他的法力。對頭這等軟鬥,處處使人難堪,表面還裝大方,使人無話可說。越想越愧憤,自恃所持二寶乃天府奇珍,便不照原定方略,意欲上來先給敵人一個重創,即便不能一舉成功,多少爭回一點顏面也好。誰知仇敵厲害,反將昔年費盡心力煉成的一件至寶毀去。

而且驟不及防,竟為魔法暗算,雖仗功力高深,還能支持,但極勉強。尤其仇敵魔影老在面前含笑而立,自身法力竟會失效。正在悔恨驚惶,強攝心神,幸而溫、裴二仙雙雙發動,老人準備就勢反擊的碎寶殘金,首被收去。溫良玉花上的青白雲氣又飛射出來,裹向身上,破了魔法。餘媧神志立即恢復,平素雖然驕狂,畢竟修煉千年,深知厲害,好容易在千鈞一髮之間,把身前魔影去掉,元氣已經損耗不少。憑自己的功力,本來不應如此大敗,全由驕敵疏忽所致。這不是慪氣的事,反正人已丟定,如何還敢戀戰。這才飛退回來,滿面愧憤,與溫、裴二仙一起。

對面屍毗老人也是情急心橫,知道強敵環伺,吉凶難料,竟起兇心殺機。將金球震破以後,既想利用那些殘碎神金去傷敵人,又想乘機將餘媧元神吸收了去,助長神魔威力,大舉報仇,一網打盡。沒想到溫、裴二仙胸有成竹,法力又高,全被破去不算,本身如非飛遁神速,幾為大虛清寧之氣所傷。老人方在驚怒,猛聽遙空中似哭似嘯,傳來一種極淒厲的異聲,知道又來強敵鳩盤婆。也是背運當頭,明知鳩盤婆來去如電,聲到人到,因是另有強敵當前,先前又吃了點虧,志在報復,正施魔法,一時舉棋不定,微一遲疑,敵人已經飛到。雲幄中眾人先前覺著餘媧等三仙來時仙雲馭空,凌虛飛瀉,快得出奇。不料鳩盤婆來勢更快,異聲才一入耳,一個年約四旬的醜怪婦人,已隨著一股黑煙飛落場中。雖然好多人均未見過,但那來勢早有傳聞,一望而知是那赤身教主鳩盤婆親自趕到。眼見之下,比起傳聞更覺醜怪。

原來鳩盤婆身長不過四尺,生得又瘦又幹,和殭屍差不多。頭作鳩形,面黑如墨,一雙碧眼兇光隱隱。通身赤裸,只在腰間圍著一條烏羽、樹葉交織而成的短裙,上身穿一件同樣材料的雲肩,金碧輝煌,好看已極。和魔女鐵妹裝束差不許多,只是有一蓬黑紗籠罩全身,看去似煙似霧,不知何質所制。她的手腳均和鳥爪一樣。左手拿著一根鳩杖,鳩目閃爍放光,口中時有彩煙嫋動。此外並未持有什麼法寶。不似鐵妹頭肩等處,均有刀叉那等全身披掛。神態也極嚴肅。身外黑煙厚約尺許,宛如一條七八尺高的人形氣團,當中裹著這麼一個怪人。黑煙也停在地上,並不飛動。眾人正看之間,鳩盤婆已先發話道:"屍毗老人,別來無恙?老身本定今日抽暇前來領教,到此才知尚有多人與你鬥法。我素不願乘人於危,但又不肯虛此一行,多少須見一點意思。好在你那神魔必送敵手,留它無用,事急反噬,更多操心,不如暫借老身一用。今日你如無事,隨時請往我那裡,親自討回如何?"說時,雙方已經動手。先由老人主魔頭上發出五色奇光,朝鳩盤婆射去。鳩盤婆忙把鳩杖一搖,鳩口內也迸射出大股彩煙,將其敵住。開頭雙方還能扯直,兩句話過去,魔口內又噴射出大股黃光血焰,鳩盤婆面色立現緊張,兩臂一振,上身所著雲肩(名為秘魔神裝,乃赤身教中最厲害的五寶之一)立發出一蓬暗碧光華,將其敵住。同時鳩盤婆左手向頭一拍,隨見一個長約半尺,與鳩盤婆同樣的小人,由頭頂升起,在一幢尺許大的碧光籠罩之下懸在頭上,意似戒備,並未出鬥。

雙方都是魔教中的高明人物,互知深淺。為防兩敗,所煉神魔均未使用,各憑本身功力拼鬥,看去反沒有先前火熾。老人身形已幻化為二,一個去與溫、裴二仙相鬥,一個則與仇敵互用魔火邪煙噴射,相持不下。老人一心兩用,分身應敵,有點為難神氣。

那鳩盤婆也似強敵當前,表面強作鎮靜,口中發話,實則也是故作從容,絲毫不敢鬆懈。

魔光火焰,對面衝射,互相時進時退,相差也只兩丈出入,急切間也看不出誰佔上風。

老人早就怒極心昏,又見鳩盤婆元神已經飛起,正待與之一拼,剛怒嘯得一聲,忽聽空中有人笑道:"老魔頭日暮途窮,眾怨所歸,還不省悟嗎?"聲才入耳,鳩盤婆話也說完。老人這裡還未下手,猛聽群魔厲嘯之聲。同時瞥見魔女鐵妹同了幾個赤身魔女,忽然現身;另有九個粉裝玉琢的女嬰,電也似急,齊朝身後神魔撲去。兩下里一撞,十二魔頭立時縮成拳大,被那九個女嬰和魔女各抱一個,騰空便起。老人也是一時疏忽,明知鳩盤婆詭詐多端,雙方法力差不許多,此時乘機來犯,佔了不少便宜。因來勢特快,又在對面發話,已經動手,彼此無暇分神。先前因為餘蝸等來敵太強,既恐神魔措手不及,為敵所傷,又欲以退為進,先把神魔護住,藏向先前暗設魔陣之內,少時用以誘敵,一舉成功。無如形勢匆迫,強敵相繼飛來,兩頭兼顧,未免心亂。沒恩到鳩盤婆暗帶門人前來,又是行家,魔陣攔阻鐵妹不住,鳩盤婆再特意激將,使其分神,一時疏忽,竟被鐵妹用九子母天魔,冷不防乘隙將神魔盜去。

老人一著急,不顧再與敵人爭鬥,立縱魔光追去。不料鳩盤婆早有準備,元神電一般急飛起,只一閃,便到了老人前面,攔住去路,兩下撞在一起,鬥將起來。就這稍微停頓之間,鐵妹已帶了神魔,長嘯一聲,化為一溜黑煙,剛要往空射去。猛瞥見一片金霞,光牆也似橫亙天半,攔住去路。鐵妹素性恃強,見狀大怒,左臂一揚,三把金刀剛剛飛將出去,忽聽滿山梵唱之聲。同時接到師父鳩盤婆的警號,令其放下神魔速逃。百忙中定睛四顧,梵唱之聲與平常和尚唸經並差不多,阻路金霞雖然神妙,憑自己的法力,並非不能抵敵,何故如此膽怯?不禁奇怪。鳩盤婆原身本在黑煙籠護之下,凌虛而立;元神正與屍毗老人主魔相持,未分勝敗。不知怎的,發完速退警號,碧光一閃,連元神一起不見。屍毗老人立時回頭追來。鐵妹知非敵手,又聽乃師在歸途上連發傳音警號,催令速回。同行魔女又已經奉命先逃。猛想起來時師父曾說,此行不過踐約,出氣未必如願。鐵妹知道除了自己的敵人之外,還有幾個極厲害的對頭,因有仙法隱蔽行蹤,推算不出心意,如與自己作對,暫時雖然不怕,後來卻是隱患。按說最好不來,一則惡氣難消,再則自己借與天門神君林瑞和薩若那的幾個神魔均被仇敵毀去。當初借人,原想師父近年法令更嚴,不許無故傷人,而自煉的幾個神魔又不能久斷血食,借與林、薩二人,由其自行放出,吸收生魂精血,與己無關,交了朋友,還可增加神魔威力,何樂不為?不料全數葬送,好生痛惜。鐵妹既恨老人傷她,又想所煉神魔功力已深得多,師父恰算出老人當日慘敗,正好趁火打劫,再三哀求。鳩盤婆本極愛她,因恨仇人欺人太甚,便趕了來。師徒說好應變必須機警,知進知退;否則仇報不成,還要吃虧。這時雖見乃師逃退匆忙,必有原因,終以到手之物,不捨拋棄。一見仇敵追來,上空又被金霞佈滿,意欲穿地逃走。哪知微一遲疑,尚未將神魔放下,那九子母天魔所化的嬰兒和魔女一同忽然不見,神魔重又飛起。知道師父見己違令,將九子母天魔收去,同門也被召回。先擒神魔尚未祭煉,不能隨意隱遁,現既棄去,便能來去自如。想起仇敵可惡,何不趕往魔宮擾鬧出氣,即使戒備森嚴,不能深入,多少也可出氣。反正天空路斷,非由地底逃走不可。鐵妹心念一動,立即往下飛逃。

這原是瞬息間事,雙方動作俱都極快。鐵妹剛剛飛出不遠,猛看見前面一道青光擁著一個手長腳短的畸形醜女,後面兩道血光擁著兩個頭頂金蓮花的短裝道童,迎面飛來。

百忙中不曾看真,那三人又是首尾相銜,看去好似一路。鐵妹不知前面的正是三湘貧女於湘竹,後面是田氏弟兄,誤認作同是仇敵。恰好於湘竹因往魔宮暗算,觸動禁制,身受重傷,飛遁出來,迎頭遇見魔女,後面隨著屍毗老人,也把雙方當成一路。於湘竹膽寒情急之下,想用法寶擋上一下,再往斜刺裡遁去。不料平日兇橫,惡滿數盡,手中一團青色雷火剛閃得一閃,魔光已由鐵株手上發出,照向身上,想逃已是無及。本來連元神也被吸去,總算死運還好,身剛往下一倒,便聽空中一聲清叱,一道經天白虹,中雜無量亮若銀電的毫光,忽自對面飛射過來。鐵妹猛覺身後冷氣寒光,從頭下照,全身立被裹住,仇敵又在後面緊迫不捨,知道不妙,忙用金刀自斷一節手指,化為一溜血焰,穿地逃去。老人正發號令,命田氏弟兄速發動地底禁制堵截時,自身也被銀光裹住。

原來那銀光正是餘媧所發。因自先前敗退以後,正在切齒痛恨,忽見鳩盤婆隱形遁走,鐵妹舍魔而逃,老人隨後追去,忙把玉盂中寶光發出。本心是想乘機下手,先將十二神魔除去。忽見愛徒於湘竹由魔宮內負傷逃出,隱形法已為仇敵所破,忙指寶光前去接應,愛徒已為鐵妹所殺。越發悲憤,再指寶光去擒鐵姝,又被逃走。老人追來,恰被就便裹住。方要施展魔法破那白光,忽然一閃收去,猛覺心靈上起了警兆。回頭一看,魔宮上面忽現出六座數十丈高大的旗門,整座神劍峰魔宮已被金光祥霞佈滿,仙雲遍地,瑞靄飄空,照得大千世界齊幻霞輝。內中的六座旗門在祥光彩霧之中時隱時現,正由大而小,往雲幄前面收去。當中裹著那十二神魔,已被困入旗門之內,閃得一閃,便即無蹤。同時,老人心靈大震,才知敵人暗中設有六合旗門,神魔已為所毀。急怒交加之下,意欲施展諸天十地如意陰雷與敵拼命,更不尋思,飛身便往旗門之中衝去。

這時餘媧已被自發龍女崔五姑趕來婉勸,說:"今日之事,早有預定,屍毗老人命不該絕。只因他那本身元神已與陰陽神魔合成一體,受其暗制愚弄,才有今日之事。貧道等為了機緣未至,還須等一位有大法力之人前來化解,否則早已下手。此人煉就阿修羅不死身法,只能勸其歸善,除他極難。少時他必情急拼命,施展諸天十地如意陰雷,這座神劍峰方圓千里之內,不論人物,齊化劫灰。道友可帶了令高足迴轉仙島,免得見此慘劫;否則暫時請作旁觀,容貧道等代勞除魔如何?"餘媧一聽,老人竟不惜損耗三數百年的功力,為此兩敗俱傷之計。知道這類秘魔陰雷,比軒轅老怪、九烈神君所煉不同,因以本身真氣助長兇焰,威力之大不可思議,方圓千里,死圈之內,仙凡所不能當。

自己雖然防身有寶,就不受傷震撼,仍所不免。其勢又不便避人旗門之內。溫、裴二仙也在示意相勸。一想無法,只得帶了眾門人一同飛去。

老人也已發現旗門,飛身追來。滿擬仙陣神妙,敵人既將自己隔斷在外,神魔一滅,旗門立即縮小,必是知道有此殺手,難於衝進。哪知剛到陣前,祥光一閃,人便陷入陣內,四顧茫茫。那金光祥霞,宛如泰山壓頂,怒濤飛湧,上下四外一齊擁來。怒極之下,更不尋思,忙即施展魔法,將全身縮成一團碧光,和由血蓮萼上剛飛起時的元神一般大小,將要自行震破。他這裡剛剛準備停當,快要發難,忽聽先前梵唱之聲越來越近,四山應和,也不知人數多少。心方一動,那陰雷已似離弦急矢,未容尋思,突然爆發。

老人原是復仇心盛,拼卻斷送數百年苦功,將在場敵人連那旗門一齊震碎。以為煉就玄功變化,元神分合由心,勝了固可報仇雪恨,即便不能盡如人意,元神當時隨同震散,仍可收合為一。對方那麼多的人,多少總傷他幾個。自己雖然吃虧,所煉陰魔不過當時受傷,事後卻可收攝好些修道人的真元。哪知陰雷爆發時,本身元神為了助長威力,本應隨同雷火震散,不知怎的,竟在快化為無量雷火血焰,四下裡飛射的這眨眼之間,猛覺身子一緊,面前一條暗綠色的鬼影閃得一閃,便即自行震散,化為一蓬碧光黑煙,四散消滅,並未聽出雷聲。同時霞光耀眼,身外一緊,全身均被金光祥霞裹住,也未隨同震散。知道護身陰魔已被敵人消滅。如在平日,老人必定怒發如狂,憤不欲生。這時因附身陰魔已去,畢竟修煉千年,法力高深,見此情形,雖然仇恨難消,盛氣已去了大半。又見仙陣厲害,神妙無窮,自己那麼高法力,竟找不出它的門戶。心中方生悔恨,忽聽對面有人大喝道:"你那附身多年的陰魔,已被我們除去。齊道友和靈嶠諸仙念你修為不易,委曲求全,特命門人將尊勝、天蒙、白眉三位老禪師求請到此,用極大佛法為你化解惡孽。還不就此皈依,等待何時?"

老人抬頭一看,先前雲幄中的長幼敵人,正分立對面廣場之上,神駝乙休、猿長老、靈雲、孫南和三個未見過的少年男女也在其內。當中仍矗立著那朵血蓮萼。面前一個破蒲團上,坐定一個身材矮瘦,面黑如漆的中年枯僧。身上一件百衲衣已將枯朽,彷彿多年陳朽之物,東掛一片,西搭一片,穿在身上。有的地方似已被風吹化,露出鐵也似的精皮瘦骨,左手掐一訣印,右手柑膝,安穩合目坐在血蓮對面,態甚莊嚴。空中各立著一個神僧,正是以前嚮往的天蒙、白眉二老。同時身上一輕。再看仙陣已收,祥霞齊隱,只剩梵唱之聲盪漾空山,琅琅盈耳。同時又發現愛女、門人已全跪下,正向蒲團上枯僧膜拜頂禮。知是初學道時,受自己魔法禁制,後來苦搜不見,也就不再理會的那個想要度化自己的和尚,當時省悟。元神正待復體,往那血蓮萼上飛去,剛剛到達,未及行法,蓮萼倏地舒開,分披向下,老人也就復體,立即飛落。方想收去血蓮,向三位禪師下拜,請求皈依。哪知血蓮萼竟收不回,光更強烈。沒奈何,只得走向蒲團前面,頂禮下拜,說道:"弟子愧負師恩,不敢多言,望祈佛法慈悲,恩賜皈依。"祝罷一看,只一個破蒲團在地,想是千年舊物,質已腐朽,當中現出一圈打坐的痕跡,已快深陷到底。心方驚疑,忽然身後說道:"徒兒,我在這裡,你向何處皈依?"老人忙即回頭一看,尊勝禪師已端坐在血蓮花上。天蒙、白眉二老揚手一片金霞照下,血蓮立發烈焰,轉眼變成青色,禪師頭上隨現出一圈佛光,身已涅槃化去。忽有三粒青熒熒的舍利子飛起,吃石生、錢萊、幹神蛛隨手接去。老人立時大喜下拜,更不說話,剛向破蒲團上坐定,一陣旃檀香風吹過,滿天花雨繽紛,祥霞閃處,上下三神僧連老人和所坐青蓮蒲團一齊不見,四山梵唱之聲頓寂。魔宮人眾也都悲泣起來。乙休笑道,"你們先前已得神僧點化,你們師父此去便成正果,有什傷心?各照禪師和我所說,自投明路去吧。"

乙休說完,眾人俱都收淚應命。只有田琪、田瑤慨然說道:"家師現往師祖昔年打坐之處,尚須三年始成正果。師妹因奉各位師長之命,必須移居天外神山。弟子等感念師恩,在家師未證果以前,實不捨離開,何況鳩盤婆師徒心懷深仇大恨,早晚必來侵害,家師定中,也須有人護法。望乞各位真人仙師恩准弟子,將魔宮封閉以後,去往家師洞前守護三年,略報深恩。只等家師功行圓滿,再求去拜師如何?"乙休、凌渾同聲笑道:

"你兄弟二人志行可嘉。令師魔孽甚重,此三年中決不安穩,我們索性成全你們吧。"

凌渾又道:"老伴,可將雷澤神砂取點出來。"隨說,早由崔五姑七寶紫晶瓶內,倒了十二粒綠豆大小的紅珠,傳以用法,賜與田氏兄弟。

乙休隨向眾人道:"魔女、宮眾,我己另有指示安排。我因在銅椰島與天痴老人鬥法,幾造無邊惡孽,事後頗悔。不料這次得了赤杖仙童指點,無意中將屍毗老人度化,並代尊勝禪師、麗山七老居士了卻千年心願,同歸正果,實是快意之事。幻波他不久有難,我本來想去助易、李諸人與老怪兀南公一斗,因採蔽僧朱道友再三勸阻,來時途中又遇芬陀老尼說起此事,麗山七老證果在即,也想和他們聚上幾日,併為護法送行,只得中止。光明境相隔太遠,你們往返需時,又不宜在期前趕去。我的意思,除申屠宏與幹神蛛夫妻往助花無邪外,餘人如想回轉小南極,暫時便可無須再來,令師休寧島事完,自有使命。幻波池事雖兇險,現只開端,你們去了,不過多殺幾個漏網妖孽,事情還是一樣。如欲前往,便須候到英瓊事完之後,在洞中相助,撤去聖姑所留五遁禁制的法物,開建仙府,始能迴轉。為日頗長,你們去留任便。不過李洪轉世年淺,還不到下山時候,乘他師父不在山中,便在外面惹事,膽子又大,容易與妖邪結怨,最好不去,你意如何?"李洪知道諸長老均極愛他,便走向身前,拉著乙休的手笑說道:"老世伯,侄兒蒙你幾生厚愛,才有今日。你不是常說,侄兒以前幾生,常受邪魔侵害,理應今世回報?

師父不讓出門,好容易他老人家不在山中,又曾許我下山,難得有此機會。師父一回山,弟子便須守在山中,要過好幾年才能出來走動。難得遇到這等機會,為何不令我前去?

即使妖人厲害,有老世伯在場,也不會讓侄兒吃虧,怕他何來?"乙休手撫李洪的頭,笑道:"你真頑皮膽大。我如堅執不令你去,你必不快,還當我老世伯怕事。去是無妨,卻不可和眾人做一路。你和他們聚上兩日,可去高麗貢山井天谷中尋我,就便參拜七老居士。這裡事完,你去也恰是時候。既免途中淘氣,還可得點好處。"李洪聞言大喜。

金蟬和朱文本已說定,同往小南極一行。朱文早就想念幻波池諸友,見金蟬欲言又止,恐其說出不去的話。忙先開口道:"幻波池諸姊妹久已未見,不知為何不能早去?"

乙休笑道:"此時還難明言。我看你們師徒五人全都想去,事應兩月之後。在此期中,可在西南諸省行道,一切任意而行,也許還有甚事。到了第七十天上,你五人再同往幻波池,李洪也必趕來會合,這樣便可將那潛伏東海已三百年的兩個妖邪除去。孫南隨意。

靈雲速返紫雲宮,如遇小寒山二女,可告謝琳留意:如遇一個頭生肉角的妖婦,千萬不可放她逃走;如被逃走,也須追上。此事忍大師已早知道,但不肯說。我和凌道友夫妻、猿道友還要往高麗貢山去尋七老一敘。你們聚上幾時,也自走吧。"說罷,四人飛走。

靈嶠諸仙送走乙休等四人,也各告辭。內中只宮琳、花綠綺二女仙后走,分向朱文、齊靈雲二人話別,雙方俱都依依不捨,宮、花二女均說不久還要再見,方始別去。靈雲因紫雲宮有事,又因大難之後,看出孫南道心堅定,知他想往紫雲宮一遊,便約同往,一同飛走。魔女和田氏弟兄見眾仙紛紛飛去,挽留不住。知道申屠宏、金蟬等暫時無事,再三挽留,請往東宮一敘。這時西魔宮已經全毀,法壇也被破去,只東魔宮完好如初。

眾人好些事尚不知道,又見魔宮景物奇麗,主人情義殷厚,全部應諾。朱文先向魔女請教,才知屍毗老人原是藏族人。魔女已經七老賜名,改為明殊。並奉乙休之命,在當地只留七日,便用所賜靈符,飛往天外神山,去與阮徵同修仙業。此事全由乙、凌二老前輩深恩成全。

原來那日古神鳩奉了楊瑾之命,仗著芬陀神尼靈符掩護,趕到神劍峰魔宮之上,突然現身,抓破上空魔網,將困陷金蟬、朱文的魔火血焰,用所噴丹氣裹住,朝空飛遁。

同時屍毗老人也已警覺,立即命田氏弟兄去追。神鳩回顧敵人追來,立將所吸血焰捨去,仗著靈符之力,隱形遁走。田氏弟兄正要行法回收,忽見血焰宛如朱虹飛墮,往下面山凹中射去,竟收不回來,好生驚奇。跟蹤飛落一看,下面乃是形如天井的深谷,四面皆山,危崖環立,當中一片三四畝大的平地,草木不生,石色如火,景甚荒寒陰森。四面崖壁上分列著七個僅容一人起坐的小洞。當中地上環列著七個蒲團,上坐七人,都是白髮如銀,年已老邁,裝束非僧非道,人也胖瘦不一。地上放著一個瓦缽,那道血焰正往缽中投進,一閃不見。田氏弟兄見狀,又驚又怒,剛飛到地上,正要開口喝問,七老忽然不見。再往崖壁上一看,那七個石洞中,各有一個鬚髮如銀的老者坐在其內,身上衣服破舊,面容莊嚴,彷彿入定已久。因想以前常在空中來去,從未見到過這等人物景地;師父魔光何等厲害,怎會被人收去?知非尋常。忽然福至心靈,便向正面一個年紀最長的老者躬身下拜道:"諸位老先生尊姓大名?為何無故作梗,將我阿修羅神焰收去?"

連說三遍,不聽還言。剛要發怒,猛想起魔光與師父心靈相合,休說外人決收不去,就被制住,師父也必警覺趕來,怎會毫無動靜?越想越怪,不敢造次,二次躬身說道:

"弟子奉命追敵,不曾追上,又將神魔失去,歸必受責。望乞諸位老前輩勿再為難,感謝不盡。"說完,便聽有人發話:"你那魔焰自向我天浮杯中投到,現在你的身後,自己取走便了。"回頭一看,那瓦缽果在原處未動,只是空無所有。方在驚疑,又聽左壁上有人發話道:"七弟,此子不是我門中人,何必費事?由他去吧。"說到未句,聲如巨雷,宛如當頭棒喝,心靈皆震。田氏弟兄偷覷崖上發話之處,洞中老人仍各端坐,無一言動。同時瞥見上空血光一閃,耳旁又聽有人喝道:"你師父大劫將臨,回去不可多言,到時還有解救。去吧。"

說時田氏兄弟已發現那片血光在上面浮沉遊動,似是無主之物。連忙飛身直上,剛剛回收,腳底忽起風雷之聲。低頭一看,已變成一座童山危崖,方才人物和那井形深谷全都不見,忙即飛回。

剛到魔宮,師父正與敵人鬥法,敵方群仙相繼飛到,從此多事,始終無暇向師請問。

後來去鎮魔壇,與魔女明殊說起經過,正在憂急愁慮,於湘竹忽用法寶前往暗算。魔壇根本重地,埋伏重重,何等厲害,於湘竹還未攻進,便已受傷逃走。田氏弟兄因憤於湘竹驕狂兇狠,又見外層禁制也被她破去三道,魔幡毀了好幾面,越發有氣,便令魔女暫為主持,自己追出。不料迎頭遇見鐵妹殺了於湘竹,穿地遁走。師父傳令追擊,意欲急飛魔壇,相助魔女行法,發動地底禁制,將鐵妹困住。不料就這追敵晃眼之間,魔法未破,魔壇上卻多出前遇七個老人,另外還有兩個少年男女。魔女、宮眾已被一片灰白光影網住,剛剛收去,一個個呆若木雞,言動不得。田氏弟兄不禁又驚又怒,揚手兩股血焰金叉剛飛出去,忽聽魔女急呼:"此是麗山七老,我剛想起前生之事,不可無禮。"

話未說完,魔女已先下拜。同時兩柄金叉也自落地,身上似有一片金花一閃,當時打了一個冷戰。緊跟著法壇上七老不見,卻現出一圈金光,正照在自己和全體宮眾身上。立時洞悉前因,醒悟過來,佛光也已斂去。

原來魔女知道眾人雖為降魔佛光所照,混去殺機,心生畏懼,但好些事還不知道。

同時又怕父親當此危機一髮之間,強敵又多,稍為疏忽,便無倖免。忙去臺上重新主持,又向眾略說經過。幹神蛛夫妻原奉神駝乙休之命,仗著那道青靈符來到魔壇前面守候,正愁無法人內,忽見另一魔徒隨著二田追出,遙望鐵妹飛來,立時縮退回去,立即附身同入。一到裡面,便照乙休所說,用蛛網先將魔女、宮眾困住。魔女驟不及防,正待反攻,七老忽在臺上現身。內中一個把手一揮,魔女、宮眾全被逼下魔壇,蛛網也自收去。

同時一片佛光照向身上,魔女首先醒悟,想起以前幾世的經歷。餘人自從佛光照體,也都心平氣和。魔女再一下拜攔阻,全都不敢再動。連幹氏夫妻也便混去殺機。

及聽魔女說起前因,才知屍毗老人初得道時,遇見一位高僧,便是那尊勝禪師。禪師想將屍毗老人度化,不料道淺魔高,雖然老人不肯傷他,仍被他魔法所困,受盡苦痛。

禪師不稍畏縮,到第七次上,併發誓願:如不將此魔頭度化,絕不離去塵世。老人神通本大,但因禪師欲以虔心毅力感化,施展最高佛法金剛天龍禪唱,木魚之聲日夜不斷,始而因覺對方純是好意,又為至誠所感,雖然不願歸入佛門,但也不忍殺害。後嫌梵唱之聲老是素繞耳際,無時休息,不由激怒,便施展大阿修羅法,將禪師封禁在高麗貢山一座崖洞之中。那地方大隻方丈,左臨絕壑,瘴氣蒸騰,前有高山低覆,終年不見日光,陰風刺骨,暗如黑夜,四外俱是前古森林,毒蛇猛獸成群出沒,端的危機四伏,兇險異常。老人將禪師禁閉之後,笑道:"我本不想傷你,是你惹厭。我今將你禁閉在此,只要悔過服輸,將我洞口所留鐵牌翻轉,立可脫身無事;否則,這裡夏有酷熱,冬有奇寒,夜來陰風刺骨,日間瘴毒蒸騰,還有毒蛇猛獸,均能出入侵害,你卻不能出洞一步。你禪功雖高,無甚法力,如何禁受,死活在你自己。"禪師笑道:"我已對你發下誓願,如不將你親自度化,甘墮地獄。否則我門下七弟子均具佛道兩家降魔法力,焉知不是你的對手?"高麗貢山中,本有七位無名散仙隱居在內,法力甚高,新近才被禪師度化,還未披剃。起初也和老人一樣,不肯皈依,並將禪師擒去,用法力禁制,受盡苦痛,禪師始終堅持,不受搖動。七老終於悔悟感動,決計歸入佛門。因去所居茅棚參拜,發現禪師被老人擒去,大怒趕來,見面便要動手。被禪師攔阻,笑道:"你們既然志切皈依,如何又犯嗔戒?我志已定。你們如若真個志行堅定,各自回去,禮佛虔修,只等度了這業障,便我師徒功行圓滿之時。"說時,老人已先狂笑而去。當時魔女和田氏弟兄因覺禪師是個怪人,隨往觀看,也在一旁。

時經數百年,老人始終未得所留法牌的感應,人又不似化去。老人天性倔強,始而厭惡,聽其坐困。只有一次,行法推算,得知禪師門下七居士,每隔一百二十年,必去送一蒲團,別的全無所知,也不知如何送進。不願再往,也就忽略過去。直到三百年前,老人忽然改變心志,欲歸佛門。想起前事,覺著禪師志行堅定,大是可敬,心生悔恨,忙即趕去。哪知踏遍全山,都找不到那所在,也推算不出一點因由。因當初禪師曾說:

"你這業障入魔已深,我必在你萬分危難,百死一生之際前來度你。到時,任你魔法多高,全無用處。"當時心雖疑慮,恐應前言,否則這師徒八人均在山中,怎會用盡心力,毫無蹤影,也推算不出形跡?無如素性強做,又有陰魔暗制,不甘示弱,想過便罷,直到今日。原來禪師本坐枯禪,自從被困時與七老說過一陣,由此坐關,冥然若死,從未開口。七老雖知師父佛法日高,但見僧衣受了長年風蝕,已全腐朽,當初再三苦求,只允每人孝敬一個蒲團。有一次七老前去參拜,蒲團已將換完,人還未醒。恐僧衣化盡,便成赤身,剛在行法禁護,禪師頭上忽起了一圈佛光。七老連忙口宣佛號,拜伏在地,當時大徹大悟,心地空靈,拜罷回去。由此七老各以元神化身,去往人間救度眾生。

乙休曾與七老見過數面,只知法力甚高,也未說起乃師坐關之事,近才備知底細。

七老知道老人魔法厲害,所煉陰魔如不去身,終難皈依。正好乙、凌諸仙也早心有成竹,所以先將六合旗門暗中佈置,將八個陽魔先行除去,激令老人施展諸天十地秘魔陰雷來拼,乘機將他元神與陰魔隔斷。再由石生同了齊靈雲、孫甫,前往禪師洞前禮拜,代將禁制魔牌毀掉,以應禪師決不自己動那魔牌的前言。七老先發出金剛禪唱,然後飛入魔壇,用極大法力,使魔壇上主幡與陰魔生出感應。再將魔法破去兩處,然後隱去。以免老人萬一陰魔禁制不住,元神必受大傷。陰魔一滅,魔壇立生反應,所有設備一起消滅。

魔女和田氏弟兄雖因佛光一照,備悉前因後果,終是憂疑,仍想到壇上以全力細心主持。

只要看出老人陰雷將發,立時釜底抽薪,將那魔陣顛倒,稍作補救。

魔女正和眾人說起前半經過,忽聽耳旁有人大喝:"你等若不快走,便化劫灰了。"

同時眼前金光電閃,身子似乎微微一動,定睛一看,人已落在廣場之上,正向三位神僧下拜。老人已經飛出陣來,頂禮皈依,隨同飛去。石生也同了靈雲、孫南,按照乙休指示,剛尋到禪師洞前,依言行事,將那兩面法牌取出,跪拜在地。眼前佛光連閃,耀目難睜,一晃眼問,自己已在西魔宮廣場之上,天蒙、白眉也突現身。眾人說完,均覺佛法無邊,贊仰不置。

魔女一面和眾人說笑,一面早命侍女設下盛宴。眾人見山珍海味,琪花異果,羅列滿前;所有桌椅器皿,全為珊瑚明珠、神金寶玉所制,五光十色,耀眼欲花。雖然久斷煙火,偶一為之,原無妨害。加上魔宮酒食味美絕倫,也各食指大動,暢飲起來。李洪笑道:"這麼多的好器皿,過幾天都拿來埋葬毀掉,有多可惜!"朱文笑道:"你這小和尚不守清規,又犯貪、痴兩戒。你師父知道,日後許你下山才怪。"李洪笑道:"這些東西我又不要,我是愛惜物力,想把這些東西作阮二嫂嫁妝,帶往天外神山,暫時作為佈置嫂嫂們的新房點綴,將來請我吃喜酒好看。趕上需錢救災,隨便拿兩件往人間變賣,便可救上不少的人。自來成物不可毀傷,明珠豈應埋藏?殺孽與毀物,同是罪惡。

佛法慈悲,原極廣大,你當只有血氣的東西才值愛惜嗎?真正欠通呀欠通!"朱文知他暗點自己與金蟬海外同修之事,此事尚未奉到師命,只在出困後聽崔五姑暗中示意,恐被外人聽去,面上一紅。魔女情痴,人又素來大方,前聽阮徵說李洪是他屢生患難骨肉之交,見他小小年紀,這高法力,先自心喜。再聽喊她二嫂,不但不以為忤,反倒高興。

笑道:"洪弟,仙人不似俗世夫妻要設新房,這些東西本定帶去。你如光降,我和你阮二哥必定請你儘量痛飲如何?"李洪轉對朱文道:"你看,還是我二嫂好。"朱文恐他再說別的,裝不聽見,起身走向一旁。金蟬忙朝李洪使一眼色。李洪還想說時,申屠宏覺著李洪雖然歷劫九世,今生畢竟年幼,童心太盛,這等童言無忌,終非所宜,也使眼色禁阻,李洪欲言又止。朱文心雖不快,其勢不便和金蟬反口,單獨行動,悶了一會,經眾一陣說笑,也就岔開。

田氏兄弟本留眾人住滿三日再走。申屠宏掛念花無邪安危,惟恐去晚為二蠻僧所傷,雖是應有劫難,早到比較要好得多,首先同了幹神蛛夫妻告辭,起身飛走。第三日,金蟬忽想起,自從離開金石峽,便往北極陷空島求取靈藥,被陷空島主誘入地璇宮,誤走子午線,直飛小南極光明境,開府天外神山,一直有事,尚未回山去過。那金石峽,乃道家西南十四洞天之一,地名又與自己暗合,必有原因。離山多日,洞中尚有黎女雲蘿娘和乃弟雲翼,石生新收弟子韋蛟,在彼守候,定必盼望。還有凌雲風門人沙餘、米餘在內養傷,經過陷空島靈藥醫治,當已痊癒。更有云鳳誤殺雷起龍,與人結仇之事,尚還未完。同門師妹,又有海外相助之德,雲鳳法力未必是那女仙對手,何況對方為夫報仇,又非妖邪一流,豈容坐視?金蟬心料雲鳳如不往投鄭八姑,便是送還古神鳩後,向神尼芬陀、楊瑾師徒二人領了機宜,回往金石峽,醫好沙、米二小,仍在自己洞中守候,也說不定。乙、凌二位老前輩最愛七矮弟兄,遇事每每暗示仙機,事前卻不明言。否則他們明知光明境仙府新開,幻波池之事應在七十天後,此時飛遁神速,極光大火之險現已減少十之八九,儘可從容來往,為何示意不令回去,井還限定在西南諸省行道?其中必有深意,便向眾人說了。

石生早就想念門人韋蛟,只為連日無暇,主人又再加挽留,情不可卻。心想時間頗多空閒,正好就便迴轉金石峽一趟。本定離開魔宮時,再告金蟬諸人,聞言自是贊同。

李洪喜道:"蟬哥,你那金石峽我未去過,也想跟去看看。如果真好,你們有天外神山靈境仙府,要此無用,將來我下山後,如我找不到好地方,借與我吧。"金蟬笑道:

"洪弟樣樣都好,就是人太天真,童心甚重。乙老世伯命你往見麗山七老,必有深意。

我因小神僧阿童隨同我們一起三數年,出力甚多,自身卻受重傷,雖然因禍得福,反而增長道力,畢竟吃了一場大虧。現被他師兄採蔽大師朱世叔帶回山去。依我本意,還想先往雲南石虎山看望他一次,再轉金石峽,往返少說有好幾天。明日你便須去見七老,如何能來得及?你如暫時不去,這座金石峽,就是師命有用,不全送你,也必把那最好的地方與你留下。不比匆匆往來,走馬看花強得多嗎?"李洪故意把嘴一呀,負氣說道:

"蟬哥,你現在討嫌我嗎?"金蟬和他弟兄感情最好,以為他真個負氣,忙走過去抱住他的肩膀,笑道:"好弟弟,你莫多心,我如何會嫌你?既是一定要去,我們先往金石峽,然後再往石虎山如何?"李洪笑道:"原來蟬哥還是對我好,沒有因為……"底下話未說出,朱文便接口埋怨金蟬道:"本來是你不好,洪弟難得下山,聽你有這好地方,欲往一遊,如何攔他高興?你有天外神山那好地方,親生兄弟,便將金石峽全送與他,也不為過,說甚分居?我要是洪弟,寧肯無處棲身,也不要了。"李洪笑道:"原來文姊姊也對我好,那我不去也罷。我本是說著玩的,共只一天半日的工夫,如何能趕得上?"說時,瞥見田氏弟兄嘴皮微動,似有話說,笑問:"田大哥、田二哥,有什話說?"

田氏弟兄因見李洪法力甚高,人卻是個幼童,相貌又生得玉娃娃也似,言動十分天真,老是一臉笑容,自從初見,便對心思,再一相交,越發投契。同聲笑答:"我弟兄因奉乙師伯密令,本說引進採蔽大師門下,先命明日起身。嗣因愚弟兄感念師恩,向其求告,欲等家師飛昇之後再去,此時想起,先持乙師伯的書信前往拜師,再向大師求說,回到這裡守候家師飛昇,必蒙允許。諸位道友如先往石虎山,愚弟兄也同了去如何?"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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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26: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一回 神斧劈兇妖 天環聯異寶 滅火飛泉 同心合壁 功消浩劫 緣證三生

金蟬、李洪方要開口回答田氏弟兄,魔女明殊已接口道:"二位師兄還是慎重些好。

採蔽大師戒律甚嚴,不似我們修阿修羅法的隨便。萬一拜師之後不令離山,爹爹閉關坐禪,無人守護,一旦仇敵來侵,妹子又不在此地,如何是好?就說許你回來,在這數日之內萬一有變,妹子轉劫多世,不似二位師兄永隨爹爹,從未離開,如憑原設禁制,來了敵人還可應付,如憑本事對敵,妹子比兩位師兄法力要差得多,實是可慮。既與乙師伯說好,還是仍照原議,不要更改,免生枝節。你看如何?"田氏弟兄原因從小便被屍毗老人度去,愛如親生,遇事放縱。久聞白眉門下戒律精嚴,操行尤苦。自己早聽恩師說過,將來必歸正果,難得有此佛緣,自是萬分可喜之事,但恐言行失檢,誤犯規條。

心想阿童乃師長同門,又是七矮至交,意欲隨同前往,由金、石諸人轉託阿童照應。聞言轉念暗想:"恩師此次坐關,全憑定力戰勝外來邪魔,所有魔法至寶,均失靈效,無人在側,處境太險。師妹奉命,必須先往光明境,無多停留;再說她那法力,也非鳩盤婆師徒對手。自己雖然強不了多少,但是師父幾件異寶全在手內,至多不勝來敵,專一防護恩師法體,只守不攻,怎麼也能抵禦。先前又曾說明緩去,不應中途生變。"想了一想,也就終止前念。只託金、石、李洪三人,如見阿童,請其照應;並請麗山七老勿念舊惡,恩師如受仇敵侵害,在七老飛昇以前,請其隨時相助。三人全都應諾,同起告辭,說:"來日方長,不在多此一二日之聚。"意欲先行。田氏弟兄見眾人和自己一樣,多有一點幼童心性,想到就做:一是惦念金石峽留守諸人,一是急於往見乙休、七老,全都忙著起身,不便再留,只得握手殷勤,各道後會而別。

朱文見魔女明殊美麗若仙,對人十分真誠。尤其是對阮徵情痴義重,分明是名義夫妻,不知怎的那等痴法,只要說到阮徵,便是滿面笑容,好似情發於中,不能自己,卻又不帶絲毫輕浮神態,純任自然。心想:"輕雲師姊近和嚴師兄雖不似魔女這樣,也頗相敬相愛,並無一人笑他們。記得前生恩師妙一夫人和今生師長餐霞大師,曾有讓自己與金蟬先結夫婦,了此情緣,再同轉世之意。自己也為李洪和霞兒師妹的兩句戲言,堅邀金蟬立誓:儘管深情密愛甚於夫婦,必以童身成道,任轉多劫,必矢雙清。只要心志不渝,管他人言作甚?何況這班男女同門,均非世俗中人,自己如何偏存世俗兒女之見?

以後何不也學他們的樣,索性放大方些,既免金蟬犯小孩子脾氣,也少被李洪、霞兒取笑。"朱文想到這裡,故意對李洪道:"幻波池事完,我便開讀恩師仙示,只要崔老前輩說得不差,便隨你蟬哥哥同往天外神山共修仙業。你這個小淘氣如去光明境,我和二嫂必以上賓之禮相待。就怕你師父管得嚴,去不成呢。"李洪看出她的心意,笑道:

"我本想長侍爹孃膝前,稍承歡笑,爹孃偏不疼我,一年只許省親一次。難得哥哥嫂嫂們肯疼我,再好沒有。師父又不忌嘴,你們那裡好東西多,只要文姊真心請客,不是借題發揮,我豁出捱打,偷著下山,也要前去。何況師父頂多說上兩句,還決不會打我呢。"

朱文儘管近來功力精進,因是生自世家,從小嬌慣,師長又極鍾愛,心高好勝,積習難忘,又有一點小性,聞言笑道:"你只要不怕受責,誰還不願你去?敢打賭嗎?"

李洪道:"我幻波池事完同去,跡近取巧。等師父休寧島回來,照理不能離開之時,不論明暗,二月之內,如不往你天外神山吃那玉藕,從此見了文姊,決不敢多說一個錯字,並還聽你處罰如何?"

石完在旁接口道:"小師叔常說佛門規條,你和朱師伯打賭吃藕,又是貪,又是嗔,不是犯了好多戒嗎?"石生喝道:"石完怎無規矩寧告知甄師兄,教你好受!"金蟬知道石完天真爛漫,性又粗豪,語言無忌,脫口而出,也佯怒道:"你對小師叔怎如此放肆?再如冒失無禮,幻波池也不要你去了。"朱文笑道:"上樑不正下樑歪,怎能怪他?"李洪笑道:"石完雖然無禮,話卻說得不差。我一怪他,豈不又動嗔念?我要往尋乙世伯,去見七老,也許不和你打賭,連那光明境也不去了。"說完,一道金光,人便破空飛去。石完本是無心之言,只當眾人真個怪他;又因甄氏兄弟深知石完渾金璞玉,天真未鑿,平時管教頗嚴,屢說峨眉法嚴,犯者無赦。石完惟恐眾人回去告訴,又見李洪走得大急,越發疑慮,再三央告:"各位師伯叔,寬看弟子年幼無知,把話說錯,下次不敢。"朱文笑道:"不要緊,都有我呢。"石生道:"朱師姊,話不是這樣說。以後門人甚多,我們又都年輕,如果老是這種樣子,無甚威嚴,過於隨和,以後門人由涎臉變作膽大妄為,如何是好?你看錢萊,雖是年輕,多麼恭謹。"隨告石完:"今番饒你,下次不可。"石完諾諾連聲,也學錢萊的樣,不問不再多言。貌既醜怪天真,這一矜持,神態越顯滑稽。連錢萊也忍不住好笑,湊近前去,低聲說道:"師弟無須這樣,你只要少開口,遇事請問一聲,便不妨事了。"

石完本和錢萊交好,方要開口,眾人忽見前面山凹中本是雲霧瀰漫,忽然波翻浪滾,雲如奔馬也似往四外散去。眾人本是聯合同飛,且說且行,遁光迅速,已經飛到貴州邊界,離金石峽只數百里。前行不遠,便是邊嶺主峰雲霧山,那一帶山嶺雜沓,林莽縱橫,乃邊嶺最幽險的所在。沿途除偶然發現山人而外,往往二三百里不見人煙。眾人先見山勢險惡,瘴氣濃厚,當中卻結著那一片雲霧,已經奇怪。尤其朱文從小便隨餐霞大師行道,經歷較多,一見那雲無風自開,又是四下分散,那等快法,首覺有異。因自己隱形法為人破去,尚未修煉復原,忙告金蟬:"速將遁光連人隱去,看清形勢再說。反正無事,如是妖邪一流,就便除害,豈不也好?"說時遲,那時快,眾人遁光才隱,雲霧已全散盡,下面現出一條山谷,四外均是密壓壓的森林佈滿,那山谷便藏在方圓數百里的森林中間。山本不高,再吃那原始森林遮蔽,下看一片蒼綠的樹海起伏如潮,片石寸土也看不見。只谷外一片平地,廣約百畝。當中危崖突起,約有五六十丈高下,中藏天生石門,高廣竟達十丈。崖頂平坦,上下壁立,草樹不生,卻有兩條瀑布,由崖頂兩頭相隔裡許的叢樹中奔騰而出,齊往崖前交合,化成一條寬約二十多丈的大瀑布,凌空飛墮,恰將谷口天生石門遮住。下面是一水池,約有五六畝大小,比瀑布略寬,恰巧接住。如非空中注視,決想不到瀑布後面藏有谷口石門,進去八九丈,內裡還藏有那大一條山谷。

最奇的是谷中地勢,比外面低了約二三十丈,谷中卻沒有水。谷並不深,長約裡許,便到盡頭。通體圓形,兩邊危崖環護,宛如大半個葫蘆橫臥地上。盡頭處一段,寬只一二丈,裡面似有一洞。

眾人俱都好奇喜事,見那收雲之法,雖不似妖邪一流,卻也不是玄門正宗法術,立意往探。因料這等形勢,上空多半設有禁網。金、石二人更因以前尋找洞府,踏遍西南諸省,邊嶺上空曾經飛過多次,從未看見這等景物。分明內中有人,當地一向都在禁法掩蔽之下,不然,憑金蟬目力,多厚雲霧也能透視,方才雲開以前,怎會看不見下面景物,那雲收得極快,晃眼無蹤,四外不見一點殘雲斷絮,谷中主人如非善良,必不好鬥。

二人便用傳聲商議好了,不由谷中心往下直降,先往側飛,裝作飛過,然後緩緩飛回,往谷外空地落去。剛一落地,便見石門高矗,瀑布又寬又大,大幅銀簾匹練自頂飛墮。

石門隱藏在內,作穹頂形,甚是整齊高大。水光耀眼,冷氣逼人,喧聲如雷,震得山搖地動,勢絕雄奇。眾人貪看瀑布,並未留意。走到崖前,正待試探著穿瀑而入,忽見池上橫臥著一座朱欄長橋,直達瀑後。眾人方想先前這橋怎未看見?心中微動,銀光閃處,瀑布忽似一匹白練珠簾,自頂切斷,直墜池中,立時水勢全收,涓滴無存。當中石門也自現出。才知那橋直達門內,白石清泉之上,橫臥著十來丈長一道長橋,再吃四外山光樹色一陪襯,看去也頗壯麗。

眾人都在觀察,石生笑道:"這瀑布收得奇怪,主人似有延客之意。就是惡人,我們也不怕他,索性放大方些現出身形,就由橋上步行入內。蟬哥哥和文姊以為如何?"

錢萊打一手勢,意似想和石完穿山入內,相機應付,金、朱、石三人步行進去。金蟬頗以石生之言為然,隨用傳聲,命錢、石二人穿山人內,不聽傳聲呼喚,不可冒失。二人領命先行,徑由左側崖上石遁飛入。金蟬等三人也到了橋前,把話想好,現出身形,果無異狀,以為石生所料不差,便同往橋上走去,暗中仍在戒備。三人走到橋中,朱文笑說:"這裡白練垂空,長橋臥水,樹色泉聲與天光雲影交相輝映,這等美景,也實少見。"話剛說完,猛瞥見光影亂閃,同時雷電轟轟,三人立被大蓬紅光裹住,連橋往石門中電也似急飛去。三人原有準備,知落敵人伏中,又急又怒,各縱遁光飛起。朱文剛把天遁鏡取出,還未施為,紅光一閃即止,仍復原狀。再看人已入門,那條長橋正往來路蛇竄一般退去,晃眼不見。細查谷中,並無異兆,也不知主人心意善惡。因那紅光不帶邪氣,好似主人想要示威,因見三人法寶、飛劍厲害,知難而退。對方既未動手,也就收勢,暗中戒備,仍往前走。這原是瞬息間事。剛把法寶收回,便聽谷盡頭有一女子口音,微帶愁苦說道:"貧道接引諸位到此,並無惡意。只為這水門洞為仙法封閉,已四甲子,谷口設有先師玉龍鍘、風雷針,恐諸位入門觸伏,雖然諸位法寶神妙,於人無傷,終非待客之道。又因前犯師門教規,言動均受禁制,語聲不能外達。如若錯過今天機會,便少脫困之望。那接引神符,只此一道,沒奈何,只得把諸位用靈符引了進來。

不料仍被誤會,差一點沒將封洞法寶毀去。貧道俞巒,乃幻波池聖姑伽因昔年好友,與現已轉世改名易靜的白幽女,全是至交。請到谷底一談,幸勿見疑如何?"

三人聽出語聲十分嬌柔,口氣不惡,又是聖姑和易靜的前生之友,不知何故被師長禁閉在此,聞言好生歡喜。朱文首道:"我三人無知冒犯,道友幸勿見怪。"說時,金蟬、石生因錢萊、石完已先穿山而入,恐其冒失,引起主人不快,便想用傳聲告知,令其退出,待命而進。口還未開,忽然一聲雷震,谷頂上空一蓬極強烈的紅光一閃不見,同時左崖壁上又是大片金花火星暴雨一般紛飛四射,錢、石二人已由壁中飛出,寶光立隱。三人料知錢、石二人誤觸埋伏,主人難免見怪,方想賠話,假意責備錢、石二人幾句。忽又聽谷底發話道:"多謝諸位好友相助脫離大難,必有以報。蝸居窄小陰晦,先前身困此間,無法脫身,沒奈何,只得請諸位近前面談。只說仙機莫測,諸位雖能出入,那禁制貧道的樞紐仍未出現,下面火山就要爆發,多年推算,尚查不出它的下落,何況外人。心正愁急,沒想到會藏石內,竟被這兩位小道友將它無心破去。諸位不必再進,下面火山就快爆發,待我收完封洞二寶,到了前途,再作長談吧。"

眾人本未停步,谷徑又短,相隔盡頭只三數丈。見前面乃是一個大隻容人起坐的石洞,本有一片白影,淡雲也似罩住錢、石二人,剛一出現,白影便化成一片紅光,一閃即隱。同時洞中現出一個長身玉立的道姑影子,倩影娉婷,似頗秀麗,隻身上籠著一片紅霧,看不甚真。等到眾人把話聽完,紅影忽散,同時現出全身。這才看出那道姑竟是披頭散髮,滿臉鮮血,身上綁著六六條火鏈,靈蛇也似,只一閃,便已燒盡。道姑也便飛起,用左袖掩著頭面,似有愧容,電一般往谷口飛去。眾人看出道姑必是和聖姑伽因同時的女散仙,不知何事犯了師規,被禁在此二百餘年,被這一行人無心解救出困。回顧谷口,石門依然,紅橋不見,道姑也不知何往。便在當地等候,並問錢、石二人如何破禁而出。二人答說:"因聽朱師伯與主人問答,口氣頗好,隨意飛出,只見身前金花一閃,立即不見,別無所知。"

眾人正談說間,忽見道姑駕著一道紅光飛回,換了一身白衣道裝,鎬衣如雪,霞被霓裳,已不似先前狼狽神態。人本絕豔,遁光又是紅色,互相映照,越顯得朱顏玉貌,儀態萬方。剛一飛到,便急喊道:"地底乃是火口,本早該爆發,因被先師禁閉在此,勉強鎮壓了二百餘年,眼看制它不住,幸蒙諸位道友助我脫難。但是火山仍要爆發,請快隨我走吧。"朱文忙問:"這等巨災大劫,就是附近千百里方圓內無甚人煙,生靈要傷害多少,怎不防止?"道姑面帶愧容道:"此事說來話長。這裡火口,自從貧道被困以來,日常拼受苦難,每日三次引其向外宣洩,火勢比起昔年,相差已不可數計。只是地殼逐漸消融,一個時辰以內必要崩塌,所幸災區不大,四外無人;否則,引起強烈地震,更是不得了。"金蟬道:"我們新近學會太清禁制,只請道友指示火災所在,將四外禁住,引火向上,不令生出野燒,豈不要好得多?"道姑喜道:"我不知諸位道友年紀不大,竟擅大清仙法。這樣再好沒有。貧道如非獨力難支,也早下手了。"石完接口道:"師伯、師叔,錢萊身有六陽闢魔鎧,弟子也不怕火,先往一探如何?"金蟬方說:

"這火有什探頭?"道姑忽似想起什事,忙道:"我還忘了一事,近日地底震勢頗奇,與往常不同,令高足能往地底一探,看看是否有什異處,好有準備。"金蟬未及答,石完性急,見三人點頭,有了允意,立拉錢萊往地底穿去。

道姑瞥見先前坐處前面,已有青煙由石縫中往外透出,越來越多,先只一處縷縷上升,晃眼多出十來處,煙勢漸急,內有兩處更是向上激射,道姑喊聲:"不好!"隨說:

"今日之事,大出原來意料,一個不好,便成大禍。早知如此,我拼身殉此劫,也無去理。請三位道友急速施為,貧道自往火穴上空相機應付。千萬留意,否則方圓千百里內化為火海,不知要傷多少生靈了。"三人聞言大驚,忙各飛身而起,一同施展太清仙法,將火穴周圍禁制。本意將火迫成一根沖天火柱,任其自向高空消滅,免傷生靈。因是初經這等險惡形勢,這類太清禁制之術學成不滿一年,初次施為,未免驚疑。三人正在全神貫注,望見谷中道姑所指發火之處,地上青黑二色的火煙已在滿地迸射,道姑全身紅光籠護,正在施為,晃眼整座山谷已被煙光迷漫。只見道姑一條紅影在內飛舞,約有半盞茶時,耳聽道姑大喝:"三位道友,留神妖物遁走!"話未說完,忽見下面連聲噝噝怒嘯中,緊跟著天崩地裂一聲大震,整座山谷連地表突然爆裂崩塌,無數大小山石向空激射。吃三人禁法一迫,夾著百丈塵沙,正往原處下壓。就這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已聽錢萊、石完同聲大喝。先是一股十來丈粗細的烈火濃煙由火穴裂口沖霄而起,那聲勢之猛烈,從來少見。同時火頭上飛出一個猴形怪物,周身通紅如血,頭和前後心約有數十隻怪眼,金光閃閃,奇亮如電,直似一條血影,帶著一蓬金星,破空直上,火頭隨著向上高起,勢極猛惡,神速無比。緊跟著火裡又衝出一幢冷熒熒的碧光,中裹兩人,正是錢萊、石完。一個手持千葉神雷衝,寶光電射,風輪電旋,正朝怪物追去;一個手指墨綠色的劍光,隨同夾攻,又將靈石神雷向上亂打。霹靂之聲,連同轟轟隆隆的風火之聲,震得山搖地撼。怪物似已受傷,左臂已斷,但那火勢隨同怪物起處,晃眼升高百餘丈,當時滿天通紅。三人萬不料來勢如此快法。又聽道姑急喊:"千萬莫放火妖逃走!"越發驚惶,各將飛劍、法寶、太乙神雷一齊施為。

那怪物因在地底吃虧,本來想就勢勾動地火,將敵人煉化,不料詭計又被道姑看破,不等發難,先將火穴震開。敵人追趕又緊,斷了一臂,知道不妙,怒發如狂,出來又想到處發火,尋人洩憤。一眼瞥見上空環立三個少年男女,生性猛烈,妄想加害,已經飛過去,又復回身,猛朝朱文撲去。也是怪物該當遭劫,頭一個使遇見照命剋星。朱文早就防備火勢太烈,寶鏡不曾離手,一見怪物出現,天遁鏡首先迎面照去。金、石二人也已發動,各把太乙神雷連珠發出,滿天金光雷火,齊朝前面打去。怪物自然吃不住,見三個敵人更加厲害,好容易衝出寶鏡光霞之外,滿天雷火又連珠打到,情知不妙,將頭一撥,負傷逃走。下面道姑本在法寶防身之下,準備封閉火口。一見怪物不往上走,往橫裡飛去,知道所過之處,不論山石林木齊成焦炭,城鎮生靈盡化劫灰。喊聲:"不好!

快追!"不顧下面火穴,跟蹤追去。怪物雖然連受重傷,飛行起來仍如電一般快,所過之處,下面林木立即著火。眾人見勢不佳,忙催遁光朝前急追。那怪物與火相連,始終不曾離開火頭,後半雖被禁法隔斷,但它本身能夠發火,火勢越來越盛。前後數十點金星,帶著一條火龍,橫空亂雲而渡,不論大小云層,挨近便成了紅霞。下面是隨著怪物所過之處,先起了一條火衙,再往兩旁燃燒過去。

眾人雖然飛遁神速,轉眼追近,但見火勢如此猛烈,怪物飛行又快,既恐追它不上,又恐除它不了,心正愁急。忽聽怪物轟轟連聲厲吼中,前面忽有破空之聲,一道青虹迎面飛來。眾人剛覺眼熟,怪物也真死星照命,分明見後有追兵,前面又有人擋路,不但不怕,反想拿來人出氣,轟的一聲怒吼,火箭般迎面衝去。金蟬、石生遠遠望見青光眼熟,知道怪物厲害,忙用傳聲大喝留意時,只見青光中飛起一道斧形碧光,一出便自暴長,小山也似,已朝怪物當頭劈下。怪物躲避不及,一聲慘嗥,劈成兩半,還在飛舞,想要合攏逃遁。兩半邊怪物剛往起一合,又有一團酒杯大的暗碧光華由青光中發出。隨聽來人大呼:"諸位道友,勿發太乙神雷,待我除此火妖。"聲才人耳,碧光已經爆散,化為千萬點鬼火一樣的碧熒,約有數十百丈大一片,暴雨也似,一下便將怪物裹住。說也奇怪,那麼強烈的火,吃碧熒裹住,當時消滅。只剩兩半邊紅影,在熒網星雨中左衝右突,轉眼由急而緩,紅影變黑,熒光忽收。空中落下兩片尺許長的黑影,吃先前斧形碧光往下一壓,立成粉碎,斧光也自收去。

來人早已現身,正是黎女雲九姑。金、石二人大喜。雙方相見,正要問話,女仙俞巒忽道:"且喜大害已除,下面野燒將成,我們合力將它消滅再說吧。"說完,回身飛走。九姑見眾人各將飛劍、法寶放起,想逼住火勢,再施仙法滅火。因那火區太廣,開頭一段已成火海,烈焰騰空,滿山林木已被引燃,前面已是六七十里長一條火河,正往兩面延燒,火勢甚猛,眾人救災心急,似頗心亂。九姑忙道:"無須介意,這火容易熄滅。"隨將碧光發出,又化成數十百丈一片碧熒光雨,飛射而下,先將火頭兜住,然後迎著火的來勢往前捲去。所到之處,那麼強盛的野燒,立即全被消滅,只剩老長一段燒焦的樹木。凌空下視,宛如一條墨龍,婉蜒於林木綠野之中,將近原發火的山谷一帶方始散開。俞巒從對面飛來,下面火勢也被熄滅。同時身後飛起一條又粗又大的白虹,定睛一看,正是那條瀑布被仙法引來,長虹經天,一直往前飛去,直到火場盡頭,方始停住。俞巒回手一揚,一片叭叭之聲連珠響過,瀑布全數爆散,化為百十里長一大段寒雲冷霧,往下飛墮;望去直似整條銀河忽然漏底,齊整整平空墜落。離地二三十丈,方化為傾盆大雨,往下暴降。下面水煙溟檬,怒濤起伏;上空卻是紅霞麗霄,長空萬里。兩相映照,頓成奇觀。

這時九姑已和眾人相見,驚佩道:"這位仙姑是誰?怎看不出她的家數?早知仙法如此神妙,我也不敢班門弄斧了。"說時,俞巒也已飛回,見面笑道:"事情真巧,方才發現先師遺偈留音,才知一切早已算就。那碧靈斧與陰磷神火珠,正是消滅火怪的剋星。貧道若事前得知,也不致那樣愁急了。我已無家可歸,諸位道友何往?可能同去前面,尋一風景較好之地,稍談片時嗎?"金蟬等正要問她來歷經過和九姑何事遠出,金石峽中有無事故;尤其朱文見那女仙和玉清大師神情面貌都好些相似,越發投緣,便同約其回山,再作詳談。俞巒喜諾。

當地離雲霧山金石峽原不甚遠,仍將遁光聯合同飛。金、石二人急於想知金石峽中近況,便向九姑詢問。才知凌雲鳳由小南極回來,先飛到川邊倚天崖龍象庵,往謁楊瑾,神尼芬陀仍未回庵。匆匆談了幾句,便飛往金石峽,將沙、米二小醫治痊癒。因與鄭八姑路遇,雲鳳知道對頭已往峨眉尋她,因仙府禁閉,未得入內。後又到處尋訪,雲鳳人往海外,不曾尋見。現向同道借來法寶,正在查看,只要發現蹤跡,立往尋仇。欲請八姑相助解圍。八姑答說:"我自姑婆嶺迴轉蘇州,曾代你細心推算,得知事並無礙,不過如來也頗兇險。此事非我力所能及,便眾同門也難相助。霞兒師妹同了弟子米明娘,現已移居雁蕩山絕頂小天池,正煉禹鼎,優曇大師親為護法,如往相求,必有解救。再不,往藏邊青螺峪,請求你曾祖姑崔老前輩也好。除這兩處而外,別人卻尋不得。如遇同門兄弟姊妹,不可約其相助,兔生枝節,無益有損。"雲鳳醫好沙、米二小,便同飛走,也未說明去往何方。才走不久,那對頭女仙便帶了他丈夫雷起龍的元神,尋上門來,問知雲鳳已走,還不肯信。說是昨日在她道友洞中用法寶觀察,看出雲鳳現在金石峽,為二小醫傷,怎走得如此快法?九姑自不便和她說雲鳳受了八姑指點,知對頭法寶笨重,不能隨身攜帶,算準她要起身尋來以前離去,使其撲空。見她不信,便請人洞察看,對她道:"道友不必多疑,凌道友師徒是峨眉門下高弟,又是神尼芬陀器重的人,極光大火,亙古神仙所難渡越的奇險,尚且為她衝破,通行自如,如真在此,怎會避而不見?

只管回山用那法寶察看,是否真假,就知道了。"女仙聞言,先頗不快。嗣因九姑溫言勸慰,十分禮待;又把誤殺雷起龍之事詳為告知,責其不該與妖人同流合汙,難怪雲鳳妄殺。。又說峨眉仙府頗多至寶靈丹,此事只可設法挽救,不宜操之過急,一個失當,至多兩敗俱傷。何況雲鳳身有至寶,又有許多前輩仙長相助,未可輕敵,何苦逼得兩傷?

最好釋嫌修好,設法挽救,或送雷道友轉世,再行度化,比較要好得多。女仙雖未允諾,因見九姑措詞溫婉,方始轉了笑臉,雙方談得頗為投機。別時忽說起來時路經邊嶺,發現下面石縫中青煙縷縷,地底必是火穴,大約日內火山就要爆發。煙帶邪氣,也許地底伏有怪物,如火魈之類。可惜鬼母朱櫻已經轉劫,不知下落。否則前與此人曾有一面之緣,如將她的碧磷七寶借到一兩件,這場大功德立可成就。休說地火邪焰,便真伏有火魈等類精怪,也必手到伏誅。九姑聞言,想起前向紅花鬼母朱櫻轉劫門人楊原借來的碧靈斧、陰磷神火珠尚在身邊,不曾送還,正好應用,便和她說了。女仙笑答:"事情真巧,否則我便有心,也無此法力。有此二寶足能成功。"隨即指示機宜,並代算好起身時刻。又說凌雲鳳必定有人暗助,以致行蹤難於推算,必須仍回原處,用那法寶觀察,隨即飛走。九姑便照所說時刻趕來,此時洞中只乃弟雲翼和石生門人韋蛟留守,不料果將火魈除去,並與眾人巧遇。

金、石二人料知雲鳳必往上說兩處求援,無須相助,只得罷了。眾人飛行神速,不覺飛到金石峽上空。九姑行事謹慎,惟恐妖黨乘虛往犯,兩條入口均經行法封閉。剛一開雲撤禁,韋蛟便已迎出,說由瀑布傳真,望見師父、師伯同了各位仙長師兄飛來,特出迎接。師徒見面,說了幾句,便同入內。雲翼也剛迎出,同往仙府落座,重新禮敘,並向俞巒請問經過。俞巒面上一紅,嘆道:"說起來,實是慚愧。好在劫後餘生,事已過去,以我所經,為修道人作一借鑑也好。"隨說被困經過。

原來俞巒以前乃有名前輩女散仙潘六婆愛徒,起初和聖姑伽因、白幽女均甚莫逆。

彼時豔屍玉娘子崔盈見她貌美溫柔,人甚和氣,時時請教。俞巒天性溫厚,向不與人難堪。明知崔盈背師淫惡,終因雙方相識在先,雖然輩分不同,情如姊妹。初意還想引她改邪歸正,見面必定婉勸。哪知崔盈淫兇陰毒,非但忠言逆耳,反倒惱羞成怒,想拉她一起下水。暗中勾結妖黨,出其不意,用邪法迷亂心神,以致失身妖邪,眼看同流合汙。

崔盈忽因殺師盜寶,為聖姑所困,俞巒還未覺悟。這日正與所交妖道歡聚,坐關多年,快要成道的恩師潘六婆忽然飛降,一照面,便將妖道殺死。俞巒也身受重傷,忙即跪地哀求免死。六婆始而置之不理,隨即入定。俞巒知道恩師脾氣,見自己身在寶光籠罩之下,不能行動,斷定九死一生。只不知恩師何故突然此時神遊,心中驚疑,憂急如焚。

惟恐恩師法嚴,少時連轉人世也難如願,急得跪地痛哭哀求。連跪哭了七日七夜,六婆忽然醒轉。剛看出神情稍為緩和,有了生機,猛覺精光奇亮,閃得一閃,已被紅雲攝走,晃眼落向山谷中。六婆隨即現身,戟指說道:"以你所為,本應連元神一齊誅戮。姑念你誤中邪法,失身只妖道一人。雖曾相從為惡,迫於無奈,不是本心,又有多年師徒情分。為此恩施格外,給你兩條路走:一是追還法寶,任你遊魂自去投生轉劫;一是此谷地底有一火穴,再有數十年便要爆發,如能不畏苦厄,在此鎮壓,只要熬過二百多年,使地火洩去多半,再任發火,你不特難滿出困,還可藉此減去許多孽難,成就正果,但這身受之苦,卻非人所能堪。你意如何?"俞巒早聽師父說自身孽重,早晚必遭慘劫,知是因禍得福,立時答應願走第二條路。六婆便命她住在谷底小洞之內,每日三次鎮壓火穴。

俞巒初來,心志卻頗堅定。無如身受太苦,每次鎮壓火穴時,必須按照師傳引火燒身,再以法力煉化,將火氣送向高空化散,免得火毒傷人。貼身雖有仙衣防護,法力又高,事後無害,當時卻是熱痛難禁。每日三次,那火越往後越厲害,師父又不準離洞一步,勉強熬了幾十年。這日俞巒實忍不住痛苦,算計師父成道坐化已經七日,彼時表面上無甚禁制,意欲出山一遊,尋聖姑、幽女二人相助。不料剛一離洞,便遭雷擊,差一點沒被震死。隨見面前現出一片白光,上有金字,大意是說:俞巒孽重如山,非此不能解免,為何自背誓約?幸是尋人相助,尚無背叛之意,稍差一點,早被神雷震死。經此一逃,全谷禁制已全發動,從此不到時機,不能出入。否則,谷口埋伏二寶,必生妙用,休想活命。如能洗心革面,照著師傳,將全谷行法封閉,不使外人看出,自在洞中清修,只要候到四甲子後,火口左近石縫中漸有煙焰噴出,空中也必有人路過,可將其引入谷內,來人自會破法,助你脫困。不過事機瞬息,稍縱即逝,如若錯過,你身被寶鏈綁緊,不能脫身,到時火山爆發,至多逃得元神,連數百年功力也全葬送。那接引來人的靈符只有一道,現在身後。照我傳授施為,立化長橋,將人引進。如若事前躁妄,不到時機,發現有人飛過,妄自接引,定必弄巧成拙,連來人也無倖免。如能遵守前言,捱到時機,事完可往幻波池水宮地底,將昔年我命你好友伽因代藏的法寶、靈丹取出,再助新主人禦敵,不久便可成道。看完,光便隱去,身上卻多了七條彩鏈,將其綁緊,除雙手外,休想行動一步。那彩鏈每當鎮壓火口之時,必要發出烈火焚燒自身,端的慘痛無比,好容易才苦熬二百多年。

這日,俞巒發現石縫冒煙,遙聞破空之聲,忙即開雲撤禁,將人引來。一見來人,竟是幾個少年男女和幼童,最大的看去才只十六七歲,心正懷疑,想請到面前談說脫困之策。不料錢、石二人無意破法,身上彩鏈隨同消滅。後又回封火口,聞得恩師所留傳音,指點幻波池之事,並知害她的仇人豔屍崔盈已經伏誅,越發心喜。俞巒心想:"眾人都是峨眉門下,年紀雖小,法力卻高。"有心結納,意欲覓地暢談。及被約來,見洞府美景如仙,石室甚多。想起自己這短短二三百年中,一班師友同道大部轉劫成真,只剩一好友也在閉關,孤身一人,無處棲止。難得當地景物靈秀,又與朱文、九姑十分投契,想借兩間作為修煉之用。說完前事,便向眾人示意。朱文豪爽,首先應諾。後想起此是七矮別府,如何自己作主借人?又見金蟬始而面有難色,及聽自己一說,立時隨聲應諾,反更殷勤。俞巒已先稱謝,自己不便改口,知道金蟬為了體貼自己,勉為其難,越發不好意思,託故走出,暗取道書錦囊揹人一看,不禁大喜。

原來朱文和金蟬海外同修,師父竟有明命,現出字跡。並且女仙俞巒,還是一個去幻波他的好幫手。對於借住金石峽之事,雖未提到,並不見怪,可知無礙。方在高興,忽聽身後金蟬笑道:"好姊姊,這回你同我去,放心了吧?"朱文把身一閃,佯嗔道:

"照你這樣婆婆媽媽的神氣,我就討厭。你像開府時對我那樣神氣,多好!"金蟬氣道:

"彼時你見了我就討厭,再不就給我氣受,你還說是好呢!"朱文笑道:"大家好在心裡,又不是世俗中人,被外人看見,是甚樣子?石生弟真好,除卻一味幫你,從不和我取笑。洪弟看見,又該笑我了。"隨聽有人接口道:"朱師姊說得不差。同門雖多,情義也都不淺,但我和蟬哥哥最厚,誰和他好,我就歡喜,怎會取笑?"二人見是石生突然掩來,朱文笑道:"你本少年老成,實在好,否則尊勝禪師的舍利子怎會單被你接去,別人無此佛緣?佳客遠來,你兩兄弟怎麼都出來呢?"石生笑道:"這位女仙真好,她得道已數百年,一點不以老前輩自命,和玉清大師一樣,謙和極了。你和蟬哥哥好,不知怎會被她看出?你們兩個剛走,她便推說要往洞中各處一遊,請九姑姊弟同往,連三個門人也被引去。我藉故溜來,看朱師姊背後罵我沒有?"朱文氣道:"你看人家剛來,就被見笑,都是蟬弟鬧的。總算石生弟還好,要是別的同門,傳出去豈非笑話?"石生把小臉一繃道:"我們三人好好的,無非屢生患難,同門義重,說話親熱一點,也是應該,有什可笑?誰再和你二人取笑,我和他打架如何?"金蟬方呼:"豈有此理!本來無事,是你文姊多心。"

朱文還未及答,忽見韋蛟飛跑出來,高呼:"師父、師伯,快看古仙人留藏的奇珍竟出現了。先師曾有一次在洞中入定,發現出一點跡兆,費盡心力發掘,均未到手。方才那位俞仙子竟然識貨,一到內洞便指出來。現在寶光已將後洞佈滿,法寶似還不只一件,收它卻難,人不能近。俞仙子防它遁走,正在行法封閉寶穴。俞仙子說,只有天遁鏡和玉虎金牌能夠制它。還不快去!"金、石、朱三人聞言大喜,忙即往裡飛進。剛剛到後洞,便見前面俞巒手指一片紅光,將上次走前新開出的一問石室封閉,正以全力施為。內裡金霞紫焰亂飛亂閃,還有兩道形如龍蛇雲水的各色奇光,帶著風火雷聲,也在裡面往來衝突,隱聞石壁碎裂崩塌之聲。三人暗道:"不好!"忙指寶光衝上前去。忽聽霹靂一聲,前面三團其大如碗的紫色火焰追一道龍形銀光,已將那厚約十丈的崖頂衝破,向空激射而起。朱文一見不妙,一指天遁鏡照將過去,擋了一擋未擋住,僅將裂口封閉。金蟬看見法寶遁走,一著急,放出霹靂劍,身劍合一,飛身直上。那條銀光先被天遁鏡一照,勢已略緩。金蟬看見法寶遁走,紅紫兩道劍光急追上去,圍著一絞,當時收下。那三朵紫焰已先逃走,不知是何法寶,其勢比電還快,晃眼射向高空密雲之中,一閃不見,無法再追。金蟬一看所得之寶乃是一根龍形玉尺,剛往下飛,便聽一片鏗鏘鳴玉之聲。朱文站在石室頂上裂口之處,笑喚:"蟬弟快來!"寶鏡已收,眾人歡呼四起。

金蟬忙即飛落下去一看,錢萊、石生、石完、韋蛟四人,各拿著一件法寶。錢萊拿的是心形玉環,與枯竹老人前贈自己專護心神的天心環形式一般無二。只是一為冷氣森森,侵入肌發;一為光氣溫暖,照在人身,具有一種陽和之氣,通體生春。彷彿兩環一陰一陽,可以合壁並用。忙將枯竹老人所賜取出一比,不特大小形式相同,更具互相吸引的妙用,可分可合。知道原是一對,不知怎會分開,陰環被枯竹老人得去;陽環卻被古仙封閉此洞石穴之內,歷時千百年,禁法失效,方始出世。金蟬為以定數應為己有,才有這等巧事,不禁大喜。金蟬便將兩環分開,陽環遞與朱文道:"文姊,你我魔官裡同共患難,全仗枯竹老仙恩賜,始得脫險。此寶具有鎮攝心神妙用,帶在身上,萬邪不侵。你我每人帶上一環,恰好又是心形,一陰一陽,以後同心努力,共修仙業,不論遇上多厲害的邪法,也難侵害,豈不是好?"朱文見他喜極忘形,情不自禁,隨口說話,全無顧忌,不禁秀眉一皺,微嗔道:"這麼多的人,寶只四五件,知道是否為你所有?

何況又是錢萊取到,如何隨便送人?"錢萊忙道:"師伯沒有看清,這幾件法寶,弟子等和二位仙姑用盡心力,均制它不住,後來裂頂破壁,相繼逃走。幸虧朱師伯寶鏡一照,才全落下。並還有一字帖,現在石師叔手內,一看即知,定是師父、師怕與石師叔所有無疑。否則雲道長早到手了。"

話未說完,金蟬見朱文玉頰紅生,面含薄慍,想起此寶一陰一陽,又是心形,分贈朱文,隱寓同心之意,當著眾人,難怪臉紅。又見俞巒、雲氏姊弟俱都微笑相視,自知失言。方要開口,石生已含笑走了過來,對朱文道:"此寶名為天心環,與枯竹老人所贈本是一對。陽環應為文姊所有。蟬哥哥因與文姊累世患難同門,親如手足,情分自比別的同門厚些,你們以後又在一起同修,就此贈你,也是應該,何必客氣?你看這柬帖就知道了。"金、朱二人已看見石生手裡拿著一張青紈仙柬。石生等三人所持法寶也是三寸圓徑的寶環,非金非玉,上刻古篆和天風海濤、雲雷龍虎之形,各具青、紅、黃三色,精光外映,時幻異彩,又是三環合成一套的至寶奇珍。二人先接束同觀,才知原來當地最初是秦時修士艾真子所闢洞府,後得到一部天府秘笈,道成仙去。艾真子飛昇以前,推算前因後果,特將平日煉魔鎮山的四件仙府奇珍埋藏後洞石室地穴之內,外用仙法禁制,留賜有緣。除已飛走的兜率火另有得主,不久自知而外,一名天心環,一名玄陰簡,一名三才清寧圈。並說天心環本是一對,當年苦尋陰環下落未得,直到道成前數年,才知此寶為東溟大荒山無終嶺青帝之子所有,將來輾轉落一後輩地仙手內,與陽環合壁,得寶的人與艾真子有極深淵源。除已飛去的兜率火外,下餘三寶均歸持有陰環的人隨意領受,任其轉贈,或是自用。柬上附有口訣用法,如以太清仙法煉上六十四日,威力更大。雖未說出得寶人的姓名,與艾真子是何淵源,但歸金蟬所有無疑。

金蟬看完,越發喜出望外。忙和朱文、石生及錢、石、韋諸弟子一同向空跪下,禮拜通誠,叩謝古仙人的恩意,拜完起立。柬上除用法之外,並註明只玄陰簡只可一人用,下餘三寶全可分用。便將那玄陰簡轉贈石生,三才清寧圈分贈三弟子:錢萊得天,石完得地,韋蛟得人。三弟子拜謝不迭。朱文見金蟬喜形於色,高興已極,便笑道:"照仙柬所示,你天仙已經無望,還喜歡呢。"金蟬這次卻留了心,看了朱文一眼,用傳聲說道:"我只想與姊姊永享仙福,長生不老,永不離開,情願和靈嶠諸仙一樣,作一地仙,心滿意足,便大羅金仙我也不換。"朱文偷覷眾人,正在傳觀仙柬法寶,互相讚賞,無人留意,也用傳聲答道:"你真沒出息。我二人如能飛昇靈空仙界,同作瑤池紫府嘉賓,豈不是好?"金蟬笑答:"一受仙職,難免仍有拘束,不過免去每隔一千三百年一次天劫而已,有甚好處?哪似你我上天下地,自在遊行,神山仙境,出入必偕,來得快樂?

不論做什仙人,我只不離開姊姊,於願已足。"朱文見他這等痴法,本想說他兩句,又覺彼此心跡雙清,不過情深愛重,出於自然,誠中形外,不能自禁,也就未再開口。

俞巒本和九姑並立旁觀,忽然走過來笑道:"貧道前後修煉也數百年,三寶卻未見過,但是曾得先師傳授,頗有一兩分眼力。方才偶來後洞,本意想向主人覓地借居。剛到這裡,見全洞石室雖多,內中門戶甬道俱都相連,只後洞孤懸,與前面不相連續。彷彿後洞門外,本是通往溪邊的空地,憑空多此一座小石山,石色也與前洞不同,貧道心中奇怪。後問雲道友,才知她初來此山時,前後洞本是一片,中間也沒有這片空地。後經甄道友看出後洞一帶石壁大厚,穿山觀察,觸動古仙人的禁法,山石平空中斷數十丈,方發覺這座石洞。又聽韋師侄說起前主人癲師兵解前數年,入定時發現光怪,用盡心力觀察,毫無所獲。雖覺仙人禁制封閉如此嚴密,其中必有藏珍,正搜查問,便遇癲師來犯,一去不回。雲道友姊弟又跟蹤察看多日,終無異兆可尋。只在今晨微聞金玉交鳴,與隱隱風雷之聲起自地底,但察看不出是在何處,忙於救災,未及探尋。回山正想告知,三位道友便相繼走出,令我就便觀察。貧道本看出這座後洞好些可疑,聞言細一觀察,當初果是空地,經用仙法移來一座小山,再用法力造成石室。又見寶氣隱隱外映,料知出世在即。方囑九姑留意,忽聽雷嗚風吼,忙用法寶剛將洞口封閉,珍藏便即出現。如非事前戒備,錢、石二高足精幹地遁,聽貧道一說,立即穿石人內,仗著寶鎧防身,法寶神妙,將其絆住,稍差一步,早被全數逃走。韋蛟又將三位道友請來,居然仙緣遇合,得此至寶,真乃可喜之事。這三件法寶,貧道以前雖無所知,那兜率火的來歷卻是深悉的,為數不止三朵。昔年聽先師說,此寶乃紫清玉府太虛宮中乾靈燈上所結燈花,被幾位滴降的天仙帶臨凡世,仗以御邪防身。先後共是七朵,威力也各有大小不同。方才三朵,單在此山地穴已藏一二千年,威力之大,定必驚人。此與西方佛火心燈的用法功效有好些不同。本是紫虛仙府神燈靈焰,本身具有靈性,能發能收。若能得到前古神油,加以補益,威力更大。發時作如意形,神妙非常。來時聽先師遺偈留音,只提到貧道與幻波池生前舊友易靜曾有願約須踐,再過兩個多月便須前往。此時她那裡正受強敵圍困,危機四伏。照家師所說,仇敵勢盛,決非貧道所能解圍。內有兩個潛伏東海已數百年的左道妖人,尤為厲害。我才想起兜率火正是破那邪法的至寶,不知怎會被它飛去?道友不久便往幻波池應援,此寶卻在期前出現。仙柬並令道友用太清仙法重煉六十四日,煉成後前往,正是時候。以我猜想,非但今得三寶與此行有關,連那兜率火也決不會被外人得去。貧道先因師命說幻波池不宜早去,無處棲身,才向道友借居。本想道友出山行道,權代留守,照此形勢,分明成了一路。道友最好日內加功重煉,貧道抽空出山訪友,往返約有一月,回來正當要緊關頭。彼時寶氣精光上衝霄漢,休看道友禁制嚴密,仍然掩蔽不住。雖有云道友姊弟護法,如來強敵,恐難應付。道友應敵固是必勝,無如中斷不得,一經重煉,便趕不上。不煉雖仍能用,比較卻差。貧道趕回時,正當寶氣上升前後緊要關頭,仗著先師留賜之寶相助護法,或可無事,只是以速為妙。貧道現已變計,明日便告辭了。"

金、朱二人知她乃前輩女仙,與聖姑至交,法力必非小可,適才滅火已見神妙。只是為人謙和,不肯炫露,所說必有深意,同聲謝諾。俞巒見眾人對她禮敬,自居後輩,再四謙謝道:"貧道雖然痴長數百年,諸位道友也都歷劫多生,夙根深厚,何況貧道前墮迷途,得附交遊,已為光寵,如再客氣便見外了。"眾人見她再三謙遜,恭敬不如從命,也全改了稱呼。金蟬並命門人及雲氏姊弟,一齊改稱師伯。雲翼還想謙謝,金蟬知他心意,力言將來必為引進,方始應諾。石生見錢萊等三人自將三才圈分得到手,便去一旁互相傳觀,各用自身法力演習,看出好些妙用,全都歡喜非常。剛領命行禮改了稱呼,又跑向外面如法施為。內中石完得的地圈,恰與天賦本能相合,再妙沒有。又經錢萊看出此寶除總名"三才清寧圈"外,每圈上還有古篆,一名天象,一名地靈,一名物神,各有名稱,越發大喜,說笑甚是熱鬧。石生比石完高不多少,也是童心,便趕出去笑問:"你們吵些什麼?還要經過太清仙法重煉六十四日,才能應用呢。"石完笑答:

"我這個無須,方才試過,能發風雷五遁,威力大著呢。恐傷仙景,未敢發揮。不信,師叔你看。"說完,揚手一圈五色精光,環繞全身,往地便鑽。被石生一把抓住,笑罵道:"不成材的東西!你知道什麼?"原來石完先問九姑,知乃姊石慧因女仙楊瑾十分愛重,又以雲鳳多事之秋,特意留在倚天崖,傳以道法。如用此寶,地行更快,任何阻力皆所不懼,想乘眾人煉寶之時,抽空往倚天崖去尋乃姊,聞言方始終止前念。金、朱、俞、雲四人也同走出。

俞巒見石室頂破一洞,下面又陷一深穴,笑說:"這後洞石室本為藏珍,現已無用,反為仙景減色,最好移去,在空地上種些花樹,將後面溪流開出一片湖蕩,豈不更好?"

話未說完,忽又笑道:"艾仙長真個法力無邊,諸位快請後退。"俞巒說時,金蟬手持仙柬,本打算將古仙人的手澤帶往前洞珍藏,剛出石門走不幾步,柬上字跡忽隱。緊跟著銀光亂竄,如走龍蛇,柬上忽現好些符篆。心方一動,猛覺手中微震,仙柬忽化作一片銀霞,飛向前去,只閃得一閃,一聲雷震,由先前寶穴中爆發。那數十丈高大的一座小山石室,忽然拔地而起,在一蓬銀光籠罩之下,電也似急,往前山飛去。同時地面上陷落了一片廣約數十畝的大坑,隨著數十股清泉由內湧出,高出地面好幾丈,化為好些水柱,向上噴射不已,轉眼便成了一片湖蕩。石完見水直往上漲,便喊:"師伯快將水禁住,漫上岸來,滿地皆水,就無趣了。"朱文也說:"這數十根水柱噴泉,又為此地添一奇景,果然不令上岸才好。"俞巒笑答:"不會。文妹你看,這位艾仙長法力多高,相隔近兩千年,先機佈置,如此周密,連水道也全留下,真令人敬佩無地呢。"眾人往所指處一看,原來平湖側面有一缺口,恰與原有廣溪相連。那一帶地勢較高,水順缺口往溪中直瀉,宛如一道兩丈來寬的匹練,銀光閃閃,橫卷而下,水聲浩浩,與那數十根水柱噴濺之聲相應,如奏官商;又似數十株玉樹瓊林,森列湖心。下面珠飛玉滾,翠浪奔騰;上面靈雨飄空,銀花四射,飛舞而下。端的又好聽又好看,耳目為之一新,仙法神妙,俱都讚佩不置。

眾人賞玩了一陣,同去前洞。韋蚊又將仙法保藏的佳果珍懂,連同所藏美酒一齊取來,請眾飲食,歡聚了一天。次日子夜,便照師傳結壇,行法煉寶。

俞巒自從藏珍發現,回憶來前乃師遺偈留音,細一推詳,忽全醒悟,又驚又喜。立把先前打算借地暫居,靜修些日,往訪一位多年未見的至友,求其相助,到日同往幻波池去的主意改變。本是行家,知道金蟬等剛習仙法不久,雖以福緣深厚,具大智慧,畢竟初次運用;又料用這等玄門最高仙法煉寶,重要關頭,寶光上升霄漢,必有變故。因此除金蟬等自用本門禁制,封閉上空谷口外,並代設了兩層埋伏;又暗告九姑姊弟暗中留意,使其知道在自己未回以前,發生變故如何應付。九姑聽出事甚艱險,惟恐法力有限,不是來敵對手,好生愁急,再四挽留。俞巒笑道:"我受諸位道友解救之德,豈有不顧之理?未來尚屬難知,只照仙示遺偈語意,兩月以內必有鉅變。貧道出山訪友,便為此事而行,我料定必逢凶化吉。只這三寶關係幻波池之行十分重要,非先煉成不可。

我定期前趕回,至多相差三二日。有我所留埋伏,必能抵禦。已和文妹說過,不到萬分緊急,金、石二人千萬不可離開法壇。可將天遁鏡和金、石二弟幾件至寶交與錢萊,拼著天象圈稍減威力,也能抵擋三數日,我和幫手也趕到了。錢萊還有千葉神雷衝,足可無害。可惜仙機難以預測,如能算出所來強敵是誰,更好應付。因為金、石二弟主持行法,不宜分神,故只暗告文妹一人。雖有好些不曾明言,行法前已將法寶要過,暗交錢萊,傳以用法,賢妹放心好了。"說罷,作別飛去。

當下由金、石二人主持行法,餘人為輔。等將法寶煉成,再行傳授。只要能運用本身元靈與之相合,不消多時,便和二人一樣,由心運用。本來師徒六人各持有一件法寶,均須煉過,也是俞巒想出的權宜之計。照此煉法,錢萊等三弟子功力雖然較差,但經金、石二人煉過之後,法寶威力絲毫不減,錢萊等三人事後不過多用上數日苦功,一樣成就。

彼時為首三人均已無事,便有強敵擾害,也無妨了。朱文本應和金、石二人同煉,因所得恰是天心環,本是一寶分而為二,兩心相印,如磁引針,中具微妙,朱文功力又高,故此無礙。

九姑姊弟連經憂患之餘,越發膽小謹慎。聽俞巒行時口氣嚴重,先本愁慮,惟恐有失,日夜守伺巡查,一毫不敢疏忽。及見眾人煉了五十來天,法壇所列法寶雖然精光外映,與初見無二,但上空谷口均有仙法禁制,連去外面升空察看,仙法掩蔽之下,只是一片邊山中常見的森林密莽,深溝絕壑,並看不出一點形跡。已到俞巒所說日限,寶光終未外映,心情稍定。由此每日子夜,均去谷外觀察,均與前見一樣。眼看已是兩月將盡,毫無異處,也未見有妖人侵擾。這日夜間,見法壇上三寶懸向師徒六人面前,反倒精光內蘊,返虛入渾,不似日前寶華外映的強烈情景,料知金、石諸人功力深厚,期前便可煉成。方覺俞巒言之過甚,只要寶光不透出禁網之上,決可無事。猛瞥見金、石二人手掐太清仙訣,朝前一揚,一口真氣噴射出去,一道銀光同了一紅一藍兩團心形寶光首先暴長。緊跟著,三才圈的天、地、人三環寶光也突然大盛,並還現出風、雲、雷、電、龍、虎、人物、五行、仙遁等各種形影妙用。金、石二人面上立現喜容。當時毫光萬道,霞影千里,照得整座金石峽到處奇輝眩目,精芒電耀,五光十色,交織燦爛,照眼生纈,不可逼視。雲氏姊弟才知寶主人連日先用本身真氣將它凝鍊,當晚無心中試驗威力,不料功候尚差,求進太切,一發不可復收,非到功候精純,尚難由心運用。雖然到時一樣煉成,還可提前些日,但是精光寶氣定必透出禁網之上。俞巒未回,金、石諸人又不能離開法壇,如有強敵來犯,憑自己姊弟的法力,實是可慮。

九姑姊弟心中大驚,忙即飛出察看。剛到峽外,便見當地依舊大片叢林密莽,只是精光霞彩、寶氣奇輝已經上衝霄漢。在凡人眼裡,雖只似幾根筆直的雨後長虹矗立林野之上,下垂至地;如在道術之士眼裡,一望而知下面有人煉寶,並還不只一件。尤其左道妖邪見了,決不放過。想起俞巒前言,心中叫不迭的苦。身受主人救命之恩,如有失閃,何顏見人?預料那寶虹在千里以外都能看見,越想越怕。略為商議,只盼俞巒能在來敵發現以前趕回,除此無法。正待飛回,加緊戒備,忽聽東南方破空之聲猛烈異常,從所未聞。心驚側顧,一片紅雲帶著千萬點火星,正由遙天空際急駛而來,看那來勢,便知厲害。想不到寶光剛一外映,敵人便來得如此快法,九姑情急之下,想起身帶法寶頗多,並有鬼母朱櫻的兩件至寶,連同下面的禁制埋伏,也可抵禦一陣,為何這等膽小?

剛把心一橫,往下飛降,才進峽口,猛又聽西北、西南兩方異聲大作,鬼哭啾啾,宛如狂潮怒湧,中雜陰風雷電之聲,由遠而近,鋪天蓋地而來。九姑前在黎母門下,曾經見識過強敵的厲害。方在驚慌,百忙中回顧上空,那西北、西南方的碧雲火星直似飛雲電卷,星雨流天,已離當地不遠。來人是誰,也已看出,越發膽寒心悸。要知後事如何,以及李英瓊三戰沙紅燕,巧得奇珍,激走丌南公,金、石諸人鬥法幻波池等諸般驚險新奇情節,請看下文分解。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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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27: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二回 寶氣千重 鬼語啁啾飛黑眚 仙城萬丈 朱霞瀲灩亙遙空

前文說到金蟬、朱文、石生、錢萊、石完、韋蛟等六人在金石峽後洞之內,將古仙人遺留的天心環、三才圈、玄陰簡得到手內,併為仙府添出一片噴泉奇景。隨照仙示所說,在洞外設壇,用太清仙法重煉所得諸寶,黎女雲九姑、雲翼姊弟在旁護法。女仙俞巒行時再三叮囑,說所得三寶關係幻波他之行甚大,非經重煉,使與寶主人心靈相合,便不能完全發揮它的威力。可是此寶乃天府奇珍,煉到快收功時,精光寶氣上燭重霄,雖有仙法禁制,也難遮蔽,一被異派妖邪發現,必定群起劫奪。壇上六人正當緊要關頭,不能分身,九姑姊弟必須留意戒備。俞巒如果能夠期前趕到,或者無妨;一個不巧回得稍晚,非但功敗垂成,還要毀損靈景。九姑姊弟既感金、石諸人救命之恩,加以心向正教,意欲立功自薦,覺著事難責重,日夜留心,眼看功成七八,並無異兆,俞巒也未回來,所說期限已經過去,方覺言之過甚。這日夜間,忽見三寶同懸壇上,突然寶光大盛。

忙又趕往峽外飛空一看,寶光已和彩虹也似,照耀天中,下面禁法竟掩它不住。方在驚疑,先是東南方暗雲之中飛來一片紅雲,萬點火星,其疾如電,晃眼便已鄰近。剛看出那是昔年曾與恩師黎母鬥法三日未分勝負,後被同道勸和的南海著名妖仙翼人耿鯤,慌不迭便往峽中趕回,欲借禁法和埋伏的法寶暫為抵禦。不料兩姊弟未到峽口,西南、西北兩方又傳來兩種異聲:一是卿卿啾啾,鬼語如潮;一是厲聲轟嘯,尖銳刺耳。由極遠處劃空而至,毫不間斷。三起來勢全都神速猛惡已極,聲才入耳,晃眼飛近。耿鯤更是當先飛到,相隔也就百十里路,彈指即至。

九姑知道後來兩起妖人中有一個乃澎湖島海心礁禁閉多年,近年方始出世的妖孽惡鬼子仇魄。前年偶往海外訪友,曾見他在一個無人荒島之上殘殺生靈,玄功變化,邪法高強。幸虧老遠發現邪氣,身形已隱,先有戒備,否則難逃毒爪。就這樣,九姑仍被他驚覺發現,飛身追來,揚手便是大蓬七煞黑眚絲,暴雨一般飛出,天空立被佈滿,差一點即被擒去,休想活命。總算命不該絕,九姑見勢不佳,立用聲東擊西之策,故意放出幻影,朝前飛遁,略現即隱,人卻往相反方向逃走,才免於難。後來九姑回望妖孽似上當激怒,滿空亂放黑青絲,身子也隨同滿空追逐,直似一片廣約千百畝的黑雲黑網,罩向海面之上,連天都被遮黑,最近時追離自己只數十丈遠近。雖是無的放矢,途向不對,未被追上,那動作之快,生平尚是初次見到,端的神速無比。這兩妖孽已是萬分難鬥,那另一個還不知是何強敵,想必也非尋常。不由心膽皆寒,急匆匆閃進峽口,三起妖邪已相繼飛來。九姑心想:"惡鬼子仇魄飛行神速,照例人隨聲到,也許還要趕在耿鯤和另一妖邪的前面。"哪知仍是耿鯤和另一妖邪先到,兩下里差不多。先是一個身材高大,脅生雙翅,各有丈許來寬,由翅尖上射出千萬點火星銀雨的怪人,宛如銀河瀉天,火雨流空,電馳一般飛來。到了金石峽上空,揚手先是大蓬火雨,夾著風雷之聲,往那寶光湧處射下,意似試探有無埋伏。火星剛一爆炸,下面禁制立被觸動,千百丈方圓一片祥霞突然湧現。

耿鯤原因上次在南海上空遇見凌雲鳳師徒,因記峨眉派舊仇,欲上前加害。不料弄巧反拙,被申屠宏、李洪等師徒飛來,結果敵人一個未傷,耿鯤的一粒內丹反被古神鳩巧計奪去。如非長於玄功變化,用三根翎毛化成替身,隱形遁去,命都難保。事後想起,自己素來強傲,縱橫於東南兩海,多少有名望的海外散仙俱都不敢輕視自己,不料自向寶相夫人尋仇,東海一敗,由此走了背運,連遭失利。兩翅上煉作化身的十八根長翎竟損失了一半以上,又將數百年苦功煉成的內丹元珠失去,並還敗於幾個無名後輩之手,怎能不恨。耿鯤越想越難受,立志報復。心想:"峨眉派諸長老和乙、凌等強敵,暫時自然無奈他何,即便尋去,也非敵手。殺死幾個峨眉後輩,總還容易。"於是煉了一件法寶,徑來中土。本是相機尋仇,遇上仇人門下,立施毒手,殺得一個是一個。這時峨眉諸弟子各在四處行道,耿鯤邪法甚強,只有限數人還能抵擋一陣,多半遇上休想逃命,本是危險已極。總算峨眉氣運昌隆,耿鯤因自己身具異相,如往人間尋訪,一則費事,再則引起俗人驚怪,展轉傳說,反使對方驚覺。心想:"自己目力素強,能夠查見千百里外人物。敵人空中來往,老遠便能發現。不如在離峨眉兩千裡內,尋一高山隱形守伺,發現敵蹤,便可追截。這樣既可報仇,還免打草驚蛇。"主意打定,剛選好了隱伏之處,只待半日,忽見寶氣上升,映照天心,先只當是埋藏土中的至寶奇珍。趕到當地仔細一看,下面雖是林莽縱橫,寶光起處那一片卻是空的,情知有異。立發妖火試探,果將禁法觸動,才知下面有人煉寶,所用禁制正是峨眉仙法,不由又急又怒。耿鯤知道禁制神妙,暫時攻它不破。又不知敵人深淺,連敗之餘,儘管切齒痛恨,怒發如狂,驚弓之鳥,終有戒心。剛剛飛身而起,意欲發火攻打,查明瞭虛實,再以全力進攻,忽聽異聲鄰近。

他想起來時曾見西南、西北兩方遙空中各有黑影異聲飛來,勢甚迅速,想必也是對方仇敵乘機來此劫奪。同仇原好,不過這類妖邪,比自己還要兇狠心貪,莫被他們撿了現成,坐收漁人之利。看敵人禁法如此神妙,必非弱者。何不暫緩一步,容他們先行發難,自己相機下手,報仇之外,法寶也要到手,才合心意。

耿鯤念頭才動,那由西北方來的大片綠雲,已擁著好些惡鬼頭的影子,都是白骨猙獰,奇形怪狀,面如死灰,利齒森列,一雙雙豆大凶睛碧光閃閃,一路浮沉翻滾,鋪天蓋地而來。身後一個身材高瘦,相貌猙獰,裸臂赤足,手持一個上畫人頭白骨錘的妖人,也已飛近。想是看出下有禁網,一到便把手一揮,那千百鬼頭便隨著大片綠雲展布開來,將整座金石峽一齊籠罩在內。立時異聲大作,如泣如訴,鬼語如潮,鬼聲淒厲,令人聞之心神皆悸。這時整座金石峽均有祥霞籠罩,上面再加上大片綠雲,中雜無數惡鬼頭,時上時下,浮沉往來。再上層,又有一個脅生雙翅的怪人,帶著大片銀光火星,凌空飛翔,上下相映,頓成奇觀。耿鯤認出那妖人乃是昔年在東海居羅島神尼心如手下慘敗漏網的天惡真人談嘻。彼時自己也曾在場,因見佛法厲害,知難而退,不曾動手。但是主持約去與心如鬥法的九烈神君,曾為此人引見,有過一面之緣,本來相識,多年未見,不料在此相遇。耿鯤暗想:"彼此同仇,又是熟人,這廝不特視若無睹,並且一到便施殺手,來勢猛急,自己如非飛昇得快,差一點沒被妖雲裹住,雖然無害,情實可惡。尤其那惡鬼呼魂的邪法,似連自己也算在其內,毫不留情,有的還在哭喊自己姓名。這類邪法最為陰毒,全由行法人心靈主持,同道在場,並非不能避免。照此形勢,談嘻分明又貪又狠,目中無人,雖未公然為敵,竟想冷不防搞陰謀暗算,就便連自己元神也攝了去。自己如非擅長玄功,又是內行,心神微一搖動,便即鎮定,幾遭暗算。"耿鯤性如烈火,見對方這等兇橫,毫無情面,立被激怒。剛怒喝得一聲:"談道友,認得我嗎?"

談嘻陰沉沉獰笑了一聲,更不發話,把手一指,立有數十百個惡鬼頭,帶著一股綠氣,一窩蜂由下面飛起,哭喊著"耿鯤來呀"的鬼嘯,飛擁上來。耿鯤見對方一言未答,竟施毒手,不由怒火上撞,怒嘯一聲,身形一晃,真身立隱。同時用一根長翎化成一個替身,迎上前去,與惡鬼頭鬥在一起。本身一面施展隨身法寶,一面朝談嘻隱形撲去。耿鯤煉就獨門玄功,擅長隱形飛遁,長翎化身照樣能顯神通,發出大片火星銀雨,閃變神速,敵人決難看出。

談嘻自從居羅島一敗,逃回陰山妖窟以後,因所煉三尸元神被心如神尼與屠龍師太師徒二人連斬其二,始而心膽皆寒,一連隱藏了一個多甲子,不敢出頭。後將妖書陰魂秘篆煉成,自恃邪法,重又驕狂起來。他這次本是想尋屠龍師太報仇,又恐不敵,欲尋妖屍谷辰商議,與之合謀。碰巧由老遠天空發現寶光來此,一見耿鯤已經先到,想起以前同受九烈神君夫婦之託,往尋神尼心如鬥法,約定同時下手,不料自己心粗性急,先行動手,結果九烈夫婦與自己同遭慘敗,惟獨耿鯤狡猾,不戰而退。彼時他若上前助戰,自己三尸元神決不會被佛家降魔慧光罩住,葬送其二。談嘻懷恨多年,早想遇機報復,只為對方也非弱者,惟恐弄巧成拙,未敢冒失。新近剛把惡鬼呼魂大法煉成,恰在這裡相遇,想起前恨,分外眼紅。只為多年未見,深淺難知,意欲暗中下手一試,成功更好,不成,再相機行事,以免冒失,在妖人自己還覺忍讓,誰知近年正邪各派都是人才輩出,尤其許多後起之秀不是好惹。便耿鯤多年未見,法力也已增高。談嘻初次出山,還不知道輕重利害,耿鯤隱遁變化時,竟未發現。見由下面分出來的百餘個鬼頭擁上前去,耿鯤已在數十丈碧雲邪氣包圍之中,周身火星亂爆,飛射如雨,竟似不能衝出重圍;但是惡鬼呼魂,連聲哭嘯,心神又似未受搖動。談嘻心方奇怪,元神忽生警兆,未暇尋思,綠雲中的千百個惡鬼頭忽然同聲慘號,滿空火星銀雨飛射中,全數炸成粉碎。原來耿鯤身上翎毛,根根俱有妙用,立意要給對頭一個厲害。先把身一抖,那鳥毛立似暴雨一般,朝眾惡鬼飛去,乘其張口哭喊之際,投入口內,然後施威,化為火星爆發。這些都是兩翅羽毛煉成,比針還細,又經行法隱蔽,鬼頭均是兇魂煉成,全仗邪法主持,如何得知。

妖人注視仇敵假身,再一分神,稍微疏忽,那經過數十年苦煉而成的妖雲惡鬼,立被炸成粉碎。當時心神大震,元氣也受好些損耗。方自激怒,猛又瞥見空中鬼頭也被消滅,敵人不見,卻化為一道三丈來長亮若銀電的火光,從對面射將過來。談嘻正忙行法抵禦問,忽然腦後風生,耳聽頭上有人大喝:"無知妖孽,教你知我耿鯤厲害!"同時眼前一亮,耿鯤兩翅橫張,腳上頭下,翅尖上火星銀雨密如飛蝗,已經凌空下擊,離頭不遠,全身業被兩翅風力裹住,火星也打到了身上。如非應變尚快,先飛起一片綠雲將身護住,早已不保。就這樣,仍是受傷不輕,附身邪氣差一點沒被震散。不由大驚,一聲怒吼,化為一道暗綠光華,破空便逃。

耿鯤性烈心兇,又知對頭邪法頗高,此舉驟出不意,方得將計就計,破了邪法。如不就此除去,將來又是強敵後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猛追上去。談嘻因對頭追迫大緊,空有一身邪法,竟無所施。正在心慌忙亂,猛聽一聲厲嘯,由斜刺裡飛來一片黑光,將二人隔斷。同時上空也是黑色光網布滿,像天幕一般飛壓下來。二妖人看出這是千萬年前海底陰煞之氣積煉的七煞黑告絲,知道厲害,又被來人佔了先機,急切問無法與之對抗。只得隨同飛墮,想往橫裡飛去,避開來勢,再與對敵。誰知來人準備嚴密,未容旁遁,滿空黑盲絲已朝四邊飛降,其勢比電還快。這一來,宛如一面奇大無比的密網,反兜過來,連人帶金石峽一帶全被罩住。二妖人驚急之下,正在戒備,怪聲已自空飛墮,落下一個形如鬼怪的妖人。定睛一看,來人高只四尺,瘦骨鱗峋,其形如猴,通身漆黑,被一片薄如蟬翼的黑色妖光緊裹身上,好似未穿衣服。來人一到,便止住二妖人,咧著一張闊口笑道:"敵人一個未見,自家人打些什麼?休看裡面雖是幾個無名後輩,他們人多勢眾,又有傳音告急之寶和一些老鬼相助。事貴神速,一個不巧,偷雞不著蝕把米,豈不冤枉?並非小看你們,連我仇魄一起算上,他們只要把那幾個老鬼招來,就算能敵,得手也是萬難。適見心形寶光,不知是否昔年枯竹老鬼曾經用過的天心環?此寶於我大有用處,特地趕來。如肯聽勸,便請旁觀,由我一人下手。得到以後,我只要這兩件心形法寶,下餘四件由你二人平分,豈不是好?你們真要火併,便請一旁鬥去,免誤我事,還教敵人笑話。"說時,早把手一揚,那下垂至地的妖網立時兩邊向上張起,意似好心相勸,並無敵意。

談嘻雖然痛恨耿鯤,但上來便慘敗,覺出敵人功力較前更深,雖然受傷失寶是由於疏忽,便是明敵,恐怕也難佔上風。本就有些膽怯,再聽後來妖人竟是前被極樂真人禁閉在澎湖島海心礁二百多年的惡鬼子仇魄,越發心驚。知道此人是有名的笑面虎,素來一意孤行,遇事專斷,開頭總是一張笑臉,稍有違件,立遭毒手,端的兇橫已極。邪法又高,生平只敗在長眉真人與極樂真人手下兩次,誰也不是他的對手。再聽所說,也頗有理,方想開口應諾。耿鯤性如烈火,寧折不彎,又仗恃煉就玄功化身,素不向人低頭。

只因驟出不意,身在妖網籠罩之下,急切間難於還攻,化身長翎又所餘無多,不捨輕用,只好強忍怒火,一面靜聽,相機應付。及聽對方雖似不存敵意,但那言動神情十分狂傲,本要發作。繼一想:"久聞此人反臉無情,最是厲害,但敵人設有太清仙法禁制,不是邪法所能即時攻破,只有自己所煉純陰之火或者有效。樂得坐山觀虎鬥,看他口出大言,到底有何功力。"但耿鯤又不甘就此示弱,冷笑一聲,答道:"道友解圍,雖是好意,我也頗願領受,無如我生平不願無功受祿。還有談嘻老賊,以前也曾有過一面之交,適才無故欺人,你也想必看見。既以取寶復仇為重,容他暫活些時無妨。但我平生不願藉助朋友,好在敵人縮頭未出,虛實難知,萬一人多,你一人兼顧也較費事,最好同時下手。成功之後,所得法寶如何分配,悉隨尊意。我只取那幾個仇敵性命如何?"仇魄見耿鯤答話,本瞪著一雙兇睛,在旁靜聽,見對方詞色高亢,也似要將發作,及聽到未兩句,方始又現笑容。回顧談嘻笑問:"你意如何?"談嘻先前本想就便恭維幾句,不料耿鯤已先開口,當著對頭,自不便話說太軟。忙笑答道:"道友美意勸解,自應遵命。

我與這廝仇怨已深,事完我再尋他。天心環應為道友所有,不必說了。下餘法寶,道友既不願要,我和這廝各憑法力,誰取得,便算誰的好了。"話未說完,仇魄已不耐煩,冷笑道:"你兩個都要動手嗎?既不願享現成,請各自便,各行其是也好。如再火併,卻休怪我不講情面。"說罷,人影一晃,連滿空妖網一齊失蹤。

耿鯤天生神目,竟未看出去向,才知對方果然名不虛傳,看這情勢,也許另有通行之法,或用地遁入內。自己此行固然志在報仇,但那幾件法寶也頗重要,如被捷足先登,豈不可惜?還要丟人。不禁又驚又急,也不再理談嘻,大喝:"峨眉鼠輩,速出納命!"

連喊兩聲,無人答應。重又飛起,兩翼一振,翅尖上火雨銀星,立似暴雨一般,朝對面彩光層中射去。談嘻看出耿鯤施展全力向前猛攻,惡鬼呼魂之法又為所破,不曾用上。

自己所仗只有兩件法寶,惟恐落後,也由囊中取出一件上畫鬼頭,大約尺許的鐵盾,將手一晃,鬼頭七竅中便射出七股綠光,噴泉火花一般由側猛衝。耿鯤和談嘻一左一右,各自施為,那五彩祥霞卻將金石峽籠罩得風雨不透。二妖一連攻打了二日,仇魄始終未見,也不知攻入沒有。內中耿鯤更是情急,見火星打到祥霞之上,紛紛爆炸,在自激射起千層霞影,電旋星飛,一毫也攻不進,打了多時,仍是原樣未動。一時性急,咬牙切齒,把心一橫,拼舍一根救命長翎,將左翼一抖,立有一道紅光似朱虹電射般朝對面祥霞中衝去。到了祥霞外層,突然爆炸,驚天動地一聲大震,祥霞被衝開一洞。眼看光雲飛湧,快要合攏,耿鯤更不怠慢,將身一閃,通身齊發烈火,銀芒四射,電一般急,跟蹤往裡衝去。這一來,果然衝進重圍,到了峽內,落地一看,身外祥霞已經合攏。面前人影一閃即隱,耳聽仇魄哈哈笑道:"你果然還有一點門道,等將法寶取得,決不令你空手回去。"聽到未句,聲音似已人地。耿鯤才知仇魄竟是隱藏身後,等自己衝破外層堅陣,立即跟蹤飛入。自己毀了一根珍如性命的長翎,卻讓對方撿了現成,再想起先聽狂言,如何不怒,怒吼得一聲,想要喝問。隨聽仇魄笑道:"你休以為我取巧,實則我破敵人禁制較難,惟恐曠日持久;雖略沾光,你們也有益處,省力不少。我一到裡面,便能將他頭層禁制破去,免得又生變化,不信你看。此事你我只算扯平。敵人埋伏並不止這一關,有甚法力,你們各自施為便了。"說時,一片黑光突然向上飛起,只聽叭的一聲大震,那籠罩峽上的祥霞立被震破,一閃不見,黑光也已隱去。仇魄語聲時遠時近,時上時下,急切間不知何意。

耿鯤只得忍氣朝前一看,當地正是峽中玉牌坊前面的大片平地。敵人法壇設在前面,大隻三丈,被一幢金光似一口大鐘將壇罩住。前面不遠,是一座玉石牌坊,下面立著昔年在黎母山見過的雲九姑姊弟,其面上神情似頗緊張,周身均有青光防護,也不過來對敵。耿鯤料知坊下必有埋伏,正待發話前進,忽見談嘻手持妖盾,自空飛墮。本朝法壇撲去,盾上七道綠光剛射向下面,九姑忽把手一揚,立有一片紅光火龍也似飛起,將談嘻敵住。耿鯤見雲翼手掐靈訣,目注自己,又看出那紅光十分強烈。情知壇上敵人此時還不出鬥,只憑九姑姊弟抵禦,必是功候將要完成,不能鬆懈。太清禁網雖被破去一層,護壇金光卻難攻破,所設埋伏必非尋常。既恐敵人煉到火候,一齊出敵,所煉法寶將與心靈相合,無法奪取;又防仇魄詭計多端,乘機下手,暗中將寶奪去。於是怒吼一聲,又發出大量火雨銀星,朝前猛衝。剛到牌坊前面,忽又飛起一片紅霞,內中一束刀形白光射出萬道毫光,飛舞而來,擋在前面,休想衝過。耿鯤正鬥之間,側顧談嘻,只見他一面用妖盾敵住紅光,一面揚手發出一團團的綠光,出手便即爆炸,紅光立被盪開了些。

談嘻越發得意,便將綠光連珠發出,霹靂之聲震得天搖地動,知是所煉陰雷。眼前同道中,軒轅法王、九烈神君而外,只他陰雷厲害。眼看紅光連受激盪,似已不支,敵人面帶驚惶之色。耿鯤自己為敵人寶光所阻,急切間竟難前進,相形之下,自覺難堪。厲聲喝道:"無知賤婢、狗道,你師父尚且不行,螳臂如何擋車?快快降服,放我過去,取那峨眉小輩狗命,還可饒你們不死;否則,我一伸手,你們全成粉碎,悔之無及了。"

隨說,張口一噴,立有三團形如連環的銀色火球,亮晶晶懸向牌坊前面,不住流轉閃動。

九姑先見一下來了三個強敵,本就驚惶。後見太清禁制神妙,到第二日尚無一人攻進,心方略定。不料敵人已破禁而入,援兵不到,更加愁急。起初原定事到急時,便由錢萊持了金、石諸人的幾件至寶出敵,這樣可好一些。誰知金、石諸人若無其事,同在最後一層禁光防護之下一心煉寶,連法寶飛劍均未放出。這等厲害強敵,憑自己姊弟和俞巒所留的兩件法寶及禁制埋伏,決非敵手。哪知壇上金、石諸人已早有人指教,所煉法寶關係太重,非得煉完,不能鬆懈。法壇之下,又經事前暗設禁制,加上石完獨門仙法防禦,壇底四外均被靈石仙劍護住,多高法力的妖人也難侵入。

九姑姊弟不知底細,如何不急。正在愁慮,紅光己被談嘻陰雷衝蕩,相形見絀。耿鯤又噴出三團連環銀光。兩人知道此寶乃耿鯤用數百年苦功,聚斂月魄寒精煉成,昔年與恩師黎母鬥法,曾經見過,剛一出現,便被人勸住,不曾發揮威力。嗣後聽說此寶威力大得驚人,一經爆炸,方圓數百里內山崩地陷,奇冷無比,所有生物全數毀滅,不震成粉碎,也都凍成堅冰,休想活命。不過耿鯤性雖兇橫,對於人類,若不侵犯他,還不肯輕易殺害。此寶又是發易收難,用後必有損耗,元氣也連帶受傷。為防氣性暴烈,一向深藏海底巢穴之內,輕易不帶出來。彼時功力尚淺,光大如杯,已有那麼厲害,何況現在加大了好幾倍,並由口中噴出,足見功候完成,收發由心。照著昔年所聞,即便金、石諸人能耐奇冷,自己決不能當。這麼好一片仙山靈境,也必化為死域。越想越發心驚膽寒,只得硬著頭皮,強笑答道:"耿道友,我知你九天寒魄珠的厲害,但是此寶一發,要傷無數生靈,這裡諸位道友與你無仇無怨,何苦造此大孽?徒傷生靈,於事無補,你還討不了好去。"耿鯤大怒,喝道:"賤婢:你敢出言頂撞?峨眉師徒老少皆我仇敵,只要肯獻出法寶,跪下納命,聽我處死,還可保得元神去轉輪迴,免傷這幾百裡內的生靈。"

此時二人忽聽空中有人說道:"大哥,你看這扁毛畜生和那妖孽多狂,不給他們點厲害,也不知天高地厚。我先把他噴的三個水泡收去,你去殺那妖孽如何?"九姑方想:

"此是何人?聲如嬰兒,說出這等大話?"猛瞥見陰雷連聲爆炸之下,紅光已擋它不住。

談嘻正持妖盾開路,朝牌坊下衝來,只要把第二道禁網衝破,便能深入法壇之下,豈不又多一層危險?心正著慌。同時耿鯤也聞得陰雷爆炸聲中,空中有兩個幼童對答,語聲雖細,聽去十分清晰,並還離頭不遠。心雖忿怒,因見談嘻已快衝破敵人禁網,不暇兼顧,一時驕敵,妄想把話說完便發寶珠,連敵人帶談嘻一齊炸成粉碎。剛把頭上人未一句話聽完,猛瞥見一片銀光擁著一個形如初生嬰孩的小人突然出現。那小人高還不到二尺,生得身白如玉,頭挽抓髻,短髮斜披,穿著一身粉紅色的短衣短褲,赤足芒鞋。兩肩後各插著一口金光閃閃的寶劍,長才八九寸。相貌甚是英悍,身材雖似初生數月的嬰童,但是神情老練,動作如電。剛出現,才瞥得一眼,一片淡薄得幾非目力所能分辨的水煙已經隨同飛起,一下便將空中三團銀光網住,刺空飛去,一閃不見。

耿鯤不由大驚,急怒交加之下,同時又瞥見數十百丈一道金霞連同一道形如火龍的紅光後面,有一粉面朱唇,與前見嬰童差不多的道裝小人,隨同自空飛墮。耳聽談嘻慘叫了一聲,百忙中也未看清。心痛至寶,不暇旁顧,立即展翼追去。這原是瞬息間事,剛一飛起,就這轉身一瞥之間,兩口金劍忽由小人去路迎面飛來,看去長才七八寸,但與尋常劍光大不相同,直似兩口小劍對面射來,劍鋒精光奇亮,來勢又快,突然出現,一任精通玄功變化,驟不及防,連轉念工夫都不容。敵人更似深知自己來歷虛實,雙劍竟朝兩翼左右分射,正是翅根與肉身相接之處。乍見不知厲害,全身又有火光環繞,微一疏忽,劍已由千重火星銀雨中穿進,猛覺奇熱如焚。耿鯤知道不妙,慌不迭再用玄功變化飛遁,已是無及。總算功力尚高,飛遁得快,未將兩翅齊根斬斷。但內中一劍已穿翅而過,另一劍又將長翎斬斷了三根,差一點便非全數斬斷不可。劍鋒過處,當時全身發熱。這一驚真非小可。暗忖:"是何仙劍如此厲害?"方運真氣抵禦,金劍已撤回。

小人又在前面空中現身,拍手笑罵:"你這扁毛畜生!我師父那年在北海容你漏網,你不做縮頭烏龜,又來人前現眼。今日可知厲害?"耿鯤性最暴烈,見這小人既非精怪修成,又不是甚道家元嬰,自己在自修道多年,竟看不出他的來路。生平不曾受過這等重傷,又是偶然疏忽,致遭暗算。不由怒急心昏,更不尋思,咬牙切齒,強耐傷痛,二次飛身追去。並由兩翅上發出大量火星,欲將當地高空佈滿。敵人隱遁多妙;只要挨近,立時警覺,便可用玄功變化,身外化身,隱形追上,冷不防猛下毒手,報仇雪恨。耿鯤正在尋思,金劍忽由斜刺裡飛來,如不是預有戒心,差一點又受傷不輕。等往旁追,人劍同隱,晃眼又在前面出現。妙在越來越高,老在火星層上,空灑了一天的火雨銀星,竟是無奈他何。似這樣,時左時右,隱現無常,逗得耿鯤怒發如狂。又見小人除卻隱遁神妙,詭詐非常而外,似無他長。金劍雖頗厲害,只要事前防備,也難再傷自己,如能追上,立可報仇。便不顧命一般朝前追去,越追越急,不由追出老遠。這且不提。

另一面,九姑原因耿鯤厲害,一面指揮紅光去敵談嘻,一面回頭答話,不料微一疏神,紅光竟被盪開,不由大驚。方想抵禦,只見數十百丈金霞連同一道火龍,已自空中突然飛射而下。妖人驟不及防,先吃金霞罩住,欲逃無及。火龍也便飛到,環身一繞,立時煙消火散,連人帶陰雷一起消滅。緊跟著飛下一個羽衣星冠,赤足芒鞋,背插尺許長的單劍,生得粉妝玉琢,形似童嬰的道裝小人。九姑素來謙和,只當是前輩仙人元嬰神遊相助,忙同雲翼下拜。幼童連忙避開,笑道:"貧道是李健,二位道友不必多禮,還有強敵未除呢。"隨說,揚手又飛起一團銀光,出時甚快一輪初生明月,約有丈許方圓,懸向空際,徐徐轉動,光並不強,但是銀霞閃爍,寒輝四射,照得山石林木全變成了銀色。緊跟著,光中現出一條黑影,正是妖人惡鬼子仇魄,看光中所現景象,似由地底剛剛衝出,想要逃遁神氣。九姑知道妖孽厲害,性又兇狡剛愎,如被逃走,從此多事,永無寧日。又始終認定來的這兩個小人是天仙一流人物,忙喊:"李道長,留意妖孽逃走。"

李健原奉極樂真人之命而來,知道仇魄擅長玄功變化,動作如電,那幢銀光便是專破隱形至寶。仇魄也是惡貫滿盈,恃強大甚,先想由地底穿入法臺,冷不防奪取天心環,就便能傷人更好,否則便由地底遁回山去,不料法臺四圍底層均有防備。仇魄發現墨綠光華阻路,不能再進,剛看出是石仙王關臨的獨門靈石劍氣,防禦地遁最有妙用,急切間決難衝過。正想運用邪法勉為其難,只要稍現空隙,立可侵入,忽聽上面太乙神雷連聲大震。昔年吃過極樂真人大虧,最怕的就是此人和屠龍師太、媖姆師徒等四人,一聽雷聲相似,驚弓之鳥,未免疑慮叢生。反正法壇難於攻進,便即出上窺探。剛到上面,瞥見一個形如嬰兒的小道人,不禁嚇了一跳。這時仇魄隱形邪法雖被銀光照破,還不自知,逃走原來得及,無如性太兇暴。分明見耿鯤受傷追敵,不見迴轉,談嘻連元神也未保住,形勢不妙。因看出新來敵人並不是極樂真人,又想起那天心環關係大大,本來不捨就走;再聽九姑一喊,罵他妖孽,立時激怒。自恃邪法高強,心想猛下毒手將九姑先擒了去。剛怒喝一聲:"賤婢納命!"李健一見妖人隱形法已破,忙把手中寶鏡一揚,百丈金霞首先帶著連珠霹靂,朝前射去。

仇魄因為出土稍遲,只見談嘻形神俱滅,剩了一些劫灰。李健事前受有指教,鏡光已隱,致使仇魄匆促問竟未看出人是怎麼死的。又吃了性暴心急的虧,對敵時老是陰沉沉蓄勢待發,一經出手,便是又狠又準,志在必得。仗著邪法高強,動作神速,向例百發百中,極少失手,平日便以此自滿。這時雖見銀光異樣,敵人身形小得出奇,心中驚疑。因見九姑一時大意,為向來人行禮,走出禁地,以為可以順手牽羊,聲到手到,先將九姑姊弟元神抓去。然後趁著禁法無人主持,衝過牌坊,改由上面下手,直闖法壇,去奪天心環。聲才出口,忽見九姑姊弟飛遁回了原位,百忙中猛覺自己隱形被破。方在失驚,一雙鬼爪發出大蓬黑音絲,已連人撲向坊前。猛又瞥見金霞電射,照向身上,數十百丈金光雷火同時打到。仇魄知道不妙,想逃已是無及。在連珠霹靂紛紛爆炸中,雖仗邪法防身,沒有當時炸死,身已負重傷,元氣也被震散了不少。最厲害的是寶鏡金霞具有極大吸力,將身裹緊,難於逃脫。太乙神雷又連珠打到,如何禁受得住。再不見機,遲早將護身煙光一齊震散,連元神也會保不住。驚慌情急中,咬牙切齒,把心一橫,一面施展全力抵禦,一面運用玄功邪法,身外化身保了元神遁走。

李健雖因向道堅誠,深得極樂真人鍾愛,用功又勤,近來法力越高,畢竟無甚經歷。

見仇魄已被鏡光困住,以為絕逃不掉,手指神雷朝前猛擊,忘了另用法寶防備。正在得意,忽見一片黑光似花炮一般爆散,妖人全身震得粉碎。李健只當妖人形神己滅,心方一喜。就這微一疏神之際,三縷黑煙突然由雷火煙光中激射而出。先還當是被神雷擊散的殘餘妖氛,忽聽九姑姊弟大聲急呼:"李真人,留神妖魂逃走!"聲才入耳,那黑煙已化成三條黑影,與妖人一般模樣,晃眼合而為一,黑影也由淡而濃,與人無異,厲嘯一聲,向空逃去。李健想起師祖行時之言,一見妖魂逃走,好生惶急,飛身便追。不料妖孽仇恨已深,便李健不迫,也想一試毒手,回顧仇敵追來,正合心意。又知仇敵迫不上自己,樂得就便復仇,揚手便是大蓬黑音絲,似暴雨一般打來。李健深知邪法厲害,想不到妖人已死,元神尚具神通,一見滿天黑絲飛來,慌不迭飛身往上遁避。同時用鏡光去照時,當前妖絲雖被鏡光照散,妖魂已乘機逃走。

李健見妖魂逃遠,方悔追時疏忽,匆促中忘用寶鏡開路。忽見遙天空際突然現出一片紅霞,長城也似橫亙天半,正擋妖魂逃路。就這微一停頓轉盼之間,妖魂已逃得只剩了一點黑影,幾非目力所及。吃紅霞一擋,凍蠅鑽窗般上下左右連閃了幾閃,不論逃向何方,均被紅霞擋住,晃眼便向金石峽原路上空逼來。妖魂似頗情急,周身妖光、黑青絲爆射如雨,全無用處。李健見狀,知有前輩仙人相助,便縱遁光追去,意欲兩下夾攻。

妖魂似知不妙,改往來路上空飛逃,一溜黑煙,其急如電。剛往斜刺裡竄來,忽聽空中一聲雷震,當空突又現出大小六十四面雲旗。妖魂一逃,剛剛投入雲旗陣中,紅霞立似電一般捲到,圍向雲陣之外。這時晴空萬里,更無片雲,天色十分晴朗。碧霄之中,突現出數十片祥雲,各擁著一面靈旗,凌空招展。本就仙雲如焰,瑞霍浮空,光景奇麗,再吃那經天紅霞圍擁上去,映得滿天空奇幻異彩,好看已極。李健本快投入陣內,猛聽對面有一女子大喊:"道友請留雲步。"忙收勢往前一看,對面飛來一個道裝美女。九姑姊弟也同離陣飛來。雙方見面,未及說話,就有一陣風雷之聲響過。道姑把手一招,紅光飛回,雲旗忽隱。只剩下一朵大隻尺許的祥雲,擁著一個形如嬰兒的白衣少女立身雲上,朝眾人含笑點了點頭,便往東方飛去,晃眼不見。眾人隨同下落。

九姑姊弟見先後四個援兵,除俞巒外,下餘三人全部形如嬰兒,好生奇怪。等到互詢來歷,才知那小道人便是極樂真人所收徒孫、前聽凌雲鳳師徒談到過的小人李健。那誘走耿鯤的名叫玄兒,現在岷山白犀潭韓仙子門下,已從師姓,改名韓玄。這兩人和沙、米二小一樣均是凌雲鳳前在白陽山小人國所收,雖是憔僥小人,因為向道心堅,各有仙緣遇合,數年之間,煉就如此神通,俱都驚佩不置。因金蟬等煉寶未完,寶氣上升,恐又驚動別的妖邪前來侵害,便不進洞,禮見之後,各就山石坐下,互相請教。

俞巒見健兒謙恭誠謹,問知奉了極樂真人之命來此解圍,除那兩個妖孽,途遇韓玄,說起乃師韓仙子前在北極上空已將耿鯤困住,一時疏忽,被其變化逃走,知他兇狠,恐留未來隱患。當日早起,算出耿鯤趕來中土尋仇,意欲就勢除他,特命韓玄來此誘敵,將其引往白犀潭去除害。韓玄飛遁沒耿鯤快,但是法寶甚多,足可防身;人甚機警,又精隱形飛遁之法,足可無礙。李健因奉師命須與金、石諸人會合,同往幻波池去,為易、李、癩姑諸人接應,故此不曾隨往,僅在途中談了幾句。這一擔擱,差點沒被妖孽遁走,幸得俞巒約一女仙相助,才得成功。否則初次下山,便未完成使命,回山何顏交代?九姑隨問俞巒:"如何來得這麼晚?差點沒出亂子。"

俞巒本來被困多年,同道至交只剩兩人,自從發現藏珍,悟出恩師遺偈留音,知道這幾件法寶,尤其那天心環關係重要,非經重煉,不能發揮全力。但是煉到收功之時,寶氣上升,必有妖人前來擾害,憑自己的法力,恐非對手。照著仙示,內中一個好似昔年仇敵惡鬼子仇魄。俞巒本來算準日期,準備請來幫手,期前趕到。不料所尋兩人,一個新近數月方始成道化去,費了好些時,方查問出底細;另一個便是朱文、申若蘭前在仙霞嶺所遇女仙倪芳賢,無奈多年不見,所居花雲崖,有仙法層層禁制,休說入內,直看不出一點形跡。後又展轉尋人打聽,仍未查明虛實。連用仙法傳聲,請求一見,把一座仙霞嶺全部尋遍,也無迴音。如非佔算不出跡兆,好似受了對方禁制顛倒,直疑人已成道飛昇,或是移居別處,不在當地。眼看日期已到,恩師遺命尋找幫手,一個也未尋到。俞巒心中愁急,惟恐誤事,正打算趕往雲南雄獅嶺長春巖無憂洞,去向五福仙子孫詢探詢芳賢下落。忽然霞光一閃,四外都是煙雲佈滿,看出正是百花仙子倪芳賢的家數,不禁大喜,忙喊:"芳姊,我找得你好苦!"緊跟著眼前一花,異香撲鼻,雲光散處,人已落在花雲崖深谷之中。芳賢也已現身,將其迎往所居崖洞之內。俞巒想起昔年彼此道力全差不多,如今芳賢已有成就,自己偏因一時鑄錯,被師父禁閉二百多年,受盡苦難,才得出頭,前路仍是艱難。方在感嘆,來意還未出口,芳賢已先笑道:"我知那天心環前古奇珍,關係重要,休說賢妹非它不可,便我和靜虛、詢妹,他年也須借它一用。

但那妖孽煉就玄功身外化身,靜虛日前與我談起,雖已命一徒孫拿他兩件法寶前往除害,終恐難收全功。如被妖魂逃走,將來必留隱患。我和靜虛、詢妹自不怕他作祟,你卻可慮。這妖孽又是詭計多端,來去如電,一被逃走,尋他更難。靜虛又須往應齊漱溟夫婦之約,到時無法分身,令我帶了他的九宮朱靈旗去滅妖魂。此寶我未用過,一算時日,尚有餘暇,便在洞中重加練習。你在本山尋我,並非不知,只為妖孽機警神速,必須一舉成功,方可無事。累你苦尋多日,實不過意。現在妖孽同了耿鯤、談嘻兩個妖人已到金石峽,因有兩三層禁制埋伏,急切問攻不進去,並且李健已奉靜虛之命先到;對於金、石諸人,也曾傳聲指點,不令出手,以防功虧一簣,再煉費事,延誤幻波池之行。你我至交姊妹,難得相見,不如在我這裡談上兩日,到時前往,包不誤事。"

俞巒聞言大喜,便在花雲崖洞中住了兩日,再同起身。剛飛到金石峽前面,便見韓玄、李健相繼現身,一個引走耿鯤,一個殺死談嘻,仇魄也被鏡光裹住。芳賢笑說:

"事已無礙。"仍照預計,令將師門至寶赤城仙障隱去華光,埋伏遙天空際,去擋妖孽逃路。芳賢也忙隱身,飛往金石峽上空。剛把九宮朱靈旗布成仙陣,未及施為,妖魂已經遁走。總算下手尚快,赤城仙障威力神妙,只要被紅光照向身上,如影附形,任逃何方,均被擋住去路。妖魂連放黑青絲,均無用處,只是一片朱霞,其長經天,環亙空中。

先還左衝右突,打算乘隙逃遁。後見仇敵現身,猛想起此寶來歷,不由亡魂皆冒。方準備拼受神雷一擊,將三尸元神化分為三,逃得一個是一個,仙陣突然發動,二仙合力將其消滅。芳賢也自飛走。

四人正談說間,俞巒忽然側顧法壇,驚喜道:"想不到金、石諸位道友的功力如此純厚,剛到正日,竟能歸真返璞,將此天府奇珍如期一舉煉成。即使此時有妖邪來犯,也不怕他了。"九姑等聞言回顧,果然壇上所懸六件法寶,寶氣精光忽全斂去,各自懸向金、石諸人面前,漸復原質。大家知道大功告成,相見在即,俱各欣喜。李健道:

"家師祖原說,六十三日之內便可煉成,與本身元靈相合,便老怪丌南公也難奪去。為防萬一,可多煉一晝夜,使壇上六位師叔、師弟全能交換應用。我昨日一早便趕來了,曾用傳聲代達師祖之命。許是三位師叔精益求精,又多煉了個把時辰,否則早該完事了。"

正說之間,神光忽隱,禁制齊撤。四人趕過去一看,那法寶共是三種六件,已由金、石等六人收下,持在手內,正在傳觀,互相慶賀。李健隨向眾人分別禮見。金、石二人和健兒自從峨眉一別,尚是初次相見,俱都欣喜異常。朱文隨將前在含都口,因說李健身量不大威武,李健賣弄神通,身形暴長,立成大人之事說出,俱都好笑。石生見李健臉有槐色,笑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想我初人師門時,誰都當我小孩,秦二師姊還抱過我一次。我就老著臉,由他們去,冷不防一打挺,跌了她一交,引得鬨堂大笑,由此也就無人再和我鬧。生得小,有什相干?更顯天真。要都和洪弟那樣,才好玩呢。"

朱文笑道:"其實洪弟哪樣都好,不知怎的,今生快要成道,反更頑皮,學了一張貧嘴。"金蟬笑道:"姊姊你莫理他就好了。洪弟童心最盛,你越多心,他越得意。他又靈巧,老想和我們一路,此時背後說他,就許暗中掩來,故意逗你生氣,豈不冤枉?"

朱文恐被外人聽出,剛把風目微睜,想要發話,忽聽石生道:"大家快莫說話,你聽這是什麼?"眾人側耳一聽,原來是一種極淫豔的樂歌之聲,那聲音起自地底。九姑姊弟首先大驚失色。俞巒也是玉容驟變,揚手一片紅霞閃過,再向眾人說道:"諸位留意,此是前山暗谷附近潛伏的魔教中有名人物金神君,本是屍毗老人師弟。想是發現這裡寶光,意欲暗中奪取。樂聲乃他魔教中迷魂邪法,難怪百花仙子來時贈我靈符一道,說可鎮攝心神,日內有用,原來為此魔頭而發。只奇怪九姑姊弟雖非玄門正宗,也曾修煉多年,方才樂聲初起,便覺不支。如非我深知這廝來歷,用禁法將其隔斷,再待一會,人必人魔昏迷。諸位道友竟如無事,天心環雖是制魔之寶,怎連三位師侄也如未聞?"

金蟬隨把枯竹老人所賜青靈符取出,略說前事。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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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28: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三回 疾惡斃窮兇 無限纏綿悲死孽 痴情憐覆水 雙心燦爛傲飛仙

俞巒聽了金蟬之言,不禁大喜,立請金、朱二人將符轉借九姑姊弟佩戴。隨即說道:

"魔頭雖擅長晶球視影之法,但他只看出我們同在壇上說笑,以為禁網已撤,魔法陰毒,聞聲逐漸昏迷,手到擒來。他因為昔年誓言,不走前洞,許由地底來犯,忙於行法開山,一時驕敵疏忽,不曾再看下文。又是親身趕來,專心運用魔法,既沒料到我們有此太乙青靈符可以防護神心,更未想到我是他昔年的仇人,魔法又先被我隔斷,聲形全隱。我再現出些幻象,作為人已入魔昏倒。等他到後,蟬弟、文妹可將天心環如法施為,立可致他死命,省得留在世上害人。"眾人一聽,全都打起精神,準備應敵。

俞巒將金蟬、朱文所佩竹葉靈符轉交九姑姊弟,隨即行法,手掐靈訣朝外一揚,面前不遠立現出一座法壇和眾人幻影,有幾個已先昏倒壇上,剩下三兩人也都作出昏昏欲睡情景。然後向眾說道:"我已佈置停當。這廝魔法雖然不如屍毗老人,也是魔教中殘留的有名人物,素來行事謹慎,休看魔法發動,還有一會才會出現。照我這樣作法,便他另有教外同黨飛空來探,也看不出我們真相。諸位自作準備,等我把手一舉,一起發難,便不怕他跑上天去。"九姑姊弟先聞樂聲,便已心旌搖搖,雲翼簡直昏迷欲倒,直到佩上青靈符,始復原狀。細看眾人,卻是氣定神閒,若無其事。可見峨眉傳授果然神妙,由此傾向之心更切。眾人聽那地底樂聲時遠時近,老在峽口一帶,久等不來,方在不耐,樂聲忽止。俞巒笑道:"這廝真個狡猾,行法已久,毫無反應,還不放心,又退了回去,也許命甚同黨飛空來看。大家最好照我手勢行事,免被漏網,除他便難。"石完忽道:"我和錢師兄先往地底埋伏,斷他歸路,可好?"便俞巒笑道:"你二人果然去得,只是事要隱秘神速,聽你師父、師伯傳聲方可下手。"錢、石二人領命,剛往地底隱形遁去,耳聽破空之聲,兩道青光忽由峽口飛來,到了法壇前面凌空停住,現出兩個道裝男女。金、石、朱、雲四人認出女的正是前在崑崙門下被逐出門的陰素棠,九姑更認出男的便是陰素棠的情人赤城子。幻象中法壇人物和真的一樣,均在真壇前面。

這兩人一到,便互打手勢,嘴皮微動,意似混水撈魚,就便殺他兩個,以報峨眉之仇。男的好似不願,恐被魔頭知道。女的不聽,便往壇上下降。金、朱二人方覺這兩人一落地必被看破,露出馬腳;再看俞巒,手掐靈訣,目注前面,若無其事,心正奇怪。

陰素棠行事也頗慎重,降到中途,忽又停住,細看了看,柳眉一豎,面上立帶殺氣,揚手一道青光,便朝壇上金、石二人的幻影飛去。不料劍光到處,壇上忽起了一片紅霞將壇護住,青光幾被卷落壇內。同時地底樂聲又起,陰素棠也便失驚飛起。赤城子面帶埋怨之色,朝她看了一眼,故意說道:"我早知道這些小狗男女雖然昏倒,所設禁制埋伏尚未失效,殺之不易。姊姊只想報齊漱溟之仇,殺他兩個出氣。暫時既傷他不了,不如歸報金道友,免得他那門人多心,還當我們想要染指呢。仍由金道友一人包辦,由地底下手。我們如能把這幾個小畜生要來殺死,也是一樣出氣。我們走吧。"忽聽地底有人哈哈笑道:"二位道友何必如此太謙?這幾件法寶我雖有用,二位道友如若心愛,儘管拿去,聽便好了。"話未說完,先是喳的一聲,壇前不遠裂一地縫,人影連晃,便現出一個穿著華麗的中年道裝男子。陰、赤二人看出道人面帶獰笑,口氣不善,方在同聲分辯不了幾句。道人正是魔頭金神君,冷笑答道:"本來無主之物,人人有份,不過我看此事未必如此容易。二位如有雅興,只管伸手。否則我這人說了必做,二位當所深知,照例與我相識的人,不論親疏長幼,向不容他口是心非。陰道友明知峨眉群小不是好惹,知我對於黎女不會忘情,兩次巧語誘激我來。遂你二人心意,若得手,你們可報仇;不得手,也為峨眉樹一強敵:用心實在巧妙。我如不來,必當我連幾個峨眉後輩也都害怕,一時不忿,為你二人所惑。就這樣,你們心猶不足,還想借作探敵為由,混水撈魚。不料你們剛走,便接到教主心靈傳語,才知他自神劍峰皈依佛門之後,見本門只剩我師徒數人,今日正是我的成敗關頭,念在昔年同門之誼,特以心聲傳語警告。再經晶球查看,你們果想坐收漁人之利。既有此心,便請下手,真個敬酒不吃,便吃罰酒了。"

說時,陰、赤二人本是面帶愁容,相對而立,猛瞥見各人背後突現出一個相貌猙獰,其紅如血的魔鬼影子,往身上撲到,一閃即隱。二人法力並非弱者,事前竟會毫無警覺。

當時打了一個冷戰,知道弄巧成拙,悔已無及。金神君是有名心辣手狠,言出必隨,除了照他所說,或者無事;否則魔鬼附身,即便仗著道力暫時不為所殺,這附骨之疽,如影隨形,何時才可去掉?一面暗用玄功抵禦,一面聽他說完。陰素棠首先滿臉悲憤,抗聲說道:"我實為與峨眉師徒仇深恨重,見這些小狗男女昏倒壇上,意欲就便殺死兩個雪恨。不料外有禁網防護,不曾如願,實則並無他意。你全不念多年情分,如此多疑,意欲如何?我二人照辦好了。"金神君怪笑道:"你當事情容易嗎?照你所見,對頭現在對面,我也別無他求,只請你二人破禁入壇,任你們報仇。便將法寶全數取走,我也決無話說,附身神魔自會撤回。如辦不到,卻休怪我無香火之情。"陰素棠也是淫孽太重,惡貫已滿,竟未悟出言中之意。以為金神君素來膽小心黑,震於峨眉威名,恐對方還有厲害埋伏,意欲藉故相迫,令自己去破禁網。只要豁出不要法寶,得到以後雙手奉上,便可無事。哪知對方已接屍毗老人警告,一切均有準備而來,因魔法已經發動,勢成騎虎,不能回收,把陰、赤二人恨同切骨。陰素棠大劫臨頭,毫不自知,還想雙方多年交情,此舉許因自己和赤城子情厚,由於一時妒念,未必真個翻臉便下絕情,何況本身法力也還能夠抵禦。念頭一轉,心又略放。便和赤城子使一眼色,各將身劍合一,朝前衝去。

眾人見二人劍光十分強烈,又當情急之際,志在必成,施展全力,越顯得驚虹電射,威力異常。朱文悄告金蟬說:"這兩人以前原是崑崙派名人,可惜甘居下流,自投邪路。

看他們飛劍功力,比那年所見更強,我們如似從前那樣,還真不是他們的對手呢。"俞巒接口道:"此事奇怪。我疑心魔頭已經警覺,但又內證做什?我那禁光反正早晚被衝破,蟬弟、文妹可照原計行事,只將天心環照定魔頭,仍以手勢為號,我先撤去禁光幻影,看他是何用意。"說時,假壇前面紅光已被陰、赤二人快要衝破,二人面帶喜色。

金神君卻不住獰笑,望著前面一言不發,面上更帶愁憤之容。俞巒隨將禁法收去,並將原來法壇用仙法移向洞前小峰上面,隱形旁觀。

陰、赤二人眼見禁光裡面敵人全數昏倒壇上,方想起來時山外所見寶光何等強烈,便敵人原有的飛劍、法寶,多半也是仙府奇珍,如何不見影跡,莫非是詐不成?二人心念才動,紅光一閃不見,面前法壇敵人全數失蹤,竟是一片平地。匆促之間,不及收勢,將石地穿裂了兩條大縫。耳聽身後冷笑之聲,知道不妙,情急心橫,一面強攝心神,一面準備相機應付,好說便罷,否則出其不意,先與一拼,怎麼也比束手待斃強些。二人剛一回頭,金神君已冷笑發話道:"我自教祖隱退以來,本已自知運數將終,便照昔年所發誓言,來此潛修,多年不出走動,魔宮歲月,原極逍遙。自從二十年前被陰道友尋上門來,從此多事,不時引誘我的門人出山尋仇,我兩個得力門人已經送你手內。我因他們自取其禍,事前又未禁阻,又念與你交好之情,也就罷了。近年你和峨眉派仇恨日深,受了五臺淫婦許飛娘之託,屢次邀我出山為你賣命。我因不願背誓失信,自取滅亡,已經堅拒不允,你終不死心。上次你以黎女雲九姑為餌,欲借顛僧一斗,引出峨眉強敵。

總算黎女貞烈,我素不願強人所難,不曾上套。這次知道天心環與我關係重要,又與你的情人勾結,慫恿我由地底來此盜寶。事前說好,由我一人下手,只取天心環,休說傷人,連別的法寶也都不取。你如尋仇,須等敵人醒後,由你二人自行動手。我想地底通行,不見天光,不算背誓失信。已經行到中途,忽想起取寶時仍須出土,偶生疑慮,回宮取寶。你二人便自告奮勇,先來空中查探敵人虛實。我剛回宮,便接教祖心聲傳示,得知你二人不特違約,還想就便盜取法寶,等天心環到手,立即遁走,覓地隱煉,用以制我,迫令從你與峨眉為仇,用心十分陰毒貪狠。並知敵人早已警覺,有了準備。為此心中氣憤,才趕了來。魔法已經發動,難於收回,尚在其次;還有心念已動,就令終止,也是違背誓言。你二人既然如此貪狠賣友,必有幾分自信。照我方才所說,如能辦到,我便自認晦氣,與你們無干;否則,你們當知我厲害。"

金神君話未說完,二人聽出口氣不妙,知將發難。陰素棠首先情急拼命,冷不防寶劍齊施,朝前殺去。金神君也是一時輕敵疏忽,以為神魔已附在對方身上,已佔先機,動念即可致人死命;又以昔年雙方一見傾心,一直無事。對方法力深淺和幾件有名法寶全未見過,內中一件最厲害的本是陰素棠昔年瞞心昧己,由亡友金針聖母洞中巧取偷來,為防人知,改名泥犁玄陰輪,又經仙法重煉,恰是降魔至寶,威力絕大。又當神魔附身,存亡關頭,自然下手又快又猛,相隔更近,一任金神君匿法高強,也難抵禦。只見七八種各色劍光寶光一齊電掣飛出,只閃得一閃,耳聽一聲怒吼,一片血光過處,一條人影先已飛起,同時又是一聲慘叫。金、石諸人定睛一看,原來金神君已經斷去一臂,兩腳也被飛劍、法寶齊膝斬斷,身受重傷,成了殘廢,在一片比血還紅的火焰環繞之中,滿空飛舞。陰素棠身上魔影已現,國有法寶防護,功力又高,面色雖帶苦痛,仍指飛劍、法寶向那敵人追逐。另一面,赤城子身受卻是慘極。想系法力較差,無力鎮攝心神,但仍隨同情人發出飛劍。魔法也已發動,魔鬼血影突然出現,緊附全身,幾成一體。因受魔制,自將飛劍收回,持在手內,人和瘋了一般,不住哭喊號叫,滿地亂蹦亂滾,不時回手向身上亂刺,晃眼便成了一個血人。

金神君也因斷了一臂,不能施展全力,仇敵法寶、飛劍又頗厲害。一面用獨手施展魔法抵敵,一面口中厲聲喝罵:"淫婦萬惡!我今日原該遭劫,否則我也不來。但決饒你兩個狗男女不得!我先把你情人碎屍萬段,再令魔鬼淡他生魂,使你心痛,看個榜樣,然後再把你這淫婦如法炮製。休看你這賊淫婦有幾件飛劍、法寶,我只是一時疏忽,被你暗算,此時可能傷我一根毫髮?"隨說,隨將手一指。赤城子立即回手一劍,砍落自己半條手臂,化為一股丈許長的血光,朝寶光叢中飛去。跟著接連幾劍,殘肢斷體,紛紛化為血光飛起,將空中法寶、飛劍一齊敵住,赤城於只剩了半截身子,一條手臂,人在魔鬼血影附持之下,滿地滾跳,哀號之聲慘不忍聞。陰素棠眼看情人受此慘毒,無法往援。自己也是神魔附身,本就苦痛難支,雖仗功力尚高,暫時未遭殘殺,再稍分神,便和赤城子一樣,也許更慘。除將仇敵殺死,萬無活路。後見所有法寶、飛劍全被血光敵住,有的已被斬成粉碎,反倒由少變多,化為一團團的血塊,緊附寶、劍之上,無法去掉,空自悲痛急憤,無可如何。金神君將空中寶光分別敵住以後,停了一停,哈哈狂笑道:"賊淫婦!我本定將你情人慘殺,餵了神魔,再把你慢慢切割。可惜我的時限將臨,大大便宜了你,你先看個榜樣。"

陰素棠知他要下毒手,想將赤城子殘殺,喂那神魔。自己實忍不住心中悲痛,哭喊一聲,竟不顧利害,猛撲過去。金神君原因陰素棠功力較深,急切間神魔竟奈何她不得,特意引她分神,見狀正合心意,大喝:"賊淫婦,教你好受!"陰素棠剛撲到赤城子身前,一把將人抱起,赤城子還在猛掙不已,知受魔法禁制,身不由己,心方痠痛,忽聽敵人喝罵,跟著胸口一涼,知道不好,喊聲:"我命休矣!"就這心神一分之際,附身神魔立時施威,周身如火熱針刺,奇痛麻癢同時交作。只心裡比赤城子稍微明白,知道一時疏忽,受了晴算,所受必更殘酷。陰素棠驚悸亡魂之下,情急失神,大聲哭喊:

"我背叛師門,勾結左道,雖死有餘辜,但此邪魔也太慘無人理。我也不望生還,只求諸位道友勿念舊惡,看在同是三清門下,速急現身,用飛劍賜我一死,並去附身邪魔,為世除害,感謝不盡。"說到未句,人已昏迷,回手將招回來的飛劍朝左膀一斫,玉臂立斷。

眾人見此慘狀,早就不忍,因俞巒註定魔頭尚未發令,只得隱忍未動。及見陰素棠也為魔頭所制,金神君飛向二人前面得意洋洋,怒罵道:"我不將你二人碎屍萬段,並將元神喂魔,難消我恨!"隨說隨用魔法殘害敵人。陰素棠滿面流血,已在慘號,實在使人看不下去。石生、韋蛟正要動手,忽聽有人接口罵道:"該死魔鬼,如此兇殘,你的惡報到了!"隨說,一幢青熒熒的冷光擁著石完、錢萊突由地底飛出。金神君好似出於意外,吃了一驚。忽又面帶獰厲,先把手一指,那剛由空中下落的碎血殘屍重又飛起,化為血焰,朝二人飛湧上去。他這裡手剛一停,陰、赤二人痛苦也便稍減。陰素棠立時乘機放下赤城子,一面運用玄功,重又奮力抵禦,口中哀號:"二位道友所用法寶,想是枯竹老人所賜。此寶專制邪魔,休要放他逃走。"石完笑答:"你這女人放心,他的逃路已被我用靈石真火封閉埋伏,上空決逃不掉,放心好了。"活未說完,那數十百丈魔火血焰吃錢萊手掐法訣一揚,身外青光突然大盛,二人再聯合一衝,紛紛震散消滅。

同時俞巒也突然揚手發令,眾人一齊現身,蜂擁上前。

金神君先受屍毗老人警告,本意此借兵解,以應昔年誓言,自去轉世。誰知以前惡孽大重,發覺上了陰、赤二人的當。想起自己早該遭劫,全仗魔法神通,帶了門人和所愛魔女,隱遁山腹地洞之中,匿跡多年,因不出外走動,魔宮歲月何等逍遙自在。只為天性好色,偶由晶球中發現陰素棠由當地經過,暗用魔法誘了進來,挾制成好,從此種下禍根。金石峽藏珍中恰有他夢想多年,聞名而未一見的天心環在內。此寶如能得到,加以魔法祭煉,立可背誓出山,和以前一樣任性而行,成為不死之身。但以取寶時必須出土,違背昔年向教祖所發"從此不見天光,見則必死"的誓言。又知後山煉寶這些人雖是峨眉後輩,道力頗高,法寶尤為神妙,不是好惹。正在遲疑,耿鯤等三人同時飛來,結果兩死一傷,他越發心驚膽寒,妄念已消。不料陰、赤二人趕到,再三蠱惑,勸其施展多年未用的阿修羅秘魔妙音迷魂魔法,將人迷倒,再由地底人壇取寶,利令智昏,遭此殺身之禍。先還只說教主已歸佛門,正在坐關,不再主持本門嚴刑。哪知教祖魔法神妙,不可思議,雖歸佛門,一切因果仍要在此三年之內了結,其應如響。不特絲毫不肯通融,而且事前不加攔阻,等到動念行法以後,方下警告,便中途罷休,也不能免死。

金神君本就悔恨交加,同時發現陰、赤二人又在生心背叛,明裡唆使自己背誓樹敵,暗中趁火打劫,倒戈相向,如何不恨。明知不能免死,即使敗逃回去,教祖昔年所留應誓毒刑,也必突然發難,所受更慘,只得硬著頭皮應付錢萊。意欲到時再用魔法,照教祖所說,向法壇上猛撲,壇上石生見來勢厲害,定要飛劍抵禦,立可兵解。就是錢萊、石完出時,如以本身對敵,石完性急心粗,也必將靈石劍飛出光外,只要肉身往上一迎,元神仍可遁去。只因金神君天性兇殘,為了孽重懼禍,隱遁多年,一旦遇敵,下手惟恐不毒。自恃魔法高強,那天心環雖是剋星,只聽師長說起,不知微妙。妄想將陰、赤二人凌虐個夠,非到萬分危急,不令送命,使其到死前還要備嘗諸毒,以為快意,連元神也不令逃走。哪知心太狠毒,坐誤兩次良機。因見太乙清靈神光專御魔法,不捨速死,一面行法抵敵,一面想用毒手殘害二人。緩得一緩,瞥見陰素棠因是法力較高,神志漸復。越發暴怒,正待施為,抽空先給她一點罪受。忽聽石完那等說法,心方一動,對面峰上敵人突然出現,各指飛劍、法寶夾攻而來。金神君認出內一女仙竟是多年夙仇,自己底細虛實,對方全知。心正發慌,一青一紅的心形寶光突在上空出現,晃眼合而為一。

內圈先變青、白二色寶光,立時加強百倍;外圈射出紅、藍二色的萬道精芒,日輪也似,比火還熱得多。剛射上身,身外魔光一齊化盡。知道不妙,教祖先前警告已驗,不禁心寒膽裂,哀號:"諸位道友,手下留情,允我一言。"想要逃遁,全身已被寶光裹住,知無倖免,急得大聲哭喊起來。

眾人見魔頭已被困住,各收法寶,正在旁觀。金、朱二人見那麼厲害的魔頭竟被制住,才知雙心合壁,威力大得出奇。正在相對歡喜,想將魔頭消滅,俞巒忽令暫緩施為。

隨指金神君笑道:"你這廝淫惡如山,我為你受害二百餘年,想不到你也有今日。陰、赤二人雖然叛教黨邪,除與諸正教中人作對外,從未殘殺生靈。就說你中她計,當初你不引鬼上門遂你淫慾,也無此事。不自悔禍,反下這等人神共憤的毒手。你想使他們身受奇慘,再行殺死快意,誰知反害自己。你放出的魔鬼,難道還要我來收回?那你就要受罪了。"金神君聞言,顫聲哀告道:"昔年我雖累你受了多年苦難,看你如今分明轉禍為福,我卻落得這般光景,你也足夠消恨了。你既可憐兩個狗男女,我將他們放掉,收回神魔,情甘多受一點苦痛,只請你開恩,容我兵解如何?"俞巒冷笑道:"你惡貫已盈,還想帶了魔鬼前去投生,重又為害生靈,豈非做夢?實對你說,我生平最是隨和,與人無爭,惟獨對你恨如切骨,為你早有準備,你今日便不自投羅網,遲早也必上門尋你。如今天心環已經合壁雙輝,便你教祖自來,也救你不得。既不聽話,我偏不使你稱心快意,以此要挾,更是做夢!"說完,不再答理。轉向金、朱二人道:"有勞蟬弟、文妹,暫將這邪魔制住,等我救這兩人之後,再行除害。"

眾人見俞巒那麼溫和的人,忽然詞色如此悲憤,料有隱痛。方答:"遵命。"俞巒已令錢萊將大乙青靈鎧照向陰、赤二人身上。那兩條血影立由二人身上躍起,在青光中一掙,便已消滅無蹤。陰素棠雖不似赤城子那等慘狀,也是周身傷痕,血流遍體。總算青光收去,魔法全破,法力又高,俞巒一用玄功,再取些丹藥嚼碎,化為一片彩霧,噴向二人身上,痛苦全止。陰素棠獨手抱著赤城子的殘體,滿臉悲愧之容,走向眾人面前下拜,說道:"我二人今日也無話可說,可惜回頭已遲。仇人已被諸位道友困住,我也無力報復。若用自己飛劍兵解,有好些妨害,欲求諸位道友成全到底,賜我二人一劍,感恩不盡。"眾人知她以前還是師長一輩,俱都不肯受禮,各自閃避。又看出二人已知悔過,遭遇如此慘痛,俱生憐憫。方要開口,俞巒已先答道:"你二人不必如此。我知崑崙門下飛劍另具威力,用以兵解,要耗不少元神,苦難之餘,更難禁受。助你們兵解不難,但我見你二人面上晦色未退,恐怕難不止此。我意不妨暫留殘身,等將邪魔除去,你二人可略為消恨。索性就在本山養息些日,自用玄功尸解坐化,比較要強得多。"陰素棠慨然笑道:"道友好意深恩,銘感人骨。但我二人自知孽重,人已殘廢,即便厚顏託庇,無如元氣大虧,已難運用玄功,轉不如求諸道友賜我們兵解,還痛快些。至於仇人,和我一樣,自有他的孽報,我二人也無所用其快意了。"俞巒知她無顏再留,笑道:

"既然如此,昔年我蒙好友伽因贈我幾道護神靈符,尚未用完。現贈你二人兩道,以免此去萬一遇上有力量的妖人為難。我再令石賢侄用他祖父的靈石劍送別,免被太白真精之氣所傷,如何?"陰、赤二人聞言,更是感激涕零。俞巒隨命石完將靈石劍放出,一道墨綠光華繞向二人頸問,立有兩道青光擁著二人的元神飛起,朝眾舉手謝別,電也似疾,往山外飛去。只剩兩條殘屍,橫倒在地上。俞巒笑對眾人道:"我看這兩人本是正教門下,只為一時失足,鑄成大錯,由此陷溺日深,落得這等慘況。這類修道人的元神,最引妖邪覬覦,她事前既無準備,雖仗功力尚高,隨身法寶也都帶走,但是越這樣越可慮。元神在飛劍、法寶護持之下,四處飄流,尋找生機,萬一撞上異教中幾個元兇,必被擒去,又受煉魂之慘。可見我們修道人必須謹慎,絲毫大意不得呢!"

這時金神君在天心環寶光籠罩之下,始而哀聲求告,慘號不已。自從神魔消滅以後,神情越發慘痛。俞巒始終不理。他又向眾人求告苦訴,說:"我本意也為想求兵解,並無與眾為敵之心。處治仇人雖然太過,但這兩個也是你們對頭。我除盜寶以外,並無侵害之念,為何連兵解也所不許?"眾人天性疾惡,又見女仙那等光景,料知這類邪魔不能輕放。李健無什經歷,心腸又軟,竟看不過去,笑問女仙道:"這廝雖然可惡,身受已夠,給他一個痛快如何?"俞巒苦笑道:"你只見他此時慘狀,可知邪魔殘害生靈時的殘酷嗎?否則他教祖屍毗老人也早救他來了。我此舉實有用意,既是這等說法,請蟬弟、文妹消滅了吧。"金神君聽李健一說,方覺有了一些生機。又聽了俞巒之言,自知絕望,面色立轉獰厲,怒吼道:"賤蟬休狠!我雖形神皆滅,但我教是最重恩怨,我還有幾個門人,已早被我接著師祖警告時遣走,早晚定必尋你報仇。"話未說完,金、朱二人手指處,天心環寶光大盛,裹著魔影只一絞,便由濃而淡,神影齊消。俞巒道:

"我知魔徒把師仇重如山海,照例必來為師拼命,特留他多活些時。誰知竟被事前遣散,又留後患,還不如早除去呢。可將殘屍移往山外掩埋,就便往魔宮查看一回,誰願同去?

事完,日內也該往幻波池去了。"眾人均料魔宮景物奇麗,多願同去,只雲翼一人獨留。

眾人隨即行法,一片紅光,將地上殘屍血肉一同捲起,相偕飛起。

眾人縱遁光同行,飛到前山魔宮門外一看,乃是一座危崖,地勢隱僻,內裡光景黑暗,甚是汙穢。眾人方要走進,石完在前,猛瞥見大蓬金刀烈火電掣飛來。金、石、朱三人知觸埋伏,各人法寶剛剛飛起,想要抵禦,一片紅霞已先飛向前去,擋得一擋,那千萬把金刀本如潮水湧來,忽然一閃不見。眾人方覺奇怪,猛聽地底轟隆之聲大震,危崖似要崩坍。俞巒猛喝:"諸位速退!許還有變。"眾人見俞巒面帶驚奇,剛同飛出洞外,俞巒手指處,陰、赤二人殘屍剛投入洞內,又聽琅琅梵唱之聲,鼻端聞到一股異香,眼前大放光明。眾人聽出這是金剛天龍禪唱,方想此是佛門中最高降魔大法,魔頭已死,此是魔窟,怎會有這禪唱之聲。難道內中埋伏厲害,有什前輩神僧趕到不成?抬頭一看,正是屍毗老人在一片佛光籠罩之下,剛由魔窟之中飛出,一閃不見。經聲也由近而遠,漸漸隱去,跟著,地底雷鳴風吼響了一陣,危崖倏地整座下陷,幾乎成了平地。俞巒喜道:"我只說魔徒必要報仇,不料全宮徒眾全被他們教祖用佛法度化,解去冤孽,連魔宮也被毀去。照此情形,已無後患,我們回山去吧。"

眾人方要回山,忽聽破空之聲。抬頭一看,兩道白光正橫空飛來。石生認出是本門中人,忙縱遁光迎上前去。雙方相遇,便同降落,來人正是石奇、趙燕兒。好久不見,俱都心喜,忙同約往峽中敘闊。燕兒似有話說,石奇攔道:"師弟你忙作甚?到了金石峽再談,不是一樣?"眾人隨到峽中落座。一問來意,才知燕兒自從幻波池脫難以後,回山與石奇同修了些日,便下山修積善功。這日在雲貴交界深山中遇見一位破了左腳的女異人,也不肯說名字,自稱修道數百年,一向獨居洞中,有一法寶能查知過去未來之事。二人見那女異人一身道骨仙風,知是前輩女散仙,便同去她洞內。見那法寶是一形如鵝卵的大球,非金非玉,半青半黑,乍看無奇。主人行法之後,立時通體晶明,隨同心念現出許多人物影子。二人因而得知,目前徐祥鵝在大咎山附近深山中,被一隱跡多年的妖婦困在洞內,欲與苟合,祥鵝固執不從,現為邪法所困,尚有二日災難。並連不久幻波池也有妖邪來犯,金、石諸人均要往援,以及七矮開府金石峽與小南極天外神山,好些經過,一齊現出。二人本就惦念這些男女同門,本身法力又差,便向主人求教。異人答說:"祥鵝該有七日災難,尚差二日,不宜早去。幻波池也在日內,你們去否,均無妨害。不過金、石諸人此行關係頗重,現時人在金石峽,那裡還有我一個師侄,如能替我帶封信去,你們雙方都有益處。"二人聽完,未容回答,眼前一花,便被移出老遠,手上多了一封信。再回原處尋找,連人帶洞全都隱去。便照所說飛來,途中遇見一個身材高大,白髮紅顏的老和尚,給了一個錦囊,託令轉交金蟬,帶與李洪,隨即也是一閃不見。隨將書信、錦囊遞過。

俞巒驚喜道:"原來是我跋師叔所賜書信。想起昔年我去求助時,她那侄孫稽一鷗為了我事,曾代跪求三日夜,始終不肯賜見,只得痛哭而去,不久便受師罰。想不到她老人家早成地仙,對我並未忘情,此函必有恩意。"隨即向空跪祝通誠,然後開看,面上立現喜容。朱文問她:"有何喜事?"俞巒笑道:"我昔年失身妖邪,便為先前邪魔求婚不遂,表面不肯勉強,卻助同黨暗算,致我被逐師門,受此苦難。非聖姑為我留藏的靈丹法寶,不能成道。而那水宮寶庫,經她仙法封閉,既要我本人親到,另外還有好些阻力。我勢孤力弱,實是艱難,主人又非素識。易道友雖是老友白幽女轉世,但是去時正值強敵圍攻之際,那寶庫又只有當日能開,時機瞬息,稍縱即逝。雖與諸位道友同行,省事不少,終拿不穩。有破師叔指示仙機,我固有望,還可為主人除去一個大害,豈非喜事?石、趙二位道友所遇,便是屍毗老人佛法化身,所贈錦囊,中有法寶,不過須等李道友面交,才能開看罷了。"

金、石二人因徐祥鵝天性至孝,人門年久,法力卻不甚高,一班同門都對他敬愛。

他人也謙和,從不以先進自居。都恨不得立時趕往救援。俞巒笑道:"此是定數,破師叔信上也曾提到。只差半日,定要先去也可。但那妖婦邪法既高,人又刁猾,狡詐多疑,自被媖姆禁閉多年,越成驚弓之鳥。所居山洞,地勢廣大,內有三條道路,多半遠通百里以外,稍被警覺,立時遁走。人還不易救出,甚或投鼠忌器,受她要挾。我們又不能說了不算。最好我們分成三起,明日起身。照那三條出口,由石道友往正洞一帶誘敵,下餘兩路,俱都隱形前進,三面夾攻,斷她逃路。同時由錢、石二位賢侄穿山入內,尋到徐道友,能救則救,不能則用大乙青靈鎧將他暗中護住,免受痛苦,到了時機自會脫困。諸位以為如何?"眾人知她法力甚高,算計周詳,全都說好。本留雲氏姊弟和韋蛟留守,俞巒說九姑持有鬼母朱櫻兩件法寶,此行有用,令和自己同出同歸,事完便借金石峽暫居。韋蛟戀師,又羨慕天外神山靈景,意欲同行。金蟬說:"本山須留守,幻波池之行又極兇險,就去也等事完回來同行。"韋蛟不敢多說,只得罷了。眾人隨依俞巒照信上所說,指明地點,分別起身:金蟬、朱文、石生作一路;雲九姑、李健、趙燕兒作一路;石奇獨帶錢萊、石完去往正面誘敵;俞巒隱形,暗中策應。由金蟬與俞巒各施仙法,封閉仙府,下了兩層禁制,然後一同飛起。行近大咎山上空,方使分路,隱形下降。只石奇等三人到了妖窟附近降落。

那妖婦名叫五株神女蕭寶娘,以前本是五淫尊者情婦,因是生性淫兇,恣情淫慾,又移情別向,後被發現,已被困在魔牢以內,將被殘殺。不料媖姆師徒尋上門來,用修羅刀和大乙五煙羅將五淫尊者殺死,形神俱滅,妖窟也被仙法封閉。妖婦便在裡面用盡心力,破牢而出。無如出口已被仙法封閉,苦熬了些年,每日用法寶開山,開通兩條長路。正開出口,恰值小寒山二女火煉毒手摩什,在七寶金幢、天璇神砂諸般至寶與魔火陰雷震撼之下,附近山嶽崩塌了好幾座。當地原是五淫尊者安置妖婦的別宮,與毒手魔宮甚近,媖姆禁法無意中被佛光照破。妖婦先還不敢出來,事完之後,本想另找地方,但不捨魔窟富麗,又因地勢隱僻,暫時不會有人知道。為防萬一,又將所開兩條洞徑打通,設下許多埋伏。起初還不敢明目張膽任性為惡,只是晴往城鎮中攝些壯男,回山淫樂,把人弄死,再煉生魂。

妖婦這日偶往山外,路遇徐祥鵝,用邪法詭計誘入洞中,困入牢內,再用邪法強迫順從。祥鵝定力甚強,寧死不從。妖婦從未遇到這等好根骨的美少年,不捨殺害,正在相持不下。石奇等三人到時,妖婦正因所攝壯男已被淫死,祥鵝又甘受痛苦,只在飛劍、法寶防身之下,不受搖惑。妖婦簡直無可如何,一時急怒,決計先往山外尋找幾個壯男回來,暫解心煩。在此數日之內,此人降順便罷,否則對方乃峨眉門下,一放立有殺身之禍,只好施展魔法將其殺死,連元神也不能放走。因洞中原有侍女,早被五淫尊者怒發時全數殺死,剩了妖婦孤身一人,惟恐祥鵝逃遁,行時並用邪法層層封閉。不料剛一出洞,便見下面山徑上走來長幼三人。定睛一看,內一道裝少年,品貌根骨均不在徐祥鵝之下。隨行兩幼童,一個俊美如仙,一望而知是個有根器的美質;另一個卻是醜怪瘦小得出奇。料定三人均非庸流。因三人是步行,不知深淺。又想旁門中不會有此人品,疑是祥鵝同黨。先還不敢冒失,準備好了邪法,佈下羅網。然後閃向道旁大樹之後,暗中留神查看。誰知這三人似和常人一樣,不能遠看,並未發現自己,徑由下面繞山而過。

看來意似想採取右側山凹中新結實的佛棕果,並非為己而來。又覺出對方法力似乎有限。

忙即趕去,快要到達,忽見同來兩幼童各喊:"師伯,我二人往那邊去玩一會。"說完,便往斜刺裡危崖後飛步跑去,一閃不見。妖婦也是色令智昏,這一臨近,越覺那少年丰神俊朗,宛如玉樹臨風,越看越愛。也未留意兩幼童因何不見,喜孜孜走上前去,故意作些媚態,嬌聲喝道:"你知這裡是什麼地方嗎?隨便採我仙果,膽子不小。"

其實石奇先受俞巒指教,早就發現,故意側走,本意想將妖婦引開,再令錢萊、石完穿山入內,往護徐祥鵝,以防妖婦警覺逃遁,或是情急傷人。石完目光最強,忽發現前面谷中好些大樹,俱都東歪西斜,好似經過地震,倒地重生。內有十幾株從未見過的奇樹,卻是株株挺立,高約三丈,下半蒼鱗如鐵,幹粗皮厚,上半也無枝幹,只在頂上密層層生著一叢長達一兩丈,形似芭蕉,比較寬長的翠葉。葉叢中心一株尺許高的金莖,頂上一朵尺多方圓紅花,蓮瓣重合,鮮豔非常。花底生著一圈長圓六稜,與莖同色的拳大果子。石完忙指令看。石奇認出是陀羅蕉,又名佛棕,乃南海大浮山落星原所產仙果,每隔十三年開花結實一次。每叢必須十三株同植,挨次結實,週而復始。峨眉開府時,小寒山二女曾帶了百多枚作為賀禮,說是路過大咎山發現此果,採得以後,才知毒手摩什由南海移來,差點沒把小命送悼。此果色、香、味三絕。採時不能近鐵,並要算準時候,在旁守伺,一過中午不採,便即墜地人土化去。生的也頗好吃,只欠靈效。石完也曾聽祖父說過,此是磁鐵精氣所化。略一商議,便同趕去。錢、石二人首將快成熟的採了幾個,瞥見妖婦趕來,連忙藉故走開,乘其未見,隱形穿山,往妖洞中飛去。

石奇剛採了一個果子在吃,忽聽身後妖婦發話,暗中戒備。回頭一看,那妖婦生得骨瘦如柴,細眼疏眉,小鼻小口,兩顴高聳,面白如紙,周身彷彿籠上一層淡煙,活像吊死鬼,故意媚聲媚氣說話,滿臉陰險狡詐神情。心想:"我也曾見過旁門中好些妖婦,雖然一身邪氣,多是美色,幾曾見過這等醜八怪也想迷人?"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假意問道:"此是野生之物,人皆可採,如何認為己有?"妖婦不知石奇天生笑臉,又想借著說話耽延,好令錢萊、石完人內下手,暗中早有防備。妖婦以為容易勾引,把腰一扭,媚笑道:"你在那裡做夢。此是靈樹谷,果名佛棕,乃我由大浮山落星原移植來此,吃了能夠長生。看你像個修道人,我洞中仙果、靈丹甚多,只是孤身寂寞。如肯與我交好,同去洞中享受,包你無窮快樂。你意如何?"石奇雖見妖婦由洞中走出,因貌又醜又瘦,走起路來故意扭扭捏捏,彷彿弱不禁風神氣,其狀太怪,心更厭惡。還拿不定是否蕭寶娘本人,喝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如此討厭!"妖婦見石奇怒容相向,也不發急,仍媚笑道:"我便是五銑神女蕭寶娘。你是何人?"話未說完,石奇一聽正是蕭寶娘本人,大喝:"無知妖婦,今日休想活命!"說時手揚處一道白光,連同下山新得的坎離神梭早同時發將出去,緊跟著又將太乙神雷連珠打出。

妖婦背運當頭,不料石奇如此辣手,相隔又近,驟不及防,忙施邪法防身,已是無及。那坎離梭最是神妙,出手紅、黑兩道精光電一般射到。等將護身妖光放出,一條左臂已被炸成粉碎。未容還攻,神雷又當頭打下。總算石奇功力尚差,妖婦邪法頗高,飛遁神速,只被神雷震出老遠,未將妖光擊散,當時措手不及,怒叫一聲,往洞前逃去。

石奇見她逃時咬牙切齒,面容獰厲,上來得手,哪知厲害。暗忖:"似此醜怪妖婦,又無同黨,何值小題大作?"還恐妖婦驚逃,忙縱遁光追去。還未到達洞前,先是一片極淡薄的黑煙由頭上飛過,微聞狐騷焦臭之氣。知是邪法,忙將身劍合一,揚手太乙神雷往上打去。哪知並未生效,眼前倏地一暗,四外漆黑,全身已被濃煙籠罩,什麼也看不見。同時面前突現出一面黃光閃閃的妖牌,另有三根針形妖光相繼射到,當時便覺頭暈。

原來妖婦因被坎離梭所傷,成了殘廢,恨極石奇,仍未忘了淫慾之念,竟想用所煉陰靈牌與迷陽針,將仇人迷倒,擒入洞內,吸完元精,再加殘殺。石奇一見妖網飛來,雷擊不散,立將身劍合一,雖然不曾當時暈倒,也覺頭暈心煩,神昏欲醉。暗道:"不好!"

又見妖牌連連晃動,妖針不住飛舞攢刺,與劍光稍一接觸,身便痠痛發軟,才知邪法厲害。只得把隨身法寶全施出來,太乙神雷也發個不休。經此一來,雖然好些,但那黑煙越來越濃,隨散隨聚,也分不出方向進退。

石奇正想自己人多,只要守定心神,怕她何來?眼前忽又一花,黑煙全收,身已落在一個極高大華麗的洞府之中,四外環立著好些旗幡。妖婦便在外面厲聲喝道:"你已陷入五淫尊者遺留的小諸天五淫色界魔陣之內,休看四外無什阻隔,你只衝出試試。如若從我,還可免死;否則,我只將魔法發動,任你法寶防身,不消三日,形消神滅而亡。"說時,石奇已覺出身上似有極大吸力裹住,不想衝出還好,稍一前衝,妖旗微微拂動,鼻端立時聞到一股溫香,口生異味,耳聽淫聲,眼前現出諸般微妙的幻景,心頭雜念紛呈,周身痠痛麻癢同時交加,知道厲害。忙即回光內視,定慮澄神,在寶劍防身之下,強自忍耐,潛心待救。妖婦沒想到先後所擒之人,定力如此堅強。對於石奇更是咬牙切齒,恨入骨髓。無如五淫尊者遺留的邪法異寶,只這一兩件最為陰毒,自身只能照本畫符,又不能發揮它的全部威力。方在厲聲咒罵,心靈忽生警兆,知道左右兩洞俱都有人侵入。本來情虛,心方一驚,一道金霞已由側面飛來,跟著又有數十百丈金光雷火打到。仗著當地乃昔年五淫尊者法壇重地,所留埋伏甚多,均極厲害,立即施為,暫時還能抵禦。

來人正是李健。他本隨俞巒和雲九姑一路,到了東洞人口,李健笑問:"妖婦共只一人,我們何須如此戒備?"俞巒笑道:"妖婦妖法雖高,尚非我們對手。但她本是海外一散仙棄妾,後投左道,煉就三尸化身,稍不留意,便被遁走,文留後患。還有她那前夫當分手時,曾許以危急性命關頭,必往救她一次。此人法力頗高,少時恐要來援,必須在他到前除害。否則人被救走,一個不巧,還樹強敵。我與雲道友已經商定,在外守候,分頭下手,你持有令師祖的寶鏡,可由東洞人內,到了中洞廣場,金、石、朱三位道友也由西洞趕到,兩下里會合,立可成功。"李健聞言大喜,忙照所說途徑趕來,仗著寶鏡神妙,沿途埋伏全被衝破。妖婦復仇心急,色令智昏,分明已發現有了警兆,仍想迫令石奇降順。這一遲疑,李健來勢又極神速,等到覺出不妙,敵人已經飛到。忙將洞中原有埋伏發動抵禦,雖然未為雷火所誅,但是敵人寶光強烈,威力甚大,必難持久。妖婦先還自恃前隨五淫尊者劉獨煉就三尸化身,長於隱形飛遁,魔法甚高,又有原留魔法異寶,以為無妨。偏偏遇見敵人持有極樂真人鎮山之寶,正是剋星。相持不多一會,除魔法禁制暫時尚能仗以自保外,連所用兩件法寶,均為寶鏡破去。敵人又將飛劍放出,敵住三根飛針,專一運用寶鏡破那諸般禁制,那面陰靈牌已被寶鏡照破,大片神雷連珠爆發,四外洞壁已震塌了百餘丈,滿洞都是金光雷電佈滿,越往後威勢越盛。

妖婦心雖發慌,不捨這片基業。後又看出李健是天生小人,並非道家元嬰煉成,不如意料之甚,心又放定了些。以為洞中三條逃路,均有邪法埋伏,又有兩件法寶不及取用,還想支持一會,真個不行再說。在這一遲疑中,忽又覺出西洞也有敵人破禁而入。

心方吃驚,又是數十百丈一道金霞和紅、紫、銀、白四道飛劍齊由身後飛來,並還夾著霹靂之聲,兩道寶鏡金光相對一照,魔法埋伏首被破去大半,不由心膽皆寒。匆迫間剛剛逃進小諸天五淫色界妖陣以內,驚魂未定,猛又瞥見一幢青熒熒的冷光裹著三個人飛來,正是前見兩幼童和日前被困牢中的徐祥鵝。三起敵人剛一會合,兩幼童朝自己望了一望,忽然隱去。妖婦以為敵人是想隱形入陣,暗忖:"我這魔陣雖不能發揮它的全力,用以退守,還可無害,隱形何用?稍微挨近,立時警覺,略一施為,便可將人擒住,並不足慮。只是敵人太強,四面包圍,除非豁出受傷,決難遁走。"正想暗中準備,收那色界魔陣妖幡,能全身而退更好;否則自己一生便吃了又瘦又醜的虧,除前夫是為夙世情孽,真心相愛外,所有情人全靠邪法媚術強迫而來,從未得人顛倒,想起就氣。這類肉身無甚可惜,況又殘廢一臂,轉不如就此棄去,日後另尋一個美女附形重生,豈不是好?妖婦先前害怕,無非惜命。既肯舍此軀殼,至多把三尸元神葬送一個,生魂仍能保全,還有何怕?主意打好,自認得計,反倒拿穩起來。忽見石奇尚在寶光護身之下,同在陣內。外面敵人神雷寶光儘管強烈,外層護陣的玄武烏煞羅喉血焰神罡雖被激盪起千萬重烏金色的光雲血焰,電旋星飛,看去危險異常,急切間尚攻不進來。妖婦想起前仇,不由怒從心上起,反正不能如願,樂得報仇。當此危機一發,情急逃生之際,仍欲妄逞兇威。正在暗中施為,打算在臨逃以前,冷不防猛下毒手,用外層妖光魔火將石奇震死,就勢惑亂敵人心目,以便逃走。忽聽腳底有人喝罵:"醜妖婦,你的劫運到了!"心方一驚,聲到人到。猛見那幢青色冷光突然裂地而出,同時又有一團銀紅色火花飛起,當時爆炸,一聲天驚石破的迅雷震過,陣中心要收未收的兩面主旗首先粉碎。青光立即暴長,石奇首被罩住,救出陣去。

原來錢萊、石完由魔牢內救出徐祥鵝,本定在當地待機,因聞雷聲尋來。一見石奇尚未出困,妖婦也逃入陣內,眾人竟奈何她不得,以為邪法厲害,心有成見,只想由地底衝入陣去,將人救走。卻不知道魔陣妙用全在那些旗幡上面,並與外層魔焰妖光有內外相生之妙。外層玄武烏煞神罡為軒轅師徒獨門邪法異寶,五淫尊者更將它煉成為一件法寶,比毒手摩什還要厲害,如非妖婦功力較差,眾人直奈何它不得。就這樣,急切間也難攻進。可是內層主幡一破,外層神罡靈效大減,主幡本就脆弱,太乙青靈神光和石火神雷又是它剋星,用得恰到好處。其實魔陣已破,二人只消再一進攻,妖婦三尸元神一個也休想逃走。二人只顧救人,急切間不知魔陣已破,等將石奇護住,一同衝出,妖婦已嚇得亡魂失魄,哪裡還敢再留,忙施邪法,在一片暗灰色妖光護身之下,運用邪法,準備變化逃遁。陣外諸人看出外層焰光乃軒轅老怪邪法,也是驚疑,大家惟恐妖婦逃遁,各以全力進攻。金、石二人正想用玉虎金牌連同每人二十七口修羅刀一試,朱文的天心環先取了出來,正在高呼:"蟬弟,你那心環呢?"一言未了,錢萊、石完矣在陣中裂地而出,外層烏光血焰竟被震散。金、石二人的玉虎金牌各發出百丈金光,千道銀霞,飛壓上去,魔陣立破。猛瞥見妖婦飛身欲逃,金蟬修羅刀恰在手上,急切間忙用天心環,連同石生共是五十四道寒碧精光飛將上去,剛將妖婦裹住。忽聽洞頂有一老人口音大呼:

"道友,刀下留情!"聲如駕鳳,甚是清越。二人疾惡心甚,又聽語聲不熟,心雖驚奇,並未理會,仍指五十四道寒光碧電也似只一絞,妖婦全身粉碎。

二人百忙中還不知妖婦得有前夫和五淫尊者真傳,最善玄功變化,除非先有大乙五煙羅那樣至寶,人雖殺死,元神仍未誅戮。刀光過處,不見妖魂飛起,只當形神皆滅。

耳聽洞頂裂石之聲,宛如疾風怒鳴,從來不曾聽過。洞頂上面便是高山,厚達百丈,來人語聲竟能直達。二人恐是妖黨,正在戒備,說時遲,那時快,就此瞬息之間,忽聽朱文、李健同聲大喝:"留神妖婦元神逃走!"話未說完,金、石二人已瞥見三條妖女黑影,被朱、李二人寶鏡無心照出。一條已被朱文天心環吸人光中,慘號一聲消滅;兩條被鏡光照定,身上灰色煙光亂爆如雨,尚在慘叫掙扎。金蟬更不怠慢,也將天心環放出,剛剛把一條殘魂吸人心環寶光之內,朱文天心環也正朝殘餘的一條妖魂飛去。猛又聽嗤的一聲大震,那厚達百餘丈的洞頂突然中裂了一個大洞,內一相貌清癯,白面無鬚的道裝老人猛從洞頂飛降,口喝:"諸位道友,怎絲毫不留情面,這樣斬盡殺絕?"隨說揚手先是兩片青霞,電也似急飛起,正攔在朱文前面,將妖婦殘魂護住。同時又有一片紅霞由東洞電掣飛來,也搶在妖魂前面。兩邊來勢雖都神速異常,無如天心環專戮妖魂,寶光照處決無倖免。另一妖魂黑影已被金蟬吸入環光以內,一聲鬼叫,已先消滅。眾人見這老人滿臉悲憤之容,青光卻不帶邪氣,正待喝間為何袒護妖邪,心念才動,還未開口,那紅光正是俞巒,已隨紅霞現身,高呼:"蟬弟、文妹,不可造次!此是妙一真人好友南海青荷島主洪真武。"金蟬聞言,忽想起開府時所下柬帖中曾有此人,後聽說因事未來。不料這樣一個有名散仙,會與妖婦相好。正待向前禮敘,譏嘲他幾句,老人已朝金蟬、朱文怒視了一眼,微微嘆息了一聲,一言未發,將手一招,連青霞帶妖魂一齊收去,一片青光閃過,仍由原來裂口飛走,隨聽轟隆大震一聲。

眾人心疑來人懷恨,有甚報復舉動,俞巒笑說無礙。雷聲過處,洞頂裂口已經合攏復原。才知來人雖然忿怒,未存敵意。這麼厚山石竟被喝開,並使復原,其法力可想而知。正待詢問,忽見雲九姑帶了一個少女飛來。眾人見這少女並不相識,年約十五六歲,生得秀麗入骨,又穿著一身雪也似白,非絲非帛的雲裳仙衣,宛如奇花初開,自然娟秀,美玉明珠,光豔奪目。一見面,便向金、朱、石三人跪拜在地,口稱:"師叔,弟子上官紅拜見。"三人才知少女竟是易靜愛徒上官紅,無怪上次在碧雲塘,癩姑、英瓊誇之不已,果是仙骨仙根,一身道氣,便差一點的女同門也比不上她,俱都喜贊不置。朱文更是愛極,一手拉起,令與餘人分別通名禮見。九姑一說經過,才知俞巒得道多年,見聞甚多,知道妖婦乃洪真武棄妾。真武本是得道多年的散仙,人也頗好,只為未成道前風流自賞,納此妖婦為妾。後雖逐出,情孽未斷,仍有故劍之思。昔年曾許妖婦危難相救,到時必要來援。俞巒受了前輩仙人指教,既恐留害,又恐金蟬等法寶神奇,與洪真武發生誤會,於是把人分成三路。東洞一路,只令李健入內。自己隱身空中,暗中相機應付。由九姑用鬼母朱櫻的兩件法寶攔阻來人,與之相持,只等眾人成功,再放入內。

不料對方法力甚高,那碧磷斧和九姑的幾件法寶竟阻他不住,又不便出面相助。真武雖知妖婦罪惡,為盡人事而來,但是情孽未斷,必以全力救護;金蟬等自是不容,雙方只要破臉,從此多事。正在為難,忽見一道經天白虹電掣飛來,一到便用飛劍法寶助戰。

洪真武吃二女絆住,先是大聲恫嚇,二女不聽,又不肯結怨傷人,竟拼捨去一件法寶,化身脫出寶光圈外,喝石開山而下。俞巒恐雙方動武,忙來阻止,妖婦殘魂雖被救去,但是三尸元神已滅其二,除來人孽緣未斷,或許受累而外,已無能為力;雙方又未結怨,樂得做個好人,由他救去。

朱文再問上官紅怎會來此?上官紅隨說起幻波池之事。眾人聞言,不禁大驚。欲知詳情,且聽下回分解。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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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四回

情重故人名山訪道侶

喜收神火奇寶吐靈輝

原來易靜、癩姑、李英瓊同米鼉、劉遇安、上官紅、神鵰鋼羽、靈猿袁星等師徒諸人,自從大破幻波池,起先還緊記李寧行時之言,只在洞中佈置仙府,修道煉寶,以備他年遵奉師命,開建別府,並防妖邪來犯。日月一久,見無事故發生,無形中也就鬆懈下來。易靜等三人功力又復大進。英瓊更把前得的幾件至寶奇珍,連同莽蒼山木魈腦中的一塊青靈髓和矮叟朱梅所賜形似冰鑽之寶,一齊照下山時所奉仙示煉成。那鑽形之寶,英瓊先因朱梅只說將來有用,未說出它有何妙用,法寶又多,還不十分看重。直到奉命下山,才知此是前古奇珍熔人鑽,威力至大,但須煉過,也不可以輕用。及用大清仙法煉成一試,威力果然神妙,心中自是欣喜。英瓊雖然剛烈疾惡,口直心快,但是性情中人,不特對父純孝,對於同門也極誠懇謙和,人又生得美秀天真。近年勤修道業,更似仙露明珠,精神朗潤,神儀內瑩,丰標特秀,望如瑤島飛仙,桂府霜娥,容光照人之中,別具一種冷豔出塵之致。使人對她愛中生敬,不敢逼視;再不便是自慚形穢,如有仙凡之分。休說不常見的人,便是易靜、癩姑朝夕同修的至交姊妹,也往往有此感想,覺著英瓊這兩年來,性情神態一毫未變,不知怎的,另具一種清華高貴的威儀,俱都稱奇不置。癩姑原本最愛英瓊,見她後來居上,總共才幾年光陰,竟有這等境界,功力尤為精純。料知將來承繼道統,秀出群倫,必定有望,每和易靜談起,全都代她高興。三人情分越處越厚。

仙山歲月,本甚逍遙,再經法力興建佈置,把幻波池仙府點綴成了玉室瑤宮,比前更多靈景。幻波池仙府原有五遁禁制,威力已極神妙,三人又將聖姑所留道書總圖全數得到,如法勤煉,悟徹玄機,比起從前威力更大得多。外人休說深入五宮重地,只一進門,不用三人動手,門人、雕、猿也先自警覺,略一伸手,便可將人困住,死活由心。

尤其上官紅根骨最厚,人也最美,最得師長憐愛。易靜初次收徒,便得到這等美質,期許自不必說。癩姑、英瓊也都對她愛極,全都盡心指點傳授。上官紅也真自愛,識得輕重,儘管感激師長深恩成全,奮勉勤修,對眾同門和那神鵰,卻是始終恭敬謙讓,從不以此自滿。英瓊見她如此好法,想起袁星近年功力也頗精進,米、劉二徒限於根骨天賦,比起上官紅雖有遜色,但也是知道向上,從未犯甚過錯,對師也極忠誠。自己小小年紀,未學後進,收到這樣徒弟,也非容易。只是二姊癩姑,具有佛道兩家之長,人更誠厚義俠,三人中獨她一個門人都沒有。本來還可出山物色,只為父親行時叮囑,說沙紅燕和眾妖邪還要捲土重來,甚或連老怪丌南公也可能被引出,勢甚兇險,全仗應付得宜,才能免禍,因此不敢輕出。誰知歷時已久,並無甚事發生。

李英瓊日前拜觀恩師仙示,所說多是兩三年後之事,語氣甚好,直似不會有什事故發生情景。只內中幾句偈語,隱寓三人不久還要收徒,論資質似還不在上官紅以下,也未明言何人所收。這是新現出來的字跡,未來如真兇險可慮,恩師事前必有指示,怎未明言?至少在此兩三年內無什大事發生。也許爹爹愛女心慈,惟恐自己法力尚未煉成,驕敵生事;或是疾惡多殺,致樹強敵,故意如此說法。人多靜極思動,英瓊早就動念,有了出山之想。這日三人閒談中談起癩姑尚無門人,未免委屈,因而談到仙示所說不久收徒之言。英瓊又想到至交姊妹中,只有餘英男親如手足,身世可憐,屢次向師長求說,許其同來幻波池修煉,未蒙允准,說英男尚有一事未辦,事完始許同修。久未相見,不知境況如何?如照仙示語意,彷彿諸男女同門,這數年多在外積修外功,各有遇合成就。

只自己三人深居幻波池內,從未離山,一個同門也未見過。反正無事,即便妖人來犯,仗著原有五遁禁制,決不致被他衝進。如果只守不攻,怎會將老怪物引來?越想越覺無礙,便向二人提議,欲往山外訪看餘英男和諸同門,詢問各人近況,並代癩姑物色門人。

易靜自在幻波池連受挫折,又加修煉功深,已不似從前那樣輕敵自恃。再想到身是眾人之長,如有失閃,貽羞師門,還使幾個量小一點的女同門輕笑,行事更謹慎起來。

聽了英瓊之言,想起李寧行時所說,本想勸阻。不料癩姑恰在日前悟出仙示隱意,再想起恩師屠龍師太分手前所說的話,知道英瓊與眾妖邪因果定數難移。李寧全為愛女殺機大重,恐誤仙業,又知她素來孝順,欲使先將大清仙法煉成,再行出山,免得法力尚淺,驟遇強敵,難於應付。反正群邪早晚來犯,故意如此說法,實則事已註定,不可避免。

也早知道英瓊天生是妖邪的剋星,遇事逢凶化吉,決可無慮,否則師父也不會委以重任,許其率意而行。此時靜極思動,正是英瓊消滅群邪的開端。仙示原命自己隨時暗助,必定指此。於是忙先接口笑道:"英男師妹委實可憐,從小孤獨,歷盡艱危,又受寒冷凍骨之災,比誰都苦。雖然名列三英,此時功力、法寶尚非別人之比。聽說下山時,諸男女同門均蒙師長恩賜,獨她一人所得最少。除自己冒險得到那口南明離火劍威力甚大而外,只蒙師長賜了一件法寶,並還只供防身之用。目前妖邪有多厲害,憑此一劍,遇上強敵便非對手。瓊妹與她患難深交,自是想念。再說我們久不與諸同門往來,連個音信也沒有。最可氣的靈雲大姊她們,當銅椰島分手時說得那麼好,計算日期,紫雲宮當已入居,又常輪流出宮修積,便不能來常聚,也該順便看望一下,我們聽了也好喜歡。如今連個音信都無,彷彿幻波池深居地底,就不該上門似的。瓊妹就便尋找她們評個理兒也好。至於我這醜怪樣子,縱收徒弟,也和屠龍恩師收我一樣,不會有甚靈秀資質。休看我醜,我偏最愛瓊妹、文妹和小寒山二女以及紅兒那樣的人品。如收一個醜八怪,師徒二人法力不如人高,卻拿醜和人對比,多麼氣人!還不如沒有呢。這個不勞瓊妹費心。

我的意思,妖邪不來,何苦守株待兔?本定日內和易師姊說,在群邪未來以前,由易師姊暫領門人坐鎮,我和瓊妹輪流出山修積外功。不過瓊妹照例一出山,連人帶雕、猿便是五個,人要去上大半,這麼大一座仙府,剩我和易師姊、紅兒三人,不特太單,外洞也無人輪值。若讓你孤身出外,又覺無伴。我想紅兒近來法力足能應付,莫如令其同去,長點經歷,多認得幾個本門師長也好。別人就不用去了。"

易靜見癩姑說時暗使眼色,知她機智過人,膽大心細,平素謹慎,當此群邪早晚來犯之際,忽許英瓊獨自出山,當有原因。連日為防妖邪來犯,專一勤煉五遁禁制,不曾開看仙示,想是無礙,便即應諾。英瓊因自己學道日淺,又是一個年輕小妹,對於兩位師姊奉命惟謹,早想出山一行,惟恐攔阻,心正盼望,聞言甚喜。急於往尋餘英男,忙答:"二位師姊放心,我此行無多擔擱,連神鵰也不帶去,只和紅兒尋到英男妹子,再往姑婆嶺看望秦寒萼和幾位師姊妹,順便探詢諸男女同門近況住處,立即回山,預計數日之內,就和英男同回了。"癩姑笑道:"你只隨意所之,不必擔心。這裡有易師姊和我在此,洞中五遁威力近來更大,就有妖邪來犯,也能對付一陣。你要替我物色徒弟,就不如紅兒那樣好看,人品也須過得去,莫收個醜八怪來氣我。"易、李二人見她搖頭晃腦,似真似假,神態滑稽,俱都好笑。易靜笑道:"我還不是生得又醜又小,紅兒何嘗像我?包在我身上,怎麼也得找個美慧靈秀的徒弟。如何?"癩姑道:"你是道家元嬰煉成,如何能比?我生平最厭醜人。可是前聽小瞎尼師姊口氣,彷彿我的徒弟比我還要醜怪,此人向無虛言。我們諸同門雖不說男的金童,女的玉女,十有八九也差不多。

就幾個年長一點或是品貌稍差的,至少丰神俊朗,帶著幾分秀氣。男的雖有幾位貌醜,如南海雙童、尉遲火、商風子等有限幾個,看去也不討厭。女同門便都個個是美人,只我一個奇醜無比。我再收兩個醜徒弟,豈不笑話?我一想起就心煩,惟恐遇上,不收不行,收了有氣,索性就不去想了。"

英瓊知她愛說笑話,並非真有成見,互相說笑了幾句,便起身辭別。易靜隨令上官紅近前,指點了幾句,又將隨身七寶中的滅魔彈月弩和兜率寶傘令她帶在身旁,以備禦敵防身之用。上官紅前隨易靜往南海玄龜殿省親,曾蒙易周、楊姑婆夫妻賜了一件白雲河,也是兼備防身、禦敵妙用的奇珍。另外還有一口仙劍。癩姑、英瓊也各賜了一件法寶。如非無甚經歷,已可孤身行動,除非遇見幾個強敵首惡,決可無害。上官紅見師恩如此深厚,感激得幾乎流下淚來,隨即拜命辭別。英瓊行時,似見米、劉兩矮快快不樂,料是不能隨行所致。英瓊忙於起身,也未在意,隨帶上官紅往山外飛去。英瓊只知餘英男和李文衎、向芳淑三人同在浙江東天目後山深處松篁澗古仙人成公舊居崖洞之內,還未去過,此時不知人在那裡沒有。江浙諸省,還是小時隨同父親避禍時曾往一行,東西天目山均曾到過,尚還記得。上官紅前隨易靜南海省親,曾由江浙上空飛過,易靜愛她,曾將沿途所經名山一一指點,記性又好,竟比英瓊還熟。二人遁光連在一起,把臂同飛。

英瓊見她秀美溫柔,女同門中極少這樣人品。暗忖:"癲師姊不願收醜徒,不知是真是假?此行如有機緣,能像此女這樣收上一個,給她帶回,豈不是好?"二女一路說笑,一過漢水,便順長江東下。此行只是思念舊友,無甚要事,沿途名勝所在,雖未下降,飛過時必在空中留連觀賞一會,方始前飛。三湘洞庭和都陽湖孤山等處,並還繞道前往,沿途耽擱,飛行自然較慢,飛了兩日一夜才到京口。

英瓊憐愛上官紅,恐她飛久疲倦,對於師長又最恭順,有話不肯求說。想起昔年隨父南遊,欲往焦山訪友,正值江中風狂浪猛,父親恐被仇敵發現蹤跡,欲行又止。曾說焦山廟中,住有一位老友,姓湯名成,以前私交最厚,廟中素齋甚好。何不前往一訪,就便歇息,一覽江天之勝?心念一動,一同隱身飛降。尋到江心寺一問,湯成已在廟中披剃多年,法號大明,人尚健在,年已八旬,並還做了廟中方丈,只是年老喜靜,輕易不見外客。二女知他為前朝名臣,隱名為僧,不便明言來歷,便和知客僧說久聞禪師道高德重,特地渡江求見。知客方代推病辭謝,英瓊已問出方丈居室,正待隱身人內。大明聽說有兩位道裝少女求見,意甚堅誠,雖疑是故人之女,但是來人年紀太輕,又覺不對,遂暗出窺探。上官紅窺見窗外有一老和尚,忙用傳聲告知。英瓊試用傳聲說出來意。

大明本有一事為難,一聽是昔年忘年至友齊魯三英中李寧之女,再見二女穿著雖然樸素,神采照人,望之如仙,人未見面,便在耳邊說出來意,知非尋常。好在自己苦修多年,清名在外,記名女弟子頗多,無什顧忌,忙即回房,令人來請。二人隨了知客同去禪房,假裝慕名參拜,自道姓名。大明隨令沙彌走出。然後笑道:"知客隨我多年,室無外人,賢侄女但說無妨。"隨問:"令尊現在何處?賢侄女年紀這麼輕,遠涉江湖,家學淵源,不必說了。適才竟能在我耳邊說話,莫非武功之外,還精道法不成?"英瓊便把父女出家修道之事一說。大明大喜,失驚道:"賢侄女竟是峨眉派劍仙麼?我正有一為難之事,昨求神佛默佑,還在愁急,不料賢侄女師徒今日來訪,豈非幸事?"

英瓊問故,才知廟中隱有一位高僧,先來廟中掛單,名叫鏡澄,本是俠僧軼凡的徒弟,為奉師命,除那江心泉眼中惡蛟而來。大明見他相貌清奇,操行艱苦,揹人一說,大為投契,留在廟中居住。不久,便乘大雷雨夜,將惡蛟除去。行藏絕隱,除大明外,並無一人知道。事完本要他去,大明不捨,再四挽留,由此一住數年,除每日用功人定外,從不出外,也無他事。日前偶同大明去往山前閒眺,發現前面兩條大官船,正在揚帆順風疾駛。剛過去不久,鏡澄忽然"咦"了一聲。再看左側,有一小船駛過,船上一僧一道,船行迅疾如箭,晃眼追上官船,依傍同行。先與船人似在爭辯,一會便同跳上船去。回顧鏡澄忽然不見,到晚迴轉,說在日問管一不平之事,雖然救了兩船人的性命,但與妖人結下深仇。並說廟中寄居,便為避一仇敵,想等師父閉關期滿,前往求助。不料今日所傷妖道,竟是仇敵門下,蹤跡已洩,早晚必然尋來。鏡澄本可一走了事,惟恐貽禍,自己又非仇人對手。算來只有昔年師弟趙心源與峨眉、青城兩派劍仙多有師門淵源,聽說人在川西行道,如能尋見,或可無事。鏡澄當日曾與妖道約定,要在一月以後往九華山斗法,一決存亡。又暗告大明,這類妖人多無信義,萬一期前來尋,就說自己本是遊方僧人,在廟中寄居。只裝眾均厭惡不理會的神氣,不可與來人多言,說話務要謙和。說完匆匆飛走,一晃已二十來天。

這日忽有男女二妖來尋,話甚強橫,說奉乃師龍真人之命,令禿驢鏡澄三日之內前往天台山頂納命;否則全廟和尚均無倖免。並稱換地鬥法,並非為了九華山乃峨眉派賊道往來之所,便不肯去,實為龍真人不屑與禿驢定約之故。說完,故意示威,揚手一道碧光,將後殿臺上一座七尺多高的鐵香爐,連石臺斬成兩半,騰空飛去。廟中和尚自是驚惶,幸而都是大明嫡傳徒子徒孫,事情不曾外洩。雖因女妖人行時,知客答話得體,又見全廟均是尋常僧眾,口氣緩和,只令速尋鏡澄,告知前事,未再口出傷人,但心終不放。

大明深知鏡澄精幹劍術道法,看他行時匆促神情,知道厲害。正在愁急,不料二女尋來,竟是峨眉門下高弟,聽口氣直未把妖人放在心上。先還不信二女小小年紀有此法力。英瓊因對方乃父親至友,便把學道誅邪經過說了一些,又取飛劍、法寶略顯神通。

大明看出二女本領果比鏡澄高強,驚喜交集,便問如何去法。知客答說:"二人原說,乃師近往仙霞嶺訪友,尚須數日才回天台,故此限令第七天到達。如等他親自上門,全廟人眾休想活命。現在剛過三天。"大明便留二女在附近民家或覓山洞暫居,到日前往。

英瓊欲尋英男,不肯留住。後經相勸,談到天黑,吃了一頓豐盛素齋。英瓊贈了大明三丸靈丹,說往天目山訪看三個女同門,到日同往天台誅邪。鏡澄如回,告以事決無害。

大明以妖人兇惡,不甚放心,堅邀英瓊在成功之後再來一見。英瓊笑答這類妖人決非自己對手;事如不成,妖道必要前來尋事。實是事忙,恐難再來。說完辭別。

英瓊因受大明之託,又不知妖人虛實來歷,心還在想:"各異派中有名人物,並無姓龍妖道。"等到了天目山松篁澗,剛要下落,忽見下面飛上一道白光,中一青衣少女,見面笑問:"二位道友,可是來尋家師的嗎?"二女早看出對方是峨眉家數,一問名叫楚青琴,乃英男新收女弟子。見她相貌美秀,新學本門劍術已有根基,心中甚喜,便說了來意。青琴一聽,二女竟是師父至交,嚮往已久,不禁狂喜,忙喚:"師伯、師姊,請入洞中禮拜。"英瓊知英男等三人,連同李文衎新收弟子司空蘭,都因事外出,說要第三日才回。洞中石室雖只七八間,外景靈秀,又經英男、芳淑時常佈置,陳列精雅,全洞光明如晝,淨無纖塵。英瓊見青琴根骨法力雖不如上官紅,人卻老成溫柔,對自己和上官紅親熱異常,再四挽留。心想:"反正要到第七日才往天台除害,英男等三人回來同去,正是時候。"便把先前打算尋見英男,不到日期先往仙霞嶺搜除妖道的原意打消,就在洞中住下。青琴貌美靈慧,早聽乃師說起英瓊法力之高,將來並有入居幻波池同修之望,想見面已非一天,留住以後,一面誠敬款待,一面殷殷求教。英瓊也極愛她,每問必答,談得十分親熱。

到了第二日夜間,正值山中大雨之後,山光如染,夜景澄鮮,明月吐輝,碧空萬里。

青琴為表恭敬,特在崖頂設下酒看,把乃師新從海南各地採來的佳果,連同洞中醃臘筍蔬之類,全數搬了出來,請二女食用,對月暢飲。英瓊正對上官紅笑說:"我們自從入居幻波池以來,只三月前你師父壽日,曾往靜瓊谷同吃了一回壽酒,仙府中除偶用酒果外,從未動過煙火之物。你餘、向二師叔都會做菜,講究飲食。你幼受惡人虐待,人間珍味多未嘗過,以後道成,便斷煙火,難得有此現成美食,何不吃個暢快?"

話未說完,青琴忽然驚呼:"妖人來了!"英瓊隨手指處一看,西北方遙天空際,忽有三點紫色星光遊動,並不甚快,細看也無邪氣。因對自己飛來,忙把身形隱去,悄問青琴:"怎知妖邪?"青琴答說:"弟子看錯了。那日有一妖道龍飛,遁光也是紫色,只是較暗,被師父用南明離火劍趕走。這紫光乍看相似,以為妖人來犯,不料看錯了。

師伯,紫光是如意形,正朝我們飛來,看去像朵燈花,裡面又沒有人,是何原故?"英瓊近來法力大增,已看出那紫光似是無主之物,載沉載浮,在皓月明輝之下,互相激撞引逗,時緩時快,迎面飛來,相隔已近。心疑是什奇怪法寶,也許主人遇敵受害,因具靈性,自己飛回。忙用太清仙法設下禁網,並將聖姑留賜的一面寶網拿在手內,準備此寶如有主人,便放過去;如系無主之物,便用分光捉影之法收下,再作計較。剛佈置好,忽聽側面又起了破空之聲,又是一道暗紫光華飛來,看意思似向前面三朵紫焰追了上去。

這時那紫焰相隔英瓊只十來裡,空中望去,宛如三朵如意形的燈花,時大時小,舒捲無常,靈焰流輝,精光明豔,好看已極。本來飛不甚快,晃眼便被暗紫遁光追上。方疑寶主人追來,忽聽青琴高呼:"紫光便是妖道龍飛,師伯留意!"英瓊先聽青琴一說,知道天台山妖道竟是昔年在成都辟邪村鬥法漏網的妖道七手夜叉龍飛。師叔風火道人吳元智便死在他子母陰魂劍下。前聽人說他已經伏誅,怎會還在?早就打算遇上時決不再令漏網。及見暗紫妖光飛來,心中一動。又聽青琴指說,正要上前,那三朵紫焰剛被妖光追上,略一接觸,忽然由慢而快,電掣星飛,迎面射到。後追紫光中妖道也已現身,好似寶光快要到手,忽被逃遁,妖光也被蕩退老遠。略一停頓,重又急追,勢甚神速,還未追上。先是數十道暗綠光華夾著大片陰雲慘霧,狂風鬼嘯之聲,急湧而來。英瓊低喝:

"妖光厲害,青琴不可動手。紅兒先去迎敵,我收完三朵紫焰,再同除害。"

英瓊原因看出紫焰與佛火心燈所發燈花神光相似,知是至寶奇珍,不是妖道所有,一時疏忽,只顧收那紫焰,不曾先除妖道,於是惹出好些事來。說時遲,那時快,英瓊話剛說完,紫焰朝人直飛,已經自投大清禁制之內。英瓊如用手中寶網將其兜住,除了妖道,再收不遲。只因紫焰強烈,吃太清禁制一擋,光焰突然暴長,上下亂衝,想要掙逃,惟恐遁去,又知上官紅必能勝任,連法寶、飛劍均顧不得使用,立將身劍合一,朝那紫焰圈去。一面施展分光捉影之法,一面發出手中寶網,大蓬其亮如電的銀絲朝上網去,三管齊下,自是成功。其實神物有主,英瓊那口紫郢劍正是古仙人艾真子的故物,與這三朵靈焰氣機相感,原有應合。英瓊劍光往上一圈,那大蓬銀絲乍一出現,還未罩上,紫焰已被英瓊接去,落在手上。見是三朵形似燈花,若實若虛,溫軟輕浮的寶光,急切間看不出是何質地,但知是異寶奇珍,心中大喜。恐其遁走,仍將寶網招回網住,同放法寶囊內。再看上官紅,已與妖道交手。妖道來勢甚急,本不知崖頂有人隱形相待。

一見紫焰飛到崖頂,金霞突現,阻住去路,看出前有大清禁制,猛想起下面正是前遇峨眉門下三女弟子所居,來時怎會忘卻?不禁又驚又怒,惟恐至寶被奪,忙催遁光急追,想先下手為強。忽聽一聲清叱,對面崖頂另飛起一道紫光和一蓬銀絲,正朝紫焰網去。

光中人剛現身,同時對面又飛來一個白衣少女,美豔如仙,從所未見,不由色心大動,妄想擒回山去受用。剛一轉念,一道銀虹已迎面飛來。

龍飛邪法原高,近年加功苦煉,較前更兇。看出對方劍光強烈,方覺峨眉這些小狗男女怎都持有仙劍?為想生擒敵人,暗使陰謀,先把隨身飛劍放出迎敵。再將一套子母陰魂劍化為數十道慘碧妖光,想將對方圍住,即便飛劍不受邪汙,稍微沾上邪氣,人也暈倒。哪知兇星照命,上官紅膽大心細,遇敵惟恐丟人,未曾行兵,先防敗路。又見來勢猛惡,滿空妖雲邪霧,陰風鬼號,料知邪法厲害,早有準備。不等妖光圍攏,玉臂一振,身穿白雲訂立化為一幢銀霞,將身護住。緊跟著,揚手便是一粒彈月弩,酒杯大一團寒光,出手爆炸,一聲大震,劍光立被蕩退,妖雲邪霧也被震散了一大片。龍飛見狀大怒,正待施展邪法再下毒手,猛瞥見那三朵紫焰已被另一少女收去。緊跟著,一道紫紅電掣飛來。忽想起敵人這道劍光,頗與傳說中的紫郢劍相似,心方一驚。英瓊對敵素來膽大疾惡,心靈手快,法寶又多,劍光剛飛出去,緊跟著又把新煉成的青靈髓和燧人鑽一起施為,再將太乙神雷連珠打出。當時金光百丈,霞彩千重,雷火漫空,精虹電舞,一齊施威。滿空妖雲邪霧,固是轉眼消散,連龍飛的九子母陰魂劍,吃紫虹、青霞、火鑽、神雷四外夾攻,立成粉碎。甚至連當頭的朗月疏星,飛雲斷絮,也全被映成了好些異彩,霹靂之聲震得山搖地動,響徹重霄。

妖道已經警覺那收紫焰的少女就是峨眉三英中第一號人物。因其年輕美貌,猶存僥倖之心,見機稍遲,沒想到敵人這等厲害,一套子母陰魂劍先被消滅。另外一件法寶剛發出手,妖光閃得一閃,還未發出威力,又吃上官紅彈月弩一團寒光飛來,立被擊破。

敵人法寶、飛劍、太乙神雷又復一齊夾攻而至。不由嚇得心膽皆寒,忙縱妖光想逃,已是無及。紫虹先已上身,一團六角形的青色奇光又相繼迎頭打下,猛覺周身如墜洪爐,奇熱如焚。知道不妙,只得運用邪法,將右臂往上一揚,施展化血分身,化為一溜紫紅色的妖光,電也似急刺空飛去。

英瓊因想妖道不除,必留後患,焉肯容他逃走,忙喝青琴速回守洞,隨帶上官紅飛身追去。雙方飛遁均快,宛如驚鴻渡空,流星趕月,向前急馳。妖道回顧敵人窮追不捨,雖然咬牙切齒,暗中咒罵,還有兩件厲害法寶未用,但因敵人威力大大,休說尋常正教門下,便昔年辟邪村所遇對方諸長老,也極少這等法力。最可恨是敵人慾斬盡殺絕,早晚追上。正在惶急萬分,忽見前面高山入雲,峰巔雜沓,知道正是越城嶺黃石洞左道中名人秦雷、李如煙夫婦所居。暗想:"這兩人邪法甚高,以前本是同道至交,因為刁狡險詐,知道正派勢盛,不肯與眾合流,藉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日在山中逍遙快樂,差一點的同道,多不肯見面。這廝還有一弟一女,更是兇橫異常,雖被禁止出外,心實不服。此時必在洞內外下棋、種花,何不假裝託庇,引鬼上門?能仗他所設八反風陣,將敵人煉化報仇更好;否則,這廝平日狂傲,專說大話,仇敵上門欺人,也必難堪,怎麼也不肯甘休。"毒念一生,立往黃石洞飛去。

事也真巧。秦雷這日心靈上忽有警兆,如在平日閉洞不出,外有邪法禁制,龍飛急切間也衝不進去,原可無事。偏是他多疑情虛,想起平生淫惡,害人大多,雖因見機隱跡,久未出山,終是提心吊膽,惟恐正教中人尋上門來。一時情虛,去往洞外演習妖陣,以防萬一。事完,見無異兆,天色又極晴朗,日麗風和,谷中繁花盛開,景物奇麗。妖婦李如煙,因秦雷近年常說峨眉敵黨,近派門人下山行道,雖是一班小狗男女,竟比老的還要厲害,萬一尋來生事,卻是惹厭,最好就在洞中閉門不出,或保無事。想起時常氣悶,見當日這般好景物,便笑秦雷過於膽小怕事,空負多年盛名,傳說出去,豈不被人笑話?弟、女二人再一附和,秦雷想起多年盛名,這等膽小怕事,雖是家人,也覺難堪,竟被激動。於是四人分成兩起,下起棋來。一局未完,秦雷心終不定,一想謹慎些好,便回洞內去取法寶,以備臨事應敵之用。誰知剛一入洞,龍飛便已逃來。下面三人雖聽破空之聲由崖後傳來,偏那一帶危崖高矗,遮住目光。又正當專心下棋之際,聽出是同道中的飛行之聲,只是快得出奇,方一尋思,來人遁光已繞崖飛近,以為龍飛有什急事相求,不知後追強敵。剛起身招呼,還未看真,妖光才一到地,一道紫虹和一道白虹也跟蹤追到。看出來了兩個女敵人,也不想想龍飛邪法並不尋常,如何這等狼狽?秦雷之弟秦遲,因和龍飛交厚,首先揚手一道黑光,放過龍飛,迎上前去。

英瓊、上官紅追敵時,為求迅速,除遁光外,法寶、神雷全部備而未用。一見下面現出一條山谷,風景甚好,中有男女三人,龍飛正往右崖洞中逃去,已疑對方定是妖邪一流。再見妖黨迎敵,如何能容,法寶、神雷一同發下。三妖人也真該死,分明見來敵劍光不是尋常,依然自恃谷中設有妖陣,以為略一施為,便可將人困住。做夢也未想到對方出手如此神速,法寶威力大得出奇,紫虹迎著妖光只一絞,立時粉碎。秦雷見狀大驚,正待施展妖陣,數十百丈金光雷火連同各色寶光、飛劍,已同時夾攻而來,端的比電還快,未容施為,先吃上官紅一彈月弩,將身子炸成粉碎。妖婦李如煙母女更是措手不及,剛驚呼得一聲,化道妖光想往左側閃避,併發揮妖陣時,妖女先被燧人鑽那一道帶有五色火花的紅光穿胸而過,炸成粉碎。妖婦一見愛女危險,情急欲援,青靈髓已當頭壓下,人被青光罩住,當時周身奇熱如火,空有一身邪法異寶,一件也未用上,當時慘死,二女劍光、神雷再往下一壓一絞,連元神也一起消滅。

龍飛見狀,猛想起當地形如一個缽盂,上空已被敵人劍光、神雷佈滿,沒有逃路。

秦雷人最狠毒,知道自己如逃進洞,陰謀必被看破,不問對敵與否,必對自己先下毒手。

到了洞門以內方一遲疑,只見英瓊殺完三妖人,一指飛劍、法寶,正往洞中攻進。忽聽一聲怒吼,眼前一暗,天日全昏,只見愁雲漠漠,慘霧沉沉,四外陰風颼颼,風雖不大,吹上身來竟有寒意。雷火、寶光照耀之中,四外都是一樣,先前崖洞花樹,已全不知去向。英瓊知陷妖法之中,便往左右衝了一陣,也未衝出。雷火、寶光雖仍強烈,但只衝不出去。耳聽另一妖人與龍飛爭論咒罵之聲,時近時遠。等用神雷、飛劍射去,始終未見人影,卻也無害。暗忖:"如今紫郢仙劍威力越發神妙,身劍合一,萬邪不侵,妖陣並不能傷自己。除四外妖霧黑暗而外,並無他異。到底是何作用,怎未覺出?"心正奇怪,忽見上官紅飛近身來,笑問:"師叔,可覺冷麼?"一句話把英瓊提醒,暗忖:

"自己近來功力大進,休說微風,便連北極陷空島那等奇寒,都無奈我何,怎會身上有了寒意?紅兒雖然不如自己,但也曾服小還丹和聖姑指名留賜的毒龍丸,怎會冷得臉都變色?前聽易師姊說有一個最厲害的妖人,邪法狠毒陰險,所煉風煙邪霧,能在不知不覺之中使人中毒昏迷,能連全身化盡。如若遇上,要將心神護住,再打主意除害,以免冷不防誤中暗算。幸虧我仙福深厚,法寶眾多,更有仙佛門中至寶如定珠、紫郢劍、青靈髓之類,如善運用,仍可轉敗為勝。照此形勢,必是所說邪法無疑。"英瓊剛與上官紅聯合,待將青靈髓招回防身,先御邪風,再取定珠一試時,忽聽龍飛笑問:"秦道友怎不下手?"妖人答說:"我這八反風陣威力極大,多高法力也遲早會被吹化。尤其賤婢雷火越強,陰風受了激盪,威力越大,早晚必將賤婢擒住,報仇洩恨,你忙作甚?"

二妖人原因仇敵雖被困妖陣多時,只一個面上略帶寒色,另一個更是若無其事;又見寶光、神雷威力神妙,雖有邪法、異寶,出手等於白送,無法應用。因而故意說此反話,想誘敵人收回法寶、神雷,免得一時疏忽,不及轉變陣勢,被敵人仗著法寶、神雷之力猛衝出去。哪知英瓊天生是邪魔的剋星,胸有成竹,佛家至寶又極神妙,哪把邪法放在心上,聞言仍將定珠放出,全不理會。那粒定珠又與心靈相合,煉成第二元神,一運玄功,一團佛家慧光祥霞,立即從頭上飛起,晃眼加大,竟達畝許方圓,將二女護住,陰寒之氣立止。英瓊知道定珠神妙,不可思議,邪法越強,慧光也是越盛。一見珠光暴長畝許,才知邪法果然厲害。就這轉盼之間,忽聽八方風動,狂釗怒號,宛如海嘯,波鳴浪吼,聲勢猛惡,比起前在莽蒼山風穴所聞風聲還勝十倍,但不現甚形跡。初次經歷,因覺風聲猛惡,沒想到妖陣已被佛光破去。英瓊正想如何才可衝出,剛把遁光合在一起,打算衝出陣外再說,猛覺那風並不上身,似往四面吹去。晃眼瞥見天光,當空陰雲慘霧也齊化為殘絮,急如奔馬,隨著狂風往外捲去,一閃不見,天色重轉清明。只見前見崖洞換了方向,知被邪法顛倒陣形所致。

二妖人剛由洞前駕了妖光向上飛起,因由定珠慧光出現,以至破陣,共總一兩句話的工夫,休說英瓊不曾留意,便妖人也沒想到這等快法。尤其秦雷心痛妻女之死,妖陣被破,竟忘逃走。及見龍飛先逃,妖風全滅,忽然警覺,跟蹤飛起時,二女也同看破,忙縱遁光急起直追。秦雷也是運數將終,心恨龍飛,意欲逃出敵手,先將他殺死出氣。

一見背友先逃,更是怒極。仗著飛遁神速,怒吼一聲,搶向前去。龍飛知他心兇手毒,時刻提防,聞聲忙即閃避。秦雷飛遁極快,立被越向前去。偏那地方是片危崖,必須繞崖而過。秦雷正往上斜飛,剛繞過崖角,猛聽破空之聲,方在心驚,一道朱虹已迎面飛來,看出厲害,事起倉促,忙逃無及。微一驚疑之間,朱虹先已上身,二女人還未到,法寶、神雷先由妖人身後一齊打來。秦雷多高法力也是無用,一個措手不及,頓時形神皆滅。龍飛卻是機警異常,往側一偏,瞥見對面飛來一個少女,手發朱虹,正是日前所遇持有南明離火劍的餘英男,身後又有兩個強敵,不由亡魂皆冒,慌不迭往斜刺裡飛去。

英瓊見英男飛來,心中歡喜,略一緩勢,龍飛已經逃走。匆匆不顧說話,一聲招呼,聯合一起急追下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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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五回 救仙童 誤投玄牝陣 援道侶 同返幻波池

話說龍飛驚魂皆戰,不顧命地朝前飛馳。英瓊、英男一受父執重託,一受妖人日前欺侮,全都憤激,立意除此一害。彼此又是至交姊妹,敵愾同仇,疾惡之心尤甚,不問青紅皂白,只管窮追。追來追去,不覺追上回路,到了廬山五老峰上空,天光已到了半夜,月照中天,碧空如洗。眼看龍飛在前,即將追近,忽由五老峰上飛起一片暗紅色的妖光,將龍飛接了下去。英瓊、英男、上官紅也已飛近,見峰腰磐石上坐著一個奇形怪狀的醜胖妖婦,龍飛正在大聲疾呼:"師姊留意,賤婢法寶厲害!"妖婦方答無礙,同時前見紅光已將男女二妖人一齊護住。妖婦手持一枝紅光閃閃的小叉,似想發出。不料三女來勢神速無比,竟未容她施為,連神雷帶飛劍、法寶同時下擊。龍飛早就覺出不妙,因為連受重創,元氣已傷,又知再逃仍無活路,本心只想乃姊飛龍師太近將元神凝鍊,無異生人,神通越大,如往求助,不求免死,只求舍卻肉身,在她妖法護庇之下保住元神遁走,便是萬幸。不料妖婦仍是當年狂傲驕敵的心性,不容分說,反用妖光將他一起護住,連想單逃都不能夠。正急得亂叫,數十百丈金光電火,連同紅、紫、銀三道劍光以及青霞、火鑽同時壓到身上。休說妖婦,便是天仙,也難禁受,當時全成粉碎,連殘魂一齊消滅。

三女方在快意,忽聽身後崖洞中有鬼哭之聲,心中奇怪。英瓊湊近前,便聽鬼聲哭喊道:"外面可是李英瓊、餘英男二位道友嗎?"英瓊一聽,語聲頗熟。又見崖腳是片整石,並無洞穴,知道人被妖法禁制。只想不起被困的人是誰。英瓊便問:"你是何人?

怎會知我二人名姓?"隨聽壁中答道:"我二人現為妖法所困,不能脫身,肉體已在日前兵解。因不聽金蟬、石生他們之勸,意欲轉世,不料途遇司空湛門下男女妖徒,將我二人攝來此地,欲與妖婦合謀,用我二人生魂祭煉法寶。妖徒因尋隱僻所在祭煉妖法,出山物色地方去了。多虧三位道友飛來,將妖婦殺死。我們以前也非無名之輩,此時一敗塗地,無顏自解。只請三位道友念在玄門一派,用貴派太乙神雷,朝著正面離地三丈的崖壁上打去,再用李道友佛家定珠朝殘魂一照,邪法自解,那時再說詳情吧。"

英瓊性急,越聽那語聲越似以前聽過,偏生想不起來。及聽說起人已兵解,並與金、石諸人相識,正要下手解救,又聽出另一人是個女子口音,卻甚耳生。方想他們是何人?

忽聽英男手指壁間笑問道:"你二人怎地不說名姓?我們知你好人壞人?"說完,仍不聽回答。英瓊方要開口,吃英男搖手示意,便即住口。英瓊方用傳聲問故,上官紅站在旁邊錯會了意,以為內中被困的是左道妖魂,又聽對方口氣可疑,暗忖:"此人既遇七矮師叔,如是好人,決不會容他兵解,又被妖徒尋來,不加聞問。"同時瞥見空中似有紅雲一閃不見。李、餘二女只顧查聽對方,不曾留意,便把乙木仙遁暗中準備,以防萬一。隨又聽壁中女子微微嘆息了一聲,說道:"英男賢妹,我的聲音你聽不出來嗎?"

英男笑道:"我早聽出你那同伴口音,便料有你在內,不然我也不問。想當初,你雖強迫收我為徒,並非惡意。尤其賤婢孫凌波對我凌虐,你並不袒護她,只有幫我罵她。雖因心志不投,揹你逃走,受盡苦楚,但我並不恨你,何必藏頭縮尾?如以為只要出困,便可脫身,除非我三人肯放你們逃走,否則仍是無望,何不實話實說?"女的嘆道:

"說來話長,一言難盡。擒我二人的對頭,乃是一男一女,均得司空湛真傳,淫兇狠毒,幾無人理,隱形飛遁,更是神速。乃師前年為大方真人所敗,自知不了,逃往海外隱藏。

二妖徒不曾跟去,並向乃師誇口,欲煉邪法報仇。仇敵來去如電,說回就回。我對你不敢再說師徒情分,只請你念在當初我雖強迫你拜師,終是好意,請念昔年香火之情,先將我二人放出,再談詳情,以免萬一仇敵趕回,措手不及。

英瓊聞言,忽想起男的正是在峨眉強迫自己隨他同行,後在莽蒼山遇見仇人,把自己放在古廟內的赤城子。聽女的口氣,必是陰素棠無疑。暗忖:"這兩人以前也是崑崙派有名劍仙,只為一時失足,誤入歧途。二人法力頗高,怎會落到這般光景?按他們以前行為雖然可恨,自己和英男總算因禍得福。"聞言心腸早軟,笑說:"男妹,他二人既受邪法禁制,必多苦痛,放出再問,也是一樣。"英男剛一點頭,猛瞥見紅影一閃,忽聽壁內驚呼:"二位道友救我!"聲才人耳,離地三丈的崖壁突現一洞,一片粉紅色的妖光裹著陰、赤二人的生魂電也似急飛起。同時紅光中現出男女二妖人,一個攝了生魂向上急飛,一個手指一片同色妖光朝三女當頭罩下。事也真巧,李、餘二女均想先破邪法,救出二人生魂,再問經過,手中太乙神雷正往外發,雙方正好撞上,接連兩聲震天價的大霹靂,雷火金光四下裡橫飛中,二女兩道飛劍也已出手。妖人似知不妙,慌不迭縱起妖遁,向上斜飛。二女看出妖遁神速,陰、赤二人生魂又被另一女妖人攝了先飛,惟恐妖人隱形逃走,不易追上,方在著急,一同追去,忽聽上官紅笑說:"妖人決逃不掉,二位師叔放心。"說時,一片青霞中雜無數巨木影子,忽由上下四外突然出現,齊向中心壓到。二妖人已經先後離地,飛起數十丈高下。女的帶了生魂在前,聞得雷聲,失驚回顧,當空青霞神木忽現。男的看出對方飛劍、神雷厲害,果不虛傳,差一點沒受重傷。方想一面飛逃,一面示意妖女,令其隱形同遁,等把生魂攝走,再打復仇主意。

猛覺青霞照眼,看出是乙木仙遁,知已入伏,喊聲:"不好!"想逃無及,連女的一齊被困住。上官紅正想施展全力,用乙木神雷將二妖人打死,忽聽英男疾呼:"紅侄,且慢,不可傷那生魂。"上官紅笑答:"遵命。"把手一指,青霞連閃幾閃,便將陰、赤二人身外紅雲蕩向一旁消滅。再把手一招,二人生魂便脫出重圍,向三女面前飛來,口中疾呼:"妖邪詭計多端,留神遁走。"上官紅原本細心,見妖人被困青霞之中,四外神木寶光正在疾飛電旋,往上壓去,晃眼神雷便要爆炸,正在施為,猛想起妖人邪法頗高,怎會身困陣內毫無抵禦?忽又聽英瓊一聲清叱,一道紫虹往上一絞,只聽接連兩聲慘號怒吼,兩條紅影突往左側地底穿去。女的一個稍微落後,吃英男飛劍攔腰一絞,揚手一片金光雷火,震成粉碎。只男的被英瓊斬斷雙腳,受傷逃去。

原來這男女二妖人一名金泰,一名溫如花,自從妖師隱逃海外,便與許飛娘等妖人勾結,專與正教中人為難。這日行經邊嶺,缺少兩個生魂。陰、赤二人晦運當頭,認出前面遁光眼熟,心想:"此去轉世,如無人相助,好些不便。"又自恃身帶法寶,尚能運用,不但未逃,反倒迎上前去,意欲看清來人,相機求助。誰知自投羅網,剛一對面,認出來人竟是司空湛的妖徒金泰、溫如花,知道二人淫兇狠毒,反臉無情,心中著慌,只得硬著頭皮上前答話。剛說得一半,發現女的目射兇光,嘴皮微動,覺出不妙。正在戒備欲逃,一片妖雲已當頭罩下,雖有法寶防身,但是原身已失,功力太差,勉強能夠自保;對方邪法又高,對於搜攝鬼魂,又具專長。不多一會,法寶被人奪去好幾件,元神也被擒去。妖人初意,將二人生魂煉那妖幡。因缺少一個幫手,知道妖婦飛龍師太元神新煉成形,正好合謀。又因陰、赤二人尚有飛劍不曾奪去,為防逃遁,便將二人生魂帶往五老峰,禁閉洞內,交與妖婦防守,自去尋覓設壇之處。等把地方找到,歸途遇見小南極四十七島兩個旁門散仙,也是一男一女。得知南海雙童和金鐘島主一音大師葉繽師徒兩下里夾攻,四十六島妖人十九傷亡。這兩人本是夫婦,不知葉繽手下留情,有意放走,妄想逃往中土,尋人報仇。行至五老峰附近,撞見二妖人,又將生魂攝去。

二妖人正想和妖婦商議,多煉一面妖幡,遙聞殺聲震天。連忙飛往查看,瞥見妖婦屍橫就地,崖上立著三個少女。隱身往探,聽出是峨眉門下,又驚又怕。忙使邪法分途下手,想將陰、赤二人元神先行攝走,就便暗算仇敵。先因師言峨眉三英最是難鬥,上來還留有退步。不料上官紅預有戒備,早將乙木仙遁暗中埋伏,原防崖中妖魂逃走,恰好用上。二妖人最是機警狡詐,見勢不妙,假裝被困,各幻出一個化身,暗中緊附陰、赤二人之後,隨同遁出。本心先前只是驟出不意,自己精幹地遁,逃時還想暗放冷箭,報仇出氣。不料所攝兩散仙的生魂本非弱者,看出仇敵勢敗,意欲乘機遁走,出時突然猛力強掙,哀聲呼喊求救。英瓊先聽英男一說,早就心動,聞言警覺,立把定珠慧光放出,恰將妖人隱形法破去,兩散仙也便掙脫邪法禁制。英瓊又揚手一神雷,英男飛劍一絞,二妖人一死一傷,穿地逃走。兩散仙也是孽重,英瓊不曾想到另外還有兩個生魂,吃佛家慧光一照,本身邪法全破,僅比尋常遊魂強不多少,再因對方也是峨眉門下,慌不迭乘機逃去。等三女想起,打算喊回盤間來歷,助其轉世,已經逃遠不見。

陰、赤二人脫險以後,即向三女下拜,說起兵解經過。三女覺對方也是前輩劍仙,落得這般光景,又對自己如此卑躬屈膝,自稱從此悔悟,改邪歸正,越動憐憫。一面還禮,問其意欲如何。陰素棠悽然答道:"我二人本意想往人間,選一積善人家投生。此時想起良機難遇,一個不巧,再遇這類妖邪,仍難免禍。最好求賢師徒深恩成全,助我二人轉劫重生,感恩不盡。"三女俱都心慈,對方一經歸正,早有同情。二英回憶昔年,也頗有知己之感,英瓊首先應諾,英男、上官紅自無話說。行時,因見殘月猶掛林梢,空山無人,到處泉響松濤,五老峰一帶景甚幽靜。上官紅笑說:"此時離天明尚早,何處尋訪人家?此山夜景清幽,我們閒遊到天明,再計較如何?"李、餘二女聞言笑諾。

隨即行法,把殘屍去盡,步行下峰。遙望都陽湖波光雲影,上下同清,斜月光中,宛如大片水晶琉璃,上面放著兩三個翠螺,景更清麗。陰素棠偶說含都口望湖,風景更好。

英瓊性急,便同飛往。到了含那口,眾人再改步行。快要到達,陰素棠忽然悄說:"我們速隱身形。"三女依言,隨她手指處隱形飛降。一看,前面崖後立著兩幢紅影,正是先前受傷逃走的妖人同了妖女生魂,面前倒著兩個少男少女死屍,正在行法,一邊爭論;意似想要借體重生,為防原死人的生魂突然迴轉,並被外人看破,正商議行法,隱避形跡。餘英男見男女妖魂已經飛起,等待女屍搶撲上去,男的因雙足已斷,說女的只剩元神,不必忙此一時,將其攔住,意欲搶先。猛想起陰、赤二人正在尋找廬舍,正好學樣,恐妖魂附體,便有顧忌,又防逃走,一時心急手快,也沒和英瓊說,飛劍、神雷一齊發動。二妖人已成驚弓之鳥,本就膽寒,女的又是元神,逃遁較易,劍光雷火一現,首先遁走,英男飛劍沒有追上。只男妖人私心太重,為防仇敵追來,意欲搶先,不料眾人由後掩來。等到他聞得雷聲想逃,已被神雷擊中,飛劍又攔腰一絞,當時伏誅。元神剛待飛走,英瓊、上官紅的飛劍同時夾攻,電掣飛來,當下將妖魂圍住,只一絞便已消滅。

英男隨對陰、赤二人說起前意。二人早看出地上兩人十分俊美,又是修道多年的法體,聞言也頗合意。便對三女道:"這兩人必是前逃兩生魂的法體,也是旁門中人,因膽怯情虛,又被佛家慧光一照,元氣大傷,只能另投人身。借用他們的軀殼無妨,但是這類旁門中人道路不同,身上邪氣也還未盡。最好仍請李道友用佛家慧光再照一下,我二人便可回生,永拜大恩了。"英瓊笑諾。隨將定珠放起,照定死屍頭上。陰、赤二人隨運玄功,往上一合,當時復體重生,坐了起來,伏地拜倒。三人連忙避謝不迭。一看那兩具肉身功力甚厚,又是一男一女,俊美非常,佛光照後,不帶一絲邪氣。二人因妖人伏誅,只逃得一個元神,試用玄功一收,先失去的法寶均在妖人法寶囊內,妖人死後,由空下墜,落向危崖之內,立連寶囊飛回,還多得了幾件法寶,二人慾送三女收用。三女見他們意甚堅誠,只得各分取了一件。

事完,互相勸勉兩句,正待分手,陰素棠道:"李道友眉間殺氣甚重,雖無大害,也須留神。前兩月偶遊黃山,雲路中突遇沙紅燕,同了辛凌霄師妹,說起幻波池諸位道友,仇深恨重,正在約人前往報復。所約人中,內有兩個乃是潛伏東海已二百多年的妖人,妖法甚高,不可不防。以我猜想,必在日內往犯。三位道友如無什事,最好回山待敵,比較穩妥。易道友他們法力雖高,又有聖姑所留五行仙遁,固是無礙,但李道友這粒定珠關係甚大,有此佛門至寶,便老怪丌南公親來,至多不勝,也不致便遭毒手。不過事情還須善於應付,否則沙紅燕乃老怪愛徒、寵姬,如若殺死,老怪縱因道友為後輩,也必不肯甘休。此女雖是左道,近年因受老怪再三告誡,有所收斂,已少為惡,能不傷她最好。辛師妹更是崑崙派同道,與貴派師門頗有淵源,素不為惡,只是受人蠱惑,又以丈夫衛仙客慘死,不知悔禍,一意孤行。雖然愚昧無知,處境可憐,也望諸位道友網開一面,免得多樹強敵。貧道以前也是正派中人,一朝失足,不可自拔,以致騎虎難下,才有今日。如非貴派諸位道友兩次解救,連元神均難保全。此時幸得重生,悔恨無及。

尚望諸位道友採納愚見,仙福無量。"

英瓊聞言,想起父親行時之言,本就心動,聽完猛覺心靈上起了一點警兆。忙向二人稱謝辭別,同了英男、上官紅回山,途中英男想起師命所辦的事已經辦完,正好移居幻波池,與英瓊等同修。因為愛徒楚青琴尚在天目山留守,算計李、向二同門必已回山,意欲迴轉天目山,帶了青琴,就此移往幻波池。和英瓊一說,英瓊因方才心靈上有了警兆,便令英男師徒隨後再去,自帶上官紅先返幻波池相候,以防萬一。其實英瓊如不急此一時,隨了英男去天目山,攜帶青琴,便可岔過,不致受那危難。一則定數所限,不能避免;再則英瓊如不先遇妖人,發難便緩,個人雖然無事,幻波池仙府卻也未必能夠保全了。經此一來,英瓊雖吃點虧,易靜、癩姑卻有了準備。並且時機瞬息,好些巧合之處,稍差一些。便成大害。此是後話不提。

英瓊、上官紅聽陰素棠一說,惦念幻波池安危,歸心似箭,別了英男,二人一同加急飛行,往幻波池飛去。當地離依還嶺雲路約三千里,二人飛遁神速,不要多時便飛了一多半。天已過了中午,沿途雲白天青,到處山光如黛,晴空萬里,天風不寒。二人破空急馳,飛得甚高。上官紅笑說:"今日風日晴美,弟子沿途留神觀察,不見絲毫徵兆。

也許師叔聽了陰素棠之言,一時多疑,並無什事。"英瓊方答:"我今日心神不甚寧貼,多半有事。"話未說完,人已飛到巫峽上空。遙望前面一山,高矗雲外,只要再飛過去三數百里,便到依還嶺對面的寶城山。因飛得高,老遠望見隔山依還嶺上靜悄悄的。英瓊心剛一放,只顧朝前觀看,互相問答,沒有留意到山那面有無異狀。等到飛過十來裡,依還嶺已經在望,二女腳底山甚高大,內中頗有峰巒洞壑之勝。雖與依還嶺遙遙相對,相去只有二百來裡,因為易、李、癩姑三人自到幻波池一直無暇,僅在空中路過,來往兩三次,發現下面景甚奇秀,屢欲往遊,未得其便。二女過時,想起前面中部一帶,風景似乎更好,這才低頭俯視,既然順路,就空中查看過去。便將遁光降低,向前飛行。

先前因飛行大高,只見下面一片蒼綠,大小峰巒玩具也似。這一降低,越看出山的好處,只見沿途白石青松,樹色泉聲到處迎人,應接不暇,雖是走馬看花,也覺有趣。英瓊暗忖:"此山與依還嶺相連,中間只隔著一帶危崖大壑,想不到風景這麼好,洞壑又多。

將來開闢兩處,以供門人修道之用,豈不也好?"心念一動,又看出幻波池不似有事情景,相隔又近,瞬息可達,既然無事,便不必忙。於是又把飛行放緩,只顧留意觀察,始終沒有回看來路山頭一帶。

正飛行之間,瞥見下面一條白光,白練也似婉蜒于山半樹海之中。定睛一看,原來下面乃是一道廣溪,那發源處是一山谷,水由谷中奔騰而來,穿行於叢林綠野之間,沿途分成許多支流,再順山勢往前面絕壑中化為大小瀑布,飛舞而下。記得以前雖也見過,因為飛得太高,水勢無此洪大,又當有事之際,沒有在意。這時見這山谷兩邊峰崖對峙,勢均靈秀,中寬五六丈,均是水道,不見一點陸地。由高下視,宛如一條縮小的江峽,而景物靈奇,又復過之。一時好奇,想看這條溪峽到底有多長,有無別的奇景。方和上官紅同往峽口下降,猛瞥見石口外溪岸旁泊著一條梭形的獨木小舟。心想:"這裡山高路險,與世隔絕,怎會有船停泊?"方要開口,上官紅忽將身形隱起,悄說:"師叔你看,那三小孩多好!"英瓊目光到處,三個幼童年均十二三歲,正由對岸草樹中飛縱出來,手上各拿著一些花果,急匆匆往獨木舟上一縱,朝天看了一看,各持竹竿雙槳,駕舟往溪峽中如飛駛去,不時偏頭回看,面上各帶驚慌之色。二女也早落地,見幼童共是兩女一男。內中一女生相奇醜,身材又極矮胖。而且身上到處浮腫,東一塊西一塊,墳起寸許高下。膚色也是紅白紫黑相問,鬧了個五顏六色,更加醜怪。下餘二童,卻是粉裝玉琢,美秀入骨。又都穿著一身樹葉獸皮織成的短裙披肩,臂腿一齊裸露在外,各赤著雪白的雙足,每人腰背間均插有兩三件奇怪兵器,大都土花斑駁,似新出土不久,刃尖卻有金光外映,一望而知不是常物。船用獨木製成,三童操舟之術極精,轉眼便已穿進峽口。

二女見了覺著奇怪,本要追去,因三童縱出之處似有光氣上升,知道下面藏有寶物,以為幼童既往峽中,不怕尋他不到,先未追蹤。趕往樹林中一看,見草地裡倒著一株大樹,似是連根拔起,下陷深穴,寶光隱隱,映著晴日,幻為異彩。英瓊見穴甚深,沒有下去。試行法一招,一圈旁有五孔的金花突然飛起。忙用分光捉影之法收下一看,竟是一枚上刻五孔和十二元辰的金錢,背面還刻有不少風雲水火符篆,都是密層層疊在上面,雖然不明用法,但已看出是件異寶,不期而得,心中大喜。再將遁光往下一照,見這地穴深達三丈,離地丈許以下,便成六角井形,整齊如削。旁邊放著一條長藤,好似幼童用以上下。穴底還有一個陶罐,也用法力收了上來。只見罐大尺許,形式奇古,通體無口。拿在手上一搖,內有水聲,不知何用。料非常物,便交上官紅收好。穴中已空無所有,重又向峽中追去。二女飛到谷口,見相隔二里的轉角上,獨木舟和幼童影子一閃。

等到趕去,就這晃眼之間,連人帶船一齊不見。那地方兩崖上掛著好幾道瀑布,都是白練高懸,由上直下,噴珠濺玉,聲若雷轟,激得水煙溟濛,湧起數十丈寒霧。定睛四顧,前途哪有木舟影跡。方想這船怎會隱逃這麼快?忽聽上官紅喊道:"在這裡了!"隨說,便縱遁光往左邊瀑布中穿去。同時接連好幾枝竹箭由水中迎面射來,又聽幼童喝罵之聲。

這類尋常兵器,原奈何英瓊不得,還未近身,便吃遁光消滅。緊跟著,上官紅已將男女三幼童擒了出來。

原來瀑布裡面,乃是一座極大的水洞,離轉角處甚近。幼童事前發現空中飛來遁光與破空之聲,疑是對頭尋來,慌不迭駕舟入谷飛逃。本還以為峽口外有仙法禁制,外人不能走進,心方略定。醜女忽然想起,當日禁法應失靈效,船到轉角,覺著可慮,便連人帶船一齊藏入水洞之中,往外查看。忽然有人說話,跟著現出一個美貌少女,凌波而立,正在張望。幼童一時情急,便將平日防身竹箭隔水擲出去。不料人未射中,猛覺身上一緊,另一少女突然現出,連人帶船一齊制住,押了出去。俊美的兩個童男女以為身落毒手,正急得破口大罵。醜女忽然大喝:"三弟、姊姊住口!這不是那妖人,莫不是救我們的師父吧?"男童已急得粉臉通紅,聞言怒答:"仙人不是說你師父和你此時長得差不多,好點也有限嗎?怎會比姊姊還好看?又說谷口今日禁制失效,妖婦必要尋來。

他們人多,必是她的同黨。反正我們須聽仙人的話,寧遭殘殺,決不拜她為師。"醜女急道:"三弟說得不對,莫非會飛的就是妖婦?也許是師父派來的呢。等問明情由,再罵不晚。"另一少女似是長姊,本隨男童同罵,自聽醜女一說,便住了口。略一尋思。

便朝二女問道:"你們從哪裡來的?我們三人均有師父,決不再拜別人為師。如殺我們,又和你們無仇無怨,再說仙人也不饒你們,還是放了我們的好。"

說時,英瓊已看出這三個男女幼童全部根骨深厚,靈秀美慧,竟不在上官紅以下,任其喝罵爭論,只是查看。聞言笑道:"我們決不傷你們,只問你們姓名來歷,怎會在此居住?有無師長父母?至於強收你們做徒弟,決無此事。就你們肯,我還不一定收呢。"隨命上官紅撤去禁法,聽其回答。長女方要開口,醜女忙搶向前,攔道:"姊姊、三弟,等我來說。"隨對英瓊道:"我名笙籤。他們是我姊姊竺生和三弟竺聲。我三人乃同胞孿生,因是生相醜怪,身包厚皮,被父母棄往深山之中。為大烏抓到本山竹林以內,本要抓吃,幸遇仙人將怪鳥殺死救下。託一女仙撫養,指竹為姓,起名音同字不同。

到七歲上,女仙出山不歸,斷了食糧,仗著力大身輕,本山鳥魯山糧又多,苦候了四五年。這日往採黃精,我姊姊、三弟無意中吃了兩個奇怪草果,回來人便暈倒,只氣未斷。

我誤認為毒果,將帶回的十幾個一齊丟掉。哪知過了三日,他二人身上厚皮脫光,越長越好。只我沒吃那果,如今還醜怪。再往原處尋找,一枚也看不見。這日正在後悔,前救我們的仙人忽然飛來。我們小時見過,女仙又曾說他法力甚高,再來時便拜他為師,或求接引。仙人先是不允,說還未到時候。後經苦求,方說我們師父在依還嶺幻波他內,早晚自會尋來。並說峽外山頂石洞裡面,隱藏著一個妖婦,不久出世,如見我們,必要強收為徒,千萬不可答應。峽中設有禁制,外人不能走進。但是峽外古松之下,藏有東西,應為我三人所有。必須在今日午後,用他靈符前往發掘。東西到手,禁法便失靈效。

不久妖婦也必醒轉,來尋我們晦氣。我們師長此時如不尋來,必為所擒,不依她,便難保命。令我們到時務要小心,得手速回。只要捱到仙緣遇合,拜師之後,至多受場虛驚,成仙卻有指望。我因不曾見過師父,恐怕惜認,向其請問,他說師父和我現在一樣貌醜。

仙人去後,偶往峽外採取山糧,也是三弟膽大,知道妖婦此時睡在洞中,和死人一樣,想將她殺死,免得害人。於是我們同去,十幾裡的山路,一會趕到,見近頂危崖之下,果有一洞。先未見人,等到走進,忽有白光一閃,當中山路上坐著一個怪女人。三弟連放好幾箭,挨著妖婦便化成灰。我們看出不妙,正要退走,妖婦忽然醒轉,用一片黑煙將我三人困住,立逼拜師。我們先未答應,吃了不少的苦,在洞中被困好幾天。妖婦本是一個骨頭架子,不知怎地越長越胖,也未見吃東西,漸漸長得和好人一樣。跟著,來了好些同黨。我知不能脫身,乘她睡時,打手勢商量。等她醒來,答應拜師,說我們喜歡吃葷,家中留有醃肉、衣服,必須取來,請放我們回山一行。妖婦居然應允,我還在喜歡。到了路上,才看出每人身後均有一蓬黑煙隨定,妖婦並還看破我們心意,老遠鬼叫,說她已用仙法遙制,想逃必死。我們雖然害怕,無計可施,想回原住洞中,在牆上畫字,留給仙人師父觀看,好救我們。哪知剛進峽口,一道青光閃過,黑煙盡散,遙聞妖婦怒罵之聲,也未理她,由此不敢再出峽外。今日算計老松下面藏珍該當出世,只得硬著頭皮,乘妖婦此時打坐未完之際,前往掘取。剛一到手,便聽破空之聲。因為妖婦同黨全都會飛,也是這等聲音的多,心中害怕,剛藏入洞,你們便尋了來。我看你們不像妖婦說話兇橫,也許是好人。反正我們聽仙人的話,寧死不從,話已言明。你們如非妖黨,請給我們想個法子脫難;如是妖黨,只好由你們殺害。可是仙人決不饒你們。隨你們便吧。"

英瓊笑問仙人名姓,醜女答說:"仙人是個手持青竹的少年。"英瓊再問相貌,知是枯竹老仙,不禁心動,便將癩姑相貌說出,問:"你三人所等師父,可像此人?"三幼童聞言,驚喜交集,同聲笑問:"我師父正是這樣。你怎知道?可能帶我們尋她嗎?"

英瓊隨說自己是癩姑師妹,以及幻波池同修之事。竺氏姊弟大喜道:"原來你是李仙師嗎?我們三人本該拜在三位仙師門下,早說幻波池,也不敢無禮了。"說時早同跪拜,求告起來。英瓊看出三童都是極好根骨,又問知自己和易靜、癩姑各收一人為徒。枯竹老人並還留有一片竹葉為信,竺生已經取出。上寫:"三人仙根仙骨,福緣甚厚,務望器重,多加傳授,不消數年必有成就。"暗忖:"這三人只笙籤奇醜,偏又拜在癩姑門下。"方在暗笑,笙籤見英瓊對她注視,笑道:"李師叔嫌我醜怪嗎?他二人未吃異果以前,比我更醜。聽仙人說,這身上厚皮,早晚脫掉,和姊姊長得一樣,就不討嫌了。"

英瓊見她姊弟三人資稟差不多,笙籤卻更靈慧機警,天真可愛,偏生得這等醜相,本代可惜,聞言越喜。再一細看,果然身材相貌均和乃姊差不多,只為緊附頭臉身上的厚皮所掩,變成醜怪神氣。聞言知能醫好,越發喜歡,拉她手笑道:"我怎會嫌你?只有愛你。這是你們師姊上官紅,見完禮一同走吧。"

竺氏姊弟和上官紅正在禮敘,英瓊猛覺心靈上又起了警兆。暗忖:"今日心神為何兩次不寧?仍以早回為是。"竺氏姊弟所居在盡頭處山洞之內,還想去取衣服。英瓊笑說:"幻波池不少仙衣,你們的既非珍物,不必去取。"隨駕遁光,帶了竺氏姊弟同往峽外飛去,準備一出峽口,直飛依還嶺。到了峽外,竺聲忽說:"師父,我還有一件法寶沒取到手呢。"英瓊只當還有藏珍未取,隨同下降,仍是先前樹穴。竺聲探頭一看,驚呼:"法寶被妖婦偷去了!"英瓊一問,才知所說正是那枚六角金錢,不由好笑,告以前事。並說:"等與你易師伯看過,知道用法,仍還與你。"竺聲笑說:"此寶甚難收服,師父拿去最好。如被妖婦偷去,就可惜了。"英瓊知他得了枯竹老人指點,正待要問,眼前似有一片極淡的紅光微微一閃,因在說話,青天白日別無他異,自恃法力,也未在意。正要起飛,忽聽身後冷笑一聲,隨聽竺氏姊弟同聲大喊:"妖婦來了!"同時一蓬粉紅色的菸絲已朝眾人當頭撤下。妖婦隱身前來,動作絕快,驟出不意,幾為所算。總算英瓊近來功力大進,身藏至寶有好幾件,均能隨心運用,定珠更具極大威力。

聞聲一團慧光祥霞先已飛出,恰好敵住,粉色邪煙也便收去。就這樣,竺氏姊弟已中邪法,昏迷欲倒,幸被佛家慧光一照,方始復原。

英瓊百忙中瞥見一個面容妖豔,肩掛葫蘆,腰佩寶劍的妖婦,一閃即隱。當時天旋地轉,四望昏沉,到處茫茫,一片灰色暗影,和在越城嶺陷身妖陣情景差不多。方才的天光雲影,樹色泉聲,以及大小峰巒,全都失蹤。心中大怒,忙將青靈髓取出,先將竺氏姊弟護住。跟著太乙神雷往外打去,想將邪法震破。哪知往常出手便千百丈的金光神雷,這次竟會無甚光焰,只現出百點酒杯大小的紅火,略閃即隱;雷聲也甚悶啞,毫不洪烈。陰沉沉的天幕愈來愈低,隨著連珠神雷,快要低壓到頭上。敵人卻不見影跡。情知邪法厲害,不比尋常,惟恐一時疏忽,誤傷三小姊弟,便命上官紅施展乙木仙遁,將其護住。收回青靈髓,仗著幾件仙劍、至寶向前開路,能除妖婦更好,否則依還嶺便在對面,易靜、癩姑定必警覺,裡應外合,也將妖婦除去。主意打定,上官紅已放起一片青霞,將三小姊弟護住,想請英瓊也藏身在乙木仙遁之內。英瓊因為天性疾惡,又因先前連起警兆,斷定妖婦是強敵大仇,留必為患,不肯與上官紅聯合,只命上官紅暫守勿攻,見機行事。自己身劍合一,再將定珠和別樣法寶紛紛放出,朝前猛衝。正喝妖婦現形納命,偶一回頭,上官紅連護身青霞一齊不見。微一疏神,猛又覺出神思昏昏,身上有了倦意。再看環身飛舞的那些寶光,除定珠外,也漸漸減色起來。知道不妙,忙照師父傳授,運用玄功,鎮定心神。總算功力精純,轉眼靈智恢復,那幾件與身心相連之寶重放光明,尤其那團慧光祥霞分外晶瑩。可是四外的暗影也越來越濃,吃寶光逼住,宛如在霧海之中浮沉著數十百丈一團精光寶焰,閃起千重霞影,頓成奇觀。英瓊才放了心,恨極妖婦,立以全力朝前猛衝。

也是妖婦該死,分明已看出敵人法寶威力神妙,雖因經歷尚淺,初次遇到這等玄陰六戊邪陣,不知破法,但想要傷人已是萬難。恰巧又來了兩個妖黨。妖婦本在主持陣法,顛倒五行,想將敵人引入陣中心玄牝門內迷倒。因和同黨相見,只顧談說咒罵,不料敵人已被引近旗門前面。妖婦如果被英瓊看出形影,便難活命。因那同黨中的一個正是沙紅燕,知道李英瓊厲害,忙喊:"敵人持有佛門至寶,不可大意!"說時英瓊已被引到妖婦所居山洞前面的玄牝旗門之下,因為初上來神雷無功,又見上官紅失蹤,差一點神志昏迷,有些膽怯,不求有功,先求無過,專一自保,雖有制勝之寶,竟未敢輕舉妄動,只把燧人鑽持在手內,相機待發。正往前衝,猛覺慧光照處,前面現出一個無底黑洞,無數黑影亂箭一般飛舞,環射上來,吃定珠慧光一照,全都消散。英瓊還不知主要旗門已被定珠無意中所破,見前面黑洞洞的,心中一驚,待要後退。妖婦卻著了慌,忙使邪法忘圖補救。就這倒轉陣勢之際,那旁上官紅已看出破綻,竟然帶了三小姊弟逃出陣去。

妖婦還要追趕,吃沙紅燕攔住,悄說:"陣法雖然神妙,但困敵人不住,心身相連的奇珍與神雷不同,此陣早晚必破,豈不可惜?轉不如將陣收去,我們三人合力先與敵人較量,能勝更好,如不能勝,索性等各位道友前來,再圖大舉。"說時,三妖人忘了妖陣中樞已破,聲形已不能掩。

英瓊恨極妖婦,早就躍躍欲試。聞聲揚手一熔人鑽,朝那發聲之處打去。此寶乃前古奇珍,發時一道兩頭尖的紅光,長只丈許,前鋒尖上射出五彩精芒和大股火星,宛如連珠霹靂,爆炸如雨。更能隨著主人心意追殺仇敵,一個抵擋不住,不死必傷,妖婦名叫寶城仙主屠媚,昔年和幻波池聖姑尋仇鬥法,結下深仇。不久走火坐僵,藏在本山近頂崖洞之內,隱跡多年,本無人知。新近沙紅燕偶往東海尋一隱藏多年的妖人屠霸,才知妖婦乃屠霸之妹,以及她走火坐僵經過,意圖勾結,與幻波池諳人為仇。特意趕回黑伽山,把丌南公所煉固形丸偷了兩粒送去。妖婦本就夢想幻波他的靈丹藏珍,難得有此傾心結納助她復體的死黨,自是喜極,雙方十分投契。沙紅燕知她服完靈丹尚須四十九日始能復原,所居寶城山正對依還嶺,惟恐事機不密,被仇敵看破,約定復原後再見一面,和辛凌霄分頭約人,以圖一舉成功。當日因新約到一個能手,要在三日之後才可趕到,特來商議。妖婦最是驕橫,自恃煉就好些厲害邪法妖陣,本想建功。沒想到敵人這等厲害,初次出手,便遭挫折,自覺臉上無光,仍想再用邪法一試,不肯就收。微一遲疑,燧人鑽已當頭打到,本就難逃一死。英瓊先被邪法顛倒,頗生疑慮,沒想到成功如此容易。瞥見隧人鑽上雷火強烈,一片霹靂聲中,煙霧紛紛消散,對面現出男女三妖人,沙紅燕也在其內。忽然醒悟,有了破陣之望,忙把法寶、神雷一齊打出,慧光正衝旗門而過,千百條黑影閃得一閃,全數消滅,清光大來,重見天日。同時妖婦已被隧人鑽所傷,負痛欲逃,吃英瓊紫郢劍電掣般追上,只一絞,形神皆滅。

沙紅燕及另一妖人比較見機,又各持有防身法寶,等紅光一現,早各放出一片碧光將身護住,另放飛劍、法劍迎敵。英瓊因不見上官紅和三小姊弟蹤跡,急怒交加,上來便使全力,雙方在當地惡鬥起來。另一妖人也是老怪丌南公的愛徒,名叫伍常山,生得扁頭大肚,身材矮胖,一雙魚眼兇光閃閃。周身碧光籠罩,更擅玄功變化,隱現無常。

手指三道鉤形妖光,滿空飛舞,光甚強烈。威力極大的紫郢仙劍竟奈何他不得;別的寶光、神雷打將過去,妖人更似不曾在意,打得周身碧光亂爆,宛如銀雨橫飛。不時身形一晃不見,忽化作一隻兩三畝大碧光環繞的怪手,朝下抓來。英瓊如非定珠護身,幾為所傷,連元神也可能被攝去。

沙紅燕也是一個勁敵,又偷了丌南公兩件法寶,比起那年初遇難鬥得多。沙紅燕因所約黨羽未來,本不想就動手,因為妖婦疏忽,在有好些邪法,一件也未用上,便遭慘殺,不由激怒。先想同黨神通變化,或者能將仇敵元神抓去。及見英瓊持有定珠,邪法、異寶無奈她何。正在憤恨,忽聽有人笑罵道:"無恥妖婦,哪裡弄來這些山精海怪?既敢上門現眼,便該到我幻波池走一遭,只在這裡烏煙瘴氣作甚?"英瓊聽出是癩姑口音,心方一喜,話還未聽說完。伍常山一聽有人發話,聲音似在沙紅燕前面,知來了敵人,自恃玄功,暗忖:"莫非這個敵人也有定珠防身?好歹抓死他一個再說。"便幻化一隻大手,朝發話之處抓去。初意敵人仗著隱形嘲罵,自己所煉仙人掌勢急如電,只要在百丈方圓以內,不論敵人隱形如何神妙,也是難逃毒手。不料撞在釘子上面,一下抓空,敵人語聲又在左近發出。似這樣時東時西,時前時後,一下也未抓中。

癩姑近來法力越高,又精地遁之法,特意引敵分神,給他吃苦。仗著隱形地遁,挑逗戲弄,激令發火。等話說完,妖人方在憤怒,又在妖人耳旁罵道:"你有鬼手,我有神手。本來不想打你,是你自己惹出來的,不能怪我。且先讓你挨一巴掌,試試味道如何?"妖人忽見面前人影一晃,猛伸怪手一把未抓中,叭的一聲巨震,後心上早捱了一下重的。此是癩姑師祖心如神尼獨門傳授的伏魔金剛掌,近年功力更高,多厲害的防身妖光也必受傷。妖人以為人在前面,沒料到動作這等神速,這一下打得心膽皆震,元氣大傷。不由急怒交加,猛施全力,雙手齊揮,朝發話處抓去。不料就這一轉身抓敵之際,左臉上又著了一掌,打得兩太陽穴金星亂冒,護身碧光全無用處。急痛昏迷中,就勢亂抓,一把居然將敵人抓中,心中大喜,覺著是條手臂。正想下毒手將敵人抓裂雪恨,猛又覺出輕飄飄無甚分量,也未掙扎。低頭一看,所抓乃是先前被燧人鑽炸斷的妖婦一條臂膀,而敵人早已不知去向。妖人不由怒火上攻,隨將輕易不用的一件法寶取將出來,正待施為,忽聽敵人大喝:"師妹快走!這扁頭大肚子的醜怪物,被我兩巴掌打昏了心,竟把他師父那座落神坊偷了出來,如為我們破去,老怪物必定惱羞成怒,上門討厭。方才玉清大師和青囊仙子送來好些仙果,易師姊正等你回去吃呢,懶得鬥怪玩了。"妖人只見前面人影一晃,現出一個奇醜無比的癲女尼,拉了先鬥敵人,招回空中法寶、飛劍,一同往幻波池逃去。

伍常山所用法寶,形似一座黃金牌坊,共有五個門樓。出手向空一擲,立時高達數十丈,在五彩雲煙環繞之中,由門內發射出狂風烈火,迅雷飛叉,夾著轟轟隆隆雷電之聲,怒濤一般,朝前湧去,聲勢猛惡,無與倫比。所過之處,休說是人,便是整座山嶽也被化成劫灰,端的厲害非常。丌南公為了此寶威力大大,曾下嚴令:非遇強敵,不許妄用;便用,也不許驟然發揮全力,更不許在離地十丈以內施威。妖人發出時,原意敵人必用法寶、飛劍抵擋一陣,自己也欲擒先縱,等到風火雲雷、大自金刀將敵人前後罩住,再施全力報仇雪恨。不料敵人早用傳聲暗告英瓊,故意誘敵,逃得又是那麼快法。

想起兩掌之仇,怒吼一聲,把手一指,那矗立半空的一排五座牌樓聲威更盛,百十丈風火雲雷排山倒海一般朝前追去,二百來裡的空路,一晃相繼飛到。

英瓊回顧,見風火牌樓在前,妖人在後,光焰萬道,照得滿天通紅,宛如一座大火山,橫空直馳過來,更有無數金刀火叉朝前猛射,霹靂之聲彷彿連天都要震塌,聲勢猛惡,從所未見。前面越過危崖,便是依還嶺,猛想起仙山景物本就靈秀,又經自己師徒數人匠心佈置,得有今日,也費了不少心力,雷火如此猛烈,惟恐損壞仙境。心想:

"紅髮老祖和幻波池五遁,那麼厲害驚險的場面,均仗定珠之力化險為夷,怕他何來?"

一時情急,方欲回身一試,不料癩姑早已想到,低喝:"瓊妹,怎不知輕重利害?伯父行時之言,已將應驗,稍失機宜,幻波池全山齊化劫灰,豈可大意?來時已有準備,還不快走!"說時,二人越過依還嶺前絕壑,英瓊正待前飛,猛瞥見身後突冒起一片灰白色光華,一閃即隱。隨聽神鵰鳴聲起自白光之處,心疑另有妖黨潛伏嶺上,也許神鵰被困在內。正想回看,無奈手被癩姑拉緊,不得脫身,忙喊:"二姊稍停!"癩姑答道:

"這是你那幾個孽徒大膽惹事,好在暫時無礙,還有解救。我們回洞見了師姊,再出迎敵,或守或論均可。事已至此,由他們去吧。"伍常山見二女飛遁神速,暗罵:"賤婢,你的巢穴就在前面,就算你能逃我手,也必將你幻波池化為劫灰。"又恐功力不如乃師,駕駛不住,違背師訓,回山受責。反正不易追上,索性把穩前進,準備飛臨幻波池上空,再下毒手。這一緩勢,雙方相隔便差了好幾十裡。

英瓊、癩姑二人已到幻波池,妖人追離依還嶺尚有二三十里。因在牌坊之後,前面風火雲雷又甚強烈,嶺上煙光隱現甚快,並未看出。晃眼追近,又是一片五色輕煙突然湧現,貼著全山地面,也是一閃即隱。伍常山素來驕橫,一毫不以為意。沙紅燕卻深知敵人與幻波池禁制的厲害,見伍常山不照預計行事,所約幫手一個未到,便先下手,已覺冒失。又見敵人不戰而逃,盡情戲侮,途中不時回顧,分明是誘敵。但知伍常山一向剛愎自用,輕不出山,蒙他相助,又把師父交他掌管的落神坊私帶出來,實是絕大情面。

那麼自負的人,平生極少遇見敵手,卻被一個無名小癲尼打了兩掌,自難怪其氣忿。又想:"此寶威力大得出奇,崩山壞嶽,易如反掌、差一點的法寶、飛劍稍微接觸,便被金刀雷火化盡。即使幻波池禁制神妙,不易攻進,先將依還嶺震成粉碎,稍出惡氣,當能如願。"因此不曾攔阻。追時暗中留意,先前煙光雖未看出,那五色彩煙卻被瞥見。

沙紅燕認出此是昔年五臺派之寶太乙五煙羅,還有三套佛教中的修羅刀,均被媖姆得去,重新煉過,威力越發神妙。這些異寶均是左道剋星,軒轅法王的大弟子五淫尊者便被此二寶所殺。專能抵禦邪法異寶,一任多厲害的風雷水火,全能擋住。自己和伍常山均怕修羅刀,必須留意,免為所傷。忙喝:"敵人已用太乙五煙羅護住全山,師兄且漫,看清虛實,下手不晚。那修羅刀想必也在敵人手內,留神被她暗算。"

伍常山雖非妖魂煉成,也曾費多年苦功,煉就身外化身,又深知修羅刀的厲害,聞言又驚又怒,答說:"師妹不必多慮,我自有道理。"說時,風火牌樓已經飛過絕壑,到了依還嶺上空。伍常山雖然恨極敵人,仍守丌南公之戒,始終未將牌樓降低。那五煙羅緊附地上,薄薄一層淡煙,在未接觸發生妙用以前,直看不出一點影跡。當空雷火刀叉雖極猛烈,離地數十丈,自然不覺。伍常山又只是聞名,不曾見過。見幻波池就在面前,敵人已早飛落,並無異狀。心想沙紅燕言之過甚,把手一指,大蓬風火雲雷連同金刀飛叉,崩山倒海一般往下激射。滿擬這等猛惡的威勢,敵人縱有法寶防護,也難抵禦。

哪知數十百丈雷火金刀暴雨一般射向地上,竟似被甚東西擋住。池中靈泉依舊滾滾翻花,齊向中心飛射,化為一根水柱飛瀑,直落數百丈。伍常山因敵人降時,好似膽怯匆忙,隱蔽靈泉上面的樹幕,並未放落復原,隔水下望,池底五座高大洞門經過主人仙法興建之後,比起以前沙紅燕三人幻波池所見,還要壯麗得多。只被煙網隔住,下面且不說,池周圍的草樹也沒有傷到一根,水波也未被那雷火衝動。

沙紅燕看出敵人戒備嚴密弄巧還有厲害埋伏,有如驚弓之鳥,想起前情,未免疑慮,正在低囑同黨,留意敵人暗算。伍常山素來兇暴,見狀非但未有戒心,反倒大怒,大喝:

"師妹且退一旁,豁出回山受責,我不將幻波池炸成粉碎,誓不為人!"口說著話,手掐法訣,往上一揚,那三十六丈高大的金牌樓,即帶著數百丈風火雲雷,千萬把金刀火叉,朝下壓去,一近地面仍吃阻住。伍常山越發氣憤,竟以全力施為,將手連指。一陣雷鳴風吼之聲過處,牌樓由合而分,列成五面,分別向下面五座洞門各發出大股風雷烈焰,朝下猛射。這一來,緊附地面的五色輕煙漸漸由淡而濃,雖將雷人力叉勉強敵住,似有不支之勢。靈泉受了猛烈震動,也已騰湧起來,隨著水面煙網起伏如潮。二妖人先還高興,以為乃師法寶神奇,只要把五煙羅衝破,即使前途難料,將上半靈景毀去,也可稍微洩憤。伍常山一味驕敵恃強,哪知厲害,為想增加威力,竟照師傳佈成陣勢,把牌樓定在地上,朝下猛攻。

又隔一會,沙紅燕見那麼強烈的雷火,除衝得五色彩煙越發光彩鮮明,不住起伏震盪而外,並不見有別的動靜,漸覺不妙。因見伍常山持久無功,怒火重又勾動,不便明勸,拿話笑點道:"敵人雖是幾個無名後輩,俱都詭詐多端,又各有兩件法寶,仗著幻波池原有五遁禁制,越發驕狂。今日之事,甚是奇怪,如說誘敵,不應隔斷人口,又不出鬥,其中必有詭計。"伍常山接口怒道:"師妹平日何等自負,怎對峨眉群小如此膽怯?為代師妹報仇,除這落神坊風火牌樓而外,又把師父天罡雷珠帶了兩粒。再隔一會,如攻不進,拼著闖禍,也要將此山炸成平地,看他如何藏頭縮尾!"隨聽身後有人罵道:

"放你孃的春秋屁!我師父師伯不屑與妖孽一般見識,隨便放點菸雲,你連草都不能傷一根,還吹什麼大氣?如若不服,無須各位師長出手,就憑我們幾個門人後輩,教你知道厲害!"二妖人聞聲回顧,見發話的是一個身材高大,手持兩把長劍,貌如猩猿的怪人,不禁大怒,揚手一道鉤光朝前飛去,人已不見。跟著,又在側面現形,仍在嘲罵。

等飛鉤光過去,又是一閃不見。沙紅燕看出敵人仗著少清隱形飛遁之法,故意挑逗對手怒火,雖料對方誌在誘敵,卻也有氣,正準備冷不防暗下毒手。忽又聽左側又有五人笑罵道:"袁師兄,你怎不出手?這妖婦是丌南公的小老婆,為防老怪拼命,容她多活些日,也還罷了;這醜怪物有多討厭,還不早點打發他回去?"說時,左側危崖上又現出一個道裝矮子,正在大聲喝罵。沙紅燕最恨人說她是萬南公的寵姬,不由怒極,立縱遁光追趕。矮子似知敵人厲害,一閃不見。沙紅燕心中恨極,立將邪法、異寶一齊施為,揚手大片青光,天幕也似,電掣飛去,晃眼連人帶寶追出老遠。沙紅燕忽聽身後譁笑之聲,雷聲忽止,回頭一看,不禁大驚。

原來沙紅燕追敵時,伍常山因被袁星譏嘲,激動怒火,見對方隱現無常,連用飛鉤不能傷他分毫。以為風火牌樓已經排成陣勢,暫時無人主持,不過威力略有強弱,並無大礙。又看出敵人法寶、飛劍不如前遇二敵,怒火頭上一時疏忽,便暗用邪法擋住敵人逃路,等一現形,立下毒手。正施邪法,待要起飛,忽聽身後又有人笑罵:"狗妖孽,你的報應到了!"伍常山聞聲剛一回顧,一蓬灰白色的光絲已當頭撒下,對面又現出另一道裝矮子。百忙中看出那是地底陰煞汙穢之氣煉成的黑青絲,先前輕敵太甚,沒想到敵人會有這類左道中最陰毒的邪法異寶,不禁大驚。想用玄功逃遁,已是無及,全身立被綁緊。情急之下,仍想將身畔天罡雷珠放出,炸斷妖絲,索性毀滅全山,與敵一拼。

只見妖煙邪霧突然飛湧,面前又現出三面妖幡環繞身外,喊聲:"不好!"妖幡上面早飛起一片暗綠色的影子照向身上。對方正是英瓊門下的袁星、米鼉、劉遇安三人,事前受有高明指教,想好下手方法,伍常山一時驕敵心粗,竟受暗算,空有一身邪法,並未用上。那幡本是莽蒼山妖屍谷辰多年心血煉成的邪法異寶,事敗逃走時,被米、劉二矮偷了三面,又是主幡,最為陰毒厲害。伍常山先吃黑青絲綁住,如何能敵,當時覺著心神昏迷。自知無幸,怒吼一聲,情急拼命,竟在快要昏迷倒地以前,將天罡雷珠由身畔自行飛出。兩團酒杯大小的精光剛往上飛,眼看暴長,猛覺疾風壓頂,一片白影帶著兩點金星,突自空中現形飛墮,宛如流星飛射,雙爪齊伸,將兩珠一齊抓去。伍常山剛看出是一隻大白雕,神志已全昏迷,倒於就地。滿山五色彩煙,忽然電也似疾齊往中心掣動,閃得一閃,便將那五座牌樓一齊裹住。又有一片佛光往下一壓,立時雷住風停,火散煙消,仍化作尺許高一座小牌坊。被那彩煙裹住,穿波而下,往池底飛降。

當沙紅燕回顧時,風火牌樓已被敵人收去,對面崖上站定兩矮子和那猿形怪人,手指地上臥倒的伍常山說道:"無恥妖婦,我們因奉師命,不肯傷你同伴,還不將他帶走,要放在這裡示眾嗎?乖乖帶了回去,自行設法解救。否則,此寶乃妖屍谷辰所煉妖幡,我們只能擒人,不能破解。你若不自想法,七日之內,你那同伴就沒命了。"沙紅燕聞言,自是急怒交加,無如同伴尚在敵人手內,如再逞強,立有性命之憂,空自咬牙切齒,無計可施。微一遲疑,對面三人一雕忽然一閃不見。沒奈何,忙趕過去一看,伍常山已是面如死灰,昏迷不醒。周身均是黑昔絲交錯纏緊,更有一片暗綠色妖光深嵌入骨,知道危險萬分。沙妖婦又是愧憤,又是急怒,其勢不能不先救人。正想帶人飛起,尋人解救,忽聽西北方遙天空中傳來一聲長嘯,宛如一枝響箭破空衝雲而來,勢甚迅疾,聲還未住,一條紅影已隨嘯聲飛墮。沙紅燕不禁喜出望外,忙喊:"鄒道友,你居然先期而至,此仇必報無疑了。"要知來人是誰,以及群邪大鬧幻波池,李英瓊誤傷沙紅燕,癩姑智激丌南公,如意紫靈焰、天心雙環同除元兇,餘英男人居幻波池,易靜大戰鳩盤婆,九鬼吠生魂等等驚險情節,請看下文分解。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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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55: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六回 恨重仇深 長嘯曳空來老魅 危臨敵盛 寶雲如霧護仙山

前文說到李英瓊在寶城山收了竺生、笙籤、竺聲三小姊弟,剛要一同起飛,忽遇妖婦寶城仙主屠媚尋來,因是驟出不意,雖有至寶,不善應用,幾被邪法所困,後仗佛家定珠之力,破了玄牝妖陣,殺死妖婦。上官紅已在事前仗著乙木仙遁護身,帶了三小姊弟預先突圍逃去。同時紫清玉女沙紅燕同一妖黨伍常山來尋屠媚,欲往幻波池尋仇,一見妖婦被殺,全都激怒。雙方正鬥法間,癩姑忽然隱形飛來,連用佛家金剛掌將妖人打傷,隨用誘敵之計,拉了英瓊往幻波池逃去。妖人大怒,竟將老怪丌南公的鎮山之寶落神坊放起,當空立現五座牌樓,發出千百丈風雷烈火和金刀火箭,宛如一座火山,帶著千百丈長一條火龍,精光萬道,雷電交嗚,火箭金刀宛如雹雨,朝二女急追過去。不料癩姑來前,早有高人指教,預示仙機,準備停當。男女二妖人剛追到幻波池旁,二女已先飛下,依還嶺全山均被太乙五煙羅護住,一任雷火金刀猛烈攻打,絲毫不動。妖人正在激怒,袁星同了米、劉二矮忽然出現,用前在莽蒼山所得妖幡黑青絲,將妖人伍常山綁住,中邪昏死過去。沙紅燕發現回救,已是無及。因聽敵人去時發話譏嘲,同黨中邪倒地,身被黑青絲綁緊,深嵌入骨,不能不救,師門至寶落神坊又被敵人收去,焉能不切齒痛恨,無如勢窮力竭,無可奈何,只得救人要緊。

沙紅燕正打算將人救走,化去黑告絲,再想報仇之計,忽聽一聲長嘯,來自遙天,晃眼一道碧色的妖光,擁著一個身材矮小,其瘦如猴,周身穿得火也似紅的赤面妖人,已隨嘯聲自空飛墮。看出來人正是被殺妖婦屠媚的情人赤手天尊鄒勤。知道此人神通廣大,邪法高強,更擅玄功變化,煉就陰火碧雲。人最陰毒,兇狠沉著,動作如電,聲到人到,飛行絕跡,瞬息千里,又精五遁之術,厲害無比。前被極樂真人與長眉真人禁閉在東海底水眼之內已數十年,新近方始脫困出來。他本就恨極正教諸仙,再經自己前往慫恿,於是合謀,連同另一妖人,約定日內往幻波池盜取毒龍丸和聖姑藏珍,並殺易、李、癩姑師徒,報仇雪恨。不料伍常山性急,又看中屠媚美色,強約往訪,致遇英瓊、癩姑,狹路相逢,傷人失利。鄒勤與屠媚本來有好,雙方多年不見,好容易復體脫困,未及敘舊,便被仇人殺死,自是恨極,必以全力與敵一拼。沙紅燕心中暗喜,表面卻作悲憤之容,悽然說道:"鄒道友晚來一步,媚姊輕敵,不肯聽勸,已死於李英瓊賤婢毒手了。"鄒勤妖光已先收去,聞言把緊壓怪眼之上的一字濃眉微微一皺,陰沉沉獰笑道:

"我早知道了。伍道友身上黑青絲,乃妖屍谷辰在地底苦煉多年而成之寶,厲害無比,非我不能化去。稍遲人必受傷,任他法力多高,三日之後便無救了,此時救人要緊。幻波池這些小狗男女,命在我的手中。他們有太乙五煙羅,此時決攻不進,非我施展神通,煉成法寶,不能成功。我們走吧。"說完,朝沙紅燕看了一眼,將手一招,一片碧光微閃,帶了伍常山和沙紅燕,一同破空飛去。

妖人走後,袁、米、劉三人本來隱身在側,忽同出現,空中神鵰也便飛下。米、劉二矮首先問袁星道:"師父回山必知此事,如何是好?"袁星答道:"師父法令雖嚴,但你二人志在立功誅邪,與煉邪法害人不同,平日又無什過失。醜媳婦難免見公婆,況你們今日又立下功勞,足可折罪。還是隨我一同回去,見師請罪的好。"劉遇安道:

"話雖如此,但是師伯、師父建立仙府之時,曾下嚴令,門人犯規,決不寬容,何況第一次立法,必更嚴厲。你沒有聽易師伯所說的話麼?師父對我們雖極恩厚,但是人最好勝,性剛疾惡。如知我二人背師祭煉邪法,三位師長只她門人犯規,必定大怒,如何能容?我二人也是該死。已經立志改邪歸正,本無二心,只為初拜師時,見師父年紀太輕,無甚法力,只仗一口紫郢劍,雖知名列三英,後望無窮,終恐遇見強敵,不是對手。難得遇到邪教中這等異寶,以為有用,本心實想建功,別無他念。後到仙府,見恩師蒙師祖器重,法力日高,幾次想將妖幡毀去,一則無暇,再則邪法厲害,毀它甚難。又知師祖和各位尊長神目如電,不會不知,既未禁止,也許將來有用,心裡也不捨。因循至今。

日前恩師出山遠遊,大師伯忽命我們往靜瓊谷用太清仙法設一埋伏,以為妖人來犯時,作一呼應。心想此幡到手,尚未煉過,遇見強敵,尚難如意運用。米師兄再一勸說,意欲乘機改用本門仙法重煉,將邪氣除掉,免得帶在身旁,還要設法隱蔽,終日提心吊膽,恐被師長髮現怪罪。等到煉成,自行檢舉,同時託二師伯說情。哪知邪氣上升,被人發現,起了誤會,往告大師伯,將我二人喚去,當時便要處罰。如非二師怕和華太師叔再三講情,許我們在靜瓊谷待罪,幾乎當時便將師祖所賜法寶、飛劍收去,重責之後,逐出門牆。休看事情已過,並不算完。一則師父未回,不能作準;二則幻波池開府立法之始,三位師長曾經言明,任何門人犯規,一律處治,決不姑息。大師伯不過是看華老前輩情面,特讓師父自去立法,以為懲一做百之計。此時如回去,還可惜著大師怕之命,作為待罪在外,等到建下功勞,再託各位師伯叔向恩師求情,至多捱上一頓打,還可無事。否則恩師對我二人出身左道,本不放心,再知此事,必以為故態復萌,處罰重些尚非所計,就怕怒火頭上,追去法寶、飛劍,逐出山外,不要我們為徒,那就糟了。那後來妖人鄒勤,曾聽以前先師說過,知他底細來歷。這廝邪法甚高,精於玄功變化和五行遁法。他知太乙五煙羅難於攻破,現正回山煉寶,正可暗往下手。好在來時,我們身形已隱,未被看見。適和米師兄商議,意欲深入妖窟探他底細,豁出妖幡送他手內,相機與之一拼。如能暗中除害,自是萬幸;即或不行,仗著師祖所賜防身法寶,也不致有什大凶險,怎麼也能立點功勞回來。那時恩師見我二人志誠心苦,盛氣已消,再有幾位師長說情,便可從輕寬免。如就此見師,想起平日師訓,實在不敢。因恐三位師長萬一生疑,故向師兄明言心事,否則,妖人走時,我們早在暗中跟去了。"

說完,神鵰低聲急嘯。袁星本通鳥語,便勸二人道:"鋼羽說你二人面有晦色,去不得呢。師父怪罪如重,我願替你們受罰,還是不去最好。"米鼉苦笑道:"袁師兄厚意深情,萬分感謝。不過你隨恩師多年,還不知她性情?尤其二師伯人最義氣,待下恩厚,法力又高,料事如神,她早看出我們心意,如可挽回,早就傳聲相喚了。你看洞門緊閉,太乙五煙羅未撤,分明不許再進仙府。呆在這裡,毫無益處,只有早點立功,或能表明心跡。至於面有晦色,我也知道,如無晦色,焉有此事?真要該死,有什兇險,也是在數難逃。我想師祖既允恩師收我二人為徒,將來多少必有成就,不致便遭慘劫。

我二人久想立功,以贖前愆,難得有此良機,師兄不必勸阻。"袁星國聽神鵰嘯聲,說二人此去凶多吉少,仍想勸阻,笑道:"你說洞門未開,我並無過,如何也不令進去?

你們就要去,也等我見過師父,探明心意,真個不行,再走不遲。"二矮同聲笑道:

"如等師父有什嚴令再走,那就是逃,罪更大了。不如在未奉命以前,先向恩師遙拜通誠,就此離山,將來回山請罪,還有話說。"說罷,便同向幻波池跪下,虔心祝告,先訴背師隱藏妖幡之罪,再說此行心志,等到建有微功,可明心跡,再行回山待罪。因奉大師伯之命,暫時不許擅入仙府,故未當面拜別,望乞深恩寬恕。拜罷起立。袁星還想強行阻止,二矮將手一拱,道聲:"再見。"身形一晃,便即隱形飛去。

袁星一把未抓住,人已無蹤,忙喊:"鋼羽大哥,怎不追他們回來?"神鵰便用烏語回答,意思說二矮此去,本是定數,師長多半知道,不過敵人太兇,為盡同門之義,向其警告,使知戒備,其實攔也無用。雙方正問答間,忽聽幻波池底癩姑傳聲相喚。緊跟著彩煙浮動,光影閃變,再看身子已在大乙五煙羅籠罩之下。袁星暗忖:"此寶為何始終不撤?連放自己入洞,也是這等嚴密,難道形勢真個緊急不成?"那太乙五煙羅,本是薄得幾非尋常目力所能辨認的一層淡煙,緊貼地上,這時因喚雕、猿回去,高起一條,以作歸路。袁星正在尋思,神鵰忽用鳥語急喚快走,料知有事,忙同往池底飛下。

到地一看,洞門竟是大開,好像在誘敵神氣,便向中洞趕人。迎頭遇見癩姑,笑罵道:

"你真膽大!連我們此時還不敢冒失出外,你有多大本領,敢和米、劉二人去惹強敵?

沙紅燕這個妖婦何等狠毒,也是你們幾個所能應付的?他二人走了麼?"袁星乘機跪稟道:"他二人雖然背師祭煉妖幡,實是貪功心盛,並無他念。他們因立法之始,恐師父法嚴,不敢來見,現往妖窟去探虛實,意欲立功贖罪。此行實是危險,還望師伯開恩,念其平日無過,代向恩師求情,加以寬免。"癩姑笑道:"此是他二人劫數,不能避免,非此也難成道。否則他們私自離山,如何能夠?你當他們還能生還麼?"袁星一聽口氣不妙,便惶急起來,急喊:"二師伯素來待我們恩厚。弟子常聽米、劉二師弟說,他們根骨稟賦均非上乘,早年又不該誤人旁門,雖得本門傳授,功力尚淺。他們是師父初收門人,師父何等威名,而他們和諸位同門比較,好些不如,實在自慚形穢。如非此時兵解有好些危害,早去轉世,何待今日?務望師伯深恩垂憐,設法解救,感恩不盡。"癩姑笑道:"你這猴兒倒也義氣。不過定數難逃,不經此難,永不如人。你師父為三英之秀,將來門人眾多,只他二人不濟,豈不難堪?你毋須操心,我們已有安排。不久群邪大舉來犯,你和神鵰均有使命,見過你師父,可照以前傳授,各守陣地,相機待敵。去吧。"袁星還在求說,忽見英瓊走出,面有怒容,不敢開口,向前行禮,叫了一聲:

"師父。"英瓊便問:"米、劉二人何往?"袁星看出師父神氣不佳,便把前事委婉陳述,並代求恩。英瓊怒道:"他二人就算心跡無他,即以隱匿妖幡,背師行事而言,已犯重規,如不念在相隨這些年,平日無過,早用飛劍斬首,還能容他們走麼?也也專喜膽大妄為,如不以他們為戒,一旦犯過,悔無及了。"袁星哪敢再說,諾諾連聲而退。

原來英瓊同了上官紅走後,易靜忽想起群邪不久來犯,靜瓊谷斜對幻波池,如在谷中設下太清禁制和五行仙遁,到時再命得力門人前往埋伏,裡外夾攻,可有好些用處。

因覺米、劉二矮在旁門中多年,經歷甚深,好些妖邪均知來歷;近又用功,通曉五行仙遁:便令前往佈置。哪知二矮自在莽蒼山得到妖幡以後,惟恐背師行事一旦發現,必受重責,時常想起害怕。後才醒悟青囊仙子華瑤崧已在得幡時,經其默祝,代將邪氣清除,故此無人得知。及至峨眉開府,恐師祖怪罪,暗中禱告了幾次。後見奉命下山時並未提及,心雖放寬,但因師父疾惡性剛,聽平日口氣又極嚴厲,始終不敢明言。此幡非經煉過,又不能用,難得有此機會,布完仙遁,便在谷中私自祭煉。剛剛煉成,可以隨身應用,不禁又叫起苦來。

原來那妖幡乃數千年地底陰煞之氣,又經妖屍多年邪法煉成,華瑤崧禁制一破,邪氣立時上騰。二矮雖能應用,那邪氣卻掩藏不住,知道回山必被師長看破。既已煉成,看出它的威力甚大,既不捨棄去,也輕易毀它不了。實在無法,只得將它暗藏谷中,不帶在身旁。以為谷中設有仙遁,外人不能出入,可以隱瞞。哪知第三日回去覆命,二矮正向易靜稟告埋伏停當,玉清大師命門人張瑤青,拿了一封書信來見易、李、癩姑三人,指點未來機宜,剛到依還嶺,便看出靜瓊谷中邪氣隱隱,以為藏有妖邪。瑤青人甚謹慎,並未去探,直飛池底,正遇袁星,問明來意,引到裡面。當著二矮說出,也還有個推託,偏生易靜因瑤青乃玉清大師初傳弟子,人又極好,為了自己之事而來,意欲厚待。二矮的話恰巧說完,便命仍往谷中,再加一道靈符,隱蔽形跡。二矮領命走後,瑤青方說來時所見妖氣之事。這時癩姑正在西洞入定,接到吵姑心聲傳語,正在問答,還未來晤。

易靜一聽嶺上面現出邪氣,當地又是靜瓊谷一帶,以為妖邪已來,不禁大驚,忙同瑤青隱身飛去查看。到時正值二矮仗著靈符隱蔽,發揮妖幡威力,得意洋洋,不禁大怒,隨即現身。二矮大驚,跪地求告。易靜本要處罰,將二人逐出山去。後經二矮再三哭訴求饒,易靜因是立法之始,還待不允寬恕,癩姑忽然尋來,一面代為力求,一面暗用傳聲示意,說適才接到眇姑心聲傳語,少時再說。易靜方始會意。但因奉命創立教宗,以後門人眾多,無論如何,賞罰必須嚴明。尤其二矮出身左道,初犯這等重條,不加責罰,異日膽子更大。又知英瓊回山,必定不容。這才改命二矮在靜瓊谷帶罪立功,等英瓊回來,三人商議之後,再行論罰。易靜本意將妖幡毀去,青囊仙子華瑤崧尋來,朝易靜使了一個眼色,故意說道:"此幡經仙法重煉,正好以毒攻毒,就不想要,也留待將來和妖人一拼。隨便毀去,豈不可惜?"易靜應諾,陪了來客同回仙府。一問來意,和玉清大師柬帖差不多,只是比較詳細。

原來沙紅燕自從上次幻波池大敗回去,自覺偷雞不著蝕把米,恨極仇敵。先是回山向老怪丌南公哭訴,丌南公只說:"憑我的法力威望,如何能與這群無名後輩動手?將來法寶煉成,必要掃蕩峨眉,將敵人師徒一網打盡,報仇不在此一時,你何必忙?"沙紅燕本是丌南公兩世寵姬,平素嬌慣,看出妖師意甚堅決,不為作主,深知老怪習性,不敢再強。但心存怨望,當時不說,暗中勾結老怪門人伍常山,並四處約人,意圖大舉。

老怪法力甚高,本難隱瞞,只因寵愛沙紅燕,見吃了人虧,也頗憤恨。無如對方勢盛人多,上次銅椰島已嘗過味道,深知敵人道法高強,應援神速,牽一髮而動全身,此去敗多勝少,還落一個以強壓弱之名。轉不如表面不管,任憑沙紅燕自去約人,雙方功力相當,能勝更好,敗也不背平日信條。好在沙紅燕對自己法寶均能使用,只要帶一兩件防身,敵人便無可奈何,哪知老怪一時疏忽,沙紅燕竟會和他負氣,只去約人,不去盜他法寶。更因老怪忙於煉法,心無二用,長日人定,沒想到自己那麼嚴厲的法令,門人會將他鎮山之寶盜出去惹事。事有湊巧,妖徒伍常山平日最是恭順,奉命惟謹,這次竟會看透師父心意;又因沙紅燕巧言蠱惑,許以重利,除答應事成之後把幻波池藏珍和毒龍九分他一半外,並說好友寶城仙主屠媚快要復體重生,願為媒合。伍常山以前好色如命,只為相貌奇醜,又受一妖婦遺棄,一怒回山,恰奉師命在山坐鎮,煉法煉丹,輕不得外出。對於沙紅燕本來愛極,因是妖師禁宵,不敢問鼎,私心卻甚愛慕,言聽計從。再聽說起屠媚天生尤物,穠豔絕倫,不禁大喜。乘著妖師人定之際,便帶了鎮山之寶落神坊,隨同偷下山來。如非沙紅燕連遭失利,深知幻波池五遁厲害,想多約幾個能手相助,已早來犯。除這男女三人之外,還有東海兩個著名妖邪:一是屠媚之兄屠霸,一是昔年在長眉真人手下漏網的老妖孽席圓,大約不久也要來到。

玉清大師和青囊仙子從另一妖黨和崑崙派女仙崔黑女口中得到消息,知道事機危急,恐幻波池諸人難於應付,特來告知。張瑤青途遇諸葛警我,得知大方真人神駝乙休和凌、白諸老對於此事已有一點準備,不過本人都不能來,只在暗中傳語峨眉諸同門,令其到時來助,事情仍是可慮,命眾留意。易靜轉問癩姑:"吵師姊有甚話說?"癩姑笑說:

"我這位瞎姊姊,對我實在真好。此是她日前偶聽屠龍恩師說起,特用玄功入定,詳參前後因果,已知就裡。但她命我照計而行,不許先說。米、劉二徒頗關重要,你還好說,瓊妹最是疾惡,又愛面子,對外膽大,對內膽小。前為一班同門,以為她最年幼,卻最先收徒,又收的是兩個左道中人,時常擔心。恐其出身邪教,稟性難移,受他們連累,故對兩矮嚴厲,不稍寬假。日內回山得知此事,必不能容,到時你我還須合力勸解。你是大姊,不可再推波助瀾了。便照真的說,兩矮雖然不合背師行事,心實無他,人也頗知向上。他們此去,所受甚慘,如非此是他年成敗關頭,轉禍為福,我已早代他們隱瞞了。少時我還要出山一行,大乙五煙羅現在師姊手中,可交與我,將全山護住。別的均照華老前輩所說行事便了。"

癩姑說罷,又互相商議了一會。癩姑說:"你聽地底震動,遠遠傳來雷聲,瓊妹必已回山,在寶城山遇敵,我去接應她回來吧。"易靜回顧,雕、猿均不在側,笑說:

"這麼大一座仙府,門人卻只有五個,其中還有一雕一猿。米、劉二徒再一被逐,就剩紅兒一人了。"癩姑笑道:"我還一個門人都沒有呢,等我去了回來,不久便可添人進口,從此源源而來。並且英男師妹日內也要來此同修,她再收有門人,以後不怕人少,只怕要為他們操心呢。"易靜料知眇姑已示前因,方要詢問,癩姑說:"時辰已至,不久就有熱鬧,師姊陪著華老前輩謹守洞府,我去去就來。"說罷飛出,到了上面,癩姑先將大乙五煙羅暗中埋伏。側顧雕、猿和米,劉二矮正聚池前,手指對山,互相密議,身形已隱,未被發現。遙聞神雷連震,由對山傳來,知眾門人已經看出寶城山上敵我相持,二矮要仗黑青妖幡前往接應,便用傳聲笑罵道:"憑你幾個沒出息的東西,也敢以卵敵石?萬不可去。那是你們師父,還聽不出?守在這裡接應,不是一樣?"米、劉、雕、猿聽出癩姑口音,忙喊:"二師伯!"

癩姑說完,已經飛走。剛到寶城山,便見下面煙光高湧中,上官紅帶了三個男女幼童,用乙木仙遁護身,突圍而出,卻不往本山飛回。又見陣中英瓊的定珠在發出佛家慧光,知道無礙,便朝上官紅趕去。雙方見面,正要說話,身子忽被一股極大的潛力吸緊,往斜刺裡山頭上飛去,知有前輩高人接引,也未強掙。上官紅方說:"師叔可見三師叔麼?"眼前倏地一花,長幼五人一齊落在一座大隻兩丈方圓,上下鍾乳如林的石洞之中。

靠壁晶幕下面,坐定一個面容清秀,自發如銀的年老道婆,從未見過。癩姑知非庸流,便率上官紅等下拜,恭問:"弟子癩姑同了師侄上官紅等,被仙法接引來此,不知老前輩法諱,有何賜教?"道婆微笑命起,說道:"我在東極大荒山南星原,一住千年,偶然遊戲人間,也只元神來往,預先算定,事完即回,不似枯竹老怪有許多做作,連令師妙一真人尚少見面。我的行動均有法力隱蔽,外人更推算不出,難怪你們不知我的姓名來歷了。"癩姑一聽,知是齊霞兒上次所尋東極大荒山前輩女散仙盧嫗,不禁大喜,重又跪拜道:"你老人家便是盧大仙婆,弟子得拜仙顏,福緣不淺。群邪不久圍攻幻波池,大仙婆既許弟子等拜見,必有賜教。"盧嫗二次命起,笑道:"你無須如此恭禮,我雖痴長些年,如論令師前生,原本同時,以前況又少通交遊。雖與令師祖長眉老前輩,為擒血神子鄭隱有過一面之緣,並無深交。不要如此稱呼,喚一聲師伯叔足矣。我此行便為幻波池之事而來。當初令師借我吸星神替,事完被我當時收回,實因當時尚有他用,不便在外久留。不料我那對頭得知此事,故意將他性命相連之寶巽風珠留在令師那裡,以示大方,顯我小氣。我氣他不過,為此以元神飛來中土,欲助你們脫此一難。原恐此寶關係重要,難於付託,不料你們五人俱都美質,你更與我投緣,功力也頗深厚,堪當大任。不過敵人神通廣大,先機不能預洩。好在此寶與我心靈相通,又經我預用法力禁制隱蔽,到時自能發聲,照以行事,決可無害。這三個小頑童乃我對頭所救,既然看重,就該傳點防身法術,偏是鬼鬼祟祟,藏頭縮尾。今既遇我,就是緣法。現你三人已將赤杖真人昔年遺留的幾件防身之寶得去,這幾件法寶已經真人法力封禁,你們拿去重加祭煉,須費好些時日。幸我識得他的妙用,只要將禁法一解,立現威力。現有柬帖一封,靈符兩道,等將諸寶解禁之後,由上官紅率領竺氏姊弟,去往依還嶺昔年未拜師前所居之處,設一法壇,將第一道靈符如法施為,仇敵多大神通,也難查見你們底細。等到兩月之後,陣法由心運用,可命三小姊弟代為主持。休看他們年幼道淺,仇敵決不能傷他們。況且此時不曾正式拜師,未入幻波池,遇敵時照我柬帖的話答覆,便可無事,氣也把他氣走。此洞現在我法力禁制之下,敵人雖難查聽,一出洞門,你們不可再提此事。

到了依還嶺,先發靈符,後看束帖,看完不久也自化去。此時嶺上雖有太乙五煙羅籠罩,我用土遁送你們去,事更隱秘,決不致被人察覺。非等上官紅把人約來,不可再與師長同門相見,以防洩漏。"

盧嫗說罷,先將吸星神簪交與癩姑,傳了用法。再命三小姊弟近前,將所得法寶取出,分別傳授,指點用法。並將柬帖、靈符交與上官紅,令其依言行事。癩姑暗中偷覷盧嫗是元神出遊,但精神凝鍊,無異生人,如非事前知道,決看不出,好生敬佩。正在暗贊,盧嫗似已覺察,笑道:"你將來前途遠大,閒中無事,何妨到我南星原一遊呢?"

癩姑方率眾拜謝應諾,盧嫗又道:"我送上官紅往依還嶺,就回山了。李英瓊現已將妖婦殺死,你們快去吧。"說完,伸手一揮,一片奇亮如電的銀光一閃,立有一股極大潛力襲上身來,將人托起,往洞外飛去,晃眼便達戰場。癩姑為了誘敵,存心戲弄,先用地遁隱身,猛然出現,連打了伍常山幾下金剛神掌,將其激怒。隨帶英瓊飛往幻波池,與易靜、華、張三人相互說完經過。料知群邪不久必來圍攻,為防萬一,大乙五煙羅仍罩全山,準備多挨時日,等到過幾天再行收去,縱其入洞,用五遁禁制禦敵,相機行事。

英瓊聞知米、劉二矮私藏妖邪法寶,經過多年,不曾自首,好生氣憤,本要重罰,眾皆力勸。癩姑又說:"二矮心堅志苦,稟賦又差,非仗此劫,不能轉禍為福。現在自知罪重,不敢來見,正好聽其自然,既顯你的寬厚,又使異教門人知所儆戒。"英瓊方始允諾,心終不快。隨談起巧收竺氏姊弟之事。易靜笑道:"二師妹想收一個美秀門人,不料仍是難師難弟。"英瓊接口道:"此活不然。我聽他們說身是異胎,身包厚皮,滿是紫斑,奇醜非常。後來兩個服了異草,將皮脫去,長得和金童玉女一般。只癩姑師姊令高足未服,至今皮還未脫。但我看他三人,以她最為靈慧,一旦將皮脫去,必在她姊弟以上。"癩姑接口笑道:"她長得醜八怪,才能與我相稱,這個無妨。我先前本是開讀恩師仙示,知我三人每人要收一個徒弟,偶然說笑,莫非真個以貌取人麼?倒是方才我見此女雙目隱蘊殺機,煞氣竟不在瓊妹以下,根骨心思也以她最為靈巧,將來淘氣無疑,不知要費我多少事呢。"華瑤崧道:"只要真好,淘氣何妨?你們本是應運而生,群邪皆當遭劫,我看殺氣越重的人,將來成就越大。不過遇敵時,總是寬厚些好,不要疾惡太甚。否則事雖定數,你們也不致妄殺,但樹敵大多,到底討厭。"

癩姑看她說時朝易靜、李英瓊看了一眼,知有原因,方要開口探問。英瓊忽想起餘英男師徒就要前來,人必在途中,便把先前自己與英男約定在幻波池同修之事說出。又將所得法寶紫靈焰取出,與眾同觀。華瑤崧喜道:"此是紫青神燈兜率火所結燈花靈焰,共有七朵流落人間,乃九天仙界至寶奇珍,與謝道友佛家心燈有異曲同工之妙。英瓊所得還是最大的三朵,威力更大。我還知道此寶用法,現時如煉,只消十九日,可由心運用,神妙無窮。有此異寶與佛門定珠,從此雖不能說是所向無敵,用以防身避邪,綽綽有餘了,可喜可賀。如按太清寶篆第七章祭煉,再用貴派本門心法,更有威力。本來此寶最啟妖邪覬覦,難得幻波池深居地底,又有五遁禁制,寶氣不致上騰,等到煉成,與本人心靈相合,多大法力也奪不去了。"英瓊聞言,自是心喜。易靜便令英瓊速往東洞煉寶。英瓊因念英男師徒人在途中,現當多事之秋,恐與群邪狹路相逢,欲往接應,回來再煉。易靜答說:"此寶既是關係重要,速煉為是。我代瓊妹接應餘師妹回山。還有新收三個弟子,我尚未見,也想就便一看。瓊妹就不必去了。"英瓊素對易靜恭謹,連聲應好。癩姑笑道:"那三姊弟我已見過,個個美質,看固無妨。但照盧老前輩所說,最好不要入陣交談,看完就回來吧。"易靜隨口答應,隨即飛走。

易靜到了嶺上,因靜瓊谷改由雕、猿輪流防守主持,而袁星去見英瓊尚未回來,只神鵰盤空守望,見了易靜便飛過來。易靜見它通身亮若銀霜,二目金光電射丈許,知道近來功力越深,甚是喜愛,誇獎了幾句。令等袁星出來代為傳示,由此便在谷中主持,聽傳聲和預定神雷暗號發動埋伏,無須再回仙府。井問空中可曾發現別的異兆?神鵰昂首長嗚,將頭連搖。易靜知它神目如電,遠視千百里外,料知妖人未到,也許為時尚早,便朝英男來的一面飛迎上去。剛過寶城山,便見英男同了楚青琴師徒二人迎面飛來:雙方會合,高興非常,略談兩句,便同回飛。易靜先前原是一時乘興,隨便一說,本要回轉。反是英男聽見易、李、癩姑三人各收了一個弟子,根骨既好,恰巧姊弟三人又是枯竹老人引進,料定不凡,欲往一視。易靜本也心動,便同往後山飛去。

哪知盧嫗禁法神妙,設壇之處竟看不出一點跡兆。易靜暗忖:"身為師長,門人行法之處竟看不見,如在外人眼裡,豈非笑話?"因以前來過,知道法壇所在,忍不住喚了一聲:"紅兒!"隨聽上官紅傳聲應道:"師父可是命師弟他們出見麼?"易靜聽上官紅用本門傳聲答話,料知事關機密,心想不見也罷。英男好奇,因有英瓊門人在內,不知底細,仍想一見。易靜面軟,又愛英男美秀天真,身世可憐,不願掃興,仍用傳聲問上官紅,是否可以出見?上官紅答說:"盧大仙婆法力神妙,師父來此已被算出,在陣法未布成前,弟子等四人已難自行出入,望師父寬恕。"英男只得罷了。本意往見英瓊,因聽易靜說她現在東洞煉寶,也只好作罷。初來依還嶺,見當地景物如此靈秀,沿途觀賞過去,不由走慢了些。易靜又說起前居靜瓊谷境更幽勝。幻波池雖是雲廊霞壁,玉柱金庭,到處珠光寶氣,精麗非常,可惜深居地底,沒有園林之勝,是個美中不足。

等到這次大難之後,還要用法力重新開建,與上面幾處靈秀清麗之境打成一片。因見英男隨地留連,讚不絕口,隨邀英男往谷中走去。英男人本隨和,又愛美景,便即應諾。

易靜途中間起以前師父命辦何事,因何遲來,於是走得更慢了些,英男活未說完,已到谷口。正值袁星見完英瓊,得知乃師去往東洞煉寶,易靜已行,癩姑要往各洞巡視,重加禁制,奉命往靜瓊谷主持埋伏,便即飛回。一見易、餘、楚三人從後山走來,人已落在煙網之下,知將英男接回,好生欣喜。所去又是靜瓊谷一面,仰視空中神鵰,不知何故忽往山外飛走,喚了一聲未應,忙即趕上前去。英男和英瓊至交姊妹,因袁星是英瓊開山弟子,見它雖是異類修成,一別數年,居然一身道氣,功候頗深,又聽說有脫胎換骨之望,好生代她師徒歡喜。令與愛徒楚青琴禮見之後,便誇獎了幾句。

英男說不兩句,正要同往谷中走進,忽聽空中厲聲怒喝:"餘英男賤婢,今日休想活命!"語聲未歇,五六丈方圓一團烈火,已如火山崩墜,當頭下壓。空中立現出一個火也似紅的怪人,雙手齊發火團,落地便即轟的一聲展布開來,晃眼之間,靜瓊谷一帶立成火海。這怪人形如童嬰,相貌並不醜惡,來勢卻是又猛又急,突然由空現身,事前連點飛行聲息均無。易靜那高法力,又是久經大敵的人物,直等敵人出聲發難,方始得知。如非人在太乙五煙羅下,一任二女法力多高,驟出不意,也難免於受傷。先已聽英男說過,得知一點怪人來歷,不禁大怒。因滅魔彈月弩和兜率寶傘均在上官紅手內,無法取用。口喝:"大膽妖孽,敢來我依還嶺擾鬧行兇,叫你知我厲害!"隨取一粒散光丸,隔網往上打去,那大乙五煙羅自經妓姆重煉,越發神妙,敵人任多厲害的法寶,均難侵入。而自己人不特出入由心,法寶、飛劍也可穿網而出,應敵時分合由心。

原來怪人因為英男日前取寶,吃了大苦,心中恨極,偏值元神凝鍊要緊關頭,空自急怒交加,無可如何。一經成形脫困,震破羅網,立時到處搜尋敵人蹤跡。因是煉就獨門玄功,長於飛遁,經人指點,先到英男舊居東天目山松篁澗,見人未在,發現英男與李文行留書,得知人往幻波他,立即跟蹤尋來。行時忿無可洩,將全洞用太陽真火炸成粉碎。幸而李文衎等他出,只弟子司空蘭一人留守,又正採藥在外,人甚機警,歸時發現一個火人突然現身入洞,看出厲害,忙即隱向一旁,未遭毒手。怪人將洞炸成粉碎,便往幻波池飛來。以前曾聽人說起,聖姑所留五遁禁制十分厲害,還格外加了小心。仗著天生神目,能透視雲霧,遠及千里,特由兩天交界之處,御著乾天罡煞之氣飛來,其疾如電。起初尚在躊躇,惟恐人池報仇,誤陷癸宮水遁以內,便無勝理。到時發現仇人正在下面,立時凌空下擊。滿擬所煉太陽真火猛惡無比,又是得隙即入,尋常法寶、飛劍決不能擋,就被發現也禁不住,何況仇敵毫無警覺。仇人相見,頓犯惡性,也未思索查看有無異狀,竟想連仇敵同伴一齊燒死。及見一團團的大火球隨手發下,雖似紅雪崩墜,溶散開來,將當地化為火海,隔火下視,又好似有一層薄薄的彩煙,將火像山一般托住,敵人除面帶驚忿之容外,一個未傷。怪人知敵人有法寶防護,越發暴怒,正待加工施為,猛瞥見一點銀光由下飛起。剛一人眼,未容抵禦,叭的一聲大震,前發烈火竟被散光丸震散大半。暗罵:"賤婢!你哪知我厲害。倒是那五色彩煙十分神奇,不將敵人誘出,決難如願。"念頭一轉,將計就計,乘著烈火受震,四面飛揚中,暗中行法一收,火便消散大半。

易靜不知是計,一見敵人好似手忙腳亂神氣,先前英男的話還未聽完,想這妖人能發這等猛烈的毒火,決留不得,意欲為世除此一害。也沒和英男說,立即行法,由煙網中衝出,一面放出師傳飛劍和那護身七寶中的阿難劍,一面左手連發太乙神雷。剛把六陽神火鑑取在手中,未及施為,猛想起敵人所用分明是太陽真火煉成,如何以火御火?

一個不敵,豈不上當?同時發現敵人身上飛出兩道赤虹,將雙劍敵住,並無退意。易靜看出是詐,耳旁又聽英男傳聲急呼:"師父有命,此人不可輕敵,必須小心。妹子話還未說完呢。"心中一動,未及將鑑收起,忽聽怪人大喝:"先殺你這賤婢,也是一樣。"

隨說,數十百道火虹已電射而來。跟著,怪人將手連揚,下面烈火又由分而合,暴湧上來,將人圍住。那火虹比電還疾,內中一道已經上身。易靜手中六陽神火鑑上六道相連的青光還未飛起,吃火虹一射,忽轉紅色,知道不妙。幸是心靈相合之寶,應變叉極機警,見勢不佳,阿難劍首先飛回,與身相合。易靜覺得那火勢熱得出奇,而且火虹中雜有無量數細如牛毛的銀色光針,竟與大五行絕滅神光線的威力差不多。等再發太乙神雷和牟尼散光丸想去震散時,已是無效,並且一擊之後,火勢略分即合,只有加盛,端的厲害無比。如非近來煉了太清仙法,功力大增,在火虹初射時,應變稍遲,便非受傷不可。身在阿難劍光環護之下,雖然無礙,但是火力奇大,越來越盛,身上漸覺奇熱難耐。

耳旁又聽英男傳聲急呼:"師姊先退。"

易靜這才想起太乙五煙羅自經師長轉賜之後,只自己和英瓊、癩姑三人能隨心出入,英男被隔在下,這等急呼,必有原因。自居幻波池以來,初次遇敵,心終不甘就退,急切間想不出破法,防身寶傘又在愛徒手內。於是一面運用玄功,仍指飛劍、法寶禦敵;一面打算試將上官紅手中寶傘收回。忽聽噝噝連聲,有一少女口音嬌呼:"易師姊,不要理這種混蛋,到時自有對頭來收拾他,我們樂得看熱鬧。且同到下面一敘如何?"隨說,兩道青熒熒的箭形冷光,已由斜刺裡衝焰分火而入。易靜方覺眼熟,來人已到身前,正是前在碧雲塘相遇,後來奉命隨靈雲暫往紫雲宮同修的方瑛、元皓。那冷光便是枯竹老人賜與二人的太乙青靈箭,所到之處,千尋烈火直似狂濤怒奔,立被衝開了一條火衍。

見面未及回答,又聽元皓用本門傳聲說:"奉師長之命,請先下去一談。"料有原故,便將準備發放的兩件新得法寶停手不發。三人同道一個"請"字,青靈箭光往下一指,便同衝火而下。怪人見狀大怒,想運用玄功跟蹤追去,還未追近,冷不防一團形如壁月的寒光迎面打來。剛認出是大陰月魄寒精所煉之寶,心中一驚,待要退避,寒光已經爆散,化為千萬銀雨,四下激射。同時另一道童手上又發出幾團三寸大小烏油油的墨色精光,只聽叭叭連聲中,齊化玄雲炸裂。下面烈火遇上,便即消滅,立時盪開一片空地彩煙輕揚,閃得一閃。等到烈火重合,潮湧而上,敵人已全數退下。

怪人起初還疑後來二敵是對頭剋星門下。繼一想:"對頭門人雖有兩個,全都是穿著一身冰紈霧毅,儀態萬方、美絕天人,並且遠居極海,閉宮多年,怎會來此?對頭師徒衣飾最是清麗絕塵,分明不是這等裝束。"再見敵人將同黨接引下去,使不再出手,互以師姊妹相稱,執手殷勤,笑語十分親切,分明全是峨眉門下。只不知由何處把對頭的寒雷玄珠取了些來。以為敵人伎倆只此,企圖困守待援,不敢迎敵。自己差一點沒有上當,被敵人嚇退。想起至寶尚在仇敵之手,如何罷休?不由怒火上攻,厲聲喝道:

"賤婢速急出鬥,免我火煉全山,多傷生靈。否則,便將月兒島所得法寶還我,或可兩罷干戈,不再與你們計較。"方瑛接口朝上罵道:"無恥妖孽,月兒島最末一次藏珍,乃本門連山祖師所藏,理應為本門弟子所有。昔年嵩山二老師伯連去幾次,獨此一件不曾尋見,何況英男姊姊?雖然彼時連山祖師曾有'以火濟火'的幾句偈語,乃指南明離火劍而言,與你何干?你自貪心糊塗,已將坎離神經得到,自恃玄功與火珠護身,致犯神碑之誡,妄想連寶取走,才被神雷震死,毀去軀殼,被困火穴之內。好容易參悟神經,煉成形體,見英男姊姊取走此寶,妄動貪嗔,尋仇到此。莫非那數百年火煉苦厄不夠你受,非要遭劫,連元神一齊消滅才稱心麼?"這幾句話一說,怪人直似火上加油,急怒交加,厲聲喝道:"神碑偈語,原有玉我於成之言,此寶分明應為我所有,被賤婢乘隙偷進,撿了我的現成;行時又妄用離火劍引發火山下面埋伏,使我多受苦難。你們還敢花言巧語。休看你有法寶防禦,我這太陽真火最具威力,至多四十九日,任何法寶皆能煉化。那時連人帶山齊化劫灰,休怪我狠。"方、元二人聞言,朝著上面扮了一個鬼臉,說道:"你不怕吃苦頭,隨你的便。我們同門至好,許久不見,懶得和你這類孽畜廢話,要找地方談天去了。"

易靜因上空雖然佈滿千重烈火,下有寶網籠罩,仍是通行無阻,連草木也未燃焦,此寶用來防身御害,真個神妙無窮,先前真未想到有如此威力。心正讚美,聞言想約大家同返幻波池。元皓已先說道:"聞說這裡有一靜瓊谷,我們谷中談心去,以便看這妖孽現眼,另外還有話說呢。"易靜笑答:"這樣也好。只是池中還有兩位遠客呢。"話才出口,張瑤青忽然飛來,說癩姑已請青囊仙子華瑤崧代易靜在中洞坐鎮,癩姑也在一起。近月餘內,尚無什大不了得的事,請眾人留在靜瓊谷中,待機聽請,當敵人未擒以前,不必回去。"易靜知癩姑先聽吵姑心聲傳語,又遇南星原前輩女仙盧嫗,兩次均未明言詳情;方、元二人忽然來到,又勸去靜瓊谷中敘談,越知有事,隨口應諾,開了谷口禁制人內。瑤青說完,已先飛走。隨即談起各人經過。方、元二人前事另有交代,暫且不提。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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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56: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七回 遺偈悟連山 獲藏珍雙英並秀 飛光離遠嶠 驚浩劫一女還山

原來英男自從在甫疆碧雲塘與英瓊分手之後,想起李文衎因被化血神刀所傷,暫住姑婆嶺秦寒萼洞中,等候七矮陷空島取來靈藥醫治,才能復原;易、李、癩姑三人隨去北海。剩下自己孤身一人在外行道,現當師長閉關和休寧島群仙勝會,群邪勢更破猖,諸須留意。師父又命自己不久有一要事,必須辦完,始許與英瓊在幻波池同修,不知能否勝任。越想越覺可慮,幾次開看仙示,後半空白,終無字跡。心想:"何時才能應驗,得與平生良友同修?"正在日日盼望。這日偶從莽蒼山經過,想起昔年風雪被困,受那寒冰凍髓之苦,如非英瓊捨命相救,又得諸同門照護,早已慘死,事後想起十分心寒。

同時又想到上次元江取寶,曾得到一件前古奇珍,此寶形如一塊黑鐵,無什寶光。開府時師父妙一夫人只說關係她今後成就甚大,時至自曉,也未傳授用法。莫非與師父所說那件要事有關不成?心中尋思,不覺飛近山陰,意欲就便去往風穴一探,看那狂風是否還有那樣厲害,就便試驗自身道力能否忍受。心念一動,便即尋去。因為當初受創太甚,回思尚有餘悸,分明近來功力大增,仍然謹慎,不敢直飛風穴。到了穴前下降,步行走去,耳聽穴中悲風怒號,異聲亂起,山陰一面,昏沉沉驚沙蔽空,暗無天日,與山陽日麗風和,繁花盛開,大不相同。風已歸穴,並不猛烈,聲勢尚且如此厲害,越發不敢大意。方要去往穴口,忽見前面亂石叢中似有黃色妖光閃動,忙即隱身;悄悄藏在左近,仔細探聽,才知是兩個妖人,一名全紹,一名史準,恰是萬珍、李文衎昔年強敵,因為被二女所敗,正在商議報復之計。

原來月兒島火海之下困著一個怪人,名叫火無害,本是人與大荒異獸火汗交合而生,其形如猿。後在東極大荒南星原左近得到一部道書,將周身紅毛化去,成了一個異派中的有名散仙。怪人因是天生異稟,從小便能發火,成道以後更擅玄功變化。偶聽人言,月兒島火海之中藏有連山大師遺留的好些奇珍,並有一部火經,如能得到,便能吸取太陽真火,煉成火仙。他想起自己天賦異稟,正好合用;加以生來不畏烈火,不問人口是否發火時期,均可前往:因此一得信便趕了去。事有湊巧,那月兒島自經連山大師仙法封閉,常年烈火千丈,由火山口內噴出,上衝霄漢;再不便是佈滿冰雪,全島堅如精鋼,就是那精於穿山地遁的人也休想入內。這時剛巧嵩山二老取完法寶走去,火口未到封閉時候,火無害既是火精,正好人內,立時衝焰冒火而下。當時覺著火勢十分猛烈,運用全力才得勉強下降,彷彿奇熱之內,另具一種威力。火無害人極自恃,毫不在意。等到人內,又是容容易易將那火經得到,看完大喜。明知火海禁忌,一任來人多大神通,要取法寶,只憑各人緣福,取上一件,當時就走,方可無事。但他心生貪念,以為下面最厲害的是那烈火,既無所懼,又見守洞石人已被斬斷,破了禁法,所以並不厲害。臨走時發現中洞一座神碑上有"雙英井美,離合南明,以火濟火,玉汝於成"十六字偈語。

旁加小注,說碑中藏有一件至寶,名為離合五雲圭,乃大師昔年降魔鎮山之寶。本是陰陽兩面合成的一道圭符,陽符另有藏處,尚未出世,大師所藏只是陰符,特意留贈有緣來人得去,如與陰符合壁重煉,便具無上威力。火無害以為應在自己身上,又不知火海法寶只此一經一寶,下餘已被嵩山二老相繼取走。本來火口已封,此是大師仙法神妙,早就算出前因後果,特意放其入內,使仗本身火力與所學火經煉那神碑,好使法寶出世,留賜英男。當時便在碑下習那火經,不消數日,便已精通。正在如法施為,開碑取寶,上面火口忽然封閉,一聲雷震,斷了出路。火無害自恃神通,又將火經煉會,妄以為從此太陽真火可隨意運用,取之不盡,顛山覆嶽,易如反掌,毫未放在心上,仍在烈焰之中化煉神碑。煉到四十九日過去,忽然滿洞金光雲霞似萬道金蛇閃得一閃,驚天動地一聲大震,當即把全身震成粉碎。雖仗玄功變化,應變神速,元神得以保住,但被陰陽相生的五行真火包圍,四面更有千萬根奇亮如電的七色金銀光針環身亂射,只當中留有一個大圓空洞,元神被困在內。不想衝出還好一些,那千萬光針近身即止;只一想逃,立由上下四外猛射過來,元神立被擊散。認出是大五行絕滅神光線,威力之大,不可思議。

性又浮躁,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元神常被擊散,後來實在受不住那苦痛,只得停止。

始而藏身中心空處,忍苦待機,後被悟出玄機,竟在裡面修煉起來。連經數百年,居然將元神煉成形體,和觀音座前紅孩兒神情相似。未兩年靜中參悟,得知大師禁法再有數年便解。這時神碑已被煉開,中現一洞,離合五雲圭便藏在內。因碑上有"以火濟火"

之言,認定此寶為他所有,正在裡面苦心耐守。全紹、史準不知由何處探出底細,想將風雪中的風母精氣攝去,煉成八面妖幡。然後再施邪法,用一陣極大妖風將月兒島自頂揭去,救火無害出困,與之聯合,去尋白雲大師與萬、李二女報仇雪恨。

英男一聽妖人說得甚兇,又知妖幡已經煉成七面,用邪法隱蔽,收藏在月兒島上,只等最末一幡煉成,立時下手。再聽說起"離合南明"的偈語,好似應在自己身上,不禁躍躍欲試。但因人單勢孤,不知對方深淺,有點躊躇。恰巧女空空吳文琪就住在附近不遠,已由山頂上兩次發現妖蹤。因值妖人事成回去,等到趕來,人已逃走。這次有了成算,算好時日,隔山遙望,發現妖光,立即尋來。沒看出英男隱身左側,只見妖人用一面妖幡正施展邪法,將穴中數十百根風柱攝起。眼看無數大小風柱矗立穴中,發出極淒厲的異嘯,互相擠軋排蕩,電漩星飛,凌空急轉。忽然隨著妖人手指處,由風柱叢中飛起一根,被一股黃光裹住,急轉了一陣。倏地由大而小,化為一縷黑煙,往幡上飛去,晃眼不見。看出邪法厲害,不由大怒。二妖人也是該死。先煉邪法,是在穴中,本來人不知鬼不覺,便可成功。因為連番無事,漸漸膽大,又不耐穴中狂風玄霜之苦,便在上面行法祭煉,致被二女先後發覺。吳文琪比英男修道年久,頗有經歷,看出妖幡煉成,是個大害。又由側面隱身飛來,見狀更不尋思,左手一指仙劍,朝妖幡上飛去,右手猛發太乙神雷。等到妖人警覺,已是無及。幡懸穴上,吃劍一絞,當時粉碎,妖人卻未受傷。緊跟著,吳文琪將雷火金光似暴雨一般打去。妖人將最重要主幡失去,方在急怒交加,想要迎敵,英男也已現身,手指南明離火劍,化為一道朱虹,電掣飛出。二女也忙見面,聯合一氣。妖幡一破,幡上所攝風母也全復原,化為滾滾狂風,重又歸穴。英男南明離火劍最具威力,妖人還未施為,一道朱虹已經上身,持幡妖人先被腰斬。另一妖人見勢不佳,縱起妖光便逃。英男本來謹慎,這時因見妖人邪法有限,忽然膽大起來。

想起前在峨眉,師長同門曾說月兒島火海藏有連山大師好些奇珍,關係重要。白、朱二老連去數次,雖然取走不少,最後一次更將守洞石人斬斷,法寶全數取走。但下山時聽師父口氣,好似門人還有島上之行,內中法寶藏珍也未取盡;又聽妖人之言,島上還有七面妖幡,萬一所說陰謀成功,豈非異日大害?本來就想追去,耳聽文琪身後急呼:

"餘師妹,此是八反教下妖人,不可放他逃走。我須封閉風穴,不能同行。你那離火劍是他剋星,但追無妨。"

英男聞得傳聲,人已飛起,再聽這等說法,自然窮迫不捨。妖人飛遁本快,因同黨被殺,恨極仇敵,回顧英男追來,不時在前現身引逗,意欲將英男引往月兒島,用邪法誘入火海之中燒死報仇。英男更是急怒,連追了一日夜,也不知追出多遠,看出妖人志在誘敵,也未放在心上。料定是往月兒島,所去方向也對,不特不肯停止,除害之心反而更切。正急追問,忽見大海茫茫,無邊無岸,腳底波浪滔天,魚龍隱現,勢甚險惡。

又追了一陣,遙望最前四面愁雲低壓中,由海上衝起一根大火柱,濃煙滾滾,直上天半,把當地天空全映成了暗赤顏色,上空暗雲也被衝開了一個大洞。定睛一看,前面現出一座荒島,上有火山,那火柱直由島中心火山口內噴出。妖人已往島上飛去,忙即加急前迫,晃眼追近。那根撐天火柱帶同千丈濃煙,突似驚虹飛墮,直落下去,現出全島。等飛到島上,妖人已無蹤影。為防逃遁,暗將新學的太清玄門禁制施展出來,先將全島暗中罩住,然後降落。到地一看,這島自經上次嵩山二老帶了金須奴未次取寶,發生過一次地震,已不是平日所說的原形。四面斷崖零落,宛如一個極大的破盆,中現一個數十丈方圓的大火口,濃煙剛往下落。環島波濤洶湧,駭浪如山,暗霧蒸騰,溼雲若幕,風卻靜得一點都沒有。島上滿地都是熔石漿汁所積的怪石,殘沙滿地,色紅如火,硫磺之氣,聞之慾嘔。全島更無一個生物,端的炎熱荒涼,無異地獄。運用慧目查看,並無異兆。因無妖黨來迎,也未見有別的動靜。膽子越大,以為妖人巢穴就在島上,不知藏身何處。烈火濃煙已經歸穴,想起昔年所聞,欲往火口內連山大師藏珍之所瞻拜遺容,求取藏珍,以冀不虛此行。到了穴口,又因妖人未除,妖幡不知藏在何處,曾聽說過月兒島火山的厲害,不敢冒失,欲下又止。準備尋到妖人,破了邪法,再人火口覓取藏珍。

以前惦記英瓊,時常拜觀仙柬,終無字跡出現,竟忘取看,便在島上窮搜。哪知妖人已與穴中怪人火無害勾結,人已隱在火口之內,等其人阱。

英男查聽全島毫無跡兆,最後想到妖人一到,立時火止煙消,斷定妖人藏在下面。

孤身深入,不免謹慎,幾次想下,不敢冒失。後想妖人法力如高,經此半日早已發動。

為求萬全,何不隱身而下,相機行事?主意打定,便將法寶、飛劍準備停當,隱身往火穴中降落。那火穴深達數百丈,自經地震之後,形勢已變,到處滿是沸漿熔石。連山大師藏珍的洞府,石門已經緊閉。英男見下面仍無妖邪跡兆。大師為本山第一代開山三師祖之一,法力無邊,不可思議。雖聽妖人說過,內裡不時仍發濃煙烈火,猛惡非常,危機四伏,人不能近。但自己身為本門弟子,既有機緣來此,決可無事。於是便放了心,一心取寶,竟把洞中所困妖人忘卻,便朝洞門下拜,通誠默祝道:"弟子餘英男追一妖邪到此,遍尋不見,才知仙府佳城,就在當地。敬乞大師祖深恩垂憐,准許弟子入內,瞻拜法身,並乞恩賜法寶,使弟子微未道行,以後仗以誅邪行道,為本門發揚德威,感恩不盡。"祝罷起立,暗忖:"新近學會太清玄門禁制,不知能否開禁而入?"正待行法開門,那兩扇石大門忽然無故開放,徐徐往兩旁分開。料知先前祝告,大師顯靈,許其入內,不禁大喜,二次下拜,恭恭敬敬走了進去。入內一看,裡面乃是一座廣堂,石色如玉,昔年所聞四壁所留各種法寶痕影,均已無蹤。正面壁上卻現出大師遺容影子,羽衣星冠,丰神俊秀,望如大羅金仙,神態如活。知道大師雖不出現,既容瞻仰,可見有緣,斷定此行不虛,越發心喜。

英男第三次跪拜下去,正在通誠祝告,忽見滿洞金霞亂閃,驚惶四顧中,似見大師手指後左壁,朝她微笑,隨即金光彩霞一閃即隱。方想左壁也許藏有法寶之類,欲往觀看,正面洞壁忽然不見,中現一洞,內裡紅光奇亮,精芒射目。定睛一看,原來門內便是後洞,離地丈許,凌空懸著一個大火球,大約五丈。中有丈許空隙,內裡一個形如童嬰的紅人,通體精赤,安穩合目而坐。身困火球之中,上下四外都是烈火包圍,火中更雜有千萬絲其細如髮的七色光線,如暴雨飛芒,環身攢射,只是射離紅人兩三尺便即回收,毫光閃閃,閃爍不停。紅人似有警覺,面現怒容,但未睜眼說話。猛想起來時妖人之言,火中所困必是所說怪人火無害無疑。看情勢似為仙法所困,不能為害,也未管他,暗中戒備,由火球旁繞了過去。英男也是一時疏忽。下時身形已隱,仙法神妙,外人本看不出。因在入門之時發現大師遺容,又無別的異兆,為示誠敬,將隱身法撤去,不曾再用,致被紅人看出形跡。等到繞過火球,回頭一看,紅人身子也已掉轉,光線立發威力,精芒突盛,亂箭一般朝中心攢射上去。紅人好似禁受不住,面上立現痛苦悲憤之容。

等到坐定不動,隔了一會,才復原狀。

英男看出那是平日所聞大五行絕滅神光線,只不知怎會多了兩樣顏色?因知火中紅人身受禁制,不能為害,也就不去睬他。本打算繞行一週,再去左壁之上查看。剛由右面繞過,忽見左側有一神碑,上現"雙英並美,離合南明,以火濟火,玉汝於成"十六個朱書篆字,並有好些符篆。暗忖"雙英"、"南明"均與自己暗合,不禁狂喜,忙趕過去。剛到碑前,碑上便發奇光,再看上面,又現出兩行字跡。大意是說碑中藏有一件法寶,名為離合五雲圭,本是陰陽兩面,昔年連山大師只得到一面陰圭,仗以威震群魔,為連山著名四寶之一。此圭本是前古至寶,那面陽圭與另一件至寶歸化神音原藏在元江江心水眼金船以內,不曾出世,這面陽圭威力絕大,但是非將陰圭得到,兩儀合壁,再經仙法重煉一百零八日,不能發生靈效。陰圭因經大師苦心煉過,自具威力妙用。為此在成道以前,算準前因後果,將陰圭藏在神碑之內,等英男得到陽圭,數年之後親自來取,重用本門仙法煉過,便可由心運用。但是煉時必須縝密,能在地底更好。並且註明取寶收用之法。字跡甚小,隨看隨隱,看完便已不見。碑上一洞立發奇光,耳聽風雷之聲自碑中。才知大師特留至寶,等她來取。同時想起元江所得那塊如黑鐵的寶物和妙一夫人平日所示先機,才知那黑鐵便是陰圭。因聽碑中雷聲隆隆,越來越急,唯恐延誤,忙即謝恩,匆匆起立,如法施為。

先將陽圭取在手內,手掐太清訣印,向碑立定。再將南明離火劍化為一道朱虹,朝碑上所現朱痕輕輕落下。劍光到處,只聽霹靂一聲,神碑立分為二,一幢墨綠色的圭形寶光突然由內飛出。初現時高才三尺,精芒萬道,耀目難睜,當中裹著六七寸長一根圭形黑影,凌空直上。剛離碑頂,寶光大盛,其力奇大,劍光幾乎制它不住。附近熔石吃墨光稍微掃中,立時粉碎消滅,無影無蹤。英男見此寶威力大得出奇,不敢怠慢。同時又聽前面風火交嗚,全洞壁都在搖撼,當是應有文章。心想:"大師祖既留此寶與我,可見一切早已算定,無須害怕。"全神貫注在取寶上面,也未在意。一面指定劍光,以全力將神圭緊緊裹住;一面暗照仙示,用元江所得陽圭,左手掐訣,右手一揚,將陽圭朝墨光中打去。說也奇怪,就這晃眼之間,墨光已經暴長好幾丈,洞頂已被攻陷一洞,碎石下墜,紛落如雨,南明離火劍幾乎制它不住。誰知那麼一根暗無光華的黑鐵打到裡面,只聽噹的一聲,墨光突收,化為七寸長短一柄寶圭,停立空中。再用分光捉影之法一招,立即隨手飛來,那柄陽圭已經不見。英男仔細一看,原來陰圭和陽圭差不許多,只是較大,中有淺凹,彷彿正反兩面的古令符,陽圭正嵌其中,嚴絲合縫,成了一體。

合壁以後,連那陽圭也是寶光外映,精芒眩目,英男自是喜極。

英男回顧火球中所困紅人,見他雙目怒睜,註定自己,咬牙切齒,好似憤怒已極,無可奈何神氣。碑上只注此寶取用之法,對於所困紅人和前追妖邪一字未提。深知這大五行絕滅神光線的威力,人又謹慎,覺著法寶已經到手,師祖將此怪人困在這裡,不殺不放,必有原因,仍以省事為妙。但是碑上曾說,此寶需要重煉,才能由心運用,偏又註明收用之法甚詳,是何緣故?好在能發能收,荒島無人,又在地底,不怕傷害生靈,何不試它一試?一時好奇心盛,念頭微動,立即如法施為。滿擬和初收時一樣容易,何況南明離火劍可以將其圈住,不致有失。哪知仙機莫測,兩圭合壁以後,威力大增,再一出手,便比先前厲害得多。當初發時,側顧火中紅人,滿面驚惶,張口亂喊,但為火球所阻,聽不真切。手微一動,上下四外的光雨立即暴長亂射。紅人似吃不住,卻又萬分情急,無計可施。英男因自己名列三英,功力獨次,法寶又只幾件,平日想起便覺慚愧。一旦得此至寶奇珍,正在志滿意足之際,哪將紅人放在心上。只聽外洞風火之勢越發強烈,認定大師算就前因,預有安排,必無他害,只稍微心動了一下,仍舊如法施為。

剛照碑上所傳用法揚手發出神圭,猛覺出手時力大異常,疾逾電掣,虎口幾被震裂。同時眼前墨光暴長,精芒四射中,洞壁上下紛紛崩陷消溶,還在繼長增高,南明離火劍大有圈它不住之勢。寶光雖作墨綠色,但是奇亮無比,所到之處無堅不摧,如非應變神速,飛身縱避,另取法寶防身,遁向一旁,直非受傷不可。

英男大吃一驚,正以全力指揮劍光,如法回收,忽聽身後有人厲聲大喝道:"火道友無須氣憤,我已將八反神風發動,賤婢休想活命!"聲才入耳,前洞烈火紅光已隨著無量狂風潮湧而來,風火中更夾有千萬飛刀火劍,卻不見妖人影子。等到把話聽完,上下四外的洞壁已似雪山崩塌,帶著千丈塵沙,紛紛倒坍下來,立被困在裡面。那柄神圭已快收轉,微一疏神,重又暴長,威力更大,收它更難。一面還須應敵。萬分情急之下,因見上下四外均是烈火狂風包圍籠罩,知道此是後洞深處,相隔地面不下千丈,多高法力也難衝出。來路為火所斷,勢最猛惡,不敢冒險前衝,又恐至寶得而復失。驚惶忙亂中也未看清,便將身劍合一,本意先收神圭,再打出困主意。及至身與劍合,未等施為,忽看出那些烈火狂風挨近神圭寶光便被盪開,那困陷紅人的大火球也是如此。這高達百丈,大有數十丈方圓的後洞,已成火海,全洞已被烈火狂風、飛刀飛箭佈滿,只當中神圭和那火球所在之處,四外各有一圈空隙,風火刀箭挨近便即消滅。但那風火的聲勢越來越猛,宛如山崩海嘯一般,洞壁又在紛紛崩坍,全洞一齊搖撼,地面也似波濤起伏,彷彿就要地震陸沉光景。

英男驚魂乍定,心想:"妖人不見蹤影,本洞本是火山,如今火勢已被引發,加上邪風刀箭十分厲害,還不知有無其他陰謀埋伏。幸而所得法寶威力神妙,不曾受害。照此形勢,只能仗以防身御火,不能再收。似此相恃,何時是個了局?初來不知底細,萬一被妖人真將全島揭去,引發地火,如何能當?"正在愁急,心中默唸:"連山太師祖,速顯神通,助弟子誅邪脫困。"猛又想起:"情勢兇險,師父所賜仙柬今日未看,也許現出字跡。"心念一動,便將仙柬取出,暗中觀看,不禁大喜。原來仙柬說師命所辦要事,便指離合五雲圭而言。並說三英並秀,兩女一男,以後英男、英瓊一同行道,相得益彰。英男法寶雖較眾同門少,此寶煉成以後,卻具無上威力。不久還因此寶另有遇合,關係將來成就不少。但那紅人火無害暫時無須理他,此人不久也必脫困,來向英男尋仇。

如與相遇,不到時機,不可迎敵。到時自知,自有安排。所得神圭,殺氣最重,出必傷人,必須重煉,也由於此。妖人乃八反教中著名餘孽,必須除去。但其隱形神妙,又得火無害前在洞中被殺時遺留之寶防身,難於下手。看完柬帖,可將下山時所賜法寶禹王鑑朝東北角上照去,邪法立破,現出妖幡妖人,速用大乙神雷震碎妖幡。內中一面上繪風火刀箭的主幡,乃妖人本門至寶,必來搶護。只等妖幡由身側飛起,可冷不防連人帶神圭朝前衝去,妖人必死。再照大師傳授收了此寶,不問何處,一直上衝,立可脫險。

不過此寶威力特大,又是身劍合一,前半須要仗它開路攻山,脫出火圍,方可回收。誅邪以後,此寶有了反應,收時雖較容易,地火仍被引發,整座月兒島都將崩裂,沉人海眼之內。此時無論是何異景,不可留連回顧,速往中土飛回,立可無事。再隔二三年,便與英瓊相見,先後同往幻波池修煉,那時便可重煉神圭。底下還有幾句獎勉的話,英男看完,大喜心定,膽子更壯。

那妖人也是該死。自仗火無害所留法寶,連同自煉妖幡,發動風火之後,見敵人身劍合一,守在神圭寶光之中,一任全力施為,全無用處。不時又見火無害使用平日雙方所定眼色、手勢不住示意,怪其弄巧成拙。知道此人性如烈火,法力又高,雖然與己道路不同,但不久脫困,可以是一大助,極力傾心結納。未了見火無害怒目相視,頓生毒念,暗忖:"前數月費盡心力,冒險入洞,與之相見,對方始而意存輕視,置之不理。

後經同伴苦口勸說,卑禮相求,始允聯合,但須將妖幡煉成,助其取寶脫困,才肯下交。

雖乘日前每百年一次的神光減退之時,面談過一切,允將洞中遺留之寶借用,神情仍是強傲無比。身在困中,尚且如此,將來未必能如己意,去與正教中人為仇作對。今日偏又弄巧成拙,定必憤恨,縱不為仇,也難望其一黨。反正不妙,莫如乘此時機,連他帶仇敵一齊葬送。就算道書、五雲圭都不能到手,借用之寶總是我的。"心念一動,立即施為,英男也正下手,雙方恰好同時發動。妖人不現身,尚要破他隱形邪法,妖人事前再一大罵,英男惟恐一擊不中,聞聲先將禹王鑑取出,一道青紅二色形似坎離二卦的寶光衝破火層,由火海中照將過去。右手太乙神雷不等妖幡出現。先就連珠打出。妖人瞥見敵人手上突現出一面寶鏡,上有坎離二卦,射出一青一紅長短各四五道奇光,猛射過來,邪法立破。那七面妖幡本在邪法隱蔽之下,在火海中分立招展,邪法一破,也全出現,心方一驚,對方連珠霹靂已經打到,近側三面妖幡先被震碎,如非逃避得快,人也重傷。百忙中瞥見那面師傳主幡正在敵人身右,隨手可以破去,此寶一失,再煉休想。

情急萬分,頓忘利害,又恃飛遁神速,一縱妖光,忙搶過去,正待回收。英男還沒想到妖人會自尋死路,一聲清叱,連人帶寶一齊施為。手中靈訣一發,那神圭吃劍光和太清仙法強行制住,本就鬱怒待發,再經主人施為,威力立時暴長百倍。只見墨光精芒突然大盛,電一般朝前衝去。妖人見狀大驚,知道不妙,想逃無及,吃墨光射中,當時慘死。

英男因恐其元神逃走,又用神雷亂打。不料神圭威力太強,一經施為,上下國外一齊加增,一頭宛如撐天晶柱向上突伸,一頭便往地底衝去。四外寶光再一加強,四壁挨著便倒,連那火球也被蕩了好幾蕩,內中七色光線自然發生威力妙用,紅人又是受苦不小。英男百忙中見寶光如此強烈,晃眼便將後洞毀去了大半,地底又被寶光攻陷了一個大深坑,火中紅人又是那麼苦痛悲憤,心想:"此寶新得,妙用莫測,威力再加,一個制它不住,反而不美。而且師命原是誅邪即去,連回顧都不許,如何停留?"心念一動,立照預定行事,將手一指,連人帶寶一齊朝洞頂衝去。就這功成遲疑,微一停頓之間,地底烈火已被引發,由寶光攻陷的深坑中,一股濃煙激射出來,直射洞頂,晃眼由黑轉紅,化為百丈烈焰。又與常火不同,其紅如血,火力又大又猛,耳聽轟轟怒鳴,火穴隨即加大,靠近穴口的地面立即熔化,成為沸漿。火口越來越大,火勢越旺,略一回顧,洞頂火衝之處,也和地面一樣,著火便即消熔。沸漿熔汁宛如瀑布飛泉,四下噴射,映著火光,發出亮晶晶的異彩,壯麗無傳。

英男因仗神圭護身,已經衝破洞頂,超出火上。回顧下面,聲勢如此強烈猛惡,不由耳嗚目眩,心神驚悸,雖有仙柬預示,也甚膽寒。方想當地離上層不知多少丈,這等烈火,怪人怎會不死?猛覺腳底火頭上衝蕩之力其大無比,往上衝來,休想稍微遲延。

總算寶光神奇,不可思議,那麼堅厚的玉石洞頂,吃寶光一衝,只聽一連串轟轟隆隆之聲,所到之處,洞石直似殘雪遇上大火,挨著便即消滅,現出一個井形大洞,一直向上開去,連熔石沸漿都見不到一點。不多一會,便將那數百丈的地底攻穿,衝出島上。英男正忙著收回法寶,想要飛走,腳底來路火口一股烈火濃煙已激射上來,晃眼升高數百丈。同時先前下降的舊火口還有大股火煙狂噴出來。兩火口前後對立,直似兩根沖天火柱矗立島上,比起初來所見,猛惡十倍。地底異聲大作,宛如百萬天鼓驚霆發自地中,全島一齊搖撼。當地形勢險惡,本就霧暗雲愁,駭浪如山,再受烈火濃煙熱力鼓盪,越發驚濤群飛,海嘯大作。那一座月兒島,彷彿一葉孤舟飄行於茫茫大海,突遇颶風,浮沉起伏於萬丈洪濤之中,眼看就被海中惡浪捲去光景。

英男正待收寶回飛,猛瞥見神圭上面飛起一片銀霞,略閃不見,已經收到手內,忽生異兆,不知何故。心方驚疑,忽又聽圭上有人發話道:"孫兒大功告成,還不快走!

百里以內,不許回顧。"聽出是連山大師留音仙示,又記起仙柬現字,忙答:"孫兒遵命。"更不怠慢,一縱遁光,加急飛行,往來路飛去。行時身後銀霞隱而復現,似還有別的寶光彩霞圍在身後,那被烈火映成暗赤色的海水也改映成了金銀色,驚波萬丈,齊幻異彩,駭浪千重,盡閃霞輝,海天無涯,景更雄奇。奉命在先,不敢回顧。心想:

"地底烈火何等厲害,太師祖的法體正藏火穴之內,萬一為火所化,豈非憾事?何況火山崩裂,必將發生海嘯地震,這一帶海水全被煮沸,至少千里方圓之內,海中生靈決無倖免,自己偏又無此法力挽救災劫。太師祖命在百里以內不許停留回顧,必有原因。莫非仙機莫測,事前早有準備不成?"心中尋思,飛遁神速,不覺飛出百里以外。忍不住停身回顧,只見先前來處,滿空都是金光銀霞,將月兒島全部籠罩在內。宛如一口極大銀鍾,罩在茫茫黑海萬丈洪濤之上,直達海底。中有兩股烈火濃煙由頂透出,直射天心,空中愁雲慘霧被衝開了兩個大洞,火柱特高。遠望過去,上半好似無數彩絹裹著兩支奇大無比的紅燭,用盡目力,也看不出到底有多高。四邊雲霧也被映成了千萬層冰紈彩毅,料已直射九天高處。英男正眺望問,先前所見羽衣星冠,丰神秀朗的仙人,在一幢銀霞籠罩之下,懸空立在島上光鍾以內,手掐靈訣,用劍向那火柱連指。火勢越來越盛,突然連根拔起,朝空直上。大師將手一揚,發出兩片金光,將那離地而起的火柱底層托住。

緊跟著遠遠一聲雷震,鐘形銀光忽隱,連人帶火柱便同朝空飛起,一串霹靂之聲響過,便已無蹤。再看月兒島,已整個不見,海上波濤仍和初來時所見一樣。只天心高處略有兩道赤虹,由暗影中破霧衝去,刺空直上,晃眼高出重霄,幾非目力所及。英男至此才知連山大師對此災劫已早防到,特意假手後輩門人來此取寶,開一穴口。再由本身元神以極大神通,將這隱伏地底萬千年的烈火毒焰送往兩天交界之處,連同劫灰一齊化去。

法力之高,端的不可思議。師命不許停留,也未回首觀察那火無害的生死存亡,便自回飛。

英男到了東天目山,聽門人楚青琴說前山有一妖人時常經過,形跡可疑。李文衎也已傷愈回山,正在商議。原來那妖人正是七手夜叉龍飛,因聽妖徒歸報說,東天目山住有幾個峨眉女弟子,相貌極美,竟然上門生事。李、餘二女合力應敵,龍飛大敗而去,許久不曾再來。二女後遇徐祥鵝,說起龍飛來歷,又知祥鵝與之有殺師之仇。於是三人聯合一起,前往天台山連尋幾次,均未遇上。為防打草驚蛇,隱忍多時。這日徐祥鵝獨往天台山查探,二女忽接法牌傳聲,說與龍飛路遇,正在苦鬥,請即往助,立即趕去。

英男用南明離火劍連毀龍飛兩樣法寶,又被遁去。祥鵝志切師仇,不時仍往東天目山去訪二女,本意合力除害,屢被漏網,以為二女尚難除他,想再約兩個有力同門相助。走後不久,二女偶往仙霞嶺尋人,歸途文衎因事他去。英男回山聞報英瓊來訪,並在山頭收了一件異寶,正趕龍飛尋來,為英瓊、上官紅所敗,負傷逃去。英男立即跟蹤追趕,二女見面,恰好各人所持仙束全現字跡,準其幻波池同修,俱都大喜。英瓊因恐幻波池有事,作別先走。英男也想回去,與文衎師徒辭別,並帶新收愛徒楚青琴同行。

火無害原因元神逐漸凝鍊,成道在即,又算出那大五行絕滅神光線不久便失靈效,本在靜心耐守。後為二妖人所勸,意欲先期出困,致被英男尋來。不特多年想要的至寶被人奪去,又將地火引發,如非來人只顧取寶,不與為難,幾乎送命。就這樣,仍受了不少痛苦。最厲害的是大師早就算定月兒島他年崩發,必將引起一場大劫,特意算就前因,預為佈置,將那地火先分成好幾次發洩,最後再以本身元靈將其送往天空消滅。當火發時威力絕大,火無害人在火口以內,自然禁不住,身外又有神光包圍,不能逃脫。

事定之後,全島陸沉,海水倒灌而入,風浪稍大,火球受了水力衝蕩,神光便生反應,人也同受苦難。因而越發把英男恨入骨髓,剛一脫困,便尋了來。本意想往峨眉窺探,中途遇見昔年海外老友凌虛子崔海客問起前情,先用好言婉勸,不聽。後來又說:"峨眉鼎運方隆,萬去不得。你那對頭現在東天目山,不久便往幻波池聖姑伽因舊居修道,這幾人均頗難惹,必須留意。"火無害不知崔海客受了一音大師葉繽之託,特意將他引往幻波池,並激他將二女東天目山故居毀去,以防文衎師徒在彼勢孤,為妖邪所暗算。

聞言暴怒,立即尋去。到了東天目山,暗入洞中一看,人已不在,桌上放有英男留書,知道已往幻波池,怒不可遏,便用所煉太陽真火將全洞炸碎。總算司空蘭運氣還好,採藥他出,剛剛回來,發現一個紅人破禁入洞,知道厲害,藏在遠處窺探。正打不出主意,猛聽一聲大震,全洞已成粉碎,千百丈烈火紅光,驚沙碎石飛湧中,紅人已破空直上,一閃無蹤。洞府全毀,只得在附近另覓居處,等乃師回來,再作計較。不提。

火無害由當地趕到依還嶺,發現仇人在下,還同了兩個同伴,自是眼紅,便將所煉太陽真火發將出去,化為一片火海,將靜瓊谷籠罩在下。無如太乙五煙羅自經媖姆重煉之後,威力越發神妙,一任毒火猛攻,全無用處。火無害看出法寶神妙,又看出敵人功力甚深,想起崔海客之言,也頗驚心。無如事已至此,只好一拼,便以全力猛攻,想將全山煉化,以報前仇。易靜見上面火勢越盛,看出太陽真火厲害民因英男話未說完,方、元二人神態從容氣知必無害,也就聽之。回到谷中舊居洞內落座,先由英男說完取寶經過,元皓隨說來意。

原來方、元二人自從碧雲塘分手,隨了靈雲、輕雲、紫玲三女在外面行道。不久便同往紫雲宮,開建海中仙府,與宮中潛伏的散仙鬥了些日,最後雙方和解。散仙知道三女本是官中舊主人,也就不再相強,只將前破紫雲宮的神兵殘金要走多半。五女隨將獨角龍鮫收服,同在宮中修煉了好些時。又將門人金萍、龍力子、趙鐵娘等招去,傳以本門道法。方、元二人本有根底,又得枯竹老人和本門傳授,功力日高,不時也分頭出外行道。這日方、元二人和輕雲又來中土,在洪澤湖龜山遇見嚴人英與華山派四妖人苦鬥,三人上前助戰。剛將妖人殺死逐走,忽遇女仙楊瑾說起幻波池之事,形勢十分險惡,給了一封柬帖,命其來援。輕雲見楊瑾說時,先用佛光將當地罩住,似恐被人聽去光景,心方驚奇,身旁仙柬又忽發奇光。這類事最是少見,知關重大,忙向師門跪拜,通誠開看,空白柬忽現字跡。大意是說:幻波池日內有一異人火無害往犯,此人原稟丙火之精而生,天賦奇資,已經煉成火仙,得道多年。雖是旁門,性情剛烈,平素並不為惡。並與本門師祖連山大師有淵源,本人卻不知道。大師早就算明因果,已將他困人火海二百多年,火性尚未完全磨退。近始出困,來向英男尋仇,一開始無須理他。英男所得神圭,本須重煉一百零人日,始能隨心應用,無如有事,決來不及。此寶乃前古奇珍,威力大大。那面陽圭形似穿山甲,腹有十八隻九指利爪,便是制火無害之寶。因其煉時寶光強烈,上衝霄漢,易啟外人覬覦,以致到手多時,尚不能煉。目前恰是時機,又得楊瑾所賜芬陀大師靈符可以速成,勉強應用。看完仙示,輕雲、人英另外有事,不必同往。方、元二弟子,可拿了楊瑾所賜靈符、柬帖速飛依還嶺,傳示易、餘二女,由易靜先率眾人在靜瓊谷中防守,依言行事。英男獨往幻波池後宮重地,煉那神圭,仗著靈符之力與地底隱蔽,寶氣不至外露。用太清仙法加功重煉,約有五十五日便可成功,可以勉強運用。

將來尚有一強仇大敵,須仗此寶禦敵除害,屆時再行重煉。別的機宜,均由方、元二人臨時告知,不能預洩。

易靜、英男聞言大喜,立即如命行事。略為敘談,易靜便帶英男隱身先往幻波池,見過華、李諸人,由英男設壇煉寶,易靜再回靜瓊谷防守待機。仙法神妙,來去無蹤,火無害毫未看出,連用火攻,一晃八日,見下面始終被那一層五色淡煙護住,端的連草也未燒焦一根。先是急怒交加,越想越恨,暗忖:"我這太陽真火何等厲害,任你法寶如何神奇,早晚連人帶山化成灰燼。"後見煉了多日毫無動靜,忽然想起:"被困近三百年,以前又在極海潛修,中土之事不知詳情。聽崔海客說,峨眉派出了許多後起之秀,比起昔年長眉真人在時聲勢還要強盛,今日一見果然不虛。敵人退時並無敗意,尤其大荒枯竹老人的青靈箭又是真火剋星。自己雖在火海被困,苦煉多年,真火威力極大。出困時又將地底殘餘的毒焰全數收來,按照連山大師所留坎離神經苦煉,功力越高,不畏此箭。對方並不知道底細,既有法力,怎不出戰?不是另有大援,便是別有制勝之策。

門人如此,師長可知。自己前困火海,受盡苦難,好容易才得脫身,對方師長又是連山、長眉一脈真傳,莫要弄巧成拙,仇報不成,反中敵人圈套。雖說煉就元神玄功變化,到底可慮,不能不防。"火無害方在心虛,猛又想起那離合五雲圭關係自己成敗太大,如能得到,本身真火便能化煉精純,大小分合,由心運用,可以細如毫芒,不致一發不可收拾,波及無辜,造那無心之孽,累及將來功行。更可將那真火煉成丹元,早成正果。

於是重又激怒,猛力進攻起來。似這樣舉棋不定,不覺過了多日。幾次施展玄功變化,化為一道尺許長的烈焰,混在火中,打算乘隙暗入谷中,猛發烈火,裡外夾攻,但均為寶網所阻,無隙可乘。易靜奉有機宜,又將谷口禁制故意變動隱現。火無害素看出谷中還設有太清禁制和乙木仙遁,青霞萬道,神木如林,風雷殷殷,隨時隱現,情知厲害。

暗忖:"聖姑五行仙遁,敵人已能全部應用,神妙無窮。休看木能生火,能長自己威力,如是先後天互相化生,難免不為所制。"越想越可疑,就此退走,心又不甘。

這日火無害正用烈火加緊攻打,忽見一道人飛來,正是老友崔海客,見面便說:

"峨眉勢盛道高,神圭本是連山大師留與餘英男之物。道友既非此寶不能成道,海外仇敵又多。最厲害的便是那九烈神君夫婦,聽說道友出困,已在合謀,想要報復前仇。你一人勢孤,如何能敵?依我之見,不如就拜在對方門下,不特此寶可為你用,並還得益不少,更不畏仇人夾攻。再不,索性與這班妖邪聯合一氣,也可苟全一時。憑你一人,決非峨眉對手,似此孤立,必定自誤。"連將帶激,語氣甚巧。火無害素性剛強,竟被激怒,負氣說道:"先母遺命,說我身具惡質,務要勉為正人。因此雖以旁門成道,向不與群邪交往,以前遭忌也由於此。火海脫困前,幾為兩妖人所動,與之聯合,至今悔恨。以後不特寧死不與妖人一黨,只要敢犯我,必與一拼。至於拜師一層,休說後生無名賤婢,不配做我師父,況又是我仇敵,豈非笑話?就她法寶神妙,我也必以全力再接再勵,不將神圭得回不止。任她人多勢眾,料難傷我,怕她何來?"海客笑道:"道友息怒,我實好心。休看對方年輕,已得玄門正宗傳授,拜她為師,有何辱沒?何況對方取才甚嚴,還未必肯收呢。人各有志,難於相強。我知道友獨斷獨行,向不容人忠告,不過日內如有左道中人來此侵犯,你意如何?"火無害以前曾因樹敵大多,受海客解圍之德,生平只此至交。卻不知海客受人之託而來,故意誘激,語有深意。氣憤頭上,不暇思索,脫口答道:"當我勝敗未分以前,不問來人是何用意,只要伸手,哪怕同向賤婢作對,也無異我的仇敵。我也知你恐我情急勢窮,去與妖邪聯合,故意激將。但我生平言出必踐,放心好了。"崔海客知他中計,便不再說,略為勸勉幾句,隨即別去。

這時己是五十天過去,火無害見持久無功,下面敵人索性把谷口禁制撤去,現出內景,笑語之聲,隱隱傳來。方、元二人性又滑稽,更指著上面笑罵不已,說:"餘師姊正煉神圭,到日便要取你狗命!"語極刻毒。火無害恨到極處,忽想起幻波池乃敵人巢穴,恨不能一齊毀滅。一發狠,便將那丈許大一團團的烈火,連珠也似朝下打去,整座依還嶺立時全成火山。同時又將輕不使用的太陽神針滿山亂放。此寶也是採用日華煉成,其細如針,發時一道亮若銀電的精光,所到之處,多麼堅固的山石,挨著便即攻陷成一大洞,威力極猛。本來此寶陰毒,奉有遺命。不許妄用。火無害這時憤極出手,心想不論何處,攻破一洞,立可穿山人內,奪寶報仇。哪知寶網神妙,一經對敵,便生靈效,並且隱現無常,無論飛往何處下手,均有五色淡煙護住,仍攻不進。

火無害正急得無計可施,忽又想起那火經上又曾載明神圭的妙用,好似一落敵手,便為所制,敵人所說必是真情。正在滿山飛舞,怒火頭上,忽見一道純青色的長虹帶著極強烈的破空之聲電射而來,晃眼臨近,現出一個相貌醜惡的矮胖妖道,見面便厲聲喝道:"何方道友,快些收手。敵人有太乙五煙羅防護,決難攻進,待我下手。"話未說完,火無害已經犯了本來惡性,正在眼紅之際,一聽來人詞色狂傲,又看出是左道中人,想起海客之言,不由怒火上撞,天性暴烈,也沒問來歷姓名,接口大喝:"我得道千年,向不許人干涉我的事。事有先後,敵人就在下面,你有法力只管施為,問我做什?"來人正是日前受傷,被沙紅燕、鄒勤救走的伍常山,也是一個猛惡任性的人。來時發現依還嶺上有一小紅人滿空飛舞,手發烈火,朝下亂打,因懷盛怒而來,又恃攻山法寶厲害,急於收攻,冒失上前,沒問對方來歷,便喝停手。不料遇見對頭,聞言大怒。又以素性狂傲,不願輸口,說為太陽真火所阻,不能下手的話。當時暴怒,口喝:"鼠輩無知,敢於口出不遜!"揚手一道青色刀光,發了出去。火無害法力本高,更有天賦奇能,動作神速。先前只為易靜等所用法寶恰到好處,才落下風。一見伍常山,心早厭惡,揚手先是一團烈火,緊跟著一聲長嘯,飛身而起。因憤來人神態可惡,又將太陽神針暗發出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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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57: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八回 烈火彌天 神圭擒異士 飆輪舞電 飛劍斬妖人

話說伍常山不知對方便是在月兒島脫困的火精,加以背運當頭,那麼高法力的人,因為師門至寶落神坊被仇敵收去,又吃大虧,雖將傷他的米、劉二矮殺死,偏被人將元神救走,仇人就此超劫,反而轉禍為福,又為同黨譏笑。滿腹怨氣,怒極如狂,一時疏忽,以為所用飛刀厲害,自己又擅玄功變化,沒想到對方乃是元神煉成,飛刀所不能傷。

見刀光如電,已經上身,敵人好似躲不及的神氣。一面敵那烈火,還想運用元神攝取敵人生魂時,忽見刀光已將敵人圍住,繞身而過,斬為兩段,化為一幢紅影飛起。百忙中看出底細,伍常山方覺不妙,紅影已迎面撲來。正待抵禦,忽聽噝噝兩聲,腰間所佩葫蘆首先無故熔化。緊跟著,身後奇熱奇痛,未容轉念,便已身死。元神剛飛起想逃,忽然滿空上下俱是烈火,包圍上來。眼看危急萬分,連元神也難保全,猛瞥見一道寒光,宛如飛星電射,直投火中。未及看清來人是誰,便被一片冷雲裹住,衝煙冒火而起,往回路逃去。

原來火無害正動手間,覺出飛刀厲害,又見敵人腰間葫蘆作六角形,猛地想起一人,暗道:"不好!"假裝驚慌,把太陽真火暗布空中,再把那大小由心,其細如髮的太陽神針發出七根,等將敵人四面罩住,再行施為,前後夾攻。伍常山竟未警覺,腰間葫蘆首先斷送,背上又中了兩神針。因為上來驕敵,未及防禦,對方出手極快,又是先將寶光隱去,前後夾攻,等到發現所借至寶為敵所毀,驚惶失措,急怒攻心,想要防禦,已是無及。火無害本想將他元神一起煉化,忽來救星,看出來人寒光冷雲不是尋常,暗道:

"不好!"已被妖魂逃去。方想今日又樹強敵,忽聽身後有一女子聲音笑罵:"無知妖孽!竟敢將老怪丌南公的門人殺死,並將水母宮的奇珍地寒鑽毀去。還不快些投降我餘師姊,作個徒弟,真想形神俱滅麼?"回頭一看,正是前遇男女幼童方瑛、元皓,不禁大怒,知道烈火無功,便將太陽神針明暗打去。哪知二人早得高明指教,又在下面看明虛實,故意來此誘敵,收那六十四根太陽針。說完,便在青靈箭冷光護身之下,穿火逃去,一針也未上身。

火無害好容易盼來兩個敵人,又是不戰而退,怒火難遏,忙即追去。本來是想隨著敵人,跟蹤追入,不料敵人只在火海中環山飛馳,並不下降。並還邊逃邊說,彷彿不該輕敵出門,如被迫上,難保不乘隙侵入,如何是好?語聲雖低,隱約可聞,好似心意被他看破,神情十分慌亂。經此一來,自然更加不捨。追了一陣,幾次追離地面,眼看彩煙飛動,敵人似想穿網而下,均因自己追得太急,重又停止。火無害心想:"神針本與心靈相連,只要能乘隙人內,便有成功之望。追得太急,反而無用。"便把六十四根神針一齊準備,待機而發。後來追到一處,下面便是山凹,敵人似因相隔已遠,忽然穿網而下。火無害忙將飛針全數發出,滿擬針到下面必生威力,自己也可乘隙入內,哪知有如石投大海,毫無反應。方在驚疑,待要回收,已被寶網隔斷,最奇的是連點形跡俱無。

正在情急無計,猛瞥見方、元二人穿網而出,同時神針在下面也有了感應,只是收它不回。敵人不知何故,又行飛出,神態慌張。出口近在腳底,不顧追敵,忙往彩煙之中衝下。那地方初看本是一個山凹,彩煙緊貼地上,剛隨敵人上升之勢分合飛揚,還未復原,火無害容容易易便衝了下去。待將真火發出,上下夾攻,猛覺眼前一花,青光耀眼,無數成排大木影子發出萬道青霞,四方八面潮湧而來。再看形勢大變,人已落向靜瓊谷中,陷身太乙大陣內。知落埋伏,先覺木能生火,方想一試,未等施為,那青光閃閃的千萬根大木,互相摩擦激盪,忽發烈焰。火無害心中大喜,忙將太陽真火發出助威,一片雷嗚之聲,丙火忽然化生戊土,萬丈黃沙,夾著無量大小戊土神雷,八面打到,威力猛惡,從所未見,太陽真火竟被擋住。才知敵人五行仙遁果是先後天正反應用,如其五行合運,如何能當?幸是煉就元神,精於玄功變化,否則直無生理。敵人又未再見一個,料是厲害,盛氣一餒,忙運玄功,化為一條紅影。

火無害正要衝出陣去,身上一輕,光華塵沙忽然全隱,現出一片空地。對面一座山洞,洞前立著幾個少年男女,仇人餘英男也在其內,與一未見過的少女並肩而立,旁一猿形怪人隨侍。少女手指自己喝罵道:"你這無知火精,還不投降!你已身陷五行仙遁之內,因憐你千年修為,不是容易,金、水二遁不曾施為。再要不知好歹,你師父已將神圭煉成,你就吃大苦了。"火無害仇人見面,早就眼紅,不等說完,便將太陽真火朝前打去。哪知還未近身,便似被什東西吸去,消滅無蹤。怒極前衝,想要拼命,不知怎的,相去數丈,竟衝不上前。看出敵人精幹五行大挪移仙遁,方始有些驚惶。忽聽英男對少女說道:"瓊姊,這廝如此兇橫,我不希罕收什徒弟,將他形神消滅,免留後害吧。"話才出口,一條形似穿山甲,旁有十八條九指怪爪的墨綠色精光已由敵人手中飛出,突然暴長。剛看出是月兒島所見那面陽圭,只是與初見那幢圭形墨光形態不同,宛如一個成形精怪。才一出現,便覺來勢雖然不猛,吸力卻絕大。方想閃避,身上一緊,已被那十八隻形似怪爪的光影連身抱住。一任施展玄功,想要逃遁,無如身被極大潛力吸緊,休想逃脫。稍一掙扎,墨光便射出萬道精芒,環身亂刺,痛苦非常,和月兒島火球中所受絕滅神光竟差不多。才知厲害,急得破口亂罵。

英男怒喝:"你這業障!不教你嚐點厲害,也難悔過。"隨說把手一揚,那面陰圭也便放出,又是一幢圭形墨光,發出轟轟雷電之聲,迎面飛來,那面陽圭便往前迎去。

火無害看過坎離神經,識得此寶威力,陰陽二圭只要合壁,就是元神煉成,遲早也被消滅。心方一驚,兩圭相對,陰圭凹槽中墨色精光已直罩過來,當時元氣消爍,痛楚更甚。

但又不甘心輸口屈服,正在膽寒,忽聽旁立少女笑道:"師妹,這廝火性尚未磨盡,何必與他一般見識?"隨說,揚手發出一團慧光,正照在陰陽二圭之中。火無害身上立覺一輕,雖未脫困,痛苦已經減少十之八九。驚魂乍定,忽然想起得道千年,為一位小女子所制,重又暴怒。剛一發威想罵,不料那團慧光竟隨人心意發生反應,重又痛苦起來。

試把心氣壓平,痛苦立止。雖知對方法力高強,這兩件法寶尤為神妙,身已受制,無計可施,無如賦性剛烈,怒火難消。然而只一動氣,立受奇苦;氣平便止。似這樣時發時止,越是暴躁,所受越慘。沒奈何,只得強捺氣憤,靜心忍受。

易靜見他一言不發,先代眾人指名相告。然後笑道:"你休不知好歹。前殺妖人乃丌南公嫡傳妖徒,你當知道此人厲害;何況妖徒又與水母門人勾結,將他水宮至寶地寒鑽借來,被你毀去。你樹此兩個強敵,便有多高法力,也非對手。我本不難放你出去。

但是此舉無異送死。現雖被困,老怪素來驕狂自大,決不肯撿這現成。念你修為不易,暫留在此,如知悔過,拜在我餘師妹門下,以求正果,自是兩全其美;否則,念在無知冒犯,素無惡跡,等我們日內事完,也必將你放走。休看此時被困,實是助你脫難。只要你心平氣和,自知理短,這兩件法寶與寶主人心靈相合,妙用無窮,決不傷你。況有佛家慧光照去你的兇野之性,只有好處。聽否在你,你如不信,這裡不久有事,到時就知厲害了。"火無害聞言,猛想起丌南公果是神通廣大,決非其敵。先前分明已看出飛刀異樣,怎連姓名也未問,便下毒手?那水母雖然坐關多年,但她元神仍能出遊,門下兩女弟子法力頗高,所用法寶,多半是自己的剋星,將來狹路相逢,實是凶多吉少。回憶心驚,正在盤算,對面敵人已說笑走去。心想:"便照所說,也不屈服,看她到時肯放不肯?只不知滿空烈火收去也未?"抬頭一看,空中雲白天青,哪有絲毫火影。

原來到了五十多天上,英瓊、英男先後將法寶煉成,一同趕往谷中。方、元二人便與眾人密計,按照仙示,假手火無害把伍常山除去,破了攻山至寶地寒鑽,再由二人上去誘敵。易靜在下面主持五行仙陣,先收去太陽神針,引使入伏。剛把火無害困住,五行未全合運,白髮龍女崔五姑忽令大弟子白水真人劉泉拿了五嶽錦雲兜、七寶紫晶瓶、雷澤神沙和一封柬帖飛來,告知易靜事變將發,遲恐無及,可速用神圭將火無害困住,兔為敵人所傷,並可藉此去激老怪。又由劉泉用所帶法寶,將空中太陽真火一齊收去,以備將來之用。易靜本想使火無害知道眾人年紀雖輕,法力卻高,欲令心悅誠服。聞言知道事在緊急,不能再延,忙即分頭行事。等將火無害擒住,癩姑已在上面傳聲相喚,便同飛去。劉泉也將太陽真火收完,恢復原狀。於是各按仙示,分別隱形埋伏,等候敵人到來。

剛停當不久,便聽遙天破空之聲甚是強烈。先是五道各色遁光橫空衝雲而來,晃眼飛墮,落在嶺上,現出三男二女。內中一個正是前在幻波池,為妖屍邪法所敗,勉逃殘生的金鬼仙子辛凌霄,同了紫清玉女沙紅燕。還有三人似是海外散仙一流,除一個面紅如火,身材高大,背插四柄烈焰叉,腰掛葫蘆,左肩上停著大小三個朱輪,一個套一個,火焰熊熊,不住閃滅,像是左道中人外,餘均不帶邪氣,相貌也頗古拙。剛到依還嶺落下,離地丈許,便不再降。先是紅面道人發話道:"幻波池中小狗男女,速出答話;否則,你們那太乙五煙羅只能對付別人,對我無用。再若藏頭不出,惹我性起,全山人物齊化劫灰,悔之晚矣!"另兩道人也同聲接口道:"我知你們不過仗了峨眉隱形之法,藏頭縮尾,其實並無用處。我二人乃西海火珠原琪琳宮主留駢和車青笠,這位便是火龍礁主龐化成。我三人均是得道千年,久居海外,量你們後生小輩也不知道。本來久已不來中土,不願管人閒事。只因沙、辛二位道友說起峨眉派自恃人多勢眾,目中無人,專一欺凌同道;幻波池前主人聖姑伽因所留法寶靈丹甚多,更有道書目錄,本是留贈有緣,你們全數攫為己有,不肯一毫公諸同道,並將仙府霸佔,夜郎自大;為此前來問罪。既然恃強,就該出來一分高下。如仗區區五煙羅就想保全全山,豈非做夢?休說龐道友的日月五星輪有顛倒乾坤之妙,萬丈高山,彈指立成菌粉;便我二人想破此寶,也非難事。

你們與其束手待斃,何如撤寶一拼,分個強存弱亡?如仍仗著洞中有五行仙遁,我們也可自行入內,看你們能有多高法力?我們如敗,自無話說;我們如勝,只要將原有藏珍和毒龍丸等靈藥、道書獻出,也可饒你們不死。"話未說完,龐化成二次接口喝道:

"二位道友,這班無知小狗男女,和他們有什話說?已然警告在先,料他們心貪膽小,欲仗五煙羅和原有五遁苟全一時,決不敢出頭對敵。只有用我日月五星輪將全山先行毀去,再破他們的五遁禁制便了。"

沙紅燕因是屢受重創,深知敵人得天獨厚,法力並非小可,更各有兩件至寶奇珍,不可輕視。自從日前一敗,事隔多日,敵人依舊聲色不動,太乙五煙羅也未撤去,分明暗有準備,決非怯敵。又還有幾個幫手未到,想等人到齊,合力進攻。而且留神查看,覺得淡煙籠罩之下,全山景物有些俱已隱去,斷定此行機密先洩,敵人不會不知厲害。

自己雖約有幾個好幫手,偏被對方兩個門人暗中趕來,用黑告幡將那最厲害的法寶毀去,有一人還受了暗算,連醫傷帶煉寶,延遲多日。伍常山又一怒而去,說向水宮二女借寶,並約相助,也無音訊。此時雖然幫手多了幾個,但照以前經歷,未必便有必勝之望。所幸防身法寶神妙非常,勝固可喜,敗亦無什大害。滿擬敵人必定約人相待,怎倒如此沉靜?沙紅燕越想越覺可疑,偏又查看不出一點跡兆。想起敵人隱形法甚高,莫要和對付伍常山一樣,突然發難,吃他暗虧。心中疑慮,未及開口。

龐化成是西海旁門散仙中有名人物,一向心驕志滿,這次原受沙紅燕的蠱惑,又對毒龍丸起了貪心,意欲捷足先登,故不等同黨到達,特意用飛光遁法搶在前面。因受前師遺誡,說師傳至寶日月五星輪顛山覆嶽,易如反掌,威力過大,一旦施用,必傷無數生靈,造孽大重,非到萬不得已,不可出手,傳時並命立誓,因此慎重。對於太乙五煙羅並未放在心上,一見對方置之不理,不禁大怒,一面厲聲喝罵,一面取出另一件法寶待要施為。忽聽有人笑道:"紅臉妖賊,亂叫什麼?"聲才入耳,還未聽真,猛覺眼前一花,叭叭兩聲,左右開弓,早各中了一個大嘴巴。龐化成當時被打得頭暈眼花,兩太陽穴火星亂迸,連牙都幾被打落。他在海外橫行多年,幾時吃過這麼大的虧?情急暴怒之下,耳聽一聲嬌叱,一道青光由身側電掣飛過,往左側射去,同時現出一個相貌醜怪的癲頭小女尼,不知用什方法打了自己兩下,剛往左側飛去,被沙紅燕在旁發現,用一道青霞將人罩住,手忙腳亂,正在光中掙扎。龐化成心中恨極,忙喝:"沙道友,且慢下手,待我將這小賊尼生擒回去,給她多受一點報應,然後處死。"隨說,便要往前抓人,青光忽收。猛又聽沙紅燕大喝:"道友留意!"底下話未聽完,當胸又中了一掌。

這一下打得更重,空有多年功力,竟會禁受不住,只覺五臟皆震,眼黑口甜,幾乎暈倒。

幸而辛、車二人看出不妙,忙各放出一幢青光,將龐化成罩住,暫保無事。一看小癲尼,只在第二次打人時身形略現,重又隱去。同來諸人俱都氣極,各用法寶防身,紛紛用飛劍朝前追去。無如敵人動作如電,隱現無常,儘管劍光、寶光虹飛電舞,向前夾攻,人已不知去向。

原來沙紅燕早就生疑,自在暗中戒備。只因所約三人,只車青笠一人是多年老友,留、龐二人俱是新交,又都驕狂自大。來時看出龐化成除貪得藏珍而外,並還垂涎自己的美色,暗中有氣。雖為報仇心盛,又是自己約來,不願他吃敵人的虧,比較卻冷淡得多。又想此人成名多年,既說大話,許有勝望,便對他不甚留意。正暗告辛、車二人,說敵人法寶厲害,隱形神妙,內一小癲尼更擅金剛神掌,須防暗算。癩姑已打了龐化成兩嘴巴,往側遁去。沙紅燕忙飛起一片青光,將其罩住。忽想起敵人功力甚高,怎會不曾還手?定睛一看,果是幻影,忙即收回,喝令留意。龐化成又捱了一下重的,雖然激怒,敵人已隱,無可如何,心中恨極。沙紅燕見龐化成一張紅臉已氣成了紫色,二次又取法寶,厲聲咒罵,正待下手。經此一來,已看出他空負盛名,除法寶厲害還可一試外,功力不過如此。再想到來時竟敢調戲自己,不由勾動惡念。暗忖:"約此三人,僅為增加威勢,所重仍是另外兩個同黨,不料這廝如此狂謬。反正上來挫了銳氣,這太乙五煙羅料也未必能破。如想毀損全山,這廝又是畏首畏尾,好些顧忌。不如與敵人言明,照來時預計,稍微提前,往破五行仙遁,成功更好,否則索性借刀殺人,免得日後糾纏,併為峨眉樹敵,也是好的。"心念一動,沙紅燕忙喝:"龐道友且慢!你便將全山毀去,敵人深藏池底,仗著五行仙遁,仍可無事,何苦多傷生靈,違背令師遺命?我們人池一試如何?"說罷,轉向前面喝道:"易靜、李英瓊、癩姑,你們與我姊妹仇深恨重,有你無我。今日我已約了諸位道友,特意來此,見識所設五遁。是好的,可將法寶撤去,開放門戶,容我五人人內破法,免得龐道友用日月五星輪將全山化為劫灰,多傷生靈。"

話未說完,面前人影一晃,癩姑重又現身,並哈哈笑道:"本來我們既在此為本門開建仙府,便不怕人上門請教。你們來時若以禮求見,這紅臉賊怎會挨這三下冤枉打?

我小癲尼最講道理。這太乙五煙羅乃玄門至寶,並非因怕你們,用以防禦,這是我餘師妹想收徒弟,偶然放起。我見近來妖邪橫行,到處亂飛,我們照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天空不是私有之物,不好意思攔阻,又怕邪氣汙了本山草木。再說本山靈境仙域,上面蒙著一片五色輕煙,怪好看的,就懶得撤了。誰知你們會來?好好說話也罷,意如瘋狗一樣亂叫,怎能怪我生氣打他呢?本來想讓你們幹看著著急,不來睬你們,看看他那大小三個套狗圈,是什麼玩意?你這麼一說,怪可憐的,放你們進去無妨。只是一件,別人不相干,你那丌南公疼愛你好幾輩子,雖在他壽終以前,我們還不想傷你,但是仙遁神妙,萬一你自投死路,回去可對你那人說,這是你自己帶人上門生事,非送死不可,與我無干。他不要惱羞成怒,乘著我們師長休寧島赴宴未歸,自恃邪法,以大壓小。我們雖然不怕,他勝之不武,不勝為笑,把平日吐出來的口水又吞回去,卻丟了大人哩。"

龐化成見是仇人癲尼,分外眼紅,又聽話甚刻薄,幾次發怒想動手,均吃沙紅燕止住。

後來越聽越難堪,沙紅燕素來陰險沉著,也已氣極。但知敵人隱遁神速,更有穿山入地之能,太乙五煙羅似能分合由心,除照預計人池破禁,由內下手,或能成功外,對方有此寶防禦,急切問決攻不進,師門至寶落神坊尚且無用,何況別的。被敵人晾在外面,反更無趣,只得強忍氣憤,冷笑道:"賣弄口舌,有什用處?既敢放我們進去,勝敗存亡,各憑法力。我師父豈肯與你們這些無知鼠輩交手?你們不必害怕,只管現出門戶。"

癩姑笑道:"這是你說的,將來顧點臉皮,不要賴啊。"

沙、辛二女不知敵人早由華瑤崧暗中主持,上下均有佈置,並得有高明指教,只因援兵尚未趕到,特意借這太乙五煙羅將上下隔斷,分減敵勢,並將內中幾個極惡窮兇就此除去。辛凌霄心痛夫仇,滿腹悲憤。又以出身正教,當初一念之差,受此大害,其勢不能不與左道為伍。這類妖邪有什好人,見她美豔如仙,又是孤駕寡鵠,多半心生垂涎。

辛凌霄人甚堅貞,心雖憤恨,但又不能過於得罪,只能隱忍悶氣,在未發難以前,一味躲避。當日被沙紅燕約來,越想越恨,決計此行只要將毒龍丸到手,可備他年丈夫轉世成道之用,不問勝敗,也必兵解殉夫,所以始終冷冰冰地一言不發。這時因見敵人不住譏嘲,好似藉故延遲,心中生疑,忍不住喝道:"既然如此,何必多言?"癩姑笑答:

"你本好好一對神仙美眷,如今鬧得家敗人亡。雖因當初一念之差,到底今日來人以你最好。我把話說完,便請你人內,到了裡面,也決不存心難為你。不過五行仙遁今非昔比,你雖立志殉夫,不畏兵解,但是金宮威力甚大,反應極強,萬一不巧,連元神也難逃遁,你卻須格外留意呢。"

沙、辛二女還未答言,龐化成見敵人相貌醜怪,搖頭晃腦,肆口譏嘲,只管延宕,不由怒火上衝,大喝一聲,揚手便是亮晶晶各具一色的碗大精光,朝前打去,眼看暴長。

癩姑一晃不見,耳聽哈哈笑道:"紅臉賊,要找死麼?且把你一人留在上面,反正逃不了,倒看看你會鬧什把戲,能動我一草一木不能?"沙紅燕不知癩姑早有算計,見龐化成發難,方欲攔阻,敵人忽然不見。緊跟著眼前一花,耳聽發話,再看時人已落在幻波池下,快要到地。面前現出五座洞門,除南洞門未開外,其餘洞門大開。門前各立一人,倒有三人不曾見過。癩姑也已立在西洞門外含笑相待。才知敵人暗用五行大挪移法,乘著問答之際,冷不防撤寶,將人放了下來,並把龐化成一人留在上面,事前竟會毫無覺察。想不到數年之隔,會有這高法力。心方驚疑,耳聽破空之聲由遠而近,上空風雷大作,料是敵我雙方均有人來,深悔方才不該性急,致落敵人算中,照此情勢,決非佳兆。

事已至此,無法中止。好在預計也要人池,各人法寶神妙,早有準備。已經深入重地,只好一拼,並待後援。

癩姑獨立西洞門外,朝辛凌霄笑道:"我姊妹三人入居仙府以來,聖姑禁條已改,只要沾一點邪氣的人,入洞必死,形神皆滅。你不是那樣的人,元神或能保住。我知你持有專破庚金之寶,先給你引路,使你少吃點虧如何?"辛凌霄連聽對方道出心意,先頗驚疑。再一想到丈夫恩愛,為此而死,不禁憤極,怒吼一聲,揚手一道白光飛將過去。

癩姑也將屠龍刀化為一彎寒碧金光,敵住辛凌霄,並且笑道,"你莫著急,今天包管你稱心如意。如非成全你的心志,你並非對手,怎地不識抬舉?實不相瞞,我們真愛惜你。

休看毒龍丸就在裡面,你們明偷暗盜,誰也不能得去。等你夫妻轉世重來,準定各送一粒,放心好了。"辛凌霄聞言,心又一動。側顧沙、留、車三人,已由二女一男分頭迎敵,各往東、北、中三洞分頭追去。癩姑說完,也已退入西洞。辛凌霄情知事情艱難。

原定五人並攻一洞,到了裡面,後面援兵也已趕到,各仗專破五行的異寶奇珍,裡應外合。不料敵人法力之高,出於意外,五人同下,臨時忽把一人留在上面,分明預有成算無疑。方一延遲,耳聽癩姑在門內笑道:"辛仙子,你丈夫乃妖婦所害,與我們何干?

我對你實是憐愛,趁早抽身,不與群邪為伍,還來得及。只要轉念,我必送你回去。你一進門,就活不成了。"辛凌霄聞言,忽又想起丈夫慘死,悲憤填膺,咬牙切齒,把心一橫,往門內追去。不提。

當癩姑誘敵之際,龐化成法寶也已出手,猛瞥見前面輕煙閃動,敵人與四同伴略閃即隱,相隔竟在數十丈外。知被敵人暗用法力將人分開,只留自己一人在上,不禁愧憤交加,怒發如雷,一指寶光,正待追去,意欲衝煙而下。平日飛遁,本來神速,法力也高,哪知此時敵人比他更快。剛一飛起,就這不到一眨眼的工夫,滿山頭五色輕煙似海波一樣起伏飛揚,耳聽叭叭叭連串響處,突由對面飛來七團酒杯大的銀光,正打在七色精光之上,當時爆炸。頓時滿空彩芒銀星激射如雨,只閃得幾閃,便同消滅。自己多年苦煉成的北斗珠竟被毀去,心方一驚,面前已現出一個矮瘦奇醜,形若幼童的小道姑。

一時情急,便將左肩一搖,立有兩柄飛叉各帶著五股烈焰朝前飛去。那道姑正是女神嬰易靜,剛用飛劍敵住妖叉,便聽東南、西北破空之聲,隨有多人分頭趕到。龐化成看出西北方來人多是日前分手的同黨,還有幾個不認識的。這時覺出敵人果是厲害,銳氣已挫,自己肩上日月五星輪少時再要無效,事前曾誇大口,何顏見人?而新來諸人中,有兩個又是多年好友,氣方一壯,雙方已飛近嶺上,還未下落,便在空中動起手來。易靜見自己這面來人,乃是莊易、吳文琪、陸蓉波、楊鯉、廉紅藥、萬珍、鬱芳菏等七人。

原來林寒、莊易自從在漢陽得到諸葛警我指示,說群邪年內來犯幻波池,奉了媖姆密令,把朱文、申若蘭、雲紫綃三女送走之後,便照所說,在數月前便暗中趕來依還嶺附近高峰之上,由林寒主持,設下一處法壇,以為接應。起初為了事機縝密,一意準備,先不往幻波池見易、李諸人。所以當時連對朱文等三女均未明言,託故飛到幻波池東面高峰之上,尋到地方,擇一山洞棲身,先將諸葛警我轉交旗門取出,將第一道靈符發動。

等到當地設下禁制,方將柬帖取出觀看。林寒一見大驚,立即依言行事。準備停當,便在峰頭上眺望,迎接各地來援的男女同門。前兩月並無人來。只有廉紅藥因在南疆紅木嶺、碧雲塘兩地用修羅刀連傷左道妖邪,樹敵大多,先奉師命歸就鄭八姑,歷久無事,便放了心。加以頻年修為,功力日高,漸把前事忘卻。這日靜極思動,想起近來修為甚勤,外功立得大少,恐落人後,便和八姑說,想要出外修積。八姑知她暫時無礙,又知媖姆師徒對她憐愛,有事必往應援,化險為夷,稍微勸勉,也就聽之。

紅藥因和蓉波、朱文、英瓊、英男諸人交厚,意欲便中探看,並往東洞庭參見媖姆師徒並謝恩。哪知媖姆本是元神成道,近參上乘功果,飛昇在即,因有件俗家的事未了,不在山中。姜雪君又應採蔽大師之約,往雲南石虎山談禪未歸。紅藥打算先去東天目訪看英男,再轉幻波池。途遇嚴人英、徐祥鵝說起日前路遇英男,正往成都,於是想起玉清大師許久不見,意欲往訪,就便尋到英男,同往幻波池去,與易、李、癩姑三人敘闊。

不料趕到成都又撲了個空。本來要飛幻波池,忽遇醉道人門下韓松、林鶴二童,說起大咎山毒手摩什已經伏誅,當地產有佛棕仙果,無人採摘,自身法力不濟,未敢前往。紅藥便欲就便採些與幻波池帶去,別了二童,剛到大咎山,便遇上兩個妖人,一名裴懿,一名張則,均乃南疆所殺妖人死黨,懷仇已久,也採佛棕,無心相遇,便爭鬥起來小紅藥以為修羅刀專殺妖邪,不料二妖人淫惡刁狡非常,邪法陰毒,紅藥幾受暗算。幸而萬珍、鬱芳蕩奉了密令,往依還嶺助林、莊二人設壇佈陣,空中路遇,將二妖人殺死。紅藥已中邪法,救醒以後,鬱芳薄深知二妖人來歷,恐遇妖黨,偶看仙示,越發心驚。便不再往別處去,先期趕往依還嶺,令紅藥隨同林、莊二人一起,不可離開,等到幻波池事完,妖人之師如來,有眾人在,自可除害,否則也可尋上門去,永絕後患。萬、鬱二人原是護送雲紫絕,中途分手,按照崔五姑前說的話,來與林、莊二人會合,於是便同留下,每日演習仙陣,分班輪值。到十日前,吳文琪、陸蓉波、楊鯉也先後來到。

這時依還嶺早在火無害百丈烈火籠罩之下,如非林寒持重,眾人早已往援。後見火無害被擒,又有五個敵人飛到,雖然不知詳情,既用太乙五煙羅防禦敵人,歷久不撤,可知厲害,本就躍躍欲試。林寒壇上有一片法光,乃媖姆所傳仙法妙用,視千里內外人物的往來形聲,猶如對面,這時忽然發現西北方飛來十數道遁光,均是左道妖邪,知欲夾攻幻波池而來。眾人原因諸長老仙示,均說易、李諸人人少勢孤,尤其五行仙遁必須有人分別主持,全要飛往應援。林寒知道時機已到,不過還有好些人未到,並要接應傷敗的人,便令莊易照著日前密計,率眾前往,自己留守。眾人剛到嶺上,群邪也已飛臨,便在空中鬥將起來。

易靜見那來敵大多是相貌兇惡,神情詭異。內有五個身材矮胖,相貌獰惡,各穿著一身黑衣,道童打扮的妖人,裝束神情全差不多。背上各有一個妖幡,肩頭上各釘著二根黑光閃閃的妖釘,手持一柄兩面出鋒的鋸齒刀,滿身都是黑氣籠罩,頗似傳說中的查山五鬼弟兄。知他們黑狗釘出名厲害,妖師乃火法真人黃猛的師兄吼天王童斯,最是護犢,邪法又高。即此五人,已非弱者。另外還有兩個身材高大,形如巨靈的妖人,也是同胞弟兄,各恃一杵,腰問法寶囊甚大,好似藏有不少東西。這夥妖人,上次峨眉開府均未見過,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何況還有兩個大強敵未到,故易靜惟恐眾同門萬一有失。而對手之一龐化成,邪法還在其次,最厲害的是那日月五星輪,如不能破,便須防他狗急跳牆,改由山外攻打,地底開路入內,大乙五煙羅卻只能防備上面和全山四外。

此輪乃左道中的有名異寶,一旦制它不住,近山生靈必要遭殃,並還毀損附近風景。再者依還嶺地域廣大,敵人眾多,此時雖未到齊,已不下二十來人。萬一敵人知道五煙羅的底細,四方八面一起進攻,稍微運用失當,必由山外攻入,本山美景必有損毀。自己這麵人數又少,如何照顧得來?易靜忙用傳聲告知莊易等七人,令其留意。同時暗中通知癩姑,將先前的四敵人引入洞中以後速急出場。好在對於辛凌霄,本心不願傷她,不妨寬她一步。正說之間,空中妖人已死傷了幾個。原來易靜因時機未到,知道敵人日月五星輪雖極厲害,用時卻須準備,上來便以全力進攻,法寶、飛劍紛紛放出。龐化成不料敵人這等厲害,忙用法寶分頭迎敵,仗著飛遁神速,先前又吃過大虧,不再輕敵,雖被逼得手忙腳亂,空自痛恨,無暇施為,可是易靜急切間也傷他不了。

英瓊、英男本來奉命在靜瓊谷待機,等候屠霸等敵人到來,再行出戰。不料眾妖邪大舉來犯,人數甚多,邪法又強,只好提前出手。莊易等七人如非易靜傳聲,鬥時不求有功,先求無過,上來便用法寶、飛劍護身,吳文琪、鬱芳茜幾為邪法所傷。只有萬珍所用三花神梭威力神妙,出手便是金、紅、白三色奇光交織如梭,環繞全身。每遇邪法異寶來攻,前面便有金花爆散,飛射出千萬點銀雨金星,在妖光邪霧之中往來衝突。雖也時常遇阻,卻比較佔上風,敵人拿她也無可奈何。還有廉紅藥,在飛劍護身之下發出二十七口修羅刀,也是滿空飛舞,所到之處,除查山五鬼和那兩個大漢能夠抵擋而外,餘者全都紛紛逃避。無如下餘五同門卻是僅能自保,難於還攻。尤其是敵人先就來了十六個,後來的還不算,連沙紅燕這一起,先後竟達三十一人之多。也是幻波池諸人該有這場險難。龐化成本身法力還在其次,那日月五星輪本是前古奇珍,被乃師得去,重又苦煉多年,越發厲害。英瓊開頭如與易靜夾攻,殺死妖人原是易事。只因生性疾惡,最護同門,一見敵勢太盛,以為易靜決不妨事,並未上前。也未等到發令,便朝空中飛去。

英男自和英瓊一路,相繼飛起。空中群邪正在耀武揚威,紛紛喝罵,不料來了兩個殺星,紫郢劍與南明離火劍都是仙府奇珍,況又加上英瓊的青靈髓與佛門定珠,威力更是神奇。

內中查山五鬼先用飛刀對敵,看出敵人用仙劍、法寶防身,難於侵害,便將黑狗釘發將出去。那黑狗釘出手便帶著雷鳴犬吠之聲,外層是道黑光,內裡卻裹著一根暗赤色的釘形紅影,為邪教中最陰毒的法寶。不特中人必死,而且黑光中所發出來的血色火花細如牛毛,得隙即入,尤為厲害,沾上便無幸理,專門汙穢法寶、飛劍。五鬼因是素性刁狡,本對藏珍存有貪念而來。後見人數甚多,那兩個大漢又是西海黃魚島有名的巨靈神君商弘、商壯,原是土木島主商梧孽子,因犯大惡,被禁在黃魚島上已有多年,新近才得脫出,被沙紅燕約來。這兩人法寶最多,五鬼恐顯不出自己。本還不打算用黑狗釘出鬥,因見敵人雖然勢弱,但都防身有寶,無一能傷。內有兩少女更是難鬥,一個不巧,就許被修羅刀所傷,方始施展出來。這原是瞬息問事,雙方恰好同時發動,五根妖釘剛一出現,二女仙劍一紫一紅,已如驚天長虹電射而來,剛一接觸,妖光先被雙劍絞散多半。五鬼把此寶珍如性命,不禁大驚,總算收勢階快,不曾斬斷。

廉紅藥因和二女至好,一見出鬥,心中大喜,連忙趕去,恰值五鬼收釘旁遁。另兩妖人因見萬珍法寶神奇,欲加暗算,乘著混戰之際,退到一旁,將邪法準備停當。正打算冷不防驟起發難,一眼瞥見李、餘二女由光網下衝煙而起,因都久居海外,不知峨眉派的厲害,雖見劍光強烈,依然自恃邪法,以為查山五鬼黑狗釘決不至於敗。見二女美貌如仙,竟生妄想,意欲抽身下手,將人迷倒,擒回山去。不料死星照命,他們的邪法剛一發動,紅藥突然飛來。英瓊正待追敵,忽見斜刺裡兩幢黃光,光中兩個妖人,一高一矮,各持一面形如魚頭的法寶,口眼各噴黑氣,腰間魚皮袋內各有一股白煙,蓬蓬勃勃向外激射。又見紅藥由側飛來,邪煙腥穢,料非尋常,恐其中邪受傷,便將定珠放出。

二妖人見敵人發出一團佛家慧光,祥霞瀲灩,流輝四射,才一出現,邪煙立被消滅,知道不妙,忙即回收。紅藥也聽易靜傳聲,令其留神邪法,防身要緊。一見慧光朗照,邪法將破,更不怠慢,一指修羅刀,電掣飛出。二妖人剛想起此是左道剋星修羅刀,想要逃遁,已是無及,吃那二十六道寒碧刀光將全身裹住,只一絞,便成粉碎。英瓊百忙中瞥見妖人已死,所用魚頭形法寶尚在狂噴邪煙,惟恐妖魂逃遁,忙指慧光照將過去,揚手又一大乙神雷,霹靂聲中,慧光、雷火夾攻之下,已經消滅無蹤。

英瓊見敵人越來越多,知紅藥性雖溫柔,遇敵時卻極膽大貪功,素無機心,此時滿空均是敵人邪法、異寶縱橫飛舞,光焰四射,邪霧橫飛,恐其無心受害,忙與會合,同在慧光護身之下,合力應敵。至交姊妹,久別重逢,紅藥對英瓊最是親熱,相見驚喜,免不得說了兩句。就這匆匆問答,轉瞬之間,眾妖人見同黨敗逃,傷亡了好幾個,全部大怒,各以全力施為,夾攻上來。英瓊見眾同門除癩姑身與刀合,滿空縱橫飛舞,正追五鬼,眾妖人擋她不住而外,只萬珍能仗法寶之力抵禦群邪,未分勝負。下餘五同門已為群邪所困,各仗法寶防身,僅能自保。不禁情急,便率餘、廉二女向莊易等五同門趕去。三女所用刀劍,全是仙府奇珍,眾妖人如何能敵?只見丈許大的一團慧光,帶著紅、紫兩道長虹,二十七道寒碧刀光,滿山電舞虹飛,所到之處,任何邪法異寶全都無用,不是霧散煙消,妖氛盡掃,便是光消人死,形神皆滅。三女又將大乙神雷向外連珠亂打。

莊易等受敵圍困,見雙英數年不見,競有偌大威力,全都驚喜交集,出於意外,也各將大乙神雷由防身寶光中向外亂打,八人晃眼會合一起,威力越盛。萬珍量小,對於英瓊,本認為師長偏愛,有意成全,及見偌高功力,不由心中欽佩,自愧弗如,立改成見,也趕上前去會合。眾人法寶、飛劍本非尋常,只為敵強勢盛,更須防到邪法暗算,以致吃虧,在佛家慧光防身之下,外邪不侵,全都膽壯,不再顧忌,各以全力禦敵,威勢越來越盛。不消片刻,三十多個敵人先後傷亡了一半。內中只那兩個巨人商弘、商壯正鬥之間,發現癩姑正追查山五鬼,所用刀光乃屠龍師大鎮山之寶屠龍刀,五鬼竟被迫得望影而逃。最厲害的是刀光神妙,竟能分化,人與刀合,隱現無常;大乙神雷似暴雨一般打出,更有別的法寶助戰,無一件不是威力極大。五鬼微一分開,便吃大虧,只得聯合一起,幾次想用背上妖幡,均被追得無法出手。晴忖:"莫怪峨眉勢盛,一個無名小癲尼,也有如此厲害,餘者可知。"心方驚疑,猛想起父、叔均與妙一真人夫婦有過嫌隙,屠龍師太更是對頭,此女定是她門人,何不將計就計,將父親、叔父引了出來?心念一動,忙即趕去。

癩姑原因接到易靜傳聲,令其出戰。當時辛凌霄已經被困金宮之內,癩姑便對她道:

"你已被困,任你多大神通也難逃走。但我姊妹實在不願傷你,此時各宮五行仙遁一起發動,不能放你。如聽忠告,可守在這裡,等我事完回來,將你放走。如再恃強,想保元神兵解都辦不到,後悔無及了。"匆匆說完,便自趕出。知黑狗釘乃邪教異寶,最是陰毒,現被英瓊、英男破去一半,正好除害,便不再顧別的,加急追去。不料五鬼邪法甚高,法寶又多,黑狗釘已收,非連人殺死不能除害。癩姑本來追擊五鬼,心正盤算下手之法,見商氏弟兄飛來。癩姑認得二商,先還想以一敵七,畢竟人單勢孤,這七個敵人又都是能手,飛遁尤為神速。五鬼本想在百忙中抽空施展邪法,見二商飛來,稍擋得一擋,立即飛身遁去。癩姑無法,又知二商所用寶杵乃家傳至寶,法寶囊內並還帶有土木神雷,不敢輕敵,只得先用飛刀將敵人所發杵形黃光敵住,笑罵道:"你兩個違犯教規,被你們父親困禁多年,剛得脫身,又出來為惡。爾父早不肯認你們這不肖之子,有何臉面見人,還敢勾結妖人來此擾鬧?趁早迴歸海外,免得送死。"商氏兄弟全部身高九尺,金剛巨靈也似,聲若巨雷,望去威武非常,人卻陰險狡詐。聞言並不發怒,各咧著一張大嘴,冷笑道:"小賊尼!你想激我們用土木神雷麼?家父對我弟兄已經寬容,即便使用,也決不會將我二人追回。何況老賊齊漱溟和老賊尼沈繡,均是家父的對頭。

我二人此來,決不空回,除在勝敗未分以前了獻出藏珍毒龍丸,或能饒你狗命,否則叫你知道厲害!"

二商原意是激怒癩姑,使其心中憤恨分神,冷不防猛發土木神雷、二行真氣和別的法寶,將敵人殺死。不料癩姑見商弘發話,商壯指寶杵應敵,另一手暗掐靈訣,面上神情有異,早料敵人必有陰謀。心想:"別的法寶尚在其次,最厲害的是二商家傳的二行真氣,一經發難,整座依還嶺均能震成粉碎。此時雖有太乙五煙羅防護,但這兩人天性兇惡,素無人性,不可不防。此時雖有太乙五煙羅護身,但群邪勢盛,地域大廣,一個照顧不到,得隙即入,除幻波池仙府而外,本山靈景固要毀滅,即或不然,四外群山也必震碎。日月五星輪又是一個大害,另外兩個強敵尚還未到,豈可大意?自己無妨,英瓊等九人有慧光防身也不足慮,要想保全別的靈景,卻非容易。"心正憂慮,二商把話說完,突然將手一揚,大片青、黃二色合成的二行真氣已似電一般潮湧飛出,晃眼把依還嶺蓋上大半。同時又有兩團同色奇光流輝若電,晶瑩耀目,飛將起來,大隻如杯,也未當時爆炸,出手便是流星趕月,直上高空,在離地數十丈的空中停住不動,宛如兩輪彩月,精光朗照,方圓數百里內,全被映成了青黃色。那光更是越來越強,只管加盛,這時夕陽已早落山,天空星月竟為所掩。

癩姑見是二商之父商梧所煉至寶二行珠,比土木神雷威力更大,一經爆發,千里內生物齊在死圈之內,化為劫灰。除在未發難前用法寶收去,送往兩天交界之處消滅,才可無害。心正愁急,打算拼著以身殉道,以全力將其送往高空消滅。耳聽商弘大喝:

"諸位道友速退,免遭波及。"才知敵人恐傷同黨,特意延遲。眾妖人多半識得此寶厲害,聞警紛紛收寶遁退。英瓊等九人還在追殺。癩姑心想:"英瓊的慧珠乃佛門至寶,也許能夠抵禦,但二行珠威力絕大,稍受震盪,立即爆炸,縱令英瓊能夠抵禦,附近生靈仍遭毀滅,一個不巧,眾同門必受重傷。還是用定珠慧光將眾人護住,自己獨任其難為是。"剛把心一橫,忙用玄功趕去。眼看二珠停在高空,忽似飛星電漩,流轉不休,彷彿就要對撞神氣。英瓊等追趕群邪,已快追出依還嶺邊界,易靜獨鬥龐化成和另一妖黨,雙方均若無事。癩姑心雖奇怪,危機瞬息,不暇尋思,一縱遁光,正朝上空急飛,猛聽幼童口音在空中喝道:"諸位師伯,休放妖人逃走。待弟子韓玄將這二行珠給不肖畜生的父親送去。"話未說完,高空中突現出一個形若童嬰,背上插兩口尺許長金劍的短裝幼童,通身都是霞光籠罩,將手一揚,先是一隻大若畝許的手形金光撈起兩團珠光,帶著一連串霹靂之聲,比電還快,直向高空飛去。緊跟著,另一隻手撒下大片淡薄的青煙,也和電一般快,自空飛墮。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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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59: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九回 玉隕香消 感深情 金宮援倩女 惡盈數盡 施妙法 火遁戮兇魂

二商原因沙紅燕一味推崇所約屠、鄒二妖人,心中大憤,到時故意敷衍,想等眾人不行,再行發難,以顯他們的威風。後被癩姑激怒,方始打算提前出手。只為同黨人多,尚與敵人相持,想等退出死圈,再行下手。以為二行珠無人能破,只一接觸,立即爆炸,敵人必死。正在得意洋洋,口中喝罵,忽見癩姑運用玄功,向高空中追去。還恐敵人不知厲害,將珠震破,發難太早,傷了同黨。剛指珠光想使上升,不令追上,忽見一個形如嬰童的敵人,揚手便是一隻金光大手,將珠抓去,不由大怒。二商忙即行法,向空一指,想將二珠爆炸,同時騰空追去。那片青煙已經飛墮,似網中撈魚一般,將那瀰漫大半山,正向全山展布的二行真氣一下網住。同時另一敵人忽然飛降,手持一個晶瓶,先飛起一片錦雲,籠向青色光網之外。兩下里一合,立時由大而小,合成一團輕煙彩霧。

晶瓶又飛起一股七色彩光氣,將其裹住,晃眼由大而小,颼的一聲,吸人瓶口以內。二商見二行珠已被金光大手收走,一任施為,毫無反應,正在情急,還未追上。

癩姑一聽來人竟是韓仙子門下小人韓玄,那金光大手不是芬陀、媖姆二老前輩元神所化,便是所煉神符。知已無害,心中大喜。一見二商飛來,立即回身迎敵。就這略一停頓之際,下面二行真氣已被收去。二商看出敵人所用法寶,乃是五嶽錦雲兜與七寶紫晶瓶,情知寶珠真氣已落敵手,不禁悔恨交加,又急又怒。那金光大手來歷更大,韓玄又生得形如童嬰,誤認作快成天仙的道家元神,料非對手,再說也追不上。不得已而思其次,想將二行真氣奪回,如能成功,再將敵人紫晶瓶奪來,豈不更妙?情急萬分,本不暇再與癩姑戀戰;又見下面敵人收了二行真氣,立時破空遁走,心疑敵人似往土木島送還法寶,越發著忙。慌不迭舍了癩姑,便朝那人電馳追去,雙方全部飛行神速。韓玄也已飛降,正向癩姑行禮回答,英瓊等和眾妖人也已飛回。

原來易靜獨戰龐化成,忽聽有人傳聲,自稱韓玄,奉了韓仙子之命,拿了芬陀大師一道靈符,來收二行珠。並說鄒、屠二妖人就要來到。日月五星輪將來有用,此是定數,附近山林景物終須遭劫,最好在二強敵未到以前任其發難。否則龐化成人最恃強,又最珍愛此寶,輕不使用,來時心存奢望,見不如人,就許負愧逃去,或是不肯出手,收它便難了。這時另一新來妖黨伊佩章,乃華山派老輩中妖人,正隨龐化成一同對敵。當二行珠飛起,二妖人知道厲害,本想逃走,不料易靜恐妖人逃光,發難太早,韓玄不及下手,突將太清禁制施展出來,將二妖人困住,迫令出手,並作緩兵之計。同時傳聲英瓊,說強敵將臨,可速退回。殘餘的十來個妖人無一弱者,本非真敗,又都各懷奢望,想要染指。英瓊等一退,見空中寶珠不見,二商追敵飛走,紛紛追回,雙方又鬥在一起。龐化成見仙法神妙,身外滿是金霞籠罩,知道敵人發動大清禁制,自己雖有法寶防身,但是壓力極大。晃眼之間,金霞中又現出千萬根大木影子,互相擠軋排蕩,潮湧而來,本就惶急,伊佩章再一連番慫恿,頓忘師戒,立將四柄烈焰叉將身外金霞擋住,隨喝:

"諸位道友留意,速往我這裡來。"左肩一搖,一口真氣噴將出去,肩上大小三輪立即朝空飛起。易靜知道敵人法寶乃前古奇珍,不願為他所破,立收仙遁隱身,追上英瓊等,匆匆說了幾句,便和癩姑、韓玄同往靜瓊谷中遁去。

伊佩章最是刁狡無恥,因見仙法神妙,惟恐龐化成無暇施為,由身旁取出一方形如手帕的法寶,向空一抖,立有一片暗赤色的妖雲,腥穢難聞,飛向空中。易靜恰巧收法遁走,伊佩章以為所用赤霞玄陰障厲害,敵人被其驚退,正向龐化成口發狂言。不料韓玄手疾眼快,機警絕倫,師傳法寶又多,本隨癩姑同往谷中退去,正由二妖人身側飛過,聞到奇腥,覺著有些頭暈,不由有氣,因已隱身,二妖人全未看出。龐化成仗著師傳,發難以前,先有一幢七色寶光將身護住,還不妨事。伊佩章自恃年老成精,易靜一退,越發驕狂自滿,以為妖光邪雲籠罩之下,敵人必不敢近身。不料韓玄經過,如非身佩師門至寶護神牌,幾乎暈倒,不禁大怒,已經飛過,也未告知癩姑,忽然一劍飛來。那兩口金劍與尋常飛劍不同,乃韓仙子昔年初得道時,用前古神金煉成的防身至寶,發時只是金光閃閃的小劍,長只數寸,比電還快,又是萬邪不侵,相隔甚近,如何能防。等妖人發現一口其亮如電的金劍在眼前一閃,想逃無及,竟被那劍追上,由頭到胯斬為兩半。

一道血光裹著妖魂剛要飛起,癩姑回頭望見,揚手數十百丈金光雷火,將妖魂連空中妖光一齊消滅。方同往谷中退去,照吵姑之言佈置。不提。

那日月五星輪也已飛向空中,化為大小三輪奇光。一輪其紅如火,釗輪電馭,急轉不休,四邊發射出千萬朵火焰,猛射如雨,晃眼全山便在火星籠罩之下,紅雪飄空,上下飛舞,光芒萬丈,烈焰燭空,與先前火無害太陽真火的威力又自不同。火焰朵朵,所到之處,滿山五色輕煙全受激盪,起伏如潮,風雷之聲,山搖地動,形勢萬分猛惡。第二輪卻似一個大冰盤,寒光四射,正罩在眾人頭上,先未在意,晃眼光更強烈,照在身上,似有極大吸力,如非慧光護身,幾被吸去。這還不說,最厲害的是那第三輪,外邊上有五色星光,迎空暴長數十百倍,各射出一股光氣,罩向眾人立處,壓力之大迥異尋常,下面大乙五煙羅竟敵它不住,雖未衝破,環著眾人身外一圈,已被衝破數十畝方圓的一圈裂縫。這時眾妖人已各紛紛退去,與龐化成會合一起,各指英瓊等喝罵不休。眾人因受癩姑指教,立意收那日月五星輪,故作不支。同時由英瓊運用定珠慧光將眾護住,只守不攻,也不去理睬,想等收寶的人一到,立即下手,收寶除害。依還嶺上重又光焰萬丈,上徹重霄,宛如日月合壁,五星聯珠,一同自空飛降,離地僅數十丈。只見烈焰乾重,彩光萬道,星光如雨,紅雪繽紛,寒光若電,流輝四射。又當深夜之際,整座依還嶺宛如一座霞光萬道的火山,照得方圓千里內外明逾白晝,壯麗光怪,亙古未有。

龐化成不料慧光這等厲害,日月五星輪乃師傳奇珍,竟不能傷它分毫。太乙五煙羅也未衝破。敵人雖似困住,終究奈何他們不得。正想三輪合運,朝下壓來,試上一試,先不傷人,且將五煙羅碾破,以便接應池中同黨,裡應外合。正與一同黨妖人商議間,忽見一片銀光先在月輪旁閃了一閃,疑有敵人,定睛一看,已無蹤影。方在奇怪,日輪中心又有豆大一點的黑影,一閃即滅。緊跟著,五星輪上又飛起一蓬烏金色彩絲,均是從所未見的異兆。想起此寶乃師父傳授,曾說與自己共存亡,不到萬分危急,並還理直氣壯,不許妄用,又曾立過重誓。雖具無窮威力,仗以橫行,從未用過。日前因受沙紅燕蠱惑,想分得一粒毒龍丸,冒失來此,突主異兆,莫非有什變故不成?心正驚疑,忽聽月輪內有一女子喝道:"無知妖道,敢忘師誡!認得我女殃神鄭八姑麼?看你師父面上,賜你兵解。還不快逃,等待何時?"說時一根長只尺許的黑光,並不甚亮,突在日輪中出現,只閃得一閃,日輪便即停止不動。緊跟著又有九朵金花,一團紫氣,由空飛墮,滿山火焰立收。剛認出這是前師所說天狼釘與九天元陽尺,只見一團冷光銀霞又由月輪中突然湧起,光中現一黑衣道姑,正是前師舊友鄭八姑。月輪忽隱,立還原形。星輪上又有一片烏光,大蓬金線飛起,收得更快,話未聽完,三輪全失。龐化成不由心驚膽裂,亡魂皆冒,忙喊:"鄭仙姑開恩!"話還未了,耳聽一聲長嘯,起自遙空,宛如響箭穿雲,破空而來。龐化成未及回顧,星輪上一片烏光已罩向身上,護身法寶立破。

驚魂震悸中,一道青虹又飛上身來,耳聽八姑喝道:"紅侄看我面上,休傷此人元神,放他走吧。"龐化成自知難活,青光已繞身而過,斬為兩段。一條人影在那四柄烈焰叉環護之下,往斜刺裡破空飛去。

就這一兩句話的工夫,一條紅影已隨同長嘯之聲飛墮。同時東北方又飛來一片暗藍色妖雲,疾如奔馬,鋪天蓋地而來,晃眼臨近。眾妖人見龐化成慘死,正在心驚,一見來了兩個大援,又都驚喜,齊呼:"二位道友,怎此時才來?"眾人看出來敵甚強,正準備迎敵間,忽聽八姑傳聲喝道:"諸位師弟妹,速照計行事。這裡須受妖人數日圍困,我送紅侄脫離陣地。此時不便相見,到日再來。"話才出口,八姑已在雪魂珠護身之下,帶了上官紅,化作一團銀色冷光,比電還快,往左側面破空飛去,聽到未兩句,語聲已在數十里之外。眾人方在欽佩,新來二強敵也相繼飛到。一個身穿白衣,裝束詭異。一個赤面藍衣,其瘦如猴,身後揹著一個大葫蘆,內噴藍色煙雲,才一到達,便海濤也似當頭壓下。耳聽易靜、癩姑分頭傳聲,令眾分退靜瓊谷中待命,破陣的人尚還未到,妖孽數也未盡;洞中所困四人均持有剋制五行之寶,也須有人主持相助。現在人少,最好聽其攻打,到時自有解救。否則即便能勝,後患甚大。癩姑又說辛凌霄帶有法寶甚多,甚是厲害,五行仙遁須人主持,令英瓊往金宮相代。由癩姑自去對付沙紅燕,以防張瑤青法力稍差,不是對手,萬一疏忽,生出變故。英瓊等聞言,同在慧光籠罩之下,往靜瓊谷飛去。

英瓊將眾送到谷中,再行飛出,只見藍雲如海,高湧如山,整座依還嶺全被罩住。

太乙五煙羅已化為大蓬彩煙,向上飛起,護住全山,離地約有十丈高下。妖雲正在下壓,恰好接住,雖能抵禦一時,仍是妖雲勢盛。那穿紅衣的妖人也正發難,揚手發出大片陰雷,互相擊撞,千萬霹靂一齊爆炸,震盪之勢,比起先前幾次還要猛烈十倍。方才對敵諸妖黨似恐波及,各在後來二妖人所發兩幢紅藍二色交織成的光幢籠罩之下,飛翔雲海雷火之中,耀武揚威,連聲喝罵,也用邪法異寶相助攻打,尤其對幻波池、靜瓊谷分外猛惡。內一妖人名叫玉神君唐雙影,因同伴為眾人所傷,報仇心切,哪知厲害,怒火頭上,只顧見敵眼紅,也不想想中間隔著那層五煙羅本就難破,又經鄭八姑來時用一道靈符加增威力,比方才還要神妙得多,怎攻得進。事有湊巧,英瓊出時不曾隱身,被二妖人發現,因聽說過相貌,猜是三英中第一人,各用陰雷邪法朝下猛攻。這兩個妖人正是屠霸和赤手天尊鄒勤,均在東海被困多年,近始逃出,邪法甚高,煉有不少極厲害的法寶。尤其鄒勤,乃九烈神君師弟,所煉陰雷威力極強,並能隨發隨收,化生無窮。他乃昔年邪教中有名人物,又擅長獨門玄功變化,精於五遁。如非五煙羅防護,鄒勤所煉攻山異寶百靈衝與十六面妖幡又被米、劉二矮暗中尾隨破去,早被侵入重地,全山仙景也為妖雲熔化。就這樣,那丙庚精氣會合各種龍蛇蟲獸毒涎煉成的妖雲,稍差一點的法寶飛劍,沾上便即汙毀消熔,厲害非常。其陰雷又極猛烈,大乙五煙羅雖經媖姆仙法重煉,如非八姑帶來那道靈符,仍難持久。這一合力攻打,威勢更大,寶氣彩煙立被激動,紛紛飛揚,起伏如潮。唐雙影只當寶網將破,想起自己成名多年,此來寸功未立,反傷了兩個同伴;屠、鄒二人一到,便將敵人驚退,聲威立盛;自覺不是意思。又因身藏異寶尚還未用,想收漁人之利,於是誘敵出鬥,連發出三枝陰靈箭,一見無功,破口辱罵,語甚汙穢。

英瓊由寶網下面飛過,已經快到幻波池邊上,見一油頭粉面的敵人,手指三道妖光追來,全身有粉紅色的光焰籠罩,眾中只他一人穿行妖雲雷火之中,若無其事,口中又在穢罵不休,不禁大怒。晴忖:"照癩姑師姊所說,雖然時機未至,冷不防除去一個,有何妨害?何況這妖孽必是極惡窮兇,萬萬容他不得。"心念一動,立時回身,手掐靈訣,衝煙而上。唐雙影一見敵人出鬥,英瓊又是身劍合一,定珠不曾放起,以為敵人中計,所用邪法赤陰球最能迷人心魂,發動極快。性又貪淫,心中還存妄念,打算生擒回去。一面指揮妖箭迎敵,一面將球放起。不料英瓊近來法力日高,身有佛家至寶定珠,萬邪不侵,因恨敵人出口淫兇,立意除他。一見妖箭迎面飛來,也不用紫郢劍迎敵,先將開府所得聖姑遺賜的大白金刀化為一條銀電,朝前飛去,自身卻向妖人追去。就這對敵晃眼之間,忽聽妖人大喝:"鄒道友停發陰雷,待我生擒賤婢回山,一同享受。"話未說完,身形忽隱。鄒、屠二邪見英瓊出戰,正發陰雷妖雲朝前夾攻,聞聲忽然退去,齊喊:"唐道友說得對,這丫頭果然美貌。好在她已難逃羅網,你如不行,我們再來。"

那三枝妖箭本極厲害,不料英瓊無心中放起太白金刀,正是剋星,銀光一絞,首先粉碎。

那赤陰球也隨同妖人隱處,飛向空中。此寶與妖人心身相連,陰毒淫惡,無與倫比。

英瓊對敵人的話還未聽完,瞥見當空現出一團暗赤色的妖光,晃眼由濃而淡,變作粉紅顏色。光中現出好些俊男美女,都是一絲不掛,互相摟抱,顛倒橫陳,活色生香,備諸妙相。光球裡面,另有兩條人影若隱若現,與妖人一樣相貌,也是赤身露體,一絲不掛。忙縱劍光追去,揚手又一太乙神雷。不料那球看似停懸空中,徐徐轉動,但是閃變神速,隱現無常,飛劍、雷火竟未擊中。英瓊心中奇怪,想把慧珠放起。妖人也是該死,分明見英瓊神態無異,並不似平日敵人一見便即中邪暈倒神氣,仍不死心,還以全力施為。英瓊正追逐間,球上忽飛起一片粉紅色的薄霧,色彩越發鮮豔,球中男女色相更多,鼻端微聞一股溫香,心神忽然微動,覺出邪法厲害,不知如何破它。剛一遲疑,又聽癩姑傳聲。心想退走,又覺有氣。猛聽叭的一聲,球忽爆散,化為大片粉紅色彩煙。

中有兩條赤身人影,比電還快,當頭罩下,竟然不畏仙劍威力。英瓊當時便打了一個冷戰,喊聲:"不好!"心隨念動,定珠慧光首先飛起,並將身帶幾樣法寶,連同太乙神雷,一齊施展出來。妖人原因持久無功,側顧群邪,多半停手耳語,心越愧憤。一見敵人驚疑神情,不知英瓊定力最強,更有至寶防身,不過稍現警兆,並無大害;誤認為中邪,只為法力頗高,不曾暈倒。惟恐失卻機會,自恃發難神速,連人帶寶猛撲上去。此舉動作如電,本極厲害,偏生遇見兇星照命,劫數當終。妖人又將元神化身一齊向前飛撲,準備將人迷倒。四手齊伸,帶著大片妖光剛往下撲,慧光暴起,邪法立破。同時又是一幢青霞罩上身來,飛劍再往上一繞,數十百丈金光雷火暴雨一般當頭打下,多高邪法也禁不住。何況事前心存必勝之念,未有退意,當時連人帶寶一齊消滅。

英瓊本想再殺兩個,因癩姑傳聲催促,只得回飛。鄒、屠二妖人見狀大怒,各施邪法陰雷急追過去。英瓊在寶光防護之下,雖然不怕,也覺出陰雷震盪之勢十分猛烈,那藍色妖雲壓力更是奇大,才知果然厲害。剛剛衝煙而下,不料鄒勤玄功變化,飛遁神速。

先見英瓊上時,彩煙飛動,已早生心。英瓊一退,立時隱形追來。她那定珠原與心靈相合,下時雖覺微有一點警兆,不知鄒勤邪法神通,得隙即人,已經緊附在外。以為五煙羅能隨心意分合,間不容髮,決不會被他隨同追入。滿空陰雷又在亂打,百忙中竟未發現。也是幻波池不該毀壞,否則全洞雖有仙法禁制防護,池底靈泉必為陰雷所毀,就能修復,也須費事了。鄒勤因見敵人法寶神妙,難於暗算,惟恐打草驚蛇;又聽同黨說起沙紅燕等四人已先人洞,久無動靜,料已被困。一心迷戀辛凌霄的美色,意欲賣好,竟忘了毀損仙景,緊緊隨在英瓊身後,想混到裡面,哪知癩姑早得高明指教,得知妖人乘虛侵入,一見英瓊出戰,便舍了辛凌霄,運用仙法,將南洞開放,下餘四洞一齊關閉。

英瓊本不知癩姑心計,一見南洞大開,便飛了進去。正想轉入右洞金宮,忽又聽癩姑傳聲,說妖人已經侵入,令其留意,須等困入南洞火宮,方可撤去法寶,以防暗算。英瓊聞言,自是氣憤,先不發作,直飛火宮重地,暗中準備。

鄒勤還以為敵人毫未覺察,打算英瓊寶光一撤,立發陰雷,將其打死,再破火遁,去與沙、辛二女會合。正覺敵人已經回洞,防身法寶怎還不撤?身已追入火宮深處,發現所經之處是一螺形甬道,又長又窄,上下洞壁好似畫著不少火焰,若有若無,時隱時現。知是火宮重地,自恃精幹五行遁法,也未在意。鄒勤以為敵人不曾驚覺,只要在未發難以前將那最重要的火宮神燈毀去,全陣威力便要減去一半,成功較易。英瓊忽然回身喝道:"妖賊自投羅網,休想活命!"說罷,手中靈訣往外一揚,一片風雷之聲過處,鄒勤眼前紅光一閃,敵人、甬道一齊不見,也未見有什別的異兆,身卻落在一座大約兩畝的廣堂以內,通體紅色,洞壁宛如紅玉,四外空空,不見一人。只當中一盞金燈,下有翠玉燈集。燈上結著一朵燈花,時青時紫,時紅時白,色彩鮮明,別無他異。鄒勤向在海外橫行為惡,被仙法禁閉已三百年,對於幻波池五遁威力只是耳聞。以為自己是行家,不知仙法神妙,神力無邊,尤其不知那五行法物均為仙府奇珍,非比尋常。所以雖知自己身落埋伏,毫無畏心,反想引發火遁威力,試上一試,成功更好,至不濟也可遁往別宮去尋同黨。鄰勤的主意打定,揚手一陰雷,朝那星燈打去。陰雷本是一點豆大綠光,出手隨人心意,化為百丈妖光雷火爆炸,無堅不破。哪知出手並未爆炸,打到燈上,宛如石投大海,形影全無。心方一驚,眼前倏地一暗。緊跟著光焰萬丈,風雷大作,全身立陷火海之內。先尚不知厲害,怒吼一聲,在邪法異寶防身之下,先發陰雷,四外亂打。仙遁神妙,不可思議,攻勢越大,反應之力越強。只見碧熒如雨,出手消滅,一閃不見,並還收不回來。越往後火力越大,竟是無可奈何。身外烈焰早已合成一片,無異投身在一座極大無比的洪爐之中,用盡方法,人力只有更強。在烈火中連用邪法異寶,均不能破。最後想用火遁竄往別宮,去尋同黨。剛一施為,飛出不遠,忽見無邊無岸的火海深處,現出一盞前見金燈,燈焰停勻,奇光迸射,由對面緩緩飛來。方想攻打破法,忽想起先前陰雷無功,此燈乃火宮法物,必是一件奇珍,稍失機宜,必為所敗,豈可冒失?忙即停手退飛。那燈浮沉火海之中,看似極緩,不知怎的,無論如何加急後退,老是離身不遠,並還越隔越近。暗忖:"似此相持,何時是個了局?"頓發兇威,一聲厲嘯,忽然改退為進,運用玄功,想借火遁往別宮竄去。

說時遲,那時快,耳聽沙紅燕傳聲急呼,說五遁厲害,問眾同黨是何景象?話未說完,語聲忽斷。鄒勤得道多年,人本機警狡猾,聞聲方在失驚,猛覺出燈上奇光精芒迸射如雨中,忽有一種極大潛力吸來,身子立被吸住,再也掙扎不脫,所習火遁全無用處。

眼看金燈越長越大,光焰越強,挺立火海之中,燈上光焰飛射火中,幻為異彩,耀眼欲花。鄒勤才知不妙,幸仗玄功變化,煉就身外化身,先將元神遁出,想用本身一試真火威力。好在身外還有寶光防護,無事更好,否則元神決可保全。多年苦修,已早凝鍊,不須肉體,一樣神通,並且敵人法力多高,也難加害,那時報仇不晚。元神剛一離體,原身立被燈焰捲去,重又縮小,恢復原狀。定睛一看,仍是前見那盞小金燈,原身已被裹向如意形燈焰之上,縮成寸許大的一個小人,帶著一點法寶餘光,略為掙扎,一縷淡淡的青煙冒起,連人帶寶齊化烏有。眼前一暗,身外一輕,金燈不見,身外烈火忽然一晃,消滅無蹤,只剩元神落在廣堂之中,四外靜悄悄的,哪有一點形跡。

鄒勤肉體已毀,還失去兩件法寶。如非應變神速,不是所用法寶多與心靈應合,幾乎全數葬送。驚魂乍定,悔恨交加,又急又怒。細看四外洞壁,通體渾成,全無一絲縫隙。連用五遁,想要衝出,俱都無效。心正惶急暴怒,四壁忽現出無數火焰影子,重重疊疊,飛舞起來,與來時甬道所見相同,晃眼佈滿全壁,越聚越多。宛如萬朵火花上下翻飛,精光閃閃,潮湧波騰。忽然轟的一聲大震,那無量數的火焰立將全堂布滿,又成了一片火海,元神被陷其內。但那無數如意形的火焰並不合成一體,只由上下四外一齊打到,近身便即爆炸。精芒電射,毫光萬道,前消後繼,越來越盛,比起雷火還要猛烈十倍。一任邪法高強,玄功變化,也禁不住那麼大威力。如非先受重創,有了防備,護身法寶均是奇珍,元神早已受了重傷。後來,鄒勤實在禁不住那雷霆萬鈞之勢,只得運用玄功,將元神縮成寸許長一個小人,並將所有法寶一齊放出,化成一個空心光球,元神藏在其內,再用陰雷向外亂打,方始稍好。但是烈焰熊熊,漫無際涯,無論竄往何方,均無止境。情知弄巧反拙,凶多吉少。忽聽左近有一少女低語道:"這妖孽元神真難消滅,五行合運如何?"另一女子答道:"瓊妹怎的性急?為時尚早,樂得教這些妖邪受點活罪,忙他作甚?我們不是想要保存辛凌霄,只給沙紅燕這潑婦吃點苦頭,使其知難而退麼?五行合運,使他們同歸於盡,太便宜了。不過這妖邪氣他不過,先聽辛凌霄暗中祝告,訴說這些妖孽對她不懷好意,何不把這廝移往金宮,見他心上人一面,再用木火二行合圍,倒要看他妖魂餘氣有多大神通。你看如何?"

鄒勤想不到自己成名多年,法力高強,卻被米、劉二矮將制勝之寶暗中毀去,身受重傷。滿擬此來可報仇雪恨,誰知好些邪法異寶均未用上。不合輕敵心驕,只說自己精於五遁隱形之法,得隙即入,有勝無敗。誰知敵人如此厲害,剛進火宮,隱形先被破去,肉身隨毀,連元神也被困住。現在聞聽二女交談之言,不禁暴怒,意欲猛施全力,分出兩件異寶試朝發話之處衝去。剛厲聲怒罵得"賤婢"二字,眼前火焰忽然連閃數閃,由分而合。再定睛一看,原來存身之地,哪是什麼廣堂,乃是一幢形如火山的燈焰,元神便困其內。火外立定癩姑、英瓊兩個敵人,正在戟指笑罵。幸虧不是肉體,邪法又高,更有法寶防身,暫免於死,否則早已滅亡。那金燈神妙無窮,所見必是幻景,這一驚真非小可。方要強行突圍,猛又瞥見黃塵萬丈,光霧千重,壓上身來。百忙中發現黃光霧中裹著一團寶光,中一道人正是沙紅燕所約同黨之一,正在奮力掙扎,狼狽已極,一閃而過,身外火光不見,似已脫出金燈之外。鄒勤方想衝上前與之會合,塵霧中忽射出一片金霞,黃塵人影一齊不見。耳聽女子悲聲喝罵和急呼之聲,定睛一看,正是辛凌霄被困在一片銀霞之內,上下四外佈滿無數金刀,電漩星飛,一齊團團圍住,但不朝人下落。

鄒勤見二敵正朝辛凌霄說話,笑指自己道:"辛道友,我們對你並無仇怨,你丈夫為妖屍、毒手所殺,我們為你報仇,有德無怨。你雖無故勾結左道妖邪來此侵擾,終念你本是正人,無心作賊,一念之差,實迫處此,此時當已後悔。我們因聽你哭訴心事,知受群邪欺侮,志拼必死。逼迫你最厲害的便是東海新逃出來的兩個妖孽:鄒勤已經被殺;屠霸遲早伏誅。我們現轉變五遁,將鄒勤的元神引來,當著你的面除去,為你出氣。

你的後患已絕,剩下沙紅燕這個潑賤自身難保,決不會再逼你從邪。只要回頭是岸,我們念你本是正人,為了一朝之憤,身敗名裂,不願使你遭此慘禍,情願放你回去。不過我們事尚未完,只要你點頭,豁出費點事,放你脫身,在後洞守候數日,等到群邪傷亡,送你回山,實為上策。否則,這太白金刀與先後天庚金真氣格外厲害,只一施為,形神皆滅,危險萬分。我們決不加害,只請守在這裡,靜候事完,再作打算,任憑尊意。如何?"辛凌霄滿面悲憤,慨然答道:"我知你們好意,事已至此,有何可說?我與先夫情深義重,誓共生死,既不能為他報仇,又受群邪挾制,何必苟活人間?如蒙周全,請贈我夫妻兩粒毒龍丸,以為轉世之用,足感盛情了。"癩姑笑道:"辛仙子,你真要兵解麼?現在卻非時候,還望暫時耐守,少安勿躁。因你先前過信陽烏球的威力,欲以真火克金,卻不知我們五行仙遁可以合運逆行,神妙無窮,瞬息萬變,你將先後天庚金威力一齊引發,如非瓊妹來快一步,早無幸理。現時我們也被隔斷在外,你如妄求兵解,連元神也難保全。我們定必成全你的心志,那毒龍丸也必奉贈。此時千萬不可造次。你如不信,我們先戮妖魂,與你看個榜樣,就知厲害了。"

鄒勤本被銀霞裹住,一見辛凌霄,色心又起,連呼辛道友,想要趕前會合。無奈銀霞之力奇大,將身困住,上下四外其重如山,彷彿將他埋在堅鋼以內,絲毫轉動不得。

耳聽敵人這等說法,更加急怒交加,厲聲怪吼。辛凌霄已接口怒罵道:"無知妖孽,萬死不足蔽辜!我自先夫慘死,經諸同門再三勸解,知與峨眉弟子無干。只為友人所誤,又想毒龍丸可助亡夫轉世,致與群邪為伍。不料爾等天生淫邪,再三凌逼,我不得已,決計不論此行成敗,必從先夫於地下。你來時何等驕狂,以為手到成功,並說成功以後,定必逼我順從,不怕逃上天去,想不到也有今日。"話未說完,英瓊見她玉容慘變,詞色悲壯,想起她乃崑崙派前輩劍仙,有名的神仙美眷,一念貪嗔,這等下場,不由心生憐憫,忙勸她道:"辛仙子無須氣苦,這等淫孽何值多言?當初我與易師姊實是道淺無知,無心之失,致誤賢夫婦仙業,至今愧對。我們必照尊意而行,將來定助賢夫婦成道,合籍雙修,重成正果便了。"辛凌霄聞言似頗感動。

鄒勤看出形勢不妙,妄想身是元神,先困火宮尚且無害,現僅被困,外有寶光防身,至多受點苦痛,反正難逃,把心一橫,一面厲聲辱罵,一面運用邪法玄功,還想衝突。

誰知金、火、土正反相生,三行逆運,比起先前威力厲害百倍,休說妖人,便是天仙一旦入伏,也難倖免。他還未罵上兩句,敵人已經發難,眼見身外銀霞似電一般先閃得幾閃,緊跟著一片黃雲壓上身來。方覺身外寶光受不住無量壓力,往裡緊縮,烈焰又起,更有千萬把金刀環攻而至。鄒勤方怒吼一聲,所有邪法異寶一齊消滅,僅剩元神仍停陷在方才燈花火焰之上。身外裹著一層黃雲,千萬金刀似暴雨一般刺到,痛苦非常。用盡邪法全無用處,元神被戊土真氣裹緊,庚金神刀亂絞亂刺,烈火再一焚燒,所受楚毒比起肉身還勝百倍。元神精氣逐漸耗散,疼得不住慘號。英瓊心雖疾惡,卻不願見此慘狀,手掐靈訣,如法施為,金、火、土三行神雷突然爆發。妖魂因陷火宮法物金燈之上,自覺黃沙如海,金刀如雨,烈火千重,霹靂大震,猛惡非常。從辛凌霄眼裡看去,卻似一盞半人高的燈,燈花只有兩三寸長短,光甚停勻,妖魂只寸許大小,困在其內,掙扎亂滾,忽見一片極淡黃光銀霞微微一閃,一串極輕微的爆音過處,妖魂消滅,神燈立隱。

經此一來,辛凌霄才知仙遁神妙,不可思議。敵人對她一片好心,十分感愧,再不認輸,必和妖魂一樣形神皆滅。方想改口向主人分說,忽聽地底傳來風雷之聲,癩姑、英瓊面上立現驚容,同聲說道:"東宮乙木已將沙紅燕困住,忽生變故,我二人必須前往查看。好在話已言明,化敵為友,辛仙子萬不可動,我們去去就來。"說時,英瓊已先飛走。癩姑臨行回顧,並說道:"別宮困有敵人,暫時不可撤禁,請辛仙子暫候,我們決無惡意。如生變化,只要不逆它,拼受圍困,以靜相待,便可無事。恕不奉陪了。"

說罷,剛飛走不久,金宮忽生鉅變。

原來辛凌霄心痛夫死,欲以身殉,剛入金宮,癩姑本心不願傷她,無如幻波池中人少,又知查山五鬼在上,想將黑狗釘破去,免留後患。在應敵時囑咐了辛凌霄幾句,暗示趨避之法,以為必可照辦,不會身投死路。哪知辛凌霄志決心堅,全未在意,又聽說毒龍丸便藏金宮之內,貪心又起,想將靈丹得到,遁回山去,託友寶藏,然後兵解。並恃所持陽烏球和新借法寶能克真金,致將埋伏一齊引發,身困金刀銀霞之內,法寶全毀。

正在驚惶強掙,想要就勢兵解,又恐元神全滅,眼看危急萬分。總算她出身正教,向無過惡,癩姑忽然匆匆飛回,見面大驚道:"辛仙子,怎不聽話,真要自取滅亡麼?"辛凌霄雖有悔意,因敵人本是後輩,不願輸口。雖經癩姑強用仙法將庚金制住,減去大半威力,不致受傷。無如人已被困在內,下餘三宮困有敵人,庚金已被引發,稍一疏忽,必被逃走,甚或毀損仙景,引出他變,癩姑沒奈何,只得好言勸解,令其暫忍目前,自往別宮查看。果然下餘三敵所用法寶要強得多,金宮如若復原,辛凌霄逃走無妨,沙紅燕等三妖人便難免不乘隙進攻,越發不敢大意。剛用傳聲催令英瓊速回,誰知英瓊貪功,仍將妖人引下。癩姑事前在洞門外暗藏著一件照形之寶,看出英瓊下時身後附有一條極淡紅影,知道事有定數,果如吵姑所言,妖人仍被放人,只得傳聲警告,趕往會合,費了許多事,才除去妖人。辛凌霄剛被感化,本宮重地忽又傳來警兆,英瓊先往赴援,癩姑正囑咐辛凌霄不可再動,猛想起李寧別時之言,木宮所困正是沙紅燕,不禁心動,匆匆趕去。

癩姑剛走,辛凌霄正想起前事,愧悔交集,那環繞四外的金刀銀霞不知怎地忽閃奇光,刀尖上更有五色火花,環身猛射,雖還未像先前一樣湧上身來,已覺出威力絕大,不禁大驚。雖仗殘餘法寶防護,已經禁受不住那金火互相生克的威力。又聽癩姑傳聲急呼,說東宮有強敵,由千尋地底潛入,現正緊急,望辛仙子忍耐待救,稍緩即來相助脫險,萬不可就此兵解或與衝突。但是情勢已萬分危急,眼看寶光逐漸減退,方喊:"我命休矣!"忽見一片青霞擁著千萬根大木影子排山倒海而來,以為正反五行又化生出別的威力,如何能當,不由心驚目眩,神魂皆顫。那青霞木影忽然衝入重圍,將那四圍的金刀排盪開去。緊跟著大木上忽發烈火,與那萬千金刀混合,激撞起來,雷聲隆隆,震撼全洞。辛凌霄正在心悸,青光一閃,倏地現出一個白衣少女,丰神絕代,美豔如仙,認出是前在幻波池上所遇少女上官紅,想不到數年之隔,竟有偌高功力。知其有意來援,雙方話已說明,化敵為友,不禁驚喜。方要負愧開口,上官紅已躬身行禮,匆匆說道:

"辛仙長,弟子對你實感知己之恩,回山聞說誤陷金宮,又當強敵侵入之際,特意來援。

但是此時危機瞬息,老怪丌南公許要前來都不一定,事在緊急,尊意如何,還望示知,無不惟命。"辛凌霄前聽癩姑說過,此時五行仙遁不能輕撤,就能脫身,也無顏回見一班同門,難得敵人以德報怨,允贈靈丹,並助將來轉世成道,正好兵解,以踐昔年與丈夫同生共死之約,生生世世永為夫婦。忙答:"賢妹犯險相救,甚感大德。峨眉門下果是不凡。我已不願求生,無如本門飛劍好些顧忌,最耗元神,況又身陷重圍。方才令師叔已經言明,請賜兵解,便感盛情。"上官紅喜道:"弟於原恃師恩憐愛,回山聞警,拼受責罰,私自來援,不料雙方化敵為友。本意拼著葬送一件法寶助仙長出險,但是群邪兇威正盛,強敵將來,好些顧忌,既然如此,再好沒有。仙長元神飛出既難,更恐妖人暗算,最好由弟子保護,送往安全之處,事完送去轉世。尊意如何?"辛凌霄聞言,越發感動,悲喜落淚道:"賢妹根骨心性俱都天仙中人,我雖無此福緣收你為徒,前番相迫,實由愛你太甚。想不到賢妹不念前嫌,反存知己之感,拼受師責,冒險相救,令人感愧萬分。事正緊急,不應遲延,此是定數,請下手吧。"

就這雙方問答之間,乙木、庚金正反相剋,聲勢越發猛烈,滿洞霞光萬道,電漩星飛,萬雷怒鳴,震耳欲聾。上官紅一面應答,一面行法強制,面上已現驚畏之色,聞言匆匆答道:"勢果危急,弟子遵命。"辛凌霄方說:"殘屍應劫,可減庚金威力,無須顧惜。"一道青光環身而過,元神剛剛飛起,上官紅揚手一幢金光,將其裹住。方說:

"弟子無禮,望乞恕罪。"將手一招,一同收入袖內。那兩段殘屍已被金刀神木裹去,一串雷聲過處,可憐一個修道多年,儀態萬方的美貌女仙,就此香消玉隕,化為烏有。

幻波池除靈泉通路外,原有兩條秘徑:一通靜瓊谷,尚未開通;另一條便是上官紅昔年誤人的後洞人口。近受南星原女仙盧嫗之教,所設仙陣便在後洞以外,地名青松坪。

本來太清禁制封閉嚴密,仙陣又設其上,威力神妙,休說群邪,連不久到來的丌南公,因盧嫗事前設有仙法顛倒,出於意外,發動以前,也難看出一點影跡。上官紅原因女仙盧嫗所傳陣法布成之後,見竺氏姊弟…經行法,周身均有一層寶光籠罩,連用仙劍法寶試探,均不能傷;三小前得法寶,又都煉成。正在心喜,忽聽吸星神簪上發出語聲,說:

"時機已至,可助鄭八姑收那日月五星輪。成功之後,必有強敵飛來,速隨八姑用雪魂珠護身,九天元陽尺開路,避開正面,由左飛出重圍,再行分手。八姑速將所收之主送往紫雲宮,交與二雲重煉備用。以防留在幻波池,萬一有失。上官紅速往大咎山告知金蟬等七矮,令眾來援。中途如遇李洪,令照七老所說,單獨行事,不可隨眾一起。"上官紅領命,知道事在緊急,絲毫不能鬆懈。剛一出陣,正值八姑飛到,用本身雪魂珠和凌渾所借天狼釘、九天元陽尺,將日月二輪制住。上官紅再用吸星神簪制住星輪,大功告成。那吸星神簪本由癩姑按照盧嫗所說施為,交與上官紅,前往佈陣行法,事完便化作一道黑色精光,仍朝癩姑自行飛去。八姑隨帶上官紅分頭行事。

上官紅剛飛到大咎山,金蟬、朱文、石生、俞巒、石奇、李健、趙燕兒、雲九姑、錢萊、石完等十人剛將妖婦五淫神女蕭寶娘用天心環除去,氣走洪真武,正在說笑,忙即上前拜見。眾人見她慧質仙根,秀麗人骨,個個稱讚。等到間完前事和盧嫗所示機宜,全都大驚,忙即起身飛去。剛到中土,便見一道金光、一道紅光合在一起,由斜刺裡電掣飛來。知是正教門下,未及細看,來勢絕快,雙方已經對面。原來正是李洪,同了一個相貌靈秀,看去不過十來歲,極似道家元嬰,駕著一道極強烈的朱虹,挽手飛來。二人年貌均差不多,看似幼童,功力卻都甚高,偏看不出那幼童是什來路。方在驚奇,李洪已將遁光停住,對眾說道:"蟬哥哥、文姊姊,你們快看,此是我忘年之交陳巖。"

金蟬方要開口,令其獨行,李洪已先笑道:"蟬哥哥莫討嫌我,我二人早就知道,不和你們一起。我這位陳哥哥的法力大著呢。我不過把雙方引見,不到依還嶺就分路了。"

眾人見那陳巖分明和李洪一樣,是個未成年的幼童,裝束也差不多。只是頭戴珠冠,身披粉紅色荷葉雲肩,下系翠烏羽織成的短戰裙,紅綠相映,金碧輝煌。手臂腿足全露在外,又生得粉裝玉琢。腰繫玉環,項掛金鎖,寶光隱隱,背插短槍,金光四射,腰邊掛著一個魚鱗寶囊。和李洪一比,簡直一個哪籲,一個紅孩兒,一對金童下臨凡世,仙風道骨更不必說,俱都暗中稱奇。

一邊飛行,一邊禮敘,話未談完,已經飛到寶城山。老遠便見依還嶺上煙光雜沓,妖雲瀰漫,高湧天半,依還嶺全山均在籠罩之下。金、石二人都是慧目法眼,本能透視雲霧,定睛一看,妖雲之下,全山並無人影,只有一片彩煙托住,眾妖人正在耀武揚威,朝下猛攻。不禁大怒,方要追去,耳聽李洪笑說:"少時再見。紅侄可要隨我同行?"

上官紅忙答:"弟子遵命。"李、陳二人同說:"這樣走法不行,我們須要暗來。"說罷,揚手一片金霞閃過,三人同時不見,休說人影,連個破空之聲均無。金蟬等七人見李洪九世修為,法力未失,更得有幾件仙府奇珍,時遇仙緣,不去說他;陳巖從未聽說,那麼強烈的遁光也未見過,匆匆不及詢問,竟看不出他的來路,走後重又稱讚不置。

上官紅原奉盧嫗之命,只說最好先回,趕在前面,沒想到是李洪攜帶。聞名已久,不料如此神通,當時只覺金霞耀眼,閃得一閃,身於便似被什麼大力攝起,耳聽天風呼呼亂響,卻吹不上身來,晃眼便到依還嶺上空。方想下有五煙羅,正準備行法下降,以防降勢大快,萬一疏忽,致被邪法侵入。忽聽李洪傳聲說道:"你自入洞,莫管我們。"

說時,人已衝煙而下。上官紅不及施為,才知二人法力真高。等到幻波池旁,李、陳二人忽然不見,忙往池中飛去,青囊仙子華瑤息忙即開洞放入。上官紅見五行仙遁全被敵人引發,忙往後洞去尋易靜,不知何往。拜見華瑤崧,談了一陣,才知辛凌霄被困金宮,危機頃刻。想起以前她想收自己為徒,對自己十分期愛,又是正教前輩,自己如非先遇恩師,定蒙收錄,仙業仍可有望,頓生知己之感。又聽華瑤崧口氣,師長對她鍾愛,從此只管任性而行,不必遇事稟告。心想:"如尋思師請求,似辛凌霄這樣人必定寬容。"

時機危急,本準備先去救人,再向師長奉告。剛到金宮,便看出中宮有警,牽制全局,五行仙遁齊生威力,不禁大驚,決計拼受師責,救她一命。及聽辛凌霄那等說話,越發放心,暗忖:"此時五行仙遁行將合運,便自己師徒精通仙法,也須按照總圖施為,不能疏忽,外人決逃不脫。何況主要的強敵不久飛臨,金、石諸位師長同門也必到達上面,正在混戰,形勢兇險,如欲脫身,也實艱危。難得她自願兵解,並與二位師叔說定。"

立即應諾,收了辛凌霄的元神,欲往中宮會合。

易靜忽引朱文、石奇、趙燕兒和女仙俞巒、雲九姑五人一齊飛來,見面便說金蟬、石生帶了李健、錢萊、石完已到依還嶺,正與群邪惡鬥。另有同門數人趕到,內中徐祥鵝和新下山的木雞、林秋水已經受傷,被對峰林寒用仙法接去,尚在救治。翼人耿鯤因念金石峽之仇,岷山漏網以後,特地趕往海外,乘著天乾山小男去休寧島赴宴,偷入三連宮,將十八粒天罡珠盜走。事前又將海穴中法寶連同門下水族煉成的妖徒一齊帶上趕來,並用法寶查出小人韓玄現在靜瓊谷待機,越發憤怒,飛來報仇,一到,便在靜瓊谷上空惡罵叫陣。韓玄小人心高,上次得勝,未免驕敵,把事看易,竟不聽勸,自恃這次持有師門至寶如意水煙羅和另兩件法寶,足可防身禦敵,強行出戰。一照面便被一粒天罡珠震傷,如無法寶防身,幾遭慘死。幸而沙餘、米餘二小奉了凌雲鳳之命趕來助戰,用伽藍珠和毗那神刀,將其護送往對峰林寒陣內。耿鯤本想用十八粒天罡珠連山帶人震成粉碎,剛發一粒,太乙五煙羅便幾被震破。幸而金蟬等趕到,勉強用天心環將那分而複合的千萬年乾天罡氣制住。緊跟著,天乾山小男在休寧島得知寶珠被盜,立命隨侍大弟子師真童拿了天乾袋和一道靈符,用飛光遁法電馳飛來。耿鯤已將另十七粒天罡珠發出,眼看五煙羅將被震破,人也要傷不少。師真童恰好趕到,由天乾袋內發出青白二氣,將珠一起收去。金蟬剛將玉虎神光放起,想要抵敵,猛瞥見一片青色雲光擁著一個身材高大的道童,一言不發,才一照面,朝著耿鯤冷笑一聲,便將天罡珠收去。又朝眾人把手一拱,青光一閃,飛雲已到天邊。

耿鯤知道進退兩難,反正無幸,妄想拼命。便把全身羽毛化成無數火星,往下飛射。

帶來的一班妖徒也各將元丹和所煉陰火紛紛噴出,滿空飛舞。金蟬等各施飛劍、法寶還攻,並掃蕩滿空藍色妖雲。忽見青松坪那面飛來一道佛光和三枝如火箭之寶,其疾如電,突然出現。耿鯤竟被佛光罩定,炸成粉碎,佛光火箭立隱,更不再現。妖人屠霸本與耿鯤相識,見眾妖人紛紛傷亡,耿鯤正在暴怒發威。陳巖突然現身,不知用什法寶,竟將滿空藍色妖雲點燃,轟的一聲大震,化為火山也似大片藍焰,直上高空消滅。雙方正在相持,易靜見妖雲雖破,還有強敵將來,丌南公不久即至,五煙羅擋他不住,不願斷送,一會便要撤去。索性縱令群邪一半人宮,用五行仙遁除去;一半由金蟬等分人在上抵敵。

只是仙府人少,須人相助,為此將五人帶下。又令上官紅去往木宮替出癩姑,請其飛往上面,按照盧嫗仙示主持。

上官紅領命欲行,癩姑恰由木宮飛來,見面警告道:"沙紅燕為瓊妹毀了她的容貌,仗著地底來敵相助,用老怪法寶仍由地底穿山逃去。如今老怪丌南公已由黑伽山落神嶺起身而來,轉眼到達,亂子不小。我們雖有安排,還須謹慎。師姊速往中宮坐鎮,主持總圖。我到上面等候他去。"活剛說完,猛聽遠遠天空中有一老人口音哈哈笑道:"無知小狗男女,我本不值與你們計較,無如欺人太甚,情理難容!先將你們擒回山去,等你們師長尋我要人便了。你們只管準備,老夫還未起身呢。"說時,語聲並不十分強烈,但是人耳心驚,連地皮均似受了震撼。癩姑心想:"此老果然厲害,能由數萬裡外傳聲來此。"方在心驚,忽聽一幼童口音接口罵道:"憑你也配?你由地底傳聲,有什希罕?

我隨便答話,便能高出九天之上,老怪物聽見了麼?你不過倚老賣老,以強凌弱,自己打嘴。休說各位師兄師姊,就我一個幼童,你便休想傷我一根毫髮。有本事只管前來,空吹大氣作甚?"隨聽哈哈大笑之聲由遠而近,比前還要強烈。癩姑知道丌南公已被激怒,就要飛到,雖有佈置,也甚驚惶,連忙往上飛起。五煙羅已被易靜撤去,群邪紛紛往池中飛降。癩姑一面傳聲,告知諸同門分頭迎敵,並說老怪丌南公不久即至,各自戒備,不可力敵。要知後文許多驚險情節,請看下文分解。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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