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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明希 -【花魅偷情(醉紅顏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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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4 00:21:0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因為無法面對花妍,所以當月眉請他到卉心房裡共進晚膳的時候,他沒有遲疑的便答應了。

  沒想到一進房,卉心的精心打扮教他嚇了一跳,紫紅色的夏裝,上身托著她渾圓飽滿的胸脯,腰際覆上一層同色緞帶,只消解開帶子,一縷輕裳即能款款落地,挑勾的意味十足。

  她的皮膚白皙,唇點上艷紅的胭脂,眼尾含媚,似有意若無意地勾著,長髮垂肩,柔媚可人……

  梁柏書獃愣了片刻,不知她打哪兒來這種不倫不類的衣裳。但不好對她的裝份有什麼意見,只得問:「卉心,在房裡吃飯怎麼化這麼濃艷的妝,不嫌多餘嗎?」

  月眉一聽,差點倒地昏死。表少爺未免太不解風情了些,這叫情趣!怎麼說是多餘呢?

  她趕忙使了個眼色給小姐,要她出聲說些話。

  古卉心與月眉共謀,自然明白月眉要她做什麼,她立刻嬌聲道:「表哥……人家可是為了你!你能來陪人家吃飯,人家不知道有多開心吶!這些天來你和姨娘都冷落人家,好不容易你能來陪人家,人家當然要弄得美美的,表哥你瞧瞧這身衣裳美嗎?」

  她左一句人家、右一句人家,配上嬌聲,聽得梁柏書好不自在。

  「這樣裝扮確實特別,但……」

  「那就好啦,表哥我們來吃吧!月眉,你可以下去了。」古卉心打斷了梁柏書的批評。

  「小姐,難得今兒個與表少爺共進晚餐,從家裡帶來的釀酒要不要……」

  「哦,對。表哥,這回我帶來爹釀了十多年的酒,你一定要試試。月眉,快去拿來。」

  兩主僕佯裝並不是刻意要喝酒的模樣,來降低梁柏書的戒心,月眉更是一等古卉心出聲,立刻到櫃中取酒。

  「你知道我不喝酒的。」喝酒易誤事,他不喝酒的習慣人盡皆知。

  「難得嘛!除非你沒有把人家當成知己……」

  「小姐、表少爺,酒來了。」月眉主動地替兩人斟滿酒,「表少爺,你不喝可是不給老爺面子喔!」

  「就是,回頭人家就告訴爹,說你連一口都不肯喝。」她佯裝不滿。

  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這下子梁柏書不喝都不成了。「好吧!就一杯。」

  他舉杯就口,在這當口,古卉心與月眉交換個眼神後,月眉靜悄悄退下。

  「表哥,好喝吧?」

  「嗯,香醇、濃厚,姨丈果然好手藝。」

  「既然好喝那就再來一杯。」古卉心趕緊再倒。

  「不了。」梁柏書攔道。「用膳就好。」

  「好吧!」反正菜裡也淋了些藥,她想著,慇勤為梁柏書布萊。「表哥,你嘗嘗這白玉羹,這可是人家特別為你做的,還有這甜湯、翡翠青豆……」

  「我自己來。」

  「表哥,跟我客氣?雖然人家一年沒來幾回,可是從不把自己當客人喔!

  況且,這是你自個兒的家,你怎麼客氣起來呢?」古卉心頻頻勸菜,不著痕跡地誘他多吃一點,好方便待會兒辦事。

  「我若跟你客氣我就不來了。」梁柏書注意到她的過分殷切,但他又察覺不出是哪兒怪。

  許是他心神不定吧?他暗想著。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住在這裡也有一陣子了,為何今天特地下廚煮菜,又只單請他一人?

  正要問起,一陣熱潮從腳底升上來,可能是姨丈的酒的後勁吧?他並未多想。

  「表哥,你怎麼了?」古卉心見他面色潮紅,暗忖這藥效如此強勁。

  「沒事。對了,你有好些天不曾去陪娘聊天,娘掛心著你呢!」抬眸,她的巧笑倩兮教他目眩。

  「是嗎?人家還以為姨娘有花姑娘陪伴,就不理睬人家了呢!」

  花姑娘?梁柏書頓時口乾舌燥,一顆心悸動得嚴重,渾身的血液衝進某一點,不自禁地有股衝動……

  他失心得厲害,才提及她的名,他便萌生了一連串的聯想。

  搖頭,晃去那不可思議的強大遐思。「怎、怎麼會?娘對你們一視同仁。」

  「是嗎?人家瞧就不是如此。」古卉心微噘著嘴,誘人的紅唇似在挑逗著他。

  當她清澈流轉魅態的晶眸看著他的時候,梁柏書的腦子一片空,稍稍運氣欲排出體內的熱氣,不意,熱氣卻奔騰得更快,通向他的四肢百骸。

  一抹詭異與不安感鑽進他的腦海,恍然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卉心你……」下藥二字還未說出口,他的慾望已不受控制地炙熱起來。

  「表哥,你怎麼了?臉好紅哦!」纖纖小手搭上他的肩頭。

  他體內的熱似是散了開,但才一瞬,又浮動得難受。「你在酒裡下藥?」

  「沒有啊!」古卉心燦笑,蔥白般的玉手順勢沿著頸項滑下,來到他的胸前,有一下沒一下的畫圓,撩撥的意味十足。

  「走開……」梁柏書困難地喝令著,他試著集中意志,可愈是努力愈是感到挫敗,汗濕了他的衣裳,身下的騷動頻頻地催促他,有意念的驅使他將眼前這個女人攙抱了來,好好眷戀一番。

  不,不行,他絕不能,更不能動氣,若是他真動了氣,只怕那氣血會運行得更快,教他無法控制住自己。

  他站起身想走,在鑄成大錯之前,他一定得離開。

  「表哥,你到底是怎麼了?」古卉心還在偽裝,假裝出焦急、不知所措的楚楚模樣。

  梁柏書目眩神迷,移著身子想揮開她,哪知,古卉心連忙伸手攔著他,趁勢摔進他的懷中。

  「呀——」雙雙生回凳上,只不過他們坐的是同一張凳子。

  她的嬌吟與軀體在梁柏書面前展露,眼看著她那呼之欲出的渾圓上身,他心蕩神馳,腦子是欲推開她的,但,他的舉動可不是如此就當梁柏書再也按捺不住之際,一道熟悉的女聲傳來,嚇得古卉心嬌顏慘白。

  「卉心,聽說大廟住持迎來不少張的鍾旭圖,今晚咱們去瞧瞧,順道迎幾幅回來……」原來是曹妤婕,稍早聽花妍提了鍾馗嫁妹之謬誤,又碰巧聽聞城中主廟趁著這天中節慶,添購了不少鍾馗圖收小鬼、除穢氣,還想去挑幾幅回府驅邪,也想古卉心在家悶得慌,便來邀她同行。

  「夫人,你們不能進去。」月眉在外頭攔人,在心裡焦急:時候還沒有到呀,夫人怎麼來了?

  「為什麼?」

  「呃,小、小姐正在沐浴。」隨便找了個藉口。

  「沐浴!那正好,我進去等她。」曹妤婕沒注意月眉的支支吾吾和慌亂神情。

  「不、啊——」月眉驚叫,曹妤婕已經推開了門。

  「娘,救……」梁柏書一見娘來了,使勁將古卉心推倒在地,再瞧見娘身後,打扮得清麗典雅的花妍,眼神迷濛、情慾頓時高張,呼吸急促了起來。

  「姨、姨娘!」古卉心因心虛,抖著聲不敢看她。

  「夫人,公子好像中毒了。」花妍見他面色潮紅、像在抑制什麼似的,大膽臆測道。

  「咦,柏書……」

  「娘,卉心……交給你處置。」梁柏書截斷了曹妤婕的話,一把抄起花妍的腰際往外衝,動作快得任誰都反應不及。

  「柏書,到底是……卉心,到底發生什麼事?」

  「姨娘——嗚,都是月眉出的主意,不是我。」眼見表哥中了春藥,寧可要花妍不要她,古卉心的自尊大受打擊,又恐被表哥、姨娘鄙視,一股勁兒的把錯全往月眉身上推。

  「小姐,這事也是你自個兒同意的,怎能怪我?」月眉大呼冤枉。

  「東西都是你準備的,怎麼算到我頭上,姨娘你一定要相信我……「

  兩主僕狗咬狗一嘴毛,曹妤婕什麼都還沒有問出口,她們倒是自動把事情說得一清二楚了。

  *  *  *

  「啊——梁柏書!你在幹什麼?」

  花妍的身子才從半空中落下,不一瞬,便被他制在身下,她還來不及起身,便被他壓回床上。

  梁柏書恍若無意識般,封住她的唇。他的舌探進她的檀口裡,肌膚相貼的觸感教他體內的躁動平撫許多,他不禁發出快意的呻吟,野獸般的侵襲跟他的形象大相逕庭。

  唔……她快要透不過氣來了。

  他的吻狂猛、恣意,幾乎奪去她的呼吸,但那霸道的侵佔,教她震驚,以為他不是他。

  「你好香。」梁柏書著迷的說,唇瓣仍不肯離開她半寸,觸碰教他體內的熱氣散盡,理智也找回了一些。不過,那只有片刻,不足以攔住他繼續欺侮她的念頭。

  一雙不規矩的手在她身上肆意摩擦,掌心傳遞而來的快意,讓他整個人輕飄飄的,不似剛才那般燥熱難耐。

  但他明白自己想要的不只這些,他滑溜的舌溜出她的嘴,沿著她的頸項滑下,輕嘗著她性感撩人的鎖骨,花妍禁不住這刺激,叫了出來。

  「柏、書……」她知道他是誤食了春藥,才有這異於平常的舉動,但他的親吻和愛撫卻讓她貪戀,蜷曲著腳趾,她感受他帶來的澎湃激情。

  「噓!」他埋首在她的胸脯前,炙熱的眼眸緊盯著那處。隨後,大手在她的胸前來回撩撥,情慾升到最高點,羞人的氛圍更是盈滿整個室內。

  花妍被他瞧得火紅了臉,他眼裡的慾望是那麼強烈,縱然是向來對男女情事還算放得開的她,都被這火熱的眸光灼得不自在、羞赧起來,而她的週身感官也像是被他喚醒了一般,敏感、燥熱起來。

  「柏……唔……」她才喊了聲,檀日即被吮住。

  他的身子回到她的上方,侵佔她上方的所有空間,強悍、有力、不容質疑的,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他的男性力量。

  「給我。」他吐出魔魅般的咒語,腹下緩緩移動,仿似原始的律動。

  花妍感受到他窒人的體熱,一陣陣的酥麻才由她的體內滲出,他的男性便突兀地緊貼著她,備感威脅。

  「呃……」她試著移開自己,哪知,她一動,他的身軀下陷,陷得更深,再也不想移開。

  「說好。他黝黑的深眸燃著慾火,呼吸漸轉急驟,再不得到她,他會因受著折磨而死。

  兩具身軀交疊著,雙雙放任自己的情慾奔騰。

  此時,就算是錯,梁柏書也寧可情態是錯出在她身上,但他明白,自己的感官是老早就想這麼做了,只是礙於「非禮勿動」呀!

  他忍得這麼辛苦,今兒個,腦袋與身子清楚地告訴他:不忍了。

  那一瞬,出了匣的慾念再也攔阻不了,他只想佔有她、得到她。

  「不……好。」她在他微瞇雙眼時改口。下一瞬間,他扯掉她的衣裳,赤裸、擁有完美曲線的身形映在他的眼簾,情迷,他一把汲吸著她的圓滿,一手則是在她身上溜踏,密集地、細碎地,探索起來。

  此刻,他的慾火忽明忽滅,他已分不清是酒迷、藥迷還是人迷了。

  「唔……」她禁不住誘惑地弓起身子,發現他的隱忍動作。

  他是怕傷了自己嗎?

  她不禁被他的溫柔對待給暖了心房,都到這個時候,他還為自己著想……

  「花妍……」他在激情中喊著她。

  「你知道我?」花妍再次怔愣。

  「當然。」他投以微笑,看她迷濛的樣子,他心中莫名一樂。

  解開了束縛在身上的衣裳,他欺上她,輕輕地觸碰她的身子,肌膚相烙,帶來足以沖天的火焰。

  一個挺腰,兩人的身軀密合——

  「啊——」雙雙發出呻吟與歎息,綺麗的愛慾緩緩開始。

  *  *  *

  狂熾的瀲情初褪,歡愉漫漾著。

  可當理智找上了梁柏書,他即刻被滿腦子的違德思想給吞噬。

  「柏書,我想……」花妍躺在他的身側,他的呼吸平緩沉穩,不似通才紊亂,她想既然兩人都有了肌膚之親,那麼自己的身份也該說明了。

  「我們得盡快成親。」他拉一臉,一點喜悅都沒有,哪像個因將成親而開心的新郎倌?

  「成親?」這麼快?她還沒有告訴他……

  「剛才的事對不起,我們應該在成親後才、才、才……」他說不出敦倫之理四個字,況且,方纔的事不是「理」,是沒有理智的禽獸才會做出的事,想到這,梁柏書有濃重的無力感。

  「你後悔了?」她激動地問著,在歡愉後,他的態度非常重要,他若喜悅她也跟著開心;若是他懊惱了,她知道自己會傷心……只因,她在意他的每個想法。是以,這個答案,好重要!

  這個問題,好難呵!

  他怎麼說是後悔呢?

  不,他並不後悔,可婚前就有了暖昧關係是不合禮數的呀!

  若真要將心中的想法老實說出來,他還配稱做是一個授業解惑的夫子嗎?

  見他久久沒有回答,花妍主動將答案想偏了,臉上儘是淚珠滑過的痕跡。

  「算了,你離開吧!」用不著他說出答案了,她已經知道了。

  「花妍?」怎麼了,無端端地要他離開?梁柏書不確定地看著她,可她側過身去,不願面對他。這樣的舉動,打擊了他的自信,他真是太過自信了,還以為她也要他,所以娶她,誰也不為難,孰料,她不要他!

  「用不著成親,我不會要你負責的。」她不堪地說道。

  「這怎麼行?我壞了你的清、清白。」他口拙,愈說愈錯。

  「我說不用!」她不要他是為了負責才娶她,她要的是、要的是……是愛呀!

  為什麼他不明白?

  難道這就是君子追求淑女,與淑女追求君子的差別?注定誰先愛上了,誰就輸定了……她怔愣著,嘗到了心碎的滋味。

  「花研你不明白,我不能……」

  「你才不明白……算了,你先離開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淡聲道,神態矜漠。

  一定是自己強佔了她、佔去了她的清白,她才會氣到不想見他吧?

  他不曾見她如此冷漠的樣子,暗忖她定是痛心疾首,不想嫁給他這個禽獸。

  會不會她在山上還有個情人在等她?

  他們滿心期待著新婚那天……然而,這一切都教他給破壞了。

  該死!

  真如此,他死一百次都不夠,因他要她、他貪戀她、他想得到她,剛才的瘋狂歡愛,他還不想說後悔。

  儘管,他不是有意的,是春藥發作使然……

  不,他清楚自己的意願,若不是內心渴望,即使是藥物作祟,定也有辦法解決的,不該、不該這樣將錯就錯。

  啊——他惱怒自己失控的行為。

  「對不起。」他知道道歉沒有用,但,總不想讓場面更僵。

  「你走……」

  對梁柏書而言,道歉沒有得到她的諒解、要他離開等同拒絕他

  她不要他、她抗拒他、她否認兩人在一起美好的一切,他的心再次受到重創,見她堅決地要自己離開,冷意從頭到腳緊緊包覆。

  「你好好休息。」說完,他愴然離開。

  花妍背對著他,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他會後悔兩人的結合?

  為什麼他不愛她卻像是受迫地要娶她?

  為什麼……

  *  *  *

  小靈子望著在客房門前走來走去的少爺,禁不住為他難過,少爺好癡情哦!

  怕花姑娘跑掉,又不好做得太明顯,只得在門口走過來走過去,時而探頭看向屋內、時而仰望天際發出輕歎,明眼人一看便知少爺正為情所困。

  「花姑娘,少爺已經在那裡好久了,你真的不要見他?」

  花姑娘好狠的心,少爺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吃了表小姐準備的飲茶,變成一匹狼而已。

  若對像換成是她,她不知曉會有多高興呢?

  偏偏花姑娘想不透這點,氣呼呼兩天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要氣消?

  「不見。」花妍頭也沒抬,繼續喝她的花茶,本想趁著夜裡離開。哪知,他像是怕她不告而別似的,在客房隔壁住下,白天則是在林子裡走來走去,擺明了是要監視她。

  「花姑娘,你實在是誤會少爺了,少爺不是故意吃了春藥想要侵犯你的,你若要怪就怪表小姐。」

  表小姐幹下這驚世駭俗的事,鬧得梁府上下皆知。自知犯下羞於蕨會的事,兩主僕在隔日一早便打包趕緊回家,大概有好一陣子不會再來了!

  這事應該在事發之後結束的,不料,竟有「案外案」

  在小靈子看來,少爺是很有誠意要道歉的。再說少爺要娶花姑娘,這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以及負責任,她想不透花姑娘為什麼還不答應?

  「不,是他的錯。」

  壞就壞在他「不是故意」,他是被迫才跟她在一起,不是自願!他是後悔跟她結合,不是歡喜。

  被迫與自願差很多的、後悔與歡喜也差很多……可這梁府上下,除了她之外,誰懂?

  她才不要他是為了負責而提出成親的提議,她要的是心甘情願。

  「就算是少爺的錯好了,少爺也願意負責了……夫人也樂見其成呢!你當初留在府裡不就是想與少爺談感情嗎?現在少爺要娶你了,你應該高興呀!」花姑娘的性子還其是別妞。

  話雖加此,可她要的不是這樣。她搖頭經這:「這不是他自願的,我不要。」

  「花姑娘,這你就不瞭解少爺了,若是他不願意的事,就算拿刀逼死他沒有用。少爺會主動說要娶你,就絕對有這個意思。」問題就在花姑娘不懂少爺的性子嘛!那由她來解說,沒問題了吧?

  「不一樣,事關名節與守禮,他就未必是這種想法了。」

  他向來重禮、梁府的規矩也是,是這些道德包袱教他不得不這麼做,而不是他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若真是自願,她不相信他會在事後出現那種表情。問他後悔嗎?一句話也答不出來。想到那夭,花妍沉下臉,懶得再說。

  「花姑娘你相信我,少爺他……」

  「夠了,我不想再提這件事。」她沒有這麼好的心情,可以一再聽小靈子褒揚她的主子。「你去告訴他,這樣做是沒有用的,要他去做自己該做的事,不要在這裡走來走去、浪費時間。」

  「少爺現在還能做什麼事。」小靈予咕噥,他現在是無事一身輕,卻把情愁染上身。

  「授業解惑呀!他難道都不必上課?」

  「少爺把書院解散了,說什麼自己不配為人師表,這麼一句話就把書院的學生全都趕走了。」

  說到這,小靈子不禁責難地看了花妍一眼,她認為這是她的錯。

  「什麼?」花妍一臉吃驚。「他在發什麼瘋?」

  小靈子只是聳肩,佯裝忙碌地走出客房。

  不知下情的花妍,真是急壞了。

  他怎麼能解散書院呢?

  那不是他賴以為生的工作嗎?

  難道,就因為那一晚的事……

  如今,她可以知道他多麼地懊惱,他是真的悔不當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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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4 00:21: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小靈子,她說了什麼?」梁柏書上前,一把拉住小靈子住角落地帶,這般規矩不為別的,就為問清花妍的想法。

  「花姑娘還在介意『那件』。」小靈子照實說道,偷觀少爺一眼,他慘白了臉,滿臉憔悴神傷。

  「果然……」望著一大片的竹林,梁柏書心中漫漾著蕭索滋味,覺得週身儘是涼意。「她果然是在怨我。」

  少爺,你別灰心啦!依奴婢看,花姑娘也不是那麼氣你,只是少爺的態度可能傷到花姑娘了。」

  「我的態度?」是在她眼前晃來蕩去,礙著她的眼嗎?

  「少爺提親的時機可能不對,也可能是提親的態度不對。少爺你是男人,不瞭解女人,其實女人要的東西就是那麼簡單而已。」小靈子凝著少爺,少爺愣望、疑問的神色教她不免有些得意。

  這人啊!就算是讀了萬卷書,碰上心愛的人,聰明的腦子也頓時化為泥水,那般地不管用。

  瞧瞧少爺就好了,他明明就是文狀元,可是呢!遇上了花姑娘,還不是手足無措,在這裡一個辦法也想不出來。

  梁柏書獃看著小靈子,半晌想不出自己是哪裡做錯了。

  「少爺,你一定沒對花姑娘說那三個字吧?」

  「三個字?」他偏頭想,片刻問道:「哪三個字?」

  小靈手差點跌倒,少爺真笨,笨笨笨、笨死了。「吶,恕奴婢大膽以下犯上。

  你喜歡花姑娘嗎?」

  聞聲,梁柏書不自在地點頭。

  「喜歡到什麼程度?可否願意同她廝守終生?」

  「這……當然……」這怎麼好說出口?更怎麼可跟其它人討論?

  「少爺,現在是解決問題,所以請你不可以結巴、還要說實話。」小靈子果然是以下犯上,好大膽!

  「呃,好吧!」梁柏書像是同意了小靈子的問案方式,咳了聲、紅著臉承認。

  「那就是接近愛花姑娘的程度嘍?」

  「咳……是。」

  「那還不快,去同她說呀!」

  「說?」要說什麼?他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但她拒絕了他不是嗎?

  「少爺,你別呆了,你一定沒跟花姑娘說『我愛你』,她才會以為你不愛她,娶她只是想負責,她不要這種婚姻啦!雖然剛開始好似是花姑娘先主動,可是她總是女人家嘛,也會害羞呀!少爺你不積極點,難怪她要發悶了……你最好快同她說清楚……」小靈子啖罵了幾句,在心裡發急。「等,這個時候說也不好,找個氣氛絕佳、月黑風高的晚上嘿嘿嘿……」像人家說的:「床頭吵、床尾和」。

  「那不是君子所為。」雖然他得承認自己並非君子。

  「少爺呀!拜託你,這個時候就別管君子不君子了,如果全城男人都是君子,這媒婆還有產婆不就沒事可做了?」她翻白眼,不該做的事都先做了,這時還提什麼君子之禮。

  他得承認自己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只管自個兒的教學工作,沒去理媒婆與產婆生意好不好?

  「花姑娘有強調說因為少爺你不是自願的,所以她不答應你的求親。」小靈子見他頗為受教,多說了幾句。

  「是嗎?」這麼說,真像小靈子說的,她以為他不是自願的才拒絕……

  「少爺,你再想想若是花姑娘是處於受迫的狀態才跟你敦倫,那事後應該早就告官啦,要不就是跑了,怎還留在府裡?她分明就是在等你表態。」小靈子再加把勁地鼓吹,也不顧自己是黃花大閨女,大白天的盡說風花雪月的事,瞧她多犧牲。

  「她不是處於受迫?真的嗎?」他再次愣著,費心思想了這點。

  「你自己想清楚吧!是不是那天錯過了什麼?還是忘了說什麼?」小靈子好心提點了下,說完,丟下梁柏書走了。

  那天錯過了什麼?

  忘了說什麼?

  他知道自己沒說什麼,他沒告訴她,他愛她。但這點,很重要嗎?

  按小靈子的說法看來,似乎真的很重要!可那只是因他不要給她負擔啊!他不想她不愛他,卻得逼迫自己喜歡他,他不要她有勉強、不要有勉強……難道,她也不想他有任何勉強嗎?

  他沒有半絲勉強啊!

  突地,電光火石間,他像茅塞頓開般,腦中豁然開朗、清明。

  原來,她是不想勉強他呀!

  這麼說來,她沒因此討厭他嘍?

  左思右忖,忽而困頓、忽而歡喜,就這麼著,在竹林一隅,就見一名英姿颯颯的男子,像發了瘋似的,癡癡笑笑。

  *  *  *

  「花姑娘,夫人親自做了『裹蒸』,請你到偏廳品嚐。」翠兒銜命前來。

  「我不……」這幾天,曹妤婕派翠兒來過好幾回,就是想伺機問她嫁給梁柏書的意願,她迴避過幾次,自然這次也不例外。

  「花姑娘,夫人做的『裹蒸』可是遠近馳名,吃過的都說贊,一年難得天中節才吃得到,你不捧場說不過去吧?」翠兒機靈,一眼就看出花妍想拒絕,立刻截斷她的話。

  「這……」

  「夫人做的『裹蒸』跟外頭賣得不一樣,花姑娘,你一定要嘗嘗。」小靈子跟在一旁幫腔。

  花妍看看兩人,知道避不開了,縱然她不愛吃食,也只得點頭。

  「太好了,那我們走吧!」總算請動她,翠兒和小靈子像是怕她反悔,按著她便往外走。

  「夫人,花姑娘來了。」翠兒率先通報。

  「夫人。」花妍進了大廳,這才發現兩側的客椅坐了三位與梁夫人相似年紀的婦人,還有梁柏書也在,他的視線朝她的方向看來,眸底含著她不知道的深意,她的心悴咚一跳,幾日不見他,兩人見面倒是有些生份了。

  「妍兒你來了?快、快過來坐。」曹妤婕熱給地拉著她在一旁坐下,正巧坐在梁柏書的身側。

  他的氣息懾人,時刻提醒著她他的存在。她低垂著頭,是以沒接收到眾婦人的打量目光。

  「妍兒,坐在那兒的分別是柏書的二嬸、三嬸還有大舅媽……今天她們都是來瞧你的。」曹好婕介紹著,眸子儘是滿意。

  「瞧我?」她不明白,猛地抬頭,姿色與媚態立即驚艷全場。

  「是呀!你是柏書的意中人,不來瞧瞧怎成?你們不知曉,當初我一見妍兒,還以為她是妖魅變的……」

  「真的呀?我剛才也這麼認為呢!」大舅媽誠實地說道。

  「你們好失禮,怎麼這樣對柏書的心上人呢!」二嬸看了花妍一眼,覺得這樣討論實在不宜。

  「有什麼關係!妍兒大人有大量,不曾跟我計較呢,還是柏書有眼光。」

  「夫人,我不……」花妍試著澄清,她急忙看了梁柏書一眼,只見他笑睇著,沒半點要解釋的意思。

  「唉,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叫我夫人,該改口了。」曹妤婕故作不悅,實則暗中幫木訥兒子追妻。

  「夫人誤會了……」他為什麼不解釋?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再不糾正她們的觀念,事態嚴重呀!

  她焦急地再看他,他嘴角仍掛著笑意,急壞了她。

  「還『夫人』?定是這廳裡都是長輩,教你不自在了。咱們老人家談天,你們年輕人在這裡也無趣,這麼著,柏書,你帶妍兒去看劃舟比賽吧!」曹妤婕不給她說話,繼續說了幾句,就是理由蹩腳、承認自個兒老也無所謂了。

  「夫……」

  「喏,這『金錠裹蒸』也帶著,沒看完賽事不許回來,回來同我報誰贏誰輸了。」再度打斷,順勢塞了幾個裹蒸給梁柏書,示意他主動一點。

  「是,娘。」梁柏書與曹妤婕交換了個眼神,這件事有某種圖謀意味。

  就這樣,花妍就這麼地被梁柏書帶出門了。

  *  *  *

  走出梁府沒多遠,花妍便停了下來。

  「花妍?」他回頭看她。

  「你跟你娘串好的吧?」她狐疑地看著他。

  聞言,梁柏書一愣,沒說話,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不去看劃舟,要去你自己去。」

  她轉身就想回去,梁柏書一時情急,抓住她的手往懷裡帶,忘記了男女有別,喊道:「別走!」

  花妍的視線由他握著自己的手移到他的臉上,無形中像是在說:放肆。

  「我……有話同你說。」梁柏書知道她的敵意與不悅,可這事放在心上好多天了,不說給她知道,就怕會失去她。

  「說吧!」

  「這裡不方便說話。我們到浚河那兒去說。」他正選著小靈子指示的氣氛絕佳的地點,當然,只有說和了才有月黑風高的夜晚

  呃,大白天的,不能淨想這些,他嚴正地警告自己。

  「我不想去那裡。」她不喜歡湖。

  「不過娘交代要告訴她哪支隊伍勝。去年是張家贏了,抱走了五十兩的獎金,今年娘下注賭張家連莊……」梁柏書邊說邊將她往岸邊的方向帶,那兒有間客棧,可以觀賞湖色,也方便談事。

  花妍當然看出他的不良動機,不過她沒拆穿他,一來是他搬出了梁夫人這塊大招牌,二來她暗想自己總得要克服心中的那道關卡,三來她也想知道梁柏書會怎樣跟她攤牌?

  當然,今日也可能是一個關鍵,留與不留的關鍵,說個清楚明白,是冷是暖,她將在今日承受。

  此刻,她不禁忖想著上天冥冥的證定,她似乎一生都難逃天中節的無形魔魘。

  吼……一陣吵雜聲拉回了她的思緒,漸形漸大的吆喝與震動,將活動的氣氛帶到高點。

  「來,這裡。」梁柏書貼心地護衛她走進客棧二樓,一名店小二慇勤地上前領路。

  樓上的窗橋邊早擠滿了觀景的人潮,花妍所聽到的吵雜聲有一部份是從這兒發出,還瞧見幾艘龍舟在湖上停著。

  店小二討好地說道:「這個位置正巧在浚河正前方,瞧比賽最好了……請問兩位客倌要用點什麼?今兒個本店備有應景小菜、九子裹蒸、雄黃酒。」

  「就各來一點吧!」梁柏書說道,心思並不在吃吃喝喝上頭,花妍亦是加此。

  「是,兩位客倌稍後片刻,菜馬上送來。」

  店小二離開後,梁柏書細心地將金錠裹蒸拿出來,拆開棕葉,遞給她。「你先吃吧!」

  花妍接過,瞧了眼,咬了一口,在嘴裡嚼著,等著他開口,誰知,她吃了一口又一口,都快吃完了,他還是一聲不吭。

  店小二送上他們的點心,對他們既已自備了裹蒸又點裹蒸感到疑惑,不過倒也沒多話就是了。

  她瞇了他一眼,他定睛地看著龍舟,張家、李家、錢家的旗幟飄揚半空,個個參賽者摩拳擦掌,一等哨音響起,殺聲響徹雲霄、加油聲更是不絕於耳。

  沉住氣,她等比賽結束。

  梁柏書不著痕跡地看她吃完一顆裹蒸,心頭七上八下的,想說出口的話怎地變得好難好難,不過就是那三個字……竟需要那麼大的勇氣。

  不好問她要不要再來一顆,只好將視線落在外頭的比賽,藉著別人的吶喊聲來壓過悴動加雷的心跳聲。

  他很清楚自己對她的心意,但要說出口怎麼那麼困難?他還需要多久的時間來醞釀自己的勇氣……

  他有些無力地朝她一笑,她掃了他一眼,畢生的勇氣又被清除光光。唉,百無一用是書生,真是一點兒都沒有錯!

  唇角動了下,他舉杯說:「喝酒!」藉酒壯膽的意味濃厚。

  看穿他的拖延意圖,她拍掉他的手,喊道:「梁柏書,你不要轉移焦點,有話快說。」

  「嗯……」從哪裡開始說?他遲疑地抬眼,見她嬌顏浮出慍色,卻依然是那麼明艷動人,他的心陡地一顫,呼吸有些急促。

  「你再不說我就當你……」

  「我愛你!」勇氣突地集中,吼了一陣,終於說了。不過,爆發威力後的結果是他的臉又紅又漲,渾身發熱。

  這跟花妍猜想的不一樣,她以為他會搬出一堆道理說服她嫁他,沒想到,他竟說出心底的感受。

  有一瞬,她沒法子反應。

  「花妍?」他以為她會開心,照小靈子的說法是她想要聽的是這三個字,他說了,可她卻呆若木雞,他做錯了嗎?又把事情搞砸了嗎?

  猛然,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再說一次。」

  「啥」

  「我說再說一次!」她要再聽一次,好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梁柏書不自在起來。「我、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你想聽的。」

  「拜託你快說。」她的臉因期待而赧紅,兩人就這麼扭扭捏捏對望著。

  「我、我愛你。」

  「真的嗎?你沒有騙我吧!」沒聽錯,她確實是聽到了這三個字。

  「沒有沒有,我不敢騙你。」

  「騙我你會不得好死、下十八層地獄,連孔老夫子都不會原諒你。」她再問他一遍。

  「下地獄是一定會的,畢竟我染指了你,可是我真的愛你。」梁柏書早就有下地獄的準備了,但在這之前,他一定要她知道他的想法,縱然他也是日前才被小靈子點通。

  「哦!」花妍聽了他的保證,露出一抹微笑。她不會讓他下地獄的,至少在她還是花精之前,她都會保住他。

  「原諒我之前對你做的,我不是為了負責才娶你,我是真心想娶你……」把話說明白了,好像沒想像中的困難,反而有體內情感被釋放的快意。「只是當時我以為你是受了逼迫才跟我、那、那個,所以……」

  「所以提醒我,你是為了對我負責才提親的?」花妍接了下去,對他提到歡好時便跳過的舉動感到好笑,真是個古板的夫子。她也許該慶幸,他在床第之間並不古板。

  「嗯。」梁柏書點點頭,「但我不是不情願娶你,我是心甘情願的……花妍,你、你嫁我吧!我是真心想娶你。」

  「是嗎?我不知道怎麼相信你。」

  他的神情立刻沉痛起來,黯然的眸光低垂,錯過了花妍狡黠的眼神。

  「我知道你還不夠愛我,我也沒有什麼值得愛的,除了教書我一無是處,怎麼給你未來、怎麼讓你過好日子、怎麼……」像怕她不夠清楚似的,他細數著自己的缺點。

  突地抬眸,發現她含笑的眸色,這才恍覺中計。你在捉弄我?」

  「沒、絕對沒……」

  就在這個當口,一名扒手趁他們不注意之際,飛快地從梁柏書的腰際邊竄過,抓了他的錢袋就跑。

  「你這小偷!」梁柏書當下反應,及時反拉住那扒手的領口。

  扒手一急,將偷到的錢袋住窗欞邊一丟,咚地一聲,落入浚河理,整個過程快得教人反應不及。

  「我什麼時候偷了?你哪只眼睛看見?」扒手辯稱,還猛力地扭著身,大喝:「快放開我、放開!」

  「你、可惡!」誰知梁柏書怒急攻心,重重甩開扒手,身子住窗邊一躍而下。

  嘩地,跳進浚河中。

  「柏書——」花妍嚇白了臉,想也沒想地跟著一躍。

  「啊,快來人啊!有人落水了——」頓時,整間客棧亂成一片。

  啪撻!

  身子重重墜落,惡水沾濕了她的軀體、闖進她的鼻與口,似要將她整個吞沒。

  就在她難受得以為自己將要死去,腦際閃過一絲不甘,她還沒有跟他說清楚,他們都不能死!

  她要找到他!

  找到……

  她在浪潮中困難地睜開眼,無視眼裡、耳邊、胃腹間襲來的痛楚,兀自向前滑去,尋找那人的身影。

  陡地,她腰際間一緊,如被水草纏住了般,箍得她動彈不得。

  她使勁踢開,可惜無法,那強勁的力道往反方向拉扯著,將她的身子抓得更低了些。

  她知道自己一定快死了!

  怎麼會——

  已覆沒的舊事,竟會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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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怎麼會搞成這樣!大夫,我兒子沒事吧?」

  「唉……」

  「大夫到底是怎樣?你別光顧著歎氣,還有那位姑娘呢?他們不會有事吧?」

  曹妤婕拉著大夫,焦急的聲調讓隨侍在側的人也跟著揪緊了心。

  昔日書院的學生看到梁柏書與花妍一同墜河,立刻到梁府通報,她隨即派出全府家丁下河搜尋,沒想到卻抬回了兩具軀體……

  「唉,沉在水中太久,老夫也沒有法子了。夫人,請節衷。」

  「什麼?」

  什麼?

  花妍的耳際依稀傳來大夫的歎息,驚得睜開眼睛,第一眼就認出這裡是梁府偏廳。

  「嗚……柏書、柏書,你怎麼可以拋下娘就走?你這個不肖子……」

  嗚……

  嗚咽聲震回她的意識,所有的思潮全數回籠,突地她翻身坐起。「柏書!」

  「妍兒妍兒,柏書死了……」曹妤婕偎在梁柏書身側,哭得淒慘,整個廳內氛圍哀傷、死寂。

  「怎、怎麼可能?」她的心漏跳一拍,趕緊撲向梁拍書,他俊逸的面容平靜、蒼白,胸膛上該有的起伏消失了,她難以置信地伸出手輕撫著他的俊顏,冷的!他軀體上應有的熱度呢?

  她慌,不相信他就這麼地離開了!

  「柏書,這個玩笑不好笑,你快、快起來!起來呀,你……」

  花妍使勁拉起他,他是起來了,可她的手一鬆開,他又倒了回去,僵直地像是可任人玩弄的傀儡,此景教她的心都碎了。

  「不可能,你明明、剛剛明明還好好的……你不是會泅水嗎?為什麼、為什麼要跳下去?你說呀!你起來告訴我……」她激動地落下淚來。

  「妍兒,別這樣。」曹妤婕看她發了瘋似的舉動,心更加沉痛。

  「不,你起來!柏書,你還沒有聽到我的回答,我願意、我願意嫁給你,你睜開眼看看,我是你的新娘呀!」見他仍是一動也不動,她渾身發冷,晶瑩的淚珠成串自眼裡落下。

  「妍兒,別這麼折騰柏書……你要幹什麼?」

  「我救他。」

  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她捧起梁柏書的身體,試圖要拉起他,花妍堅定的神色像在告訴眾人,梁柏書還有救。

  她說過不會讓他死的,他不會死!

  顧不得身份曝光,她只要他活著、活著就好。

  「不可能的……大夫都說沒救了。」曹妤婕搖頭,不相信她還會有什麼辦法,她一定是受太大刺激了。

  「他不會死,有我在就不會。」

  花妍咬著牙,知道這樣撐他絕對撐不到回宮的,迫不得已只好念了幾句咒語,施法將他收進自己的掌心。

  「我的天!」見狀,曹妤婕嚇得忘了眼淚。

  「少爺人呢?」僕人們紛紛騷動起來。

  「我會救回他的。」只丟下這一句,她身形一飄,就見一襲白影

  推開門,靈動的眼眸四處梭巡,不一會,找到了放在櫃上的仙水瓶,她取了就走,無顧於取仙水的順利。

  她飛快地回到自己的寢宮,知道時間不多,衝到床邊,將仙水倒進他的嘴裡。

  「公主,你沒受傷吧……」

  「沒有。」她看著仙水灌進他的喉間,一滴不剩,現在就等他醒來了。

  才喂完仙水,女王帶著大批人馬來到,威喝道:「妍兒,你好大的膽子!」

  「母后!妍兒自願領罰。」花妍旋身跪下,自知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只有請罪。

  一切都不要緊了,她怎麼樣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他沒事、他會活下去。

  「你可知偷仙水是死罪?」女王居高臨下的看她,半絲動容的情緒皆無。

  她當然知道,花妍緊咬著下唇,認罪的點頭。

  「你救活他,自己卻要死,兩人還不是得陰陽兩隔,這麼做值得嗎?」女王身上散發出一抹死寂之氣,讓在場的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知道即將有一場死刑要執行。

  「值得!母后,妍兒只是小小花精,他不久就會忘了我,死別的痛楚就由我來受、我來嘗就行。」

  「你真那麼愛他?才下山短短幾天你便願意為他死?」

  「母后,你很輕易就得到父王的愛,也不曾嘗受過失去的痛楚,所以你不能明白孩兒此刻的心情,那苦楚好比死去、如心被剜去了般,孩兒嘗過一回,不想再嘗了,若柏書他、他像孩兒的爹親那樣死去,孩兒寧願現在就隨他而去,也萬萬不願獨活。」

  女王恍然明白,原來妍兒從不曾自宿命中掙脫出來,她不曾表現於外,並不表示她忘了前世輪迥,今生成為花精的她仍飽受失去親人的痛苦折磨。

  「你這個傻瓜!難道因為這樣,你情願犯下死罪也要保全他?他值得嗎?若是他知道你是花精,說不定不稀罕你救。」過去,這樣的例子也不是沒有,她看過太多凡夫俗子在得知心愛的人是花精之後,惱羞成怒,憤而休發!她無法相信妍兒遇上的男子會有什麼不同?

  「就算是如此,孩兒也甘之如飴。」花妍無怨無悔的說,神色有著不可動搖的堅定。

  見狀,女王輕歎口氣,這孩子就是固執,但從她的態度看來,自己是說服不了她了。

  「你無法證明什麼了!你只能為你自己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

  「女王?」眾宮女驚呼,這犯罪的不是一般人,是公主呀!女王怎麼能夠狠得下心?

  「母后,降罪吧!孩兒不會怨你。」

  「很好,你知道母后是不能偏袒任何人的。」

  花妍點了點頭,抬眸看向床上的梁柏書,她很想再跟他說幾句話、確定他會平安。

  但不行了,她不再有機會……幸而她清楚仙水定能讓他甦醒,她放心了。

  「把公主帶到花園。」

  「女王……」

  「怎麼,我的命令沒有人聽了嗎?」

  此言一出,侍衛們不敢再有異議,拉著她的手,緩緩地走向花園,像是執行死刑的囚犯,一步步走向不歸路。

  從今以後,她的身軀將化為無形,飄到不知名的地方,再也拚湊不回,她也將忘記他,短暫的十七年不曾出現過,再也沒有人記得她……

  *  *  *

  一對黑眸猛地睜了開,梁柏書先是眨了眨眼,看清四周環境,仍不確定自己身在何處。

  他腦中最後的印象是……

  對了,他在等待花妍的答案!然後他記得自己的錢袋被偷,他抓到扒手,但他將錢袋往浚河裡一扔……

  找到錢袋了嗎?他拍拍自己的身側,除了衣裳還好好的之外,沒有半點發現。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充滿花香氣息的房間是誰的?

  他慌忙地起身下床。

  「梁公子!你終於醒了。」宮女及時推開了門,對上他的眼,看他的眸光一點兒也不陌生。

  梁柏書感到奇怪,他並不認識她呀!

  「你是……」

  「我是花萼國的宮女,是我們公主帶你回來的。「公主?」眸子盈滿著疑惑。

  「公主她……」宮女咬咬牙,最後才像下重大決定似的,吐露出一切。「我們公主就是花妍,花萼國裡住的都是修煉千百年的花精……」

  「修煉千百年的花精?」他愈聽愈不明白了,整個說明的過程中,他只知悉一個花妍。「她呢?」

  「公主她、她為了救活你,已、已經被女王處死了。」

  梁柏書被她的話震懾、無法動彈。

  花妍死了?

  不!這怎麼可能?

  「她在哪裡?我要見她!」他失去理智地大吼,搖著官女的肩頭,激動的情緒教他完全不能再理會什麼花精、妖怪,他只要見她!

  「不許為難我的人!」女王倨傲地走進來,身側的兩排宮女尾隨,每個人的面上都是凝重、肅冷。

  「公主!」剛才的宮女對著一名站在最前頭的官女喊道,就見那宮女一手捧著一隻繪著美麗色彩的晶盤,上面盛著幾片紅色花瓣。

  「妍兒已經死了,這就是她的形體。」

  「不,你胡說!你是誰?憑什麼在這裡胡說八道!」

  他的心正一步步地走入驚恐之中,渾身的溫度像墜入冰窖般寒冷,拒絕承認她們這一群人的謬論、拒絕相信她已死。

  「我是妍兒此生的娘,若不是因為你,妍兒也不會早早結束十七年的性命。」

  她訴說著花妍前世,也說明花萼國的詛咒,更把花妍選擇他的決定告訴他。

  女王的神情冷然,眼眶卻是泛紅的。

  「我不相信。」他搖頭,難以置信地喃問:「花妍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死去?她不是花精嗎?為何救不了她自己?」

  「偷取仙水是死罪,我不能循私。而你,一個凡夫俗子,我不相信你能給妍兒任何幸福,所以,妍兒死了正是最好的結束。」

  「就因為你一逕認定我無法給花妍幸福,所以你讓她受死罪?因為死去比面對我好?」他激動地喊著,此刻根本無心去想花妍是花精的事實。他只知道,他們因為眼前這個女人的誤判而死別,她不曾給過他們機會,證明這一切都是她的自以為是,並非事實。

  「你太武斷了,就因為你的武斷,枉送了我和花妍的幸福,若是如此,我情願死的人是我、是我……」一滴滴的男兒淚沿著他的面頰淌下,他癡望著那晶盤上的紅花瓣,唯一的感覺就是心痛如絞。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卻又如停止一般死寂,天地間再沒有任何聲響,唯獨他隱忍的啜泣聲。

  「把它給我!」

  「不可以。」官女立刻護花。

  梁柏書冷眸一凜,看準方向,探手去取。宮女一看不妙,退居眾侍衛的身後,侍衛們立刻拔劍相向。

  「你不必費力了,你不可能贏得了我們。」

  「是不是只要我贏了你們,花妍就讓我帶走?」

  「就算你贏了,花妍也不可能起死回生,要這幾片花瓣何用?」女王故意惹怒他似的,抓起花瓣往半空灑下。

  他的目一眩,身子想也沒想地往前一躍,盛住片片灑落的花瓣,跟著抄起晶盤往懷裡一塞,護住她的態勢明顯易見,接著,迎向每個攻擊他的侍衛,打破不與女人交手的慣例。

  「別讓他逃了。」女王一聲令下,侍衛的攻勢更為凌厲,尤其是她們還漫天灑下不知名的香粉,他嗅進些許,已頭暈目眩。

  不,他不能倒下!

  他要帶她回去,即使是娶的是她的牌位、舉行的是冥婚,他將義無反顧,這道強烈的意念從腦中猛然竄出,震醒了他,原來在他傾心於她的同時,自己已願意為她付出這許多。

  他喜愛她勝過自己的生命!也遠遠勝過他所承認過的一切。

  他要輿她一輩子共守,念頭甫起,下一瞬,他抽起一名侍衛的劍,開始對抗,憑著心中的信念,反抗著眼前的一切。

  女王不是沒瞧見他眼裡的堅決,那與妍兒知道死期將至時,所流洩的情感一模一樣,但還不夠,她不知道他會堅持到什麼程度,她對他的考驗還不夠。

  「啊——」

  他被侍衛刺中手臂,身子退了幾步,趁勢而上的侍衛又傷了他數刀。

  無視於鮮血流下,他力拼到底,執意帶她離開。

  「放棄吧!你是無法帶著妍兒離開花萼國的。」在他被推到牆角之際,女王故意勸道。

  「我不相信!」他以劍揮開她們的包圍,也因此再被劃了一劍,長長的血痕浮現,觸目驚心。他沒有費心多看傷處一眼,只是凝定地看著女王走向自己。

  他的目光炯炯,嘴唇緊閉,似乎意會了自己真的無法離開,牙根一咬,求死心切。

  「攔住他!」女王看出了他的意圖,更訝異他的決心,連遲疑和思索的片刻也不願意留,就這麼地一心求死、咬舌自盡。

  好一個多情種!

  妍兒確實沒有看錯人,女王不禁讚歎,見他為妍兒所做的一切,再不成全,這世間便會多了兩條冤魂。

  侍衛橇開他的嘴,不讓他死絕,動作與剛才相反,取劍奪他的命是嚇唬,並非真想要凡夫俗子的血染紅了花萼國。

  「你、你是什麼意思?我連決定死期的權利都要交給你嗎?」

  梁柏書憎恨的眼神猶如在控訴她是個暴君般,恨不得啃食她,好為花妍賠命。

  「你若死了,只怕妍兒也要跟你去了。」女王略帶深意地笑了,一隻素手在半空中扭繞,唇裡吐著神秘的咒語,就見藏在梁柏書懷裡的花瓣飛出,數片花瓣在空中形成一個體,透明漸轉清晰,虛幻化為充實,香氣迎人。

  「花妍?」他震驚地瞠大了雙眼,排開眾人衝上前,一把牢牢將她抱緊。

  「妍兒,他通過考驗了。」女王宣佈道。「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花萼國的花精,跟他下山去吧!」

  「母后?」花妍不確定地看著她,在執行死刑的那刻,她被一道香氣迷昏了,再醒來,全身輕飄不實,好似輕鬆通意,卻又有一股形容不了的力量在她體內緩緩地流失。

  「記得那個詛咒嗎?你和他都已通過考驗,咱們母女情份已盡,下山去過你的日子吧!」女王與侍衛們同時轉身離去,不再看她一眼。

  「母后……」她追上前,只見眾人與華麗的宮殿在一瞬間消失無蹤,他們此刻站的地方,是兩人初識的地方。

  「怎麼會這樣?難道我真的回不去了?」花妍喃問,一股空虛闖入她的心間,一切是那麼地虛幻不真實。

  梁柏書將她拉進懷裡,眼前的事是如此不可思議,卻又如此驚心動魄,他身上的傷口和血跡全都不見,就像不曾發生過一般。

  「我會照顧你。」他堅定沉穩的聲調像一股暖流,流進了花妍的心窩,暖了她的心靈。不管別人怎麼看你,你都是我梁柏書的妻子。「嗯……你不怕嗎?」花妍抬頭問道,望進他深邃的眸子裡,像初見他那時一般,輕易地被他吸引。

  「怕?你只是一朵石榴花、一朵孝順感動天的花兒,我有什麼好怕的?」比起作奸犯科、盜淫擄掠的人來說,她善良無害許多,即使是精怪,又如何?

  花妍聞言,心中撼動不已,迷醉的忘去了失去花萼國的悲傷。「你知道嗎?這可是你說過最美的一次情話。」

  「呃……我、我是說實話。」梁柏書臉上霎時羞赧,渾身嚴謹起來。

  眼見他可能要就搬出「道德說」,花妍立刻喝道:「我不許你在這個時候放開我。」

  「我不會。」這次他的答案教她意外,「我會抓住你,一輩子。」

  她先是愕然,盯看著他沉凝的神色並不像在說假,心著實地落下了,落在他身上,不由分說地住下、緊緊地紮了根。

  「你願意嗎?」

  她不解地看著他。

  「願意跟我一輩子嗎?」他想起她還沒有給他答案。

  「嗯,我當然、願、願意……在客棧的時候我就想告訴你……唔……我、我還沒有說完……」未了的話被他激情的吻吞下他的肚,他明白了、她也明白了。

  一陣天旋地轉,他終於放開了她!兩人的面色潮紅、呼吸急促,卻彼此情深地看著。

  「沒想到你這麼熱情。」花妍忍不住地喃道,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

  「是你讓我忘了這裡是哪裡。」梁柏書在激情之後,驚覺此處是何處,自己居然干下……想到這裡,骨子裡的失控羞於見人!躲了回去。

  「明明就是你自己,真是不害臊……」

  她喜歡看他為她失控的樣子,也喜歡他因為道德而顯得懊惱……她喜歡他一切都是為了她的情潮,不過,她還不打算告訴他!

  「我們回家吧!」他假咳了聲,試圖挽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嗯。」回去後,她要怎麼跟梁夫人解釋這一切呢?呃,等等——「你為什麼要跳下浚河?錢袋掉了就掉了……」

  「錢袋裡有你的香包!」他解答,不好承認自己為了她親手做的東西,做了偷兒,真是愧為師表。

  「香包?就為了個香包差點兒害了你一條命,我……」

  何況,她繡的那幾個香包都不滿意,早就被她扔了,他居然在她不知情之下,又撿了回來!

  破爛香包豈值他拿命去換?

  「噓!我這不是一點事都沒有嗎?」

  「你!我該拿你怎麼辦?要不是有母后的、呃,娘的仙水,我不就……」

  「若不是如此,我也不知道你有多愛我!」

  「我現在也知道你多有愛我了。」

  兩人相視而笑,濃情在彼此間傳遞,花魅短暫的一生,結束在愛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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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4 00:22:07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令梁柏書與花妍驚訝的事,是梁府上下對他們的記憶只到了天中節這天。

  一早,眾人忙著祭祀、宴客。

  曹妤婕則忙在廚房裡做裹蒸,梁柏書的二嬸、三嬸還有大舅媽正從家中趕來拜訪,他們兩人經歷的一切不曾在其它人身上看到。

  清除記憶,這是母后送你的結婚禮物!

  兩人的耳邊響起了女王的聲調,恍然明白,也更加珍惜此生難得之緣。

  天中節對花妍的不堪回憶,因梁柏書的加入生變,她不再懼怕百毒月、不需愁苦於前世輪迴裡、不用陰鬱孤單過此生……

  又,數月後,京城傳來捷報。

  上京赴考的唐仲絮如願高中探花,即將返鄉並答謝師恩,並奉上皇帝親筆所提「萬世師表」之牌匾,預料,將為梁柏書引來更多求學的學子。

  而他與丞相千金的愛情故事也將劃下句點,這可是另外一個纏綿的故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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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4 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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