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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琦拉 -【邪王(寵妻大丈夫終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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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7 00:09: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大人,王爺還有氣!」

剛才那個認出阿木的是界堪麾下的旗兵,他找來了守城的將領,可惜卻晚了一步。

「你們這群瞎了狗眼的混帳東西,都不要腦袋了嗎?傷了王爺,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啊!」

「還不快將王爺抬到屋內!」

「愣在那兒做什麼?快去請大夫……」

咚咚咚咚,又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界堪的意識開始慢慢回籠,感覺到頭上傳來陣陣劇痛,他試著移動自己的手指,然後是身體。

「王爺在動!」不知是誰多嘴說了一聲,原本吵吵鬧鬧的現場立刻變得安靜,每個人都誠惶誠恐地跪下身子。

界堪睜開琥珀色的眼睛,那雙眼睛美麗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他雙手撐地,緩緩站起身,腦後快要迸裂的劇痛抵擋不住他頑強的意志。

他的臉上身上全是血,緊抿的唇角猶帶血絲。

就像是剛作完一場華麗的美夢,他有些恍惚。

「我這是在哪?」他出聲了,像是疑問又像是嘆息。

「我最喜歡聽你說話了,就像是絲綢碎裂的聲音。」模糊的美麗笑臉忽地一閃而過,是誰?是誰曾經這樣對他說過?

他的記憶似乎還留在昨日,他還記得阿太為他擋住了那致命一劍。

當時李自成風聞他與吳三桂的親信密謀議事,調了五百精兵埋伏在暗處圍攻他們,若不是阿太忠勇護主,他早已不在人世。

阿太的仇,他要親自來報!

這是,一匹駿馬疾馳而來,馬上的人飛身而下,跪在界堪腳前。

「阿太給主子請安!」幸好他有要事在此地辦理,一聽見王爺的消息,他就快馬加鞭趕來。

「阿太,你沒死?」界堪驚訝地挑眉,隱約覺得有什麼事不對。

「是的,托主子洪福,阿太撿回了一條命。」

界堪知道什麼事不對了,阿太的傷若沒有個一年半載的休養,是不可能康復的。

那麼,他是失去記憶了?

胸口突然一陣悶痛,界堪皺起眉頭,煩躁、哀傷、失落等情緒一古腦兒向他湧來,讓他直覺想找個宣洩的出口。

「阿太,你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主子……您……您已經失蹤快一年了。」阿太低首。

「一年?那我現在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不讓任何人看見他顫抖的雙手,這一年,他究竟經歷了什麼?為什麼心頭的沉重讓他有一種好像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的感覺。

界堪的身形晃了晃。

「王爺!」眾人驚呼。

「主子,您的身子為重,還是讓屬下先扶您去療傷吧。」阿太緊張地隨侍左右。

「傷?」說到傷,界堪這才發覺頭越發劇烈疼痛起來,他手摸過腦後,看見滿掌怵目驚心的鮮血。

界堪瞇起雙眼,暴戾閃過冰冷的琥珀色眼眸。

「是誰?」界堪輕問,危險的氣息像是冰霜,讓每個跪在地上的人瑟瑟發抖。

「王爺,這些小事還是讓屬下來……」阿太早已執起劍,有眼無珠的狗奴才,竟然敢傷尊貴的胤親王,離死期不遠了。

「不!」界堪伸手制止阿太,他心中那股失落與哀傷交織的沉重正需要發洩,他要親自來。

「王爺,王爺饒命啊!」跪在地上的一干旗兵知道性命即將不保,拚了命地磕頭求饒。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界堪斂下鷹眸,他的動作快如閃電,腳步移動間,鐵臂一扣一扭,其中一個旗兵的一隻胳膊便被活生生地卸掉,眨眼工夫,地上躺滿了抱著胳膊哀嚎的人。

阿太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頭。

界堪傲然站在驚懼的眾人之間,表情平靜,他仰臉閉上雙眼,心底有個空洞,越來越大,大得幾乎要將他吞沒。

「啊!」羅敷驚呼一聲,愣愣看著被針扎破的傷口,鮮紅的血珠讓她的心跟著驚跳一下。

她放下手中正在縫補的衣服,起身去門外張望。

他們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天色已經很黑了。

她的眼皮跳個不停,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不、不,少自己嚇自己了,阿木福大命大,絕不會有事的。

但隨著間時的流逝,羅敷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

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天已經黑透了,一個人影才跌跌撞撞地向羅家大門奔來。

「陳叔!」

天!他滿身滿臉的血跡,阿木呢?為什麼阿木沒在他身邊?

羅敷的心頓時沉進谷底,全身冰冷。

老陳氣喘吁吁地跑到羅敷身前,臉上涕淚縱橫,他腳一軟,跪倒在她身前。

「阿……阿木……他……怎麼了?」羅敷手抓住胸口,幾乎喘不過氣來。

「姑爺……姑爺他回不來了……他被旗兵用石頭砸……流了好多血……不知是死是活……嗚嗚,都是我的錯……嗚嗚……」老陳傷心痛哭,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詳細地說了一遍。

眼前一片天旋地轉,羅敷抓住門柱,勉強撐住身子,淚流滿面。

「他……他……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羅敷激動地搖晃老陳的身子,「他怎麼敢,怎麼敢丟下我和孩子?」

老陳愧疚地低頭痛哭,顫巍巍地從懷中掏出阿木臨別時塞在他懷中的包袱遞到羅敷眼前,「這是姑爺讓我交給妳的,他讓我告訴妳……要記得好好照顧自己,要記得……記得等他回來!」

羅敷顫抖的雙手接過血跡斑斑的包袱,淚珠一顆一顆滾落到上頭,她啞著聲音低問:「這……是他的血?」

老陳點了點頭。

羅敷解開包袱,淚水落得更兇。

裡面裝的全是她喜歡的零嘴,有「鄭鼎豐」的豆乾,有糯米鍋巴,有她最愛吃的楊梅蜜餞,甚至有娘愛吃的粉蒸肉,還有一大包珍貴的安胎藥和補藥。

羅敷把包袱緊緊貼在臉頰上,痛哭出聲。

阿木、阿木、阿木……

他怎麼可以隨便替她選擇?她不要等他回來,她要一直一直賴在他身邊,看不到他,她會傷心而死的,她一定會死的……

羅大娘聞訊趕來,知道了前因後果,也抱住女兒痛哭起來,被驚動的左鄰右舍勸慰不住,也只能陪著傷心落淚。

羅敷緊緊抱住娘親,哭得肝腸寸斷,腹中的胎兒彷彿也感應到母親的悲傷,她開始感覺到肚子一陣急過一陣的抽痛。

「娘……」羅敷急促喘息,雙手捧住圓滾滾的肚子,「娘,我感覺有些不對……」

「妳怎麼了?女兒啊,妳可千萬別嚇娘啊!」羅大娘嚇得急忙扶住女兒虛弱軟倒的身體,急得快沒了主意。

「啊!娘……我好痛!娘,寶寶……寶寶怕是等不及要出世了……」羅敷緊緊抓住娘親的衣襟,小臉一片雪白,汗水從她的額頭不停向下流淌。「娘……娘,妳要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她好害怕,她已經失去阿木,不能再失去寶寶了,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了……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羅家陷入一片混亂。

老天似乎也要和他們作對,電閃雷鳴不斷,天就像被捅了個窟窿,嘩啦啦的大雨傾洩了一夜。

羅敷雙手纏著厚厚的白布,白布的兩端被繫在宋柱上,她口中咬著較木,當陣痛來襲時,她只能用盡力氣拉緊手中的白布,布條甚至已經將她細嫩的雙手磨出了血。

汗水濕透了她的枕頭、床褥,在陣痛和喘息中,她昏了又醒,醒了又昏。

不能放棄……她不要放棄……

她要等阿木回來,她絕不能放棄!

一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劇烈的疼痛無情地席捲了她,羅敷尖叫出聲,口中的軟木滾落到地上……

愛無端,思華年,十里相思,半生腸斷。

這一弦一柱的華年,不知不覺已過了五載,似乎什麼都沒有變,只除卻相思早已成了災。

馬車的車輪骨碌碌地轉動,車上坐著一對母女。

「娘娘,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看姥姥呢?」四歲的小木頭梳著可愛的雙髻,她有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琥珀色的眼眸時常閃著俏皮淘氣的光芒,此時這雙美麗的眼睛裡卻漾著不搭。

「小木頭想姥姥了嗎?」羅敷撫著女兒柔細的髮,思緒卻飄得很遠。

她何嘗願意離開自己的故鄉?

可是……她再也等不下去了,所以她來了,不顧娘親的勸告,她隻身帶著女兒從湖鎮趕到京城,她要再見他一面,她要問問他,為什麼……為什麼要拋棄她?

這都要多謝老陳的幫忙,經過他千辛萬苦地打探詢問,他們才知道當天發生的一切。

包括他恢復記憶,以及他是滿人王爺的事實。

胤親王?

好個胤親王,是嫌棄她這漢人妻子配不上他了嗎?他怎麼能?

怎麼能棄過往的恩愛如敝屣?

「娘娘、娘娘,小木頭好餓喔!」小木頭努力搖著娘親的手臂,小手拍拍肚皮,可憐兮兮地噘起小嘴巴。

羅敷立刻回過神來,有些心虛地抱起女兒小小的身體,「對不起,對不起,娘這就給小木頭拿吃的,忍一下!」

羅敷轉身打開包袱,想拿些乾糧給小木頭果腹,當眼神觸及到包裹中一塊血跡斑斑的布時,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悲痛。

「娘娘!快點嘛!」小木頭撒嬌。

「好好!娘這就來了。」羅敷把那塊血布塞到最底下,匆忙把包袱繫上。

看著女兒大口大口吃著食物,羅敷滿足地微笑。

她只要有女兒就夠了……真的夠了。

「小娘子,妳就在這裡下車吧,前面轉個彎就是胤親王府了,王府門前有士兵把守,我們小老百姓是不敢太靠近的。」車伕替羅敷掀開車簾。

這麼快就到了?

呼吸一窒,心臟漏跳了兩拍。

羅敷一手拎著兩個沉重的包袱,一手牽著女兒的小手走下馬車。

車伕從羅敷手中接過銀子,揚著馬鞭駕車走了。

她們愣愣看著馬車揚起的塵沙,直到馬車消失不見,母女倆才互相對望一眼。

「娘娘,妳要帶木木頭去哪?」小木頭拉拉娘親柔軟的手,放心地任娘親牽著小手走。

「糟糕,娘記憶不太好,一時竟然忘了!」羅敷裝出苦惱的表情逗著女兒。

「騙人,姥姥跟我說了,娘娘是要帶木小頭來找爹爹的。」

羅敷沉吟片刻,「小木頭很想爹爹嗎?」

「想,小木頭很想很想爹爹。」

看著女兒天真的模樣,羅敷不免一陣心酸。

走了不算短的一段路,宏偉的胤親王府赫然出現在眼前。

厚重高大的檀木門,盤踞於門楣上的蟒蛇,張牙舞爪的威武石獅,這座雄偉的府邸徹底震撼了她。

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

他和她……根本是雲泥之別,羅敷不無苦澀地想。

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兩列旗兵,羅敷膽怯了。

難道就這樣直接上門挑明自己的身份嗎?別說笑了,只怕這些旗兵會用手中的鞭子把她抽個粉碎。

怎麼辦?

正徘徊間,王府一側的小門被拉開了,她聽見兩個人的聲音從未全開的門縫中傳出。

「總管,這次這個廚娘只撐了兩個月,這該怎麼辦呀?」一個焦急的聲音響起。

總管無奈道:「也不知道王爺是怎麼了,這幾年光是廚子就換了十幾個,再這樣下去就找不到人……」

羅敷眼睛一亮,頓時有了主意,她緊張的拉著小木頭,候在門外兩步遠的地方。

山門被全部拉開,羅敷看見一個中年男人身後跟著一個僕役打扮的男子走出。

兩人看見門外的羅敷頓時一怔,還不待他們開口,羅敷便道:「大爺,民婦是來應徵廚娘的。」

中年男子打量了她一眼,「妳是來應徵廚娘的?」

「是的。」羅敷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總管上下打量著羅敷母女,「會做江南菜嗎?如果不會,還是趁早走吧。」

「會、會。」羅敷連忙點頭,「我就是江南人。」

「我們王爺可是很挑剔的,做不好可是會……」王爺口味挑剔,使得王府頻頻更換廚娘,再這樣下去,上門應徵的廚子是越來越少了,昨天王爺才趕跑了廚子,他正煩惱一時間要上哪找人,現在剛好可以先頂一頂。

「如果做得不好,羅敷但憑王爺處置。」

「妳還帶個孩子啊……」總管遲疑了一下。

「大爺請放心,我女兒很聽話的,平時我會叫她乖乖待在房中,她不會影響我做事。」羅敷急忙接口,幾乎有些失態地緊抓住總管的衣袖。

總管沉吟了一下,再來回看看羅敷母女,看她們母女清清秀秀的,應該不是什麼壞人,於是他點點頭,「好吧,二林你帶她們進去。」

跟在總管身旁的二林應了一聲,招呼她們跟上。

羅敷心臟一陣緊縮,她握緊女兒的小手,跟著二林進王府。

她的盈盈大眼漾滿複雜的情緒,她輕輕在心底低嘆:「阿木,我來了……」

心緒莫名地一陣煩躁,界堪雙手撐著桌案,皺緊眉頭瞪著自己剛剛寫好的一幅字,半乾的墨漬,紊亂的筆鋒,潦草的字體,在在顯示出他的躁亂和煩悶。

界堪甩開手中的毛筆,癱倒在太師椅上。

他究竟怎麼了?他到底是怎麼了?

從懷中掏出一隻荷包,瞇著雙眼看著,手指緩緩撫過上面的花紋。

這只荷包與他失去的記憶有關聯嗎?

他不認為自己是那種會把荷包隨身攜帶的男人,除非,它對他很重要。

界堪把荷包湊到鼻前,彷彿還有股淡淡的幽香縈繞鼻尖,他曾經拆開過它,裡面藏著一縷髮,長長的一縷,是女人的頭髮,還有一隻靈符。

原本,他以為自己能從裡面找到更多線索的,誰知他什麼也想不起來。

他把那縷髮放回去,讓府中擅女紅的嬤嬤重新把荷包縫好,像原來一樣。

從那以後,這只荷包就成了他的一個祕密,一個寄託,不論走到哪裡都要帶在身邊,那一縷秀髮,就埋在他靈魂的最深處,一旦心情煩躁時,他就會把它拿出來看看。

似乎這樣做,他煩躁的心情就能得到紓解,他心底莫名的空洞和悲傷才能稍稍撫平。

看著荷包,界堪幾乎失神了。

「王爺,該用午膳了。」阿太端著飯菜在門外恭候。

界堪收斂起思緒,把荷包收入懷中,「端進來。」

阿太佈置好飯菜便退到一邊伺候。

他慢慢踱至桌邊,看著一桌的好菜色,他挑刷問問阿太:「新廚子?」

「是的,是新來的一個廚娘,聽說是江南人,不知道合不合王爺的口味。」王爺對食物的挑剔是出了名的,自五年前他回來後,毫無理由地迷上了江南小吃,為此,他們五年來不知換了多少個廚子,總管都快急白了頭髮。

界堪坐下來品嚐食物,阿太緊盯著主子的反應。

沒有多少工夫,界堪便把一碗白飯吃光,桌上的菜也被掃了大半。

「阿太!」

「啊?噢,噢,主子還想再來一碗?」阿太傻眼,從沒見主子胃口這麼好過。

「嗯。」界堪的筷子沒閒著,在阿太添飯的空檔,他接連夾了好幾口菜。

「主子,這菜好吃嗎?」阿太忍不住問道。

「嗯,廚娘的手藝不錯。」但並不單單如此,「這飯菜很香,讓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熟悉的感覺?阿太搔搔腦袋,有點不太明白。

但主子就是主子,主子的話永遠都是對的,做下人的,要知道什麼話該問,什麼話不該問。

「啊,救命啊,大白鵝,你不要追我啊,嗚嗚,娘娘,妳在哪裡,快來救救小木頭啊……」小木頭嚇壞了,一邊回頭,一邊努力邁開小腳跑路。

她剛剛看見這隻大白鵝在岸邊搖搖擺擺的走路,覺得牠好可愛,於是忘記了娘親的告誡,離開屋子追著牠玩。

開始時這大白鵝被她嚇得跑在前面給她追,誰知鵝急了也會飛,牠撲扇著大翅膀開始反擊,尖尖的鵝嘴直朝著小木頭的屁屁猛啄著。

嗚嗚,她哪裡想到肥肥的鵝也會反擊啊?看牠那麼可愛,她還以為牠脾氣很好咧,這下好了,換她跑給牠追了。

嗚嗚,娘娘救命啊。

界堪走出房間看到的就是這副好笑的情景。

小女娃在前面上竄下跳連帶哇哇大叫,大白鵝緊緊跟在後面,撲著翅膀,追著小女娃的屁股猛啄。

「啊,救命啊,嗚嗚……娘娘,小木頭下次再也不敢不乖了,娘娘,妳快來救我……

「放肆,哪來的野孩子……」

阿太正準備好好訓斥那小娃兒一頓時,卻被界堪伸出的手制止了。

王爺竟然笑了?

阿太再一次傻了眼……

「哎呦,妳們母女真的會害死我啦。」二林急急在前面領路,還不忘回頭數落羅敷。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小丫頭真是不乖,明明告誡過她不要隨便亂跑,竟然還是給她惹出事來。

「竟然敢隨便亂闖主子的院落,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等下見到了王爺,妳可別說是我把妳們母女倆帶進來的喔,我跟妳說,我們王爺他……」二林兀自在囉哩巴唆的唸個不停。

見王爺?羅敷倏然停住腳步。

這麼說,她會見到他嘍?

她……現在看起來會不會很糟?

羅敷不自覺摸摸自己的頭髮,拍掉衣服上的塵土,但突然間,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些傻氣,神色不禁黯然。

女人打扮還不是為了心愛的人,可她最心愛的人早就在五年前拋棄她了,她做什麼還要那麼在意?

到如今,紅顏凋零,粗布麻衣,她活似是要來找負心漢的下堂婦,羅敷為自己感到悲哀。

「妳還愣著做什麼?王爺可等不得人,還不快跟來。」二林急得跳腳,忍不住轉頭吼人。

「喔,對不起。」羅敷快跑跟上,心頭卻一陣惶然。

等一下見了他,她要怎麼做?

怦怦、怦怦、怦怦……心臟跳得好快,羅敷小手按著胸口,感覺自己快窒息了。一路急跑,只有跳動得快得離譜的心跳聲伴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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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喏,轉過迴廊,就是王爺的院落了,見到王爺拚命嗑頭求饒就對啦,王爺能不能饒了妳們母女,端看妳們的造化啦,我就送到這裡。還有,有什麼事可別牽扯到我頭上來。」二林說完,便像是逃避什麼災星似的,溜得飛快。

羅敷嘆口氣,艱難地邁開步伐。

她心亂得不得了,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他,她就想昏倒。

越走越近,她心跳得好大聲,她的手在顫抖,腳有些軟,她好想逃……

「嗚嗚……娘娘……娘娘救命……嗚嗚……壞人,放開我啦……嗚嗚……」

阿太手裡拎著個正在拚命掙扎的小猴子,腳下那隻猶不知死心為何物的大白鵝正扇著翅膀伸長脖子,發紅的鵝眼,只看得見小木頭那肥嘟嘟的小屁股。

她的寶貝在哭!

耳朵一接收到木小頭的哭叫聲,羅敷立刻清醒過來,膽怯和顫抖頓時被拋到九霄雲外,她氣呼呼地向阿太衝過去,就像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小雞而戰的老母雞。

一腳踹飛大笨鵝,一手搶過小木頭。

「你是誰?憑什麼捉著我的孩子不放?你還算是個大人嗎?竟然跟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她就是再有什麼不對,你也不能這樣對待她啊,我是她娘親,她有什麼不對,自有我來處置,你……你算是哪根蔥啊?!」

羅敷很生氣,小臉漲得通紅,劈哩啪啦一頓指責,把阿太罵得一愣一愣的。

界堪看著眼前這齣鬧劇,若在以往,依他的性子,這樣潑辣的下人他是絕不能容忍的,可今天卻不知為什麼,對這個勇敢的小女人湧起了一股異樣的情愫。

「阿太,你先下去。」界堪對阿太揮揮手。

阿太縱有千般的怒火也只能硬生生壓下來,向界堪行禮退下。

羅敷不捨的輕輕拍撫懷裡的小木頭,瞧,女兒怕得小身子抖個不停。

「還有你!」纖纖玉指馬上轉移方向,直指界堪的鼻尖,「你是什麼意思?女兒被人欺負,你這個做爹的卻在一旁看好戲,你很開心是不是?」

話剛說完羅敷就僵住了。

漆黑水瞳對上琥珀色深眸,立刻激起火花。

兩人對望著,渾然忘了一切。

淚水不知不覺就從她的眼中流下。

這麼多年的相思,這麼多年的怨恨……

她應該昂高下巴很驕傲地告訴他--「沒有你,我活得很好,沒有你,我把女兒也照顧得很好。」

可是為什麼,她心中明明有那麼多的委屈和怨恨,看著他眼中的陌生和疑惑,她的心卻一陣一陣地抽痛。

界堪皺起濃眉,沉聲問道:「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裝?

「你拋棄我就算了,為什麼,為什麼連自己的骨肉都不要?」

她質問,受不了他眼中的陌生和深沉。

好不甘心!

抱著女兒,她潑辣地衝入他懷中,一拳一拳,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敲打他的胸膛,「你好沒良心,做了王爺就不要我了嗎?為什麼拋棄我們母女?為什麼?你忘記以前對我說過的話了嗎?你說要我等你,我等了那麼久,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小木頭被娘親嚇得哇哇大哭起來,羅敷也哭了,哭得比小木頭還慘。

界堪愣住了,任懷中的小女人拚命捶打他的胸膛。

那張哭得通紅的小臉,一顆顆墜落的晶瑩淚珠,竟讓他的心一陣陣抽痛。

而她口中吐露的訊息更讓他心驚。

他單手握住她雙腕,抬起她淚濕的小臉,仔仔細細把她看了一遍。

沒有記憶!他的記憶中並沒有她!

羅敷回瞪著他,他瘦了,卻更好看了,蟒袍加身,尊貴而英挺,他再也不是她那個樸實聽話的阿木了。

「還我的阿木來,我只要我的阿木……」羅敷哽咽,黑亮的雙瞳被淚水濕潤,像是浸泡在水中的黑玉,溫潤而動人。

讓他莫名一陣心動!

「我……」他開了口,卻不知道該怎麼問,心底有個聲音叫他不要傷害她,看了看她懷中抱著的小女孩,他指指小木頭,問她:「她……是我的女兒?」

羅敷點點頭,「你出事那天出生的。」

界堪從她懷中拎起小木頭,濕潤的小臉上嵌著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像是害怕又像是好奇地眨啊眨,琥珀色的雙眸出奇地美麗純淨。

不用懷疑,他確定這絕對是他的種,他抱緊了小娃兒。

「我想告訴妳一件事。」

「什麼?」他的臉色為什麼那麼嚴肅?

「我……失去了記憶。」

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過了很久,羅敷才反應過來。

「你……你的意思……是……是……」她嘴唇顫抖,幾乎吐不出完整的話。

不要,不要是她想的那樣。

「我的記憶中沒有妳,沒有女兒。」他的胸口為什麼會如此悶痛?

「你……說……什麼?」他又失憶了?而這次他忘記的是她?

她的世界似乎在一瞬間崩潰,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著一顆。

她顫抖著,慌亂地握住他的大手,明明是在哭,卻努力想讓自己笑出來,「你在騙我,對不對?你怎麼可能會忘了我呢?對了,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嗎?我用捶衣服的木棒狠狠敲了你兩棒,害你在床上躺了半個月,結果你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呵呵,好好笑喔!」

羅敷想笑,淚水卻沒有停止滑落。

界堪只能心痛地看著她,眼中卻仍是一片陌生。

「啊,還……還有,有一次,我掉到石崖下,是你不顧性命跳下去把我背上來的,還有還有,我們曾經一起採桑葉,你幫我餵蠶、賣蠶繭,還陪我去逛市集,這些你都忘了嗎?」

界堪搖頭,看著她一邊落淚一邊強笑的樣子,他的心緊縮疼痛。

「你說你愛我,你說我是你的,你要娶我,我們喝了交杯酒,那麼深、那麼濃的纏綿,我們把彼此的髮放進荷包中,說好了等到六十歲的時候,再把彼此的白髮放進去的……為什麼……為什麼你全都忘了呢?」

那個時候,一切美好得不像是真的,如果早知道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絕不會讓他離開她身邊半步。

念了五年,怨了五年,痛了五年,到今天才知道他不是負了她,他只是……忘了她!他們的記憶,只剩她在保存,只有她在珍惜,這感覺比他不再愛她還讓人害怕。

全心全意的愛一個人,卻在轉身後突然發現,他早已忘記了妳,那曾經盈滿熱烈愛戀的雙眼只剩下陌生,他不再為妳笑,不再為妳痛,不再關心妳,不再對妳溫柔。

就在一瞬間,她成了這天地中最孤獨的一抹幽魂,這讓她情何以堪?!

界堪的手撫在右胸上,衣服下面藏著她所說的荷包,原來那縷髮是她的。

他究竟丟掉了多麼珍貴的記憶,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現在,他唯一能給她的,只有擁抱。

界堪緊緊擁住她瘦弱的身子,連帶擁著她懷中的女兒,抱得很緊。

他溫暖的擁抱讓她心中升起了一線希望,她掙開他的懷抱,抬頭驚喜地問他,「你記起來了,是不是?是不是?」

她發亮的小臉,希冀的眼神,讓他不忍心搖頭了。

「你說呀,你說你記起來了好不好?我知道,你是怕我纏著你才故意這麼說的,對不對?好,好,沒關係。」羅敷吃力地想要從界堪懷中抱過女兒,「我會帶小木頭回湖鎮,再也不來打擾你,再也不來……」

他沒有讓她抱走女兒,反而用力把她帶進懷裡,緊緊擁住這個讓他莫名心痛的女人,在她耳邊低聲嘆息,「對不起。」

羅敷絕望地閉上雙眼,淚水滑下。

為什麼他就不能騙她一下?

他知不知道,她寧願他不再愛她,也不願他的記憶中從來都沒有過她啊……

她在他懷中暈過去了。

他緊張地把她抱進自己的房中,讓她躺在他的床上。

至於小木頭,他把她交給府中的嬤嬤帶走,囑咐嬤嬤好好照顧她。

他坐在床前鋪著的毛氈上,肩膀靠著床頭,就這樣癡看著她熟睡的小臉。

他對她的感覺說起來很奇怪,雖然陌生,但隱隱地又覺得有些熟悉,她剛剛的那番話,那又哭又強作歡笑的模樣,讓他捨不得傷她。

她睡得並不安穩,來回搖晃著腦袋,手在半空中胡亂揮舞。

界堪握住她纖細的手,溫柔地安撫她的焦躁。

羅敷緊緊抓住他的手貼在胸口上,漸漸平靜下來。

他撥開她頰邊的長髮,眼睛被她掛在胸口的荷包吸引住。

他執起荷包仔細看,樣式、繡花可以看得出來和他懷中的荷包是一對的,只有顏色不同而已。

那麼,這裡裝的應該是他的髮……

曾經是何等的深情,他怎會在轉眼間就忘記,甚至連一絲一毫的影子都沒有留下?

心中那個填也填不滿的空洞又再次出現,他無力阻止,那種感覺讓他煩躁得只想殺人。

腦袋又開始隱隱抽痛,熟悉的劇痛來襲。該死!

他握緊她的手,下意識地想要借助她的力量抵擋痛苦。

五年來,不時發作的疼痛就像是糾纏著他不放的魔魅,隱在暗處,窺到了機會就向他放冷槍,偏偏連皇宮裡最優秀的御醫也對他的病症束手無策。

羅敷被驚醒了。

一看他齜牙咧嘴,抱著頭難過的樣子,就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頭痛?」痛得好,這是忘記她的懲罰。

但是看他臉色煞白、冷汗直流的樣子,她又心軟了。

「真是前輩子欠你的。」她抓過他的大手,掰開他緊握成拳的大手。

「妳要做什麼?」

「害你。」羅敷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在他的虎口摸索到穴位,尖尖的指甲毫不留情地深按下去。

過了一會,她問他,「稍微好一點了嗎?」

「嗯。」他點點頭,其實還是很痛。

「上床來。」羅敷挪挪身子,拍拍身旁的空位,「我再幫你按摩一下。」

「好。」彷彿是做了千百遍的動作,界堪熟練地脫鞋、上床,自動自發地把頭枕在她的膝上,攤開四肢,他閉上雙眼。

習慣成自然,有些事情,早已經鏤刻進靈魂的深處,失憶甚至是死亡,都不能輕易抹除。

他是這樣,她也是。

羅敷從隨身攜帶的錦囊裡拿出薄荷精油,自她知道他有頭痛的毛病後,這薄荷精油就片刻也沒離過她的身,他走後,就成了她思念的寄託,五年了,帶著它早已是一種習慣。

她仔細地在他太陽穴上塗抹精油,指尖帶著輕柔的力道為他按摩。

薄涼的精油隨著她的指尖一點點化開,空氣裡全是清涼的味道,他舒服得想睡覺。

她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心底思緒翻騰,指尖的溫柔卻沒有斷。

她的手指撥開他頰邊的散髮,撫上他飛入髮鬢的濃眉,滑過他挺直的鼻樑,來到他柔軟的唇。

她好愛他,好愛他,好愛他。

可是……他卻不記得她了。

這樣的他,要她再待在他身邊,她會死的,因飢渴而死。

就讓她放縱一回吧,只一下下就好,就讓她再吻他最後一次。

羅敷俯下身子,唇碰上他的,她的上唇貼著他的下唇,下唇貼著他的上唇,她吻著吻著淚水就流了下來,滴落到他的胸口。

感覺到他似乎已轉醒,她驚慌地想要離開,他卻不准,他的舌尖頂開她柔軟的唇瓣,衝進她口中,糾纏著她無力閃躲的丁香小舌,他兇猛地吸吮,像是在吸吮美味無比的瓊漿玉液。

直到他嗓中低徊動情的粗吼,直至她快室息,他才放過她。

四目相接,他的眼中漾著狂野風暴,他迷惑地看著她,還未從剛才的熱烈情潮中恢復。

羅敷捂著酡紅的雙頰滾到一邊發呆,界堪坐起身。

「為什麼吻我?」其實是她先吻他的,可是他比她更激烈,她的唇甚至還隱隱痛著,心底有絲希望也許他還記得她的吻。

他沒有回答。

「既然不記得我、不再愛我,為什麼要那麼熱烈地回吻我?你知不知道這樣的你好殘忍。」

絕不能再留下了,她要離他遠遠的。瞧,只不過是一個吻就把她弄得心緒大亂,再留下她只會傷心、傷心、更傷心,她會傷心到死掉!

看他不說話,羅敷失望透了,她穿鞋下床,「我不會再打擾你了,告訴我女兒在哪裡,我這就帶她回家。」

她要走了?不,他不允許。

調皮的小貓把線團玩得一團亂後就想走?她出現告訴他,他們兩人相愛,但現在卻要帶著女兒離開,把他獨自一個丟在這裡?

他絕不允許!

「妳不許走!」他拉住她的手腕,心裡慌亂。

「我留在這裡做什麼?被你一次次無心傷害?放了我好不好,那樣活著我會死的。」

「我不會讓妳死。難道妳不想我恢復記憶嗎?難道妳能忍受我真的永遠都記不起妳?」他在賭,賭她對他的愛。

見她表情稍微有些軟化,他把她摟進懷中。

「我不記得妳,可是妳給我的感覺是那麼強烈,似乎妳的一切我都很熟悉,忘記妳的感覺得糟糕,心底像空了一個洞。也許放妳離開,對我們兩個都好,可是……我做不到,我捨不得。」

他的眼神為什麼要那麼溫柔?輕易動搖她本來已下定的決心。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愛你的眼睛,好想一輩子對著這雙眼睛到老。」她有些傷感。

這句話好熟悉,輕易敲進他沉睡在心底的記憶,冰封的往事碎裂出縫隙。

似乎是好久好久以前,她也曾經這樣對他說過。

「那就留下來。」他雙手捧起她的臉,就像他以前常做的那樣。

「留下來做什麼?」她忍不住還是動了心。

「幫我找回失去的記憶。」

「如果永遠也找不到呢?」

「不會,我相信妳。」

「可惜我卻不相信自己。」羅敷垂眸。

不可以再看他的眼,他眼中的真誠和溫柔會蠱惑她的心,讓她答應不理智的事。

界堪從懷中掏出荷包,放到她手上,「它從來都沒離開過我半步,我的記憶中雖不再有妳,卻捨不得丟掉它,也許我根本就沒忘記過妳,我只是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一直在等妳,等妳帶我回家。」

是了,這終於可以解釋,為什麼這五年來,他一次次拒絕皇叔多爾袞為他安排的親事,他寧願帶著軍隊去鎮壓反抗朝廷的餘黨,也不願接受那些美人。幸好他這些年來立下的功勞讓皇叔很是重用他,也不願勉強他做不喜歡的事。

淚花在羅敷的眼中滾動,她摀住自己的唇,不讓哭聲洩露。

他說出那樣的話,是存心讓她心軟,讓她留下來。

留下來,也許會萬劫不復。

可她管不了那麼多,未來怎麼樣她不去管了,她只要現在。她愛他,想留在他身邊,即使留在他身邊最後的結果可能仍是一場空,她也認了。

「答應我。」他挑起她下巴,雙眼緊盯著她。

她要走,他也不會放她走。他不想後悔,一想到她有可能會離開他,他心底的慌亂就像是潮水快要淹沒他。

「好,我不走,但--」

他緊張地盯著她。

「如果有一天,我堅持不下去了,你一定要放我走。」她知道自己有多捨不得他,可是就是因為愛他,再捨不得也要懂得放棄,她不希望最後因為期待落空而對他由愛轉恨,她希望即使他們沒有好的結果,兩人的記憶裡都是美好的回憶。

他沉吟半晌才緩緩點點頭。

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兩個月來,只要他一有空,就會來看她和女兒。

他會躺在她膝上,一邊享受她溫柔的按摩,一邊聽她講過去的事。

有時候,在夢裡,他會夢到一些以前的事,但很可惜都是些破碎的片段,很難連貫在一起,但至少他有進步了。

他們的感情也在這樣的互動中默默升溫。

「小木頭呢?」剛回王府,他便直奔她的廂房,屋裡屋外看了個遍,女兒不在,羅敷正在院子裡曬被子和一些過了時節準備收起的衣服。

「她閒不住,吵著阿太帶她去園子裡玩了。」

「這些事為什麼不讓下人做?」從她手中抱過厚重的棉被,仗著身高優勢,他輕鬆地把棉被搭上細繩。

「這點小事不必麻煩別人了,再說在家的時候,這些事情都是我在做啊。」羅敷彎下身子,從攤在地上的包袱裡拿出一件長袍。

這件長袍是他的。

並不是多好的布料,和他現在穿在身上的錦緞蟒袍根本不能比,可這上面的一針一線,密密縫的都是她對他的情意。

「這是我的。」是肯定而非疑問,他從她手中接過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劃著,「我好像比以前瘦了點。妳怎麼會帶著我的衣服?」

羅敷白了他一眼,他肯定是以為她太愛他,所以才把他的舊衣也帶在身邊,睹物思人,少臭美了。「那個包袱是娘幫我收拾的,我跟她說,在過年之前,不管有沒有找到你,我都會回家,冬衣就不必收拾了,娘偏不聽,說什麼計畫總趕不上變化,偏要我帶上,你的衣服可能是不小心夾進去的吧。」

是嗎?界堪蹲下身子在包袱中亂翻,他肯定還能再找出一件來。

「喂,你幹嘛呀?別把東西都翻亂了。」

噢,天吶,誰來管管這個男人,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嘛!

界堪瞇起雙眼,從包袱的最下面拉出一塊血跡斑斑的布,暗黑色的血漬顯示著這塊布已經有些年頭了。

好眼熟,界堪的腦中快速閃過一些畫面。

「是我的血。」從片段隱約的記憶中,他想起自己被石塊砸傷,看著自己口吐鮮血,他的血就是噴濺在這塊布上,而這塊布當時包著的是……是他買給她的零嘴和補藥。

那個時候,她正懷著他的孩子!

界堪激動地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深深凝視著她,不發一語。

「阿木……你怎麼了?」他抓得她好痛喔。

不行,現在還不能告訴她,因為他還未全部記起,他不想害她傷心失望,他承受不起她的離去。

敷疑惑地看著他,怎麼回事,怎麼一下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的眸深邃地像是要望進她的靈魂,羅敷不安地動動身子,抱怨道:「到底是怎麼了嘛……啊……阿木!」

他猛然把她拉進懷裡,臉埋進她髮中。

「是不是在生自己的氣?」羅敷有些瞭解地拍拍他的虎背,「看見那塊布,應該是想起了些什麼吧?」

「嗯。」他在她髮中悶哼。

「沒關係,沒關係,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把一切都記起來的。」她拍撫著他的髮,像是在安慰一個小孩。

可是他會怕,怕他終於想起一切的時候,她早已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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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7 00:09:4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難得有機會一家三口出來逛廟會集市,他穿著她為他做的布衣,真是越看越讓人歡喜。

只是--

羅敷瞄了瞄不遠處幾個鬼鬼崇崇的身影。

「別再看了,看多少次他們都不會消失的。「界堪扳過羅敷的小臉,「阿太只是在擔心我們的安危而已。」

「連逛個街都像是在坐牢。」羅敷抱怨。

三個人逛街多悠閒啊,但一想到後面跟著一串人,羅敷就沒多少心情了。

「爹爹,爹爹。」小木頭坐在界堪的肩膀上,似乎看到了什麼新奇玩意兒,「爹爹,那邊有木偶戲,小木頭要看木偶戲。」

「好,我們去看木偶戲。」現在他是把女兒寵上天的好爹爹。「來吧,別生氣了,陪女兒去看木偶戲。」界堪拉起羅敷的手,向淘湧的人群擠去。

看了一會兒木偶戲,小木頭不耐煩了,揪著界堪的頭髮鬧著要下來。

不得已,他把女兒放下來,牽著羅敷的手看戲。

但沒一會,羅敷就發女兒不見了。

「小木頭呢?」

「不就在我旁邊嗎?」界堪轉頭,這才發現始終抓著他衣角的小木頭早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小木頭、小木頭……」兩人急忙在周圍尋找。

阿太領著幾個平民打扮的士兵衝過來,還未來得及行禮便被界堪制止,「還行什麼禮,你們看到小木頭了嗎?」

幾個人同時搖頭,人太多了,他們離主子又那麼遠。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找小格格?」還是阿太最懂得看主子的臉色,急忙領著眾人分頭去尋找小木頭。

「我們也去找!」羅敷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小傢伙太好奇了,又沒出過遠門,若是被拐走了可怎麼辦?

「不,妳留在原地,我去找。萬一她回來找我們怎麼辦?」界堪摸摸她焦急的小臉,安撫道:「別急,我一定會把女兒完好無缺地交給妳的。」

他的安撫穩定了她的情緒,她對他點點頭,「嗯!」

界堪離開了,羅敷站在原地焦急地等待女兒。

小木頭,妳究竟在哪裡呀?

其實小木頭並沒有走太遠。

她看了一會兒木偶戲,開始覺得無聊,就趁著爹娘不注意的時候,從大人們的胯下爬過來爬過去地玩,也不知怎麼的就被她爬出層層的人群。

她見對街有個捏泥人的老頭,決定爬過去看他捏泥人。

爬啊爬啊爬,小木頭眼裡只看得見漂亮的小泥人在向她招手,根本沒注意到自己正面臨的危險。

一輛飛奔的馬車正向她衝過來!

四處張望的羅敷終於發現了女兒,也看見她危急的情況,也不知是哪來的力量,她推開一波波的人群衝向女兒。

危急關口,她抱住了女兒,只可惜她全身再也沒有半點力氣,眼看著鐵蹄即將踏上她們的身體--

「混蛋!」

界堪像是神祇一樣,突然出現擋在羅敷母女面前,他怒吼出聲,兇惡的眼神像是要把那匹馬連骨帶肉生吞下去。

馬兒畏懼他全身散發出的野獸氣息,驚嚇地豎起前蹄嘶鳴,界堪如閃電般的出手,一記兇猛的鐵拳擊中馬的胸骨,車子也跟著翻了。

車伕眼明手快的跳出來,眼看界堪一副不好惹的樣子,嚇得逃走了。

坐在馬車裡的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一個老頭狼狽地從馬車裡滾出來,金銀細軟散了一地。

界堪蹲下身子,把母女倆緊緊抱在懷裡大罵,「該死的,妳們要嚇死我嗎?」他用力握住羅敷的肩膀怒吼,「妳忘記上次的事了嗎?為什麼還要這樣嚇我?為什麼就不能相信我一定會把女兒平安救出來呢?」

剛剛看見她們母女倆即將被鐵蹄踐踏的那剎,他幾乎肝膽俱裂。

腦中交錯閃現的全是以前那一次羅敷差點被馬踏上的可怕畫面,為什麼這種可怕的事總是會發生在他最愛的人身上,他再也不讓她來逛集市了!

「對不起,對不起,你別生氣嘛!」看他那麼激動,她只能猛陪不是。

羅敷發現他的身體還在顫抖,看來他比她們還害怕,她心中一軟,緊緊的抱著他。

「賤民,你好大的膽子,見到胤親王還不快磕頭!」隨後趕來的阿太把從馬車裸滾出來的老頭拎到界堪面前。「屬下該死,讓王爺受驚了。」阿太單膝跪地。

周圍的百姓一聽是王爺來了,立即惶恐地跪成一片。

「王爺饒命啊,這不關我的事啊,都是那個車伕……」老頭拚命磕頭。

界堪一身怒氣正不知如何發洩,怎麼可能較易饒了那個罪魁禍首?

見老頭抖得有如風中殘燭,羅敷有些不忍心,知道他怒火正旺,還是硬著頭皮替老頭說情,「算了,也不全是他的錯,是小木頭太調皮了,你是王爺,不能在百姓面前懲罰無辜的人。」

「他哪裡無辜了?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駕馬奔馳,他沒有想到這樣做會踩死人嗎?」

「又不是他在駕車的。」羅敷小聲咕噥。

「他是馬車的主人,怎麼可以縱容下人?那匹馬差一點就要踩到妳和小木頭的身上了,妳是笨蛋啊?上一次的教訓還不夠,這一次還硬要把自己往馬蹄下送?」看她還敢回嘴,他都快氣炸了。

其實罵她,是因為太害怕,他簡直不敢想自己若是晚了一步,後果將會怎樣?若她真的有個什麼損傷,他才不管別人怎麼看他,他一定會把這老頭挫骨揚灰,連誅九族。

「對不起嘛,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女兒也知道錯了,你大人大量,就原諒我們這一次吧!」羅敷賴在他懷裡撒嬌,小木頭也知道自己錯了,縮在娘親的懷裡,拚命點著小袋。

看到母女倆求饒的表情,界堪是拿她們一點辦法也沒有,看著女兒含淚驚恐的小臉,他也捨不得再罵人,對阿太揮揮手,「讓他滾吧。」

阿太拎著老頭離開,「你真是好命,要不是福晉替你求情,你絕對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老頭畏畏縮縮地點頭謝恩,忍不住問了一句,「那個男人……真的是你們王爺?」

「老頭,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阿太作勢欲揍他,老頭連忙抱頭,「不是,官爺千萬別誤會,我只是覺得……王爺他長得很像一個故人。」

「我們王爺可是人中龍鳳,你少亂說話,趁王爺沒改變心意前,趕快滾吧!」

「是、是、是。」老頭抱頭鼠竄。

他絕對不會看錯的,因為「她」就在那個王爺的身邊。

當年他也曾如此囂張地在大街上擺駕出巡,他的騎兵差點踩上美麗的她,而那個王爺,當時只不過是個身著粗布衣裳的平民百姓……

真是造化弄人啊!如今,他成了過街老鼠,而他卻變成口個高高在上的尊貴王爺,唯一相同的是,他依然用命來護著她。

那個美麗的水鄉女子……

當天回王府後,羅敷想起界堪在怒極之下說的話時,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怕是在刺激下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吧?!

好消息!羅敷懷著希望,一夜美夢到天亮。

而可憐的界堪,卻一晚都處在可怕的夢魘中。

一會兒羅敷要被馬蹄踩上了,一會兒羅敷要被別人搶去做小妾,一會兒羅敷快被火燒死了……

總之,那一晚上界堪惡夢連連,不得好睡。

界堪一直在纏著她,這絕對不是她的錯覺!

自從上次三人逛完集市,他不知是怎麼了,動不動就會在她的視線中出現。

開始時她以為他是受了刺激,後來看看又不太像,想來想去,才想起她曾跟他說過,過年一定會回家一趟的事,他可能是怕她和女兒不聲不響地走掉吧。

為此,羅敷還甜蜜了好一陣子,大方地決定整個冬天都不走了,留在這裡陪他過年。

可是,一月、二月過去了,他還是一樣緊緊地黏在她身後。

開始的黏人叫甜蜜,現在她簡直是快要受不了了。

就像現在,她在寢室裡沐浴,他一定要搬張椅子在門口看著。

這是什麼樣子嘛?被來來去去的下人看到,豈不是要被人笑死?

「啊!討厭!討厭!」羅敷使勁拍著水花,生氣地大吼。

再不吼出來,她會憋死的!

「怎麼了,怎麼了?」界堪衝了進來,緊張地看著四周。

「啊!誰准你進來的?出去!出去啦!」羅敷尖叫。

「我……」看到眼前的美景,界堪走不動了,他不說話,反手關上門,一步步向羅敷走去。

「你、你要幹嘛?」他那是什麼表情啊?「喂……你站在那兒別動……別動……你不許動!」到後來,她乾脆用吼的。

可惜,他不聽她的,反而越走越近。

看他一臉飢渴的樣子,她的身子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妳要去哪?」他粗嘎道。

一個箭步,他已經圈住她想要逃掉的美麗身子。

「我……」她顫抖著,纖細的雙臂徒勞地欲遮掩春光外洩的身子。

「妳真美。」他輕咬她的耳朵,突然加重力道狠狠嚙咬了一口,然後鬆開。

羅敷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

他一把抱起她柔若無骨的嬌軀,讓她白的大腿圈住他的腰。

他抱著她走向床鋪,粗啞低嘆,「我有多久沒有愛妳了?我好想妳!」

「阿木……」就為他這一句輕嘆,羅敷就輕易棄械投降了,還很耳背地沒有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我想妳、我想妳、我想妳……」他每吻一下就說一句。

修長的指搓揉挑逗著她,大掌游移撫過她的全身。

「呃……」她揚高雪白的頸項,無助地在他懷中顫抖。

界堪被她嬌媚的模樣給迷惑了,再也忍受不了,一舉挺進她體內。

「阿木……」她輕泣,不舒服地挪了挪身子。

「噓……我的寶貝……為我忍一下,一下下就好……」他在她耳邊輕輕安慰。

「嗯……」她忍不住動了動。

她該死地誘惑了他,讓他忍不住狂野地律動起來,逼著她奉獻出全部的自己。

當璀璨的火焰在彼此周圍燃燒的時候,界堪閉上了眼,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

他愛她愛得都要瘋了,他怎麼會忘了她?他絕對不能原諒這樣的自己!

激烈的歡愛過後,羅敷累壞了,他不規矩的大掌在她身上游移著,以為他又要和她糾纏,她累得不願意睜開雙眼。

他撫著她的長髮,撫著她掛在赤裸胸口的荷包,把自己的荷包也掛在她胸口。

她睡熟了。

他愛憐地看著她美麗的睡臉,她還是像從前一樣,一定要抱著他的手臂才能睡得安穩。

他抓著她的小手細細親吻,滿心的愧疚。

他怎麼會忘了她?

又怎麼能忘了她?

他最愛的妻子,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竟然會把她忘得一乾二淨!

幸好,她來找他了,讓他重新記起一切。

她來帶他回家了!

界堪滿心感激,淚水濕了她滿掌。

他親吻她美麗的睡臉,在她耳邊懺悔,「對不起,對不起,我怎麼會忘了妳,我最心愛的……」

他在她耳邊細訴相思,細訴他們分別後的種種,直至他沉沉睡去。

待界堪睡熟了,羅敷才張開雙眼。

她眼神複雜地看著身邊的人,心裡累緒萬千。

怪不得他這一陣子表現失常,原來是恢復記憶了。

看了他好一會,羅敷這才俏俏起身,把掛在胸口的兩隻荷包取下,放到他枕邊。

沒有遲疑,她穿衣下床。

這一次,她什麼都沒有帶,連女兒也沒有帶,獨自一人回湖鎮。

她知道,不久的將來,她還是會回來的。

又是三月春花開,湖鎮一年一度的「蠶花節」即將拉開序幕。

這一年的蠶花節正逢湖鎮百年慶典,因此是歷年來最隆重熱鬧的一次,南來北往的客人早早來到湖鎮,準備一睹這一屆「蠶花娘子」的芳容。

在湖鎮,羅敷可是個傳奇。

她蟬聯了六次「蠶花娘子」冠軍的寶座,是湖鎮公認最美麗、養蠶技術最好的蠶花娘子,她北上千由尋夫的事在某些有心人士的宣傳下簡真是家喻戶曉。

可不久前,她獨自一個人回來了,竟然連女兒都沒有帶回來!

問她什麼,她也不回答,只一心準備著參加「蠶花娘子」比賽的事。

好奇的人一開始是關起門來自家人在一起討論,不久後是左鄰右舍交換一下意見,再到後來,滿鎮子的人都沸沸揚揚地對著羅家指手畫腳嚼舌根。

「羅大娘,妳都不知道那些人說得有多難聽!」八婆甲對羅大娘猛咬耳朵。

「對啊,對啊,我們也聽說了。」八婆乙、丙、丁……齊齊點頭,豎尖了耳朵,想聽聽看八卦女主角的娘親到底會怎麼說,以便她們之後去跟別人傳遞第一手消息。

「哦?那些人都說些什麼?」羅大娘不動如山。

八婆們七嘴八舌地吵開了。

「說羅敷被那個負心漢趕出來了,孩子也被奪走了。」

「不對,不對,是那個負心漢嫌貧愛富,攀上一個富家小姐不要羅敷了,但那個小姐生不出孩子,就把小木頭奪走了。」

「妳們都說錯了,我聽說了,阿木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個王爺。」

「嚇!是嗎?」看來這個消息的震撼力比較大,其他八婆立即被吸引住注意。

「當然了,人家是個王爺耶,怎麼可能會看得上我們這些平民百姓?能把小木頭接回去過好日子已經不錯了,妳們也不想想,王爺耶,要多少女人沒有?還怕沒人給他生孩子!」

羅大娘的嘴角不停抽搐,這群死三八,當她是死人啊?就在她面前這樣議論她女兒和小木頭……

「娘,女婿回來了。」

什、什麼?

羅大娘緩緩轉動僵硬的脖子,眾八婆也驚詫地瞪大了眼睛!

除了阿木還會有誰?不對,那個男人並不是以前的阿木了,瞧他一身尊貴不凡的裝扮,身後還跟著無數奴僕,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一貧如洗的窮小子了!

他回家了!這就是他記憶中的家,一點都沒變!

那天早上他醒來後便發現羅敷不見了,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直到發現羅敷沒有帶走小木頭,又把兩個荷包都留給了他,他立刻省悟出她的意思。

他領著一些隨從,快馬加鞭,風塵僕僕地從京城趕到湖鎮。

「你……你還知道回來啊?」羅大娘微哂,淚水跟著落下來。

「娘,都是我不好,害妳和羅敷受苦了。」界堪二話不說地跪下,給羅大娘磕頭。

見主子行此大禮,界堪的隨從們嚇得立即跟著趴跪在地上。

「好了,好了,回來就好。」羅大娘急忙扶起女婿。

「娘,羅敷呢?」界堪急切地問。

「『逢源橋』採『左右逢源』之意,顧名思義,這橋是一座雙橋,中間隔著一面牆,牆面上鏤刻著精美的花紋,透過花紋的縫隙,這邊橋上的人可以看到那邊橋上的人……」

「少廢話,你只要告訴我逢源橋在、哪、裡、就、行、了!」界堪咬牙切齒的怒吼,算他倒楣,向一個算命的酸儒問路。

算命先生被界堪兇神惡煞的樣子嚇壞了,他抖顫著手一指,「就、就在前面。」

就十步路,他也要跟他廢話這麼長時間!

界堪仍下他,向石橋衝去。

一眼望過去,不見熟悉的身影。

她不在這?不會,娘明明說羅敷一定會在這裡的……

「這橋是一座雙橋,中間隔著一面牆,上面鏤刻著精美的花紋,透過花紋的縫隙,這邊橋上的人可以看到那邊橋上的人……」

啊!他怎麼會沒想到?

界堪連忙來到牆邊,透過花紋的縫隙,果真一眼便看到羅敷的身影。

「羅敷,羅敷!」他急切地叫她。

她聽見了,轉過頭,看了他半晌,微笑著向他走過來。

他的手穿過花紋的縫隙,與她十指緊緊扣在一起。

「我回家了!」

「我知道,我等你好久了!」她微笑著流淚,知道自己從此之後將不再孤單。

直到許多年後,他記憶中那躲藏在絲絲垂柳後的美麗江南女子依然清晰,她的笑靨依然勝過桃花,他知道,她會永遠溫柔地等在家門前,等待著迷路的他回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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