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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倌琯 -【女兒當自強(蹺家千金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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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00:04:5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倌琯 - 女兒當自強(蹺家千金之二)

唉!真不該和爹爹嘔氣,然後任性蹺家的,
才蹩手蹩腳的摸出家門沒多久,
就見鬼的碰上一個邪肆男子勾搭,
一副哈很久的色樣,湊過來就含住她耳垂、摸她那兒,
喂,她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當她是窯妓啊!
算了,出門在外,失點身消消災,
還是為她蹺家的最終目的努力較重要──打響女神醫的名號!
可,怎麼才打發走一隻惹人厭的色狼,
她又被困入大麻布袋,成了色王爺的侍妾?!
救命啊!爹爹,孩兒知錯了,可來不來得及?

男主角:李霜降
女主角:白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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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00:06:0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肺癰的主要症狀為發熱、咳嗽、胸痛、咯血,其咳出的痰多且臭,並且有血膿。”

  “可以蘆根一兩、薏米仁四錢、桃仁三錢、冬瓜子四錢,此劑方為‘葦莖湯’。”

  一顆小腦袋瓜抵靠在窗櫺上搖呀晃的,甚是津津有味的聽著老夫子的授業教導。

  “呀!”她輕呼。可是來不及了,她的身軀已經讓人給提吊在半空中。

  她修長的雙腿努力地踹著、踢著,“放我下來啦。”

  丁盟皺著眉峰,“館主有交代!大小姐,你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不能不守閨訓。”

  閨訓?那是啥老掉牙的玩意兒!白痕惱惱不休,“人家是孜孜不倦耶,為什麼我這個醫館千金不能和其他人一樣一塊聽課?”

  “因為你是姑娘家!”

  “姑娘就不是人嗎?”太不公平。

  “學堂裏的學生們都是少年郎,你一個小姑娘不適宜……”

  “敗壞門風?拋頭露面對不對?”又不是拋頭顱灑熱血!“你和我爹的腦袋裏都是豆腐渣。”迂腐得可笑。

  “大小姐!”丁盟的眉峰鎖得更牢靠了。

  “放我下來啦!你快把人家的領子抓破啦。”

  丁盟連忙鬆手,卻不意使得小佳人跌了個倒栽蔥。

  低鳴兩聲,白痕揉著臀兒,勇敢的站起來。她咬著嫩唇,暗暗發誓——

  總有一日她要成為整個大唐皇朝最厲害、最最了得的女大夫。總有那麼一日!

  她要讓她的老古板爹爹曉得姑娘家絕對不輸鬚眉!她要把“懸壺醫館”發揚光大!

  誰說姑娘家就不能把脈觀氣?誰說姑娘家就得繡花、撲蝴蝶!

  娘親在世時老是笑說她是個倔娃娃;對,她就是倔強,她要活得很驕傲、很光采,叫世人“尊敬”女孩身。女孩身,大志氣呢。

  白痕,今一十二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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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00:06: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桂林山水甲天下。景美、水澈、人嬌美。

  蘇杭的美人如雲舉國聞名,和織綿以及藥材同享盛譽。

  其中又以“懸壺醫館”最是名號響亮,醫館主人為四十開外的白藥仙。

  嚴格說來白藥仙不僅僅是醫術高超,他更是深諳商業之道的經營天才。短短五年之間,白家除了擴展舊有的醫館據點和行醫學堂之外,全國藥草的批發大賈非他莫屬。

  白家幾乎壟斷東北的珍貴藥草,因為白藥仙的養子丁盟擁有數支精良馬隊,無論是深山峻嶺或是天候險惡的千年參材都能夠手到擒來。

  白家財富,令人咋舌,直逼國庫的充盈。

  一抹嬌嫩的翠綠倩影跳進“懸壺醫館”,大掌櫃白福忙不迭的恭迎上前。

  “大小姐,喝茶?”

  白痕揮揮手,“我爹呢?”

  “老爺子和丁少爺到長安的鋪子查賬去了。這一趟下來大概得十天半月的。”

  她靈活的眼珠子轉不溜丟,一看即知正打著調皮主意。

  白福不禁心驚,大小姐別又是……

  “猜對了!福伯!”

  “啊?大小姐,你知道小的想什麼?”

  白痕耍耍長辮子,她不愛紮小髻,也討厭披散長髮,所以濃黑的兩條辮子便是白家千金的正字標記。

  她發出一聲清脆的笑聲,“您老一定是害怕我又要來充當一下夥計,對不?”

  白福松垮著臉皮,“所以大小姐又要趁著老爺外出過來鋪子賣藥?”

  “有何不妥嗎?”管他妥不妥,反正她就是要出來透透氣,聞聞藥草香。

  白福好想仰天長歎,他的無可奈何說與誰知啊?

  畢竟他是奴才命,十七歲的大小姐可是老爺子的惟一明珠。只是,大小姐自小綾羅綢緞、吃好睡好的,她根本不知道銀兩賺來不易,所以每回大小姐所秤的藥草總是一倍多餘,遇著家境貧苦的買藥人她更是不收半個子兒,而且另外免費奉送補氣養血的方子。

  所以蘇杭一帶人人都稱白家千金是女菩薩,好些個人家居然還為她立下長生牌位。

  這也沒啥不好,但是就苦了他這個記賬的大掌櫃了。

  最使他“痛不欲生”的是大小姐時常釵易裝的去替人把脈、開藥方,光是藥方子的累積數量就足夠一般人家蓋大屋、買幾畝良田了。

  他這大掌櫃的位置隨時不保哇,一旦老爺子知道他作了假賬,嗚,嗚,他的棺材本都要完蛋。

  “喏,一錢,對,一錢就可以了。”

  甜甜嗓音傳進白福的耳膜,他瞪眼一瞧,哇,大小姐包給客人的可是一斤重的東北大參哪。

  一錢?那是一百兩都未必買得到的。

  “大小姐……”他的老淚即將奪眶而出。

  “你有沒有心?”

  “心?有啊,每個人都有心,才能活著。”東北大參和心有啥干係?

  白痕笑得燦爛耀眼,“剛剛那個老人家全身都是補釘,日子一定不好過。只要是有良心的人都不忍拒絕的對不?”

  對!對極了!他能說個不嗎?除非他白福自承是黑心肝的人。大小姐實在是鬼靈精,完全不像逝世仙歸的老夫人那般的柔婉順從,也難怪老爺子常心悸胸悶,偏頭痛了。

  一陣貓哭狗叫聲漸行漸近,轉眼間竟在醫館裏了。

  是一對瘦扁的可憐夫妻,丈夫已經昏迷的讓妻子背伏在後。

  做妻子的一進門,看見天仙般的小姑娘便雙膝下跪,顫顫然地問:“你是女菩薩,白家千金?”

  白痕點點頭,她連忙沖上前,扶起這位面色蒼黃的垂淚婦人。

  “別跪我!我不是神佛、不是天地。”動不動就讓人對她下跪可是要折了壽福。

  婦人伸出雞骨般的手,哀哀痛嚎,“求求你救救我家相公!我們連買米的銀兩都沒有,這世道就只有女菩薩你願意救救我們了。”

  白痕先是替婦人拭拭淚,然後撐開她背伏的男子的眼皮,只消一晌,不用診脈,她已經能夠確定這婦人必須守寡了。

  那男子的癆病早已肝損肺,撐不了幾日,甚至可能過不了今晚,度不到一炷香的時辰。

  “女菩薩,我家相公……”

  “很對不起,藥石罔效。”醫者父母心,雖然她是匿名的女神醫,但是每回見到死別的痛楚都不忍於心。

  婦人咚地又跪下,她使勁的磕頭,“求求你!大夫們都說他死定了,剩下不到半口氣兒,你行行好,試一試吧,當作是死馬醫……”

  “這位大嬸,不是白痕不救,而是大叔他真的已……”冥王的小鬼即將索魂取命了。

  “我知啊!但是……求你!白家是善心人家,白老爺每年賑濟貧民,開米倉,捐銀兩,大小姐你更是我們小百姓們的救星啊。可憐可憐我這苦命女吧,求求你。”

  “可是他真的是……”必死無疑了呀。“我並不是神鬼,無法和閻君爭奪人命。”

  “只要你肯試試!就算、就算我家相公長別人世我也不敢怨責半句,那是他的命了。”

  白痕哀哀一歎,“大嬸,我試一試,可是你得有個準備,不要寄望半分。”否則失望更大。

  婦人直磕頭,淚泣哽咽,“謝謝你!你的善良一定會有好報!”

  或許用針直刺大叔的命門吧,生死一瞬間,她一點把握都沒有,可是她最看不得旁人傷心落淚了。

  “福伯,麻煩請幾個夥計將大叔扶進後廂堂,替我準備白乾和炭火,以及灸針。”

  白痕拿著幾根長針,先用白乾拭擦,再用炭火烤熱。

  希望黑白無常半途去喝酒作樂。她在心中盼望著。

  “啊!相公!相、相公!”

  放聲大哭的婦人猛力地捶打男子的胸膛,不一會她已經昏了去。

  手中的長針掉落下地,白痕怔怔地看著已無生命氣息的男子,雖然看過很多死別的她仍是心下一酸,淚已蒙眼。

  儘管是號稱華佗第二的她依舊救不回命在旦夕的人!她連針都來不及下啊。

  “痕兒。”

  “爹?”她抬眼,腮頰已是一片濕潤。

  蓄留關公五須的白藥仙一看見女兒的淚和地上的幾根長針,他突地勃然大怒。

  “小混蛋!你是來造孽的啊!”竟然醫死人!

  白痕被爹爹的狂吼駭退兩步。

  這寶貝女兒真的是膽大妄為!“誰允許你用針!一條命,不是黃金萬兩換得來的!”

  原來爹爹誤會她了。“我還沒用針,這位大叔就已經……”駕鶴去。

  “敢作不敢當!還辯!如果不是醫死人,你這小娃何必哭成淚人似的!”叫他太痛心了。

  “爹,女兒沒有扯謊,您不能冤屈我,不能胡扣我罪名!”

  白藥仙氣極了,他幾步上前便是連續幾個脆響的耳刮子。

  撫著熱辣辣的雙頰,白痕不敢置信地瞠圓眸子。最寵她、和她相依為命的爹爹居然動手打她?

  強大的手勁使她腫痛了頰,可真正叫她心痛的是爹爹對她的不信任。

  白藥仙其實自責得緊,他的心痛不下於痕兒啊。

  “爹爹怎麼教導你的!做人要光明磊落、無愧天地!如今你醫死人已是不可饒怒的大罪,竟然還想委過!痕兒,你讓爹爹太心寒了。”

  “您冤枉了我……”不哭不哭!她努力地吸著鼻尖,努力地想把淚珠子眨回去。

  “當真不認錯?痕兒,你的所作所為真當做爹的我毫不知情?醫館和學堂的人早就向我報告,你和一大群漢子一起研習醫術這也罷,鋪子裏的藥草你當做是溝水邊的野草胡亂送人……”

  “我沒有做錯事!娘親一向教我要助人、救人,要有同情心,好多人家貧病交迫,我們白家富甲一方,給點銀錢……”

  “就是你的娘親死得太早,你這丫頭才會無法無天,胡亂造次!甚至醫死了人!‘懸壺醫館’的名號都讓你給砸了!給壞了名!”

  攢起小拳頭,白痕咬牙切齒,“不要扯到娘!對,我這野人就是欠缺教育!就是胡作非為!我醫死了人,讓白家蒙羞!讓您顏面失光!”

  “不肖女!若不是我途中往返,這條罔死的人命豈不、豈不……”

  反正她受冤受定了,嚼爛舌根也沒用了,使力地擦擦淚容,她轉身就跑。

  瞠目瞪著遠去的翠綠影子,白藥仙頻頻搖頭,歎息連連。這痕兒生得和他的亡妻如出一轍的亮麗炫人,但性情卻是天差地別,雲泥之分啊。

  再眄一眼地上的一對夫婦,男的已斷氣,女的陷入昏迷中,這一死、一活的兩人使他煩惱,如果痕兒被人告了官,如何是好?

  他之所以怒急攻心的大發雷霆為的不止是“懸壺醫館”的好名聲,真正掛懷的是魯莽小稚娃啊。

  “唉。”怎生收拾?哎呀。


  白痕決定離家!

  事不容遲,不必猶豫。

  收拾好細軟和藥箱,再將一袋碎銀丟人包袱內,她拍拍雙手,告訴自己要很瀟灑地離開這禁困她一十七年的牢籠。

  她要當自在飛翔的鳥兒,拒絕當個一無是處的千金大小姐。

  “哼,姑娘我一定要把女神醫的名號打響,叫爹爹和丁大哥,以及全天下的臭男人知曉姑娘家也是有大志氣的,也是可以獨立自主闖出一番成就的!”

  女兒當自強。

  白痕,加油。


  “小菩薩,謝謝你,謝謝。”幾個傭婦跪地猛磕,感激聲不斷。

  白痕彎身,一個一個的扶起這些勞命女,“別磕!”唉,她真怕她們要磕到天荒地老。

  “到我家歇歇吧,小菩薩。”

  “不不,到我家住個幾日,讓我和我娘款待,雖然草屋簡陋,菜色不濟,但是心意……”

  白痕笑開甜容,“謝謝各位大嬸,可是我要到長安城去耶。”

  “長安啊?”

  “嗯。”她的亮眸更亮了,整個小臉兒如花綻放似的光彩奪目。

  長安,天子腳下的地盤。那兒人文薈萃,那兒的醫館和學堂五步一小舍、十步一大屋,她要到長安闖蕩她的神醫大名。

  幾個傭婦捧著小菩薩恩賜的碎銀和藥方子感激再三的走了。

  白痕從包袱裏拿出幹硬的饅頭啃食,離家十日餘,她餐餐以此果腹,說真的,有點兒難以下嚥。

  “要是能夠有個熱騰騰的烤雞該有多棒。唉。”

  摸摸扁扁的荷包,她的眉眼唇鼻全皺攏在一塊兒。“完了,剩幾錠銀和金髮釵,看來我和饅頭的緣份結得可深嘍。”

  不遠處的一株老樹上斜躺著一名男子揚眉、掀瞼地忍住笑意。有趣的小姑娘,那可愛透頂的表情使他慣常的冰冷神色不復再見。

  那幾個村婦們口口聲聲叫的小菩薩,又跪又拜的,但是這俏生生的小菩薩可是泥菩薩過江、自身亦難保。

  瞧她那嘴饞的模樣煞是愉悅人心呵。

  而人稱鬼見愁的他,竟然起了邪肆的逗弄之意——

  飛縱一躍.他往另一方向急奔,深紫的衫子迎風飄揚。


  哇!香噴噴!噴噴香!

  白痕不由自主地循著烤肉的香味走,愈是接近煙火的光亮她的腳步就愈是急促,好、好期待哦。

  果然!“烤小鳥!烤兔兒!”那金黃黃的美麗色澤。

  酥脆脆的表皮一定好吃極了,她咽了咽口水。

  兩道燙人似的灼光射向她來,她抬高眼,倏忽之間動彈不得。

  濃眉星目的男人不但俊美無儔,那瀟灑的意態之外更有一分凡人難望其項背的尊貴威冷。

  好像是從畫裏飄出來的人!

  不知怎地,白痕居然流出唾液,彷彿是貪色的惡女。

  她暗罵自己,“收回口水,不要叫人笑話。”嗯,或許不是因為這英挺的美男,她應該是為了那烤兔肉垂涎三尺。

  “呃你、公子你……”哽了哽,她居然無法完整的說出話。

  紫衫男人抿唇淡笑,深沉的眸子霸狂的鎖住白痕。

  咚!咚咚咚咚!

  這是什麼聲音?驚疑半響,白痕驀地雙頰燒紅,羞臊的怪情緒使她手足失措。

  老天爺,她竟然聽見她自己的心跳聲。

  這男人也聽見了嗎?

  可是她幹嘛心跳如擂鼓?又不是夫子教學時要拿板子敲她呀!

  一定是他那渾然天成的傲氣和邪魅使她心慌慌,對,一定是這樣。畢竟這兒是荒郊野外,畢竟他是她生平所見最最如神明一般的偉岸男人。

  驟地,她生起氣來了,這人怎麼可以生得比女人家還要漂亮!

  最最叫她惱怨的是他那該下地獄的可惡眼光,他一直盯凝著她,叫她的呼吸都備覺沉重,腦子裏亂亂哄哄的,四肢百骸的血液如萬馬奔騰似地竄跑急流。

  也不知打哪來的勇敢,她竟然扯嗓對他怒囂,“沒教養!本姑娘可沒欠你一錢一兩,淨瞧著做啥!小心眼珠子掉出來翻滾。”

  他仍是直勾勾地以魅光瞅視他,彷彿她是天外仙人似的研究著,然後他勾勒起一弧連牡丹花王都為之失色的深深笑意。

  心窩口的某小角落似乎塌陷了,又似乎爆竹引燃似地燒得她好熱,幾乎要窒息,噢,莫名所以她的身子發軟。

  “別笑。”一定是煙氣太旺,熏得人奇奇怪怪的。

  他仍是睇著迷死人的笑。

  她火了,“再笑。打掉你的牙。”

  “原來是個小潑娃。”他真的喜歡戲玩她呵,她發怒的模樣兒比起京城花魁更加挑人情渴.

  “你、你管!”他竟然嘲笑她,哼,她和他非親非故!

  “可我管定你了。”

  嗄?他這話是啥意思?素不相識的陌路人罷。他要管她什麼?她又不是他的婢奴。

  他抓起一隻烤小鳥,誘哄著少不更事的她,“這野味兒不輸禦廚,想不想嘗嘗?”

  想!當然想!她就是被這香氣吸引過來的。可是他會好心的送她吃嗎?丁大哥時常告誡她,江湖險惡,人心更是陰詐。

  她戒慎恐懼地用懷疑的口吻問:“要銀子交換嗎?或是你打著壞心思?”

  他是打著壞心思,然而不是這個,他要的“交換”可是價值連城,只她一人給得起的寶貝。

  他笑得狂妄,“小姑娘家,你認為我能夠圖謀你?”

  瞧他一身的上好衣飾和那連瞎子都感覺得到的華采驕貴,嗯,他一定富裕極了,應該不會要她包袱裏的金釵子交換一隻烤小鳥。

  何況她也沒什麼好讓他搾取的啦,頂多就是自己這個活生生的人,他想險惡恐怕也險惡不來。

  “好,算是給你面子。”她坐下,和他並肩席地而坐。

  他幾乎想縱聲狂笑了,這小俏娃可真會顛倒乾坤,明明是她自己忍不住美味的誘惑,居然還敢大言不慚的白牙紅口道渾話。

  斜眄著她的吃相,他不自覺地泛起溺疼的笑,她的確不是行止合宜的大家閨秀,她好像餓了一輩子似的。

  當她自動自發地拿著烤兔肉滿足的啃咬時,他心中竟然起了一陣細微的騷動。不去細究那陌生的情緒波濤為何,他必須十分壓抑的才能克制住想一親芳澤的邪念。

  她的小檀口淨是光亮的油漬,簡直是該死的天真吸引。

  “你叫什麼名字?”

  吃得極盡興的她隨口答,“白痕,白色的傷痕。”

  白痕。他想,他有了佔據這白色傷痕的欲望了,不過得耐點兒心逗逗她,畢竟他不是善人,怎能輕易捨棄挑弄小佳人的意致情韻。

  “你的醫術如何?”

  “十分了得。”不是她自吹自捧,她下針的功力比老大夫還高一籌,只是爹爹不這麼以為……

  “解毒的能力又如何?”他撒下密網了,等著魚兒自己入網。

  白痕抹抹嘴,雙眸一亮。“解毒?本千金對解毒最有興趣了!”那可能超越各儒醫的厲害技才呢。

  由於丁盟是白家馬隊的統馭者。行走江湖的奇聞特別事兒每每叫她聽了傻眼,也因此鼓勵起她對各種毒物的挑戰決鬥力。

  這幾年的私下鑽研,她敢拍胸脯保證,她的解毒功力絕對可以稱得上第二或第三,至於翹楚之冠嘛也或許摘得下。

  “毒尊之名可曾聽聞?”

  毒、毒尊!她整個人跳了起來,亢奮得猛打哆嗦,那可是她崇拜死了的人物呢。

  見她這模樣兒,他露出一抹謔笑,看來毒尊這兩個字的確是千千萬萬人聽聞過,居然連一個小潑娃也為之震撼。

  “三日後,毒尊將在‘寒莊’主持一個解毒競賽,各路名醫和江湖人士都會前往一較高下。”

  “那麼毒尊會現身?”她好想瞧瞧那風流人物的相貌,雖然據說見過他的只有死人。

  “你對他有興趣?”

  “別講這麼難聽,我有興趣的只是醫學的精研,毒尊是個人,又不是書本或是草藥。”

  “想去寒莊見識見識?”

  “可以嗎?”白痕有點兒緊張。

  “我認識寒莊的主事者,只要你報上名兒,僕人們自會讓你進去開開眼界。”

  “真的?不能誑我,誑人的是小人。”她的眼睛好像看見星星閃爍。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

  白痕下意識的縮縮頸子,這男人怎麼這樣高大,他是拿人參當茶水喝嗎?可真正叫她懊惱的是她的脈搏又不規律了。

  別慌!別怕!他了不起就是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玉面公子,又不是吃人啃人的野獅猛虎,沒、沒啥好嚇的。

  “往官道走,尋人問問即知道寒莊之處。”後會有期,可人的小痕兒。

  紫衫忽地飄飛而逝,白痕只來得及眨一眨眼瞼,他竟然就施展輕功不知飛向哪兒了。

  這男人的武功底子肯定很強,那比急風、閃電還要快速的輕功好像是憑空消失的戲法。

  不知怎地,她竟然感到惆悵,是惆悵吧,她一向很少自惹輕愁。

  天涯,海角,再見他可能遙遙無望,她的胸口有點兒悶,有點兒緊窒,又彷彿空空落落,沒個安排處。

  呀!不管這莫名又其妙的鬼情緒了,她應該充滿鬥志,她即將見著那名聞遐爾,傳說中最叫江湖人戰慄不已的毒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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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寒莊,占地千畝,以五行八卦所設計出的奇景莊苑。

  變化莫測的山石彷彿具有靈性一般,時常移動,甚至飛山走石,捲動千堆雪。

  寒莊的主人是人人讚賞的少年英雄,年方二十二的文芨寺,他的劍招急厲飄灑,舞弄之間輕雲流水,然而劍一出鞘,無一生魂。

  雖然沒有正式傳承,江湖人士皆公認、推舉他為武林盟主,即使他謙辭婉拒。

  “哈哈。”颯爽的朗朗笑聲漫逸在竹苑內,但聞其聲已知其人內力深厚,真氣俱足。

  坐於斜榻上的紫衫男子飲著酒,即使是眼瞼低垂,那周身的華貴驕氣依舊使人不自覺的矮上一截。

  除了他的血盟知交文芨寺例外。

  “毒尊,這一次的擒寇計策可是以你作餌,身分非凡的你若是有個閃失,嘖嘖。”沒啥身分、微不足道的他可是沒命抵賠。

  紫衫男子輕睞一記,冷冷的氣息由內逸出。

  文芨寺耍開黑蝶扇子,一派閒適。“實在懷疑你是不是寒氣功的始祖,為什麼冷漠得毫無人性,毫無溫情。”

  “寺,多派些僕丁。”

  “啊?”寒莊的下人已經多得像滿地灰塵,一半以上都是吃閒飯的享福人。

  “三天后,寒莊或許血流成河。”多些人手好清理血漬和屍首。

  文芨寺丟開黑蝶扇子,哇哇鬼叫,“喂喂!你可是毒尊!弄點兒無色無味的毒物不就取人性命於無形之中,可別把我的寒莊弄汙了。”

  “能夠死在我的毒物之下的人必須具有一定的份量。”以及他的心情好壞。

  甘拜下風!原來送人去黃泉還得感謝他老兄的大力相助。

  “話說回來,那抹白色傷痕真的會來?長辮子的小姑娘?”

  想起她癡癡看著烤兔肉猛咽口水的俏樣兒,紫衫男子不禁勾劃出邪魅的俊笑。

  “她一定會來的!”好奇會害死貓兒!她就是他想眷養的小貓兒,不知爪牙利不利?

  咦,對於脂粉堪稱是不動冥王的毒尊居然露出獵人似的興味神采?這倒希罕得緊,但不知是純粹的玩佞或是摻了情愫?

  文芨寺一邊端酒啜嘗,一邊笑言道:“那抹小白痕很是崇拜毒尊,不知道她對於‘戰魔’的評價如何?”

  回答他的是空氣。

  他只好自言又自語,“毒尊使江湖人又愛又恨又懼又怕;戰魔嘛,是當今帝爺的心眼愛卿,世襲的大位已經是人中之鳳,再加上殺敵的百場勝績.嘖,究竟是毒尊了得,或是戰魔的魅力無窮?好費思量。”

  微香暗浮,文芨寺凜然一驚,急急想自點穴門,然而端差一瞬,他已經徒呼負負,哀怨極了。

  他出色的容貌一下子像是過度發酵的粗麵條兒,他惱怒地質問:“這次下的是什麼毒?該不會讓我這少年英雄生不如死?”

  紫衫衣襦飄呀飄,肆狂的冷然男子十分同情的為他解惑釋疑——

  “碎嘴長舌的人應該讓他的唇舌發癢、刺痛,十二個時辰而已,無藥自愈。”不過難受程度的確是使人恨不得咬舌自盡,以求解脫。

  “十二個時……”而已!天啊,他連一刻都受不了。

  文芨寺捂著嘴,兩行熱淚禁不住地洶湧滾落。

  為什麼他這威震八方的劍魂老是敗在毒尊之手?又為什麼他要和這善惡難分的詭奇男子稱兄道弟?

  文芨寺二十二年來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命運乖舛,他好可憐,好可憐哇。


  終於趕到寒莊了!

  白痕耍玩著及腰的兩條長麻髮辮,緊張的向守門的護衛笑說:“這位爺兒,我是白痕,有一個紫衫男子……”

  聞言,護衛野獷容貌上的冰霜彷彿被太陽融化似的一掃而空,他連忙肅敬的作揖道:“白姑娘,請入內,上等客房已經準備妥。”

  靈活的眼珠子轉不溜丟的,白痕暗笑,難道她的女神醫名號已經打響?那個紫衫男子也是寒莊的客人?他是毒尊的朋友嗎?

  傳說中的毒尊是個冷血殘忍的可怕男人呢,可她就是心性仰望,醫毒本一家嘛。


  好大的陣仗!

  白痕有點兒膽怯,但是倔強的性子逼使她直起腰桿,努力的表現沉穩不畏。

  寬廣的園子裏黑壓壓的至少有兩百個江湖人士,個個佩劍帶刀,精光爍爍。

  幼嫩的她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她卻渾然不覺,心思早已打轉成好幾個渦渦旋,奇呢,明明是解毒大會,怎麼沒半個大夫,淨來這些像匪盜惡賊的漢子?

  一陣騷動,白痕跟著眾人高昂頸子猛瞧,是一個高挺拔萃的儒雅男人,開朗的俊采足以令姑娘家為之傾心。 

  可她卻打了個心寒,不知怎地,她竟然想起那個烤兔兒的邪肆男人,他也會出現嗎?她似乎渴望再見他一面,可又慌惶莫名。

  高臺上的白衣男子搖著黑蝴扇子,意態絕美的微笑著,“各位前輩,今日的情誼交流不論武藝,只談醫理高妙。”

  一位大胡壯漢叫囂著,“黃金五千兩的賞金算不算數?”

  “當然。”

  另一威風凜凜的俠士拱拳問:“毒尊本人呢?”

  文芨寺笑著揚起飛眉,“各位對毒尊的尊仰和好奇依然不減半分?”

  話鋒一落,一抹疾風由天而降,奇異的竟然越飛過眾人頭頂,彷彿是飄逸在風中的一束冷光。

  “毒尊!”數十聲充滿激動的聲音不絕於耳,甚至有好幾個漢子因此哭泣不已。

  白痕覺得好好笑,雖然她也崇拜毒尊,可是沒必要哭成淚人兒吧,他又不是神明或是厲鬼。

  她從黑壓壓的空隙中瞥見站在白衣男子身旁的蒙面男,那就是神懼鬼愁的毒尊!

  一雙黑眸深不可測,寒光進射之中竟然隱含狂妄的王者貴氣!

  可是他幹什麼要蒙面呢?是長得太醜,見不得人或是容顏有傷?不過他的身型真美,陽剛健碩的體魄猶帶飄逸落拓的味兒。

  白痕看得癡了。

  可她竟把這大名鼎鼎的毒尊和那紫衫男子弄混了,根本不是同一人嘛,可她怎麼如此的犯糊塗?

  毒尊開口,“照著牌子,解得了毒的人可以參加明日的邪紫五毒的競技。”

  呼!連聲音都冷得像冰!這毒尊是人是鬼呀?沒半點兒溫度的嗎?白痕嘟嘟噥噥,不知寒莊裏有沒有烤兔兒吃?


  她竟然通過了!

  白痕開心極了,說句老實話她也不曉得今日的毒物是啥,反正她的用針妙術出神又人化,隨便紮了幾針就解去毒。

  毒尊也沒有多了不起呵,枉費她胡亂崇拜一番。

  “五千兩黃金可以做什麼呢?蓋醫館,設藥鋪?成為最有錢的姑娘家?”

  她的雙眼亮著小星星,等她明日兒把邪紫五毒化解乾淨,哈,白痕女神醫可就驚天地、泣鬼神。

  “爹爹再也不會瞧不起女兒身。”更不會冤她,她最氣人抹黑給她了。

  “小痕兒,睡不著?”

  後腦勺倏忽一涼,她驚悚了下,卻被一臂彎攫抱住。

  是他!那個漂亮到太過份的紫衫男子!

  “你也來了?”不可否認,這一刹那她竟然心花朵朵開。

  “想你。”

  嗄?她呆掉。他、他說什麼?怎麼可以這樣嚇她,要是她當真……

  “懷疑?”他挑笑得像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兒,慵懶的眼神中閃爍著不可見的灼熱。

  “嗯、嘿。”她只能對他愣笑。他的男性氣息熏得她害羞不已,要怎麼躲開呢?

  “可不……可以放我下來?”這姿勢曖昧極了,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她心窩裏啃咬著。

  他往她耳邊吹氣。

  “如果我要了你?你會不會哭?”

  “要?嗯是什……”猛地,她瞪大眼,不敢相信這男人居然直言無諱的輕薄她。

  可最叫她心顫的是他竟……竟然一口含吮住她的小耳垂肉。

  未識情欲的她並不懂得這個煽情挑愛的舉止,她只是渾身微抖,任由酥麻暖熱的激越感覺在血液間、在心脈處緩緩竄流。

  而他也並非是仁人君子,至少江湖中對他的邪善之論各有擁護者,他一向肆意慣了,驕傲的出身更使得他所向無敵。

  既然深知她的純稚讓他可以予取予求,他決定掠奪。

  不過不是今晚,反正她逃不掉的,他有的是時間“調教”她雲雨之樂,他的唇驟地離開,不再蹂躪她的白皙耳肉。

  白痕重喘著氣,有一絲放鬆,又有一些些的失落感。

  他笑睨她的頰暈粉紅,突覺他像個宰割小鹿的劊子手。

  羞死她了!“為什……麼這樣對我?”她的耳垂肉無滋無味,一點兒也不好吃。

  “喜歡?”

  白痕一時語塞,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的身體反應,像是畏怕,又像是期待著什麼。

  他的薄唇輕掃她微張的小檀口,青澀的少女香使他意動欲生,一手抱著她的身體,他的另一大掌撫罩上她胸前的豐盈軟熱。

  白痕停止呼吸,她的臉脹得深紅,整個人僵硬成石雕像一般。

  他、他他他他……

  他怎麼可以摸她那兒!雖然自小喪母,可她也曉得姑娘家的矜持和貞節呀。她掙脫不開,他的力氣好強大,如果他輕輕一掐,她的身子八成要碎掉。

  大手繼續罩著,輕輕、緩緩的揉撫起來,彷彿握在他掌中的是稀世珍寶一般,他清冷如霜的眸子染上一層異采,使人心揪。

  她應該用力捶他、踢他,或是放聲呼喊,可是她居然沒了半絲氣,整個人軟趴趴的想要依偎著他的胸膛。

  驚覺自己不害臊,又被他狠狠箝制住,無助彷徨之下的她淚水在眼眶裏氾濫,滾呀滾的煞是動人的樣兒,又恁地透出倔強的嬌悍味。

  他笑了,如劍似的峻濃雙眉飛揚人鬢。

  “小痕兒,你覺得你被我欺負了嗎?”有趣的小糜鹿。

  頭頂上像是被人貫了真氣似的,麻麻暈暈,噢,她不能面對他的笑容,這男人邪惡得似有魔力,她覺得她只有任他搓圓捏尖的份兒,只有臣服於他……

  “你壞!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可以告官!我可以……”可以咬他。把他可恨的勝利笑容打掉。

  告官?他笑得更加放肆,普天之下的官哪一個敢治他罪?

  除了九龍椅上的那個人!不過那傢伙想盡辦法拐他入朝為他效其犬馬之勞,即使他當真犯下誘騙民女的罪,損傷皇室尊榮,那人也可能假裝不知不覺,粉飾太平。

  明君啊,也只是個凡人。

  “為什麼我不能這般待你?”逗弄她的興味使他心情朗爽,他喜歡欣賞她窘困的掙扎樣。

  白痕輕訝了聲,這男人居然毫無廉恥?他以為他是神或是魔呀,可以為所欲為?

  她生氣極了,“當然不能!我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的女兒,又不是不乾淨的窯妓!”

  “但是我已經這般待你,應該如何補救?”

  補救!她噤了口。他一定是故意的,大唐皇朝雖然民風開放,姑娘家可以上街遊玩,可是姑娘家尚未出閣以前是不能讓男人碰的,他戲狎了她的補救之道就是必須娶她當媳婦兒,用大紅花轎抬迎她進大門。

  可,她才不嫁人呢,她的志願是要闖蕩出響亮的神醫名號,服侍一個男人,並且聽命於他,太沒骨氣了。

  何況男人美則美矣,卻有絲兒殘邪浪肆,他怎麼瞧都不像個老實的丈夫人選,他一定是妓院的常客,左擁右抱,做盡骯髒事。

  他挑挑眉,揚睫淡笑,“怎麼一張小臉皺成一團?”這只小麋鹿的腦子裏胡思亂想什麼,居然憤憤地瞪著他。

  他可還沒“完全”的吃了她。

  “不、不用你管。”哎,他和女人們胡作非為是他的事,她幹嘛不舒服,一定是被他的深邃凝視給弄亂心緒了。

  “放我下來。”雖然衣著完好。可是這樣被他抱著,真的使她昏昏然.心跳聲大到可能他都聽見了。

  他會、會不會取笑她的羞赧?她好氣、好惱她自個兒!

  以為他不太可能輕易甘休,但是他卻沒有半分為難的放她下來。

  “小痕兒,你將是我的所有物。”

  呆看著他的笑意飛揚,她又不受控制的紅了腮頰。可他說的是什麼渾話,她是人,可不是玩意,而且她是她自己的,怎麼會是屬於他的呢?

  俯下俊容,他輕輕嘶咬著她的下唇,留下他的氣息,然後,他轉身走出房,走離她水汪汪的視線。

  老半天,白痕仍然怔怔地一動也不動,直到二更打過,她才如夢初醒似的顫抖不已。

  他竟然吻她!嗯,也不是,是咬她的,可恨!

  她又不是可口的烤兔肉!


  進入決賽的有四個人,除了白痕,全是黑齊門的人。

  黑齊門是由左丞相一力培養扶持,明的是打家劫舍的賊寇梟雄,暗地裏卻是把搶奪來的官銀拿去鑄造兵器和訓練武卒之用。

  其心可誅,自然是謀反叛變。

  這一場借由毒尊名號吸引江湖人士前來切磋醫毒術法不過是個帳幕,真正的目的便是意欲一舉殄滅黑齊門的三位當家。

  至於白痕的參與,的確是個意外。

  盯著眼前這抹嫩春翠綠的身影,文芨寺力持穩熟,不讓笑意傾洩半分。

  “四位貴賓,邪紫五毒乃是毒尊揚名江湖,鬼神同懼的奇毒,如果有人解得了,那醫仙大名便定了。”

  一番話語說得白痕好生興奮,沒想到剛剛離家不久的她就快要立下名兒了。

  文芨寺搖搖黑蝴扇子,扇啊扇的,“不過因為這一次的黃金獎賞足足有五千兩,各位,若要進入決賽必須繳納五百兩銀票。”

  黑齊門的三位當家個個豪氣萬千的掏出五百兩銀票,嘿,對他們兄弟而言,區區五百的白銀只能塞塞牙縫,黃金五千兩可就足夠向左丞相邀功記賞了。

  一旦揮兵攻入皇城,左丞相允諾兄弟們皆封侯爺和一品大官,到那個時候,他們即是開國功臣,再也不是草莽魯夫。

  白痕見狀,如喪考妣,怎麼辦?她身上只有幾枚碎銀和一支金簪子,都怪爹爹冤了她,害她一時怒氣難平的草草收拾包袱,早知道就應該到白家的藥鋪子摸幾張票兒隨身才是。

  “白姑娘?你要放棄比賽的資格?”文芨寺用黑蝶扇子微掩詭計似的輕笑。

  “不,可我沒……”沒銀子呀。

  “這麼著吧,倘使白姑娘囊中羞澀,在下倒是有一法子代替這押銀,只恐你不允?”

  白痕捏緊裙襦,顫聲問:“啥法子?只要不是殺人放火……”

  “自然不是,白姑娘手無縛雞之力,若要白姑娘去殺人,恐怕是自惹危險。”

  黑齊門的三個當家大咧咧粗野的笑著,“這水嫩嫩的娘兒怕是連殺只雞都會昏倒咧!”

  聞言,白痕惱憤著,看不起女人的男人最是沒格調,難道他們不是娘親生的嗎?

  她的眼裏燃起火焰,“你說說!”

  好大的氣魄!居然用命令式的口氣對待他這少年英雄。

  不過這長辮子的綠娃兒原來是個薑爆辣椒的火性兒,毒尊那個妄佞邪男可是攬上麻煩嘍,他突地有一種摩拳擦掌、等待看好戲的高亢情緒。

  也該是毒尊受點苦頭的時候。誰教那高高在上的睥睨男人喜歡狎弄無辜無害的嬌甜女娃。

  “假若你解得了邪紫五毒,五千兩黃金即是你的,但反過來,假若姑娘技不如人,以身為奴,如何?”

  就賭這一仗!

  她咬著唇,忖道,眼前這三個像土匪似的啥麼門人的哪有可能懂得百草綱目,也許他們連冰片兒和淮山都分不清楚。

  而她可是“懸壺醫館”的未來掌館者,更是老夫子口中聰慧絕倫的首席學生。邪紫五毒應該沒啥難解,只要不是閻君討的命,砸人幾針便可以讓人收三魂、歸七魄。

  “好,我參加決賽。”

  文芨寺低垂著頭,讓額上的幾綹發絲遮去他額上因笑而不停跳動的青筋。

  “但是你所賭的籌碼可是終生為奴,不得反悔、不可抗違!”

  又不是人窯子當姐兒,她才不怕!何況她對自己的高妙醫術深具信心。

  “一言為定?”她問。

  “一言為定。”他的胸脯上下起伏,像是服用漫笑散似的,又彷彿是讓人點中笑穴。

  毒尊的擒寇計策不但順利進行,並且附贈一個獎賞——

  自認聰明的待宰俏麗兒!


  “邪紫五毒的量,我只下十分之一,兩個時辰內若未化解,此‘道具’必死無疑。”

  所謂的道具居然是活生生的人。

  黑齊門的三個當家早已迫不及待的研製起特殊奇藥,這可是左丞相私納貢品的西域草。

  白痕卻是像個綠精靈被什麼符咒給困住了,她怔愣的對著說話的毒尊發笨呆。

  為什麼她覺得他的眉眼非常的熟悉?為什麼當他斜睞她的一瞬竟使她心慌慌,意亂亂?

  可他的黑眸明明深不見底,不見任何情緒波光,彷彿是兩小座沉寒的水潭,那似乎不是人的眼神,透射出來的冰冽足以凍結周圍的一切。

  那是屬於鬼魅的眼神!

  是了,就是這樣,所以她才會頰生熱、手發涼,全身都不對勁起來。

  “白姑娘?只剩下一個時辰了。”

  “啊!”駭了下,白痕連忙對著文芨寺感激頷首。

  打開藥箱,她將灸針拿出,小心翼翼地朝著她面前的活人道具下針。

  一刻、兩刻過去了,她似乎下錯穴,找不著去毒的罩門。糟!汗滴子由她的秀額蜿蜒而下。

  熱燙燙的觸覺從她的下顎傳來,她大驚,抬眼一瞧,更慌了!蒙面的毒尊居然站在她的身邊,並且動手輕撫她的臉兒!

  他他他他……走路都沒聲音的嗎?還有,他幹啥在眾目睽睽之下摸她呢?

  “別鬧我!”她正在努力地化解邪紫毒氣。

  黑眸依然極冷,但是他的手仍舊溫柔的、挑逗似的在她面上遊移。

  白痕有點兒嚇住了,因為由他的掌心,她感覺到霸狂的強佔意味。

  倏忽之間,他像是善心大發的決定放過她。

  他低啞的狎笑從蒙面巾穿透出來,“時辰到了!小姑娘,你必須終身為奴。”

  “啊——”

  他以指腹撫揉她微漲的紅唇,“不必瞪我,是你的醫術有待改進。”其實,普天之下只他一人能解此毒,邪紫五毒乃是他久困宮中所玩出的傑作。

  文芨寺一臉的可惜,他抱憾似的哀哀低語,“白姑娘可是信守承諾的人?雖然你是弱女……”

  白痕揚高激奮的怒容,“女子也是重誠守信的!”

  “好,有氣魄。”卻是得押注她的身心。“來人,請白姑娘到廂房歇息。”

  然後便是收拾人渣的時候了。

  文芨寺笑言,“三位當家,既然無法解毒,五千兩黃金只好仍然留在寒莊裏。”

  三人相看半響,同時拔刀抽劍,粗聲咆哮,“文莊主最好還是交出黃金,否則我們可要血洗寒莊!”

  說笑啊。“三位可有把握?”

  “你是少年英雄,武功蓋世,但是我們的兩百個兄弟已經把寒莊包圍住了!況且刀劍無眼,抹喂劇毒的刀劍更是……哈哈哈!”

  “但是毒尊可以和我並肩做戰,做鬼也有伴。”

  一時之間笑聲震天,“毒尊?他不過是個用毒奇才,武功嘛,哈哈,聽說他是個虛弱體質,老子我用兩根手指頭便能擺子!”

  “聽說通常是不實訊息。”死亡將至猶未知的愚蠢蛋。

  三人搖晃起壯碩身軀,笑出眼淚,但片刻後,他們爬出兩行濕淚,卻是渾身發抖,差些尿褲子。

  毒尊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張堪稱是大唐最邪美的魅顏居然是……

  竟是戰魔!

  “毒尊……戰魔……同一個人?”三人六腿幾乎要跌軟下地。

  文芨寺揚開黑蝶扇子,朗笑著,“算你們還不是太蠢。”

  “這是陷阱?”

  “如果你們聽命行事,頸上人頭可保。”

  “聽啥命!行啥事?了不起二十年後一條好漢,黑齊門的人全是鐵錚錚的漢子,不怕死。”

  毒尊淡淡地勾起邪肆的酷笑,“死亡不可怕,但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卻是非常折騰人的滋味。”

  “你對我們下毒?不對,你沒有機會!”

  “運氣至丹田。”

  三人忙不迭照話行動,但只一響,他們的臉全鐵青了,他們的功力全失,呼吸吞吐之間竟是冰火的兩相煎熬。

  但是毒尊是如何下毒?

  彷彿聽見三人的心聲,毒尊說道:“方才當你們為‘道具’解毒時,邪紫五毒已經深入你們的血肉。”所以他才要暗自引度真氣給小痕兒,保她安然。 

  文芨寺涼涼的諷刺,“三位當家,你們佈置在莊外的兄弟早已中毒,命在旦夕。”

  三人聞言,垮下肩,刀劍紛紛掉落,完了,邪紫五毒可是會蝕人骨肉,那種痛苦不是凡人受得住。

  為首的大當家只好氣弱請詢,“如何才能解毒?”死亡真的不可怕,半死不活的就太恐怖。

  毒尊收斂起眸中寒芒,“將左丞相意圖叛變的罪證交予朝廷!”

  “但是黑齊門也是共犯,我們豈不是也要被砍頭。甚至抄家滅族。”

  黑蝶扇子抖了抖,文芨寺笑說:“蠢豬!你們面前的冰人可是戰魔!黑齊門的兄弟只要竭力盡忠,至少當當火夫還可以保住你們的賊命。”

  對!只要戰魔一句話,皇帝老子一定不會誅亡他們的三族九親。

  三人連對看一眼都免了,極有默契的同時下跪,大力的磕頭。

  “求求毒尊……呃求求戰魔王爺!小的願意交出罪證和兵械庫,求、求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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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00:06: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什麼!”石破天驚的尖叫足以嚇死一堆螞蟻。

  文芨寺肯定的點點頭,便搖著他的黑蝶扇子離開客居廂房。唉,他原是品高人善的好兒郎,然而近墨者黑啊。

  白痕喃喃自語,“當婢鬟、當奴隸都可以,但是當侍妾,那、那不是要讓爹爹氣死嗎?”

  怎麼會這樣呢,說好是為奴的呀,侍妾……

  而且是小王爺的侍妾!她是他房裏頭的人,得和那未曾謀面的驕傲小王爺袒裎相對?

  “不要!”她驚跳起。

  她不能委身于小王爺啊!

  文莊主戲說是她三生有幸方可陪伴君,君?噢不不,她不要小王爺當她的夫君!

  不知怎地,她竟又想起紫衫男子對她輕薄的狎玩情狀,這一想,她的心中彷彿萬馬奔騰,羞赧臊恥得不能自持。

  “白痕。”她掐掐自己的腮頰,“那個男人很壞,淨想著他未免有失女兒志氣。”

  可是思緒這東西似乎有自己的意志力,並不是她這主人能夠操控得了的。

  心,微微歎息。

  “為什麼總是想起他呢!不過是個玉面公子嘛!好皮相而已。”他和她既不是親人,亦不是手足。

  “要想念也應該想念丁大哥或是福伯才是。”

  霜濃露重,深夜將盡,天濛濛地亮了,不能多耽擱了,她抓起包袱和藥箱拔腿就往外沖跑。

  “不是我要違諾背信,而是真當了侍妾,白家清譽豈不是毀壞,娘親一定會從墓墳裏爬出來揍我的啦。”

  心田深處似乎響起細微聲音——

  “真要委身做妾,也應該是那壞胚呀!”

  樑上君子壓抑著即將狂瀉而出的爆狂猛笑,直到佳人遠去,他已憋不住氣了,“毒尊兄弟,你的小侍妾跑了唷!追不追?”

  毒尊眸中一貫的寒芒未減分毫,“她的逃跑早已是意料之事。”

  否則他們何以坐在屋簷瓦石上“等待”小麇鹿的奪門而出。

  “寒莊的僕丁都囑咐妥當?”

  “全去夢周公嘍!好便利閣下的小侍妾離開啊。”黑蝶扇柄頂敲著自己的掌心,文芨寺突地正經八百地問:“你還想逗弄她?她是人,不是玩意兒。”

  不過這邪紫傲男倒是轉了心性,居然對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女片子興起挑撥的欲念?

  不久的將來或許可以撈杯喜酒喝嘍!


  距離長安城只餘一、兩目的行腳,白痕算著幾枚碎銀,恰巧夠她打打尖兒,歇個宿,而這要感謝那十幾隻的烤兔兒。

  是那個人嗎?他跟蹤她,並且巧妙的在她打盹兒和替人下針的時候,“神不知、鬼難覺”的將烤兔子肉“弄”到她身邊?

  總之,她不用再嚼食又幹又硬的饅頭,可那人為什麼要跟著她,又不是躲貓貓。

  其實烤兔肉是十分可口的野味,但是有好幾次他都烤焦了皮,也不曉得為什麼她仍是吃得盡興;吃入嘴兒,甜進心坎裏。

  除去他上回的無禮輕薄,他是個不算太壞的人,而且俊神得不但賞心悅目,更叫人亂了心拍子。

  光是想念起那抹紫色,她就覺得要犯心病,她甚至為自己診起脈象來,那抖動急急的筋跳真的是奇怪。

  趕了半天的路,白痕的眼睛在瞥見岸邊小湖泊的刹那亮了起來。

  荒天野地裏的湖水簡直是藍綠的美麗極了,不假思索,她已經迫不及待地卸脫去鞋襪,將雙足浸入湖水中。

  涼透的水氣使她的倦意全消,她閉上眼瞼子享受著猶如仙山冷泉似的水波粼粼。

  耳聽風吹樹梢的沙沙聲。身襲淡淡輕風,嗯,人生無限美好。

  然而有一異物攫獲住她的足踝,是海草嗎?

  她想掙脫,身子卻不由得一低,老天!她被這異物給扯落湖泊中了。

  “嗚。”她不會泅水呀。死亡的陰影彷彿兜頭罩下,她的淚滴滑人湖水中。

  “別哭。”

  是幻聽嗎?她似乎聽到啞啞的嘶吼,仍舊處於極度駭懼之中的她嚶嚶啜泣起來。

  一聲歎息飄人她耳中,她的身子被高高舉抱起,一吸收到空氣她立刻猛咳幾下,小臉上分不清是湖水或是淚水。

  “膽小鬼。”

  她睜開眼,分寸之隔竟是她以為不可能再見的惡胚!

  “你……”乍見的情緒除了驚愕尚有特殊的騷浪感覺,彷彿是她早已盼望的……

  他不語,只是含笑睇她,像是正享受著她的反應。

  “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將你拉入湖中。”

  呀,不是海草!抓握住她足踝的竟然是這紫衫男人,可他未免太肆意妄為了,她可是尚未許人的在閣姑娘,他怎能碰她的足踝呢?

  她惱瞪著他,有點兒暈眩於他灼熱的注視。

  倏地,她驚喘不已,後知後覺的她這才察覺她的腰身讓他圈攏著,而他和她都在湖泊中,而且他的上半身光裸著。

  白痕的腮頰一下子燒灼起來,她脆弱的依靠著他的懷抱,因為她的力氣全部被抽光殆盡。

  “你怎麼、怎麼可以……”沒穿衣服呀。

  他揚勾起嘲弄的笑,“難道有人游水的時候是衣裝完好?”

  “放我下來。”她的聲音簡直無力氣弱到極點。

  “你總是說這一句話。”不再冷殘的炙烈眸光鎖住她羞答答的模樣。“但是我不能放。”

  “啊?”這樣相貼著……

  “你的衣裙全濕了,倘若我放了手,小痕兒,我們可就得在黃泉下才能再見了。”

  聞言,她出於本能的雙手圈抱住他的頸項,生怕他一旦放手,她就要去朝拜閻君。

  挑弄的邪狂笑意噙住他的唇邊,他威脅著她,“小痕兒的熱情,在下是不是應該回報?”

  她來不及反應,他就以吻封緘,唇舌並用的與她的唇舌親熱交纏。

  白痕完完全全的震攝住了,他不但對她又吮又吻,他的舌尖居然捲繞著她的小紅舌,並且霸道的不肯讓她稍稍喘呼一下。

  直到她被他吻得頭昏腦脹,幾乎快要窒息的一刻他才饒過她的唇舌。

  麻麻的、熱熱的,她慌了,對於這一吻她似乎沒有惱怒,似乎意猶未盡,似乎回味無窮,他害她成為說書上的蕩女了!

  但是真正可怕的還在後頭……

  他竟又重施故技地以他的手掌包覆她胸前的女性豐腴!

  “不、不要。”嗚!他要她討饒,哀求嗎?

  他的手倏離,轉而環抱她的身子,真氣一提,輕鬆的施展一記燕子輕功,當她回復理智,她已經被他帶到岸邊的綠草地上。

  “你怎麼、這麼壞!”淚珠子沖出眼眶,她不想示弱,可是他太可恨了。

  他俯下眉眼,以唇吻去她的濕淚,這柔情似水的舉止使她的心更加顫抖。

  “李霜降。”

  “嗯?”她幾乎要癱成一池春水。

  “我的名字,也將是你的夫君,你的主子,你的全世界。”


  “不想、不想!”白痕拚命的搖頭,努力的希望把腦海中的影像搖掉。

  “忘記、忘記、忘記!”她用力的敲敲頭頂。

  可是他好像在她身上施下咒語。難道她不能不想他嗎?

  他說,他是李霜降,是她的夫君……好狂氣的男人。

  “哇哇哇哇!”一陣孩童的號啕大哭使她連忙提高裙襦,快速奔向前,瞧見三個六、七歲左右的小孩和一病危的婦人,她趕緊打開藥箱,替他們診了脈後立刻下針,不一會兒婦人的臉色由蒼白漸漸起了淡紅。

  但是光是下針卻不能保她完好,這婦人操勞太過,加上長時間的營養不良和咳血症,倘若沒有大參滋補,隨時可能因心力衰竭而亡故。

  一名小男孩扯緊白痕的手,“大姐姐,求求你,我娘的病……”

  “這附近有藥鋪子嗎?”

  “有,前一村,可是我們很窮。”

  她拍撫著小男孩的手背,“別擔心,來,幫我扶起你的娘親,我們上藥鋪子去抓藥。”


  “金釵子也不夠典當?”

  “姑娘,咱的大參可是‘懸壺醫館’裏的丁少爺的馬隊從天山上挖出來的,價值不菲。”

  白痕噘噘唇,她當然曉得眼前的大參如何的珍貴,即使連皇宮大內也未必藏量豐富,可是她從小就拿大參切片兒含呀,早知道,蹺家時的包袱裏應該放上幾大根的大參。

  小男孩們急哭出聲,白痕實在是聽不得傷心的哭一聲,她一向心軟。

  正煩惱著,藥鋪的掌櫃提供一個方法,“寫張借條吧,只要姑娘你捺上指印,我的大參就先讓孩子的娘服用,保住她的元氣。”

  當然好,救人為先,況且無依無靠的孤兒最是可憐,她捨不得三個小男孩成為為母帶喪的孤兒。

  接過掌櫃遞上來的借條,她忙不迭的往空白處落按指印子。

  “大參?”她伸手。

  掌櫃笑著將天山上的大參送來,然後吆喝著,“三個小毛頭,快把你們的娘扛走!”

  不一會兒,掌櫃的笑容愈擴愈大,他對著白痕說道:“白姑娘,你該依約實行了。”

  咦!“掌櫃你知道我的姓氏?”

  “這借條上寫得明明白白,一根天山大參換取你入府掌差。”

  “入府?”

  “王爺府。”他是奉命行事。

  又是個皇親貴戚!皇帝老子的兄弟都喜歡用這詭計買人?

  “當啥差事?炊事、繡藝我可都不會。”

  “這是姑娘你的好福氣,這樁差事啊,多少姑娘求之不得,要是我有女兒啊也巴不得能……”

  白痕不耐煩地打斷他的叨絮,“究竟是什麼差事?”即使是總管還不是得仰人鼻息的奴僕。

  “替小王爺暖床的……”

  “小廝?”她又不是小少年。

  “是侍妾!”和風凰只差一步,多麼的羨煞人啊。

  白痕狼狽地倒退連連。侍妾?她恁是逃不開這命運嗎?

  “白姑娘,你應該感謝祖宗積德,怎麼反而哀慘著臉?”

  她惱怒地跺著腳兒,她才不當啥鬼王爺的侍妾,侍妾,哼,和奴隸無異,哦不,更慘!

  她拔腿就往鋪外跑,但是幾個大漢彷彿早有準備,竟然用一大麻布袋子把她裝捆起來。

  掌櫃見狀,搖搖頭,“只好這樣扛著你進王爺府了!”天大的好差事,這小女片子居然抗拒?

  “嗚嗚!嗚——”

  白痕拳打腳踢,用盡全力的蠕動身子,然而幾個漢子已經扛起大麻布袋子往內城走去。

  完了,難道她真的是註定當個卑微到連尊嚴也要被掠奪的侍妾?

  李霜降!你快快來救我啊!


  不到半天腳程,裝著白痕的大麻布袋子已送達王爺府。

  白痕被摔落在綿織軟榻上,她艱辛萬分的才從布袋裏鑽爬出來,四周一片寂靜,扛著她的漢子走了。她瞪大靈瞳,雖知這兒是親王的府邸,可是她依然訝異著極度華麗的內室。

  地上鋪躺著刺貂和寒豹的毛皮,圓形樑柱一看即知是上好的黑香木所雕砌而成;榻下的小方石閃爍出既明亮又柔和的光彩,那竟是由三十顆珍珠所刻疊的腳踏兒!

  光是這一小方石便是傾國傾城的價值呵!那個王爺不擔心讓貪心的僕奴竊偷去?

  她嗤聲,“連個腳踏兒都這樣奢華,更甭說是日常起居的用度。”

  這榻既細緻且綿舒,叫人枕了就捨不得下床,榻巾的繡功和質料十分殊奇,是進貢的嗎?

  人,生而不平等。

  那個皇帝的兄弟只因懂得投胎,便能夠養尊處優,受人又跪又磕頭的,當她被裝在麻布袋子的時候,光是聽著雜遝的足步聲和談話聲就可以斷定這宅子簡直是僕奴如雲,護衛的武兵更是猶如一隊軍旅。 

  恁多的下人只為伺候一個王爺?他的驕奢淫逸也未免連天都要嫉妒。

  “白姑娘,萬福。”

  幾個婢女走進內室,對她盈盈一躬。

  “你們都知道我姓啥名啥?”

  一婢女掩嘴輕笑,“姑娘是王爺的侍妾,也是咱們的半個主子。”

  白痕不屑地嗤哼,“侍妾?那種色王爺的侍妾不只十個吧,什麼妾,和奴才沒有兩樣。”

  婢女急了,“不可說王爺的不是,污蔑皇親可是殺頭的罪。”

  白痕的倔強脾氣上來了!

  “我說的是事實,況且皇親就不是人嗎,難道他多了一雙翅膀,能夠飛得上天?”

  “王爺不是凡人,他會飛!”鼎鼎大名的戰魔小王爺啊!大唐皇朝的守護神。

  白痕微愕,隨即笑聲如銀鈴般響著。

  “他會飛?他是大鵬,或是飛禽?”

  婢女們面面相覷,對於這姨妃的放肆調侃她們著實失措。

  小王爺在眾人的心中可是和天神劃上等號的崇偉,雖然眾人無不駭凜他的冷光一眄……

  須臾,一婢女上前,仍舊維持恭敬的態度,“姑娘請先入內沐浴淨身,奴才名喚春遲,是婢女們的主事。”

  “入內?”

  春遲走至一牆,輕輕一推,牆門立開。

  白痕禁不住好奇也跳下榻,她走向霍然挪移的牆,稍稍一瞥,不得不讚歎連連。

  這是瑤池呀!她無法抗拒潺潺流水聲,跟著春遲走下階梯,果然別有洞天。

  偌大的沐浴池分了冷泉和溫泉,片片的花辦兒灑落其上,粉紅淡紫,倍增瑰麗氣氛。

  “好香。”她閉眼,貪心的嗅聞著飄浮著的熏人香氣。

  春遲答道:“這是西域的豔蕊花,珍貴得很。”

  這香味兒比酒更讓人迷醉呢。

  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她顫了下,一想到沐浴後的她只是一盤可口的食物,等著那色王爺的吞食,她就不自禁的慌惶驚恐。

  她的身子、她的尊嚴即將被糟蹋,她轉身——

  “白姑娘!”四名婢女擋住去路。

  “走開。”

  春遲為難的哀求,“若是咱們沒有達成份內事,總管大人會把咱們的皮剝拆下。”

  “王爺是個殘暴肆虐的人?”所以放任底下人擅自私刑?

  “不不,不能出言傷辱王爺!姑娘,求你行行好,入池子淨身,咱們向你跪下了。”

  咚咚咚咚咚!五個婢女不但跪成一列,並且紛紛落淚,猛發著抖。

  白痕硬不下心腸,她不能讓無辜的人因她受害,這都是那個該死的色王爺的錯!

  “起來吧,我入池子裏去就是了。”唉,她的未來即將斷送在色王爺的手上。

  橫豎她是無法逃出的,這府邸固若金湯,恐怕連一隻蚊子也飛不出去。

  好生感慨呀,早知今日,她就不要離家了!

  女神醫的名號尚未打響,她就要被人生吞活剝,即將來臨的蹂躪摧殘叫她怎生挨得住?

  當她卸下褻褲和小兜衣進入池子裏,她的腦海又再一次的浮現那抹紫色,而她的眼睫毛上也再一次的沾染濕淚。

  她好想見見他,好想依偎著他,即使他總是似笑非笑的叫她窘臊莫名!


  沐浴完的白痕微微恍傯,那豔蕊花的香味浸入她的骨髓血肉裏使她彷彿飲上一缸子的美酒,她的身子軟虛無力,要不是有婢女們的攙扶她恐怕會摔跌得一身是傷。

  一陣忙碌後,春遲福了身,領著四個婢女離開。

  對著妝鏡,白痕瞪著鏡裏的嬌嬌女竟覺陌生,她們將她的長辮子梳開,抹上淡香的髮油,她的烏絲垂落,顯得魅麗十分。

  原來她也是美人胚子呢,她嬌憨的一笑,隨即又蹙起眉心,春遲把她的裏內和外衫都拿走了,只讓她披上雪白的羽衣……可她卻是內無寸縷!

  這樣的她的確是比天仙更美上三分,連她自己瞧了也不禁心動,然而現下的她怎麼看都像個獵物,好方便獵人的奪取褻玩。

  “如果註定要……不如就讓李霜降得手!”

  可是這是癡人說夢話呵!

  低低的啞笑忽地從她身後傳出,她一凜,抬眼對鏡,不敢置信地揉揉雙眼。

  “小痕兒,你沒有看錯,原來你也念我念得緊。”

  李霜降!怎、怎麼可能?她猛然站起身,顫顫然的回頭,含淚瞅睇眼前這慵懶得猶如是霸皇再世的男人。

  “是你!真的是你!”她的小手忍不住探向前去,撫摸著他的邪美魅容。

  他眯眼,火焰灼灼,這小痕兒是在挑逗他嗎?對她,他的克制力已是超出忍耐的界線了。

  證實是她思思念念的他之後,她不由自主地投向他的胸懷,貪戀著屬於他的氣息。

  “你點了火,必須負責滅火。”以她的身心。

  他是她絕望中遇見的惟一光亮,她的神智早已沉迷,根本沒有聽進他的警告。

  她頻頻低語,“你來了,真好。”有他的存在,即使這是魔鬼的居所她也不怕了。

  他會保護她的是不?他說過他將是她的主子,她的夫君,她把小臉兒往他懷裏揉了揉,磨蹭不已。

  勾起最冷邪的妄笑,他低吼一聲,將嬌弱的她丟向軟榻上。

  昏昏暈暈的白痕微睜著幽幽的水眸,她有點兒緊張地伸出小舌舔了下乾燥的唇。他的眸底似乎燃燒著深濃的美麗異采,那像是饑餓的野獸看見可以飽餐一頓的佳餚。

  可是她曉得他不會傷她的,沒有原由,她就是相信他!

  他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忍受著立刻沖進她的身子裏的強烈欲渴。

  “她們摘了過多的豔蕊花。”

  眨眨眼瞼,她聽不清楚他說了什麼,可是他好像正在生氣,她伸出手,好想撫平他的怒火.

  “魔女。”配他這魔魅恰如其分。

  “霜降……”她輕喊著,感覺到體內的焦急欲望,可是她不懂她期待的是什麼。

  而他已經不願再受此折磨,他的身軀俯壓而下……

  略微粗糙的手掌探人她的羽衣內,放肆地撫摸她的每一寸嫩幼肌膚。

  “嗯……嗯嗯……”她輕吟,暈亂的思緒裏什麼也容不下,天地間似乎只有他的存在。

  他將羽衣扯開,她像個出生嬰孩似的完全的光裸著,清冷的笑意收斂了,他的下顎微微抽搐,她的無邪美麗竟然使他難以抑止的心顫。

  他的眉頭皺得攏緊,他竟然因為她而心顫?這頭一遭的陌生騷悸使他不悅,他要的只是她的奉獻,帶著複雜的波動情思,他故意殘忍的以指腹撫捏她的粉紅乳尖。

  白痕沒有掙扎,她不是屈服,她只是無力抗拒,她狠狠地倒抽一口氣。

  他已經決定享用她,完完全全的不放過她的甜美——

  當白痕痛苦的顫抖著眼瞼,當她討饒的低泣嘶叫的時候,她成為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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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00:07: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天光微亮。

  慵懶無力的白痕被春遲的呼喚喊醒。她眨巴著眸子,怔怔地輕笑,身子骨有點兒酸軟,像是被拆解過四肢百骸似的。

  一想起昨夜的春夢綺情,她就赧熱得心口發燙,那股子既真實又夢幻的酥麻激愛叫她害羞的想躲進被榻裏。

  可是只不過是一個春夢罷了,她努力的平靜心湖的陣陣漣漪。

  “姑娘,請下榻。讓婢奴們為你梳洗貼妝。”

  “嗯。”希望她們沒瞧見她的異樣騷動。

  然而,當她掀開絲綢被褥的那一刻她恍如遭雷擊——榻上的處於血漬令人驚心動魄!

  春遲和另外四個婢女齊聲恭賀,“白姑娘,大喜萬安。”

  白痕跌下地,幸好厚實的毛皮沒讓她跌疼。

  “怎麼會這樣……”那只是一場夢呀!

  難道李霜降真的和她成為交頸鴛鴦?可是這是護衛森嚴的王爺府,他如何闖進來?來不及感受失去童貞的心緒轉折,她一心憂愁著他的安全。

  “春遲,昨夜,王爺府中可有刺客?他被……”她不敢往下想。

  春遲茫惑,“刺客?沒有哇,咱的王爺可是禦封的戰魔,哪個不想活的人敢莽闖?”

  白痕籲出一口沉氣,直至現在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早已對他情愫暗生,即使他的風流挑弄使她羞惱。

  可是她不得不怨他!他為什麼不帶她走?難道他對她這樣無情,這樣殘忍!

  他捨得讓她被逼迫的當一個侍妾?戰魔王爺也許年已半百,也許腦滿腸肥,也許面目可憎、品性低劣。

  她渾身一顫,即將落入魔手的恐懼使她欲哭無淚。

  春遲扶起她,仍是滿眼滿臉的笑,“早膳之前,姑娘必須到正廳去參見王爺,並且跪敬清茗。”

  “跪敬……”

  “王爺飲下你敬奉的茶水後,你便是姨妃了,是咱做奴才的半個主兒。”


  姨妃和侍妾都是一樣的!她是奴,王爺是可以主宰她一切的主人。

  白痕低垂著螓首,兩名婢女攙扶著她下跪,春遲一直叨叨念著,不准仰首,不准直視王爺,這可是大不敬的罪。

  骨子裏的執拗倔傲已經蠢蠢欲動,白痕琢磨著要不要把手上的熱茶潑向這卑鄙無恥的王爺。

  如果她這麼“大不敬”,會不會被丟到井水裏。或是被絞死?

  手上傳來麻燙感,她一慌,差點兒鬆開手砸破茶盞,幸得她的手被緊緊握著。

  她應該摔掉這強要她的惡王的手才是,可不知為何,她的手竟然眷戀雙手相貼握的觸感。

  她倏忽昂高小臉,呼吸乍停幾拍,眼前的男人正慵懶的勾著戲笑,瞅凝她的目光裏洶湧著叫人怦然心動的火花灼光。

  “你……”

  “小痕兒。”

  戲笑已現佞玩之意,她呆呆地看著他從她手中接去茶盞,並且緩緩啜飲。

  他將見底的茶盞遞給老僕奴,並未伸手攙扶她。一徑的以他偉岸頎長的身子壓迫著依然曲膝跪地的她。

  白痕顫抖著身,霍地站起身,周圍一片驚惶的冷抽氣聲。

  春遲刷白了臉,囁嚅著,“姨妃,快快跪下,沒、沒有王爺的允許不能擅……”

  白痕的顫抖更嚴重了,她近乎淒厲的責問道:“你是王爺?皇帝的堂弟?禦封的戰魔?”

  他的小侍妾使潑發悍了?有趣極了!嬌嬌小小的身軀竟然含藏比男人更勇敢的血氣。

  他點頭,依然笑揚眉睫。

  白痕低叫,“李霜降是你的真名?”李,多麼尊崇華貴的皇姓呀。

  眾奴僕全嚇退幾大步,有人頻頻拭汗,有人開始擔心這新姨妃可能小命休矣。戰魔王爺可是皇親貴戚裏最為驕榮的人啊,哪能直呼名諱!

  然而正在氣頭上的白痕根本無暇顧及攸關生死的要緊事,她眼中所見的不是人人敬若神明的戰魔,而是欺瞞她身份的偽君子。

  他奪去她的童貞!而且可恨的讓她的心陷沉於他的逗弄邪魅。

  將她扯向懷側,他輕語,“還疼嗎?關於昨夜我對你的寵愛……”

  這回狠狠地冷抽著氣的是白痕!這惡胚,居然嘲弄她!

  她、真、的、生、氣、了!

  李霜降把她的怒火全引爆點燃,她忽地張口咬住他的臂膀,並且掄起雙拳,用盡力氣地捶他、打他!

  春遲和幾個婢女見此景況,紛紛嚇昏了去。

  可是白痕的捶打沒一會兒即停止,她的雙手疼死了,他的身體硬實得太不像話!

  他低笑,“打夠了?”不自量力的小嬌娃。

  微眯起眼,她怎麼覺得他十分的享受她的拳頭?他是不是又在玩她了?

  他一手擒住她的雙手皓腕,“用早膳了,你已經是本王的侍妾,服侍本王的飲食起居是你的份內職責。”

  “鬼才要服侍你!”難道他還要旁人餵食不可?

  李霜降縱聲朗笑,“或者你比較喜歡在榻上服侍本王?”

  幾個奴僕連忙垂下頭,但是那聳動的肩膀顯露出他們正極力的忍住笑意。

  白痕一下子燒紅了臉,昨夜的纏綿繾綣跳上腦海,她又窘又臊,潑辣氣兒全消。

  無論她願不願意,她已經是他的人,除非他棄了她,否則她無力爭抗她的所屬主權。

  可是,身為戰魔王爺的侍妾究竟是天大的幸運或是苦難的開始?


  蒸氣氤氳的白霧當中,磁啞的低嗓以命令式語氣說著,“絲絡。”

  白痕不太情願的依照他的命令拿起竹籃裏的絲絡,唉,身為侍妾的她只有乖乖替他拭身的份兒。

  “用些力氣。”他隱隱的笑意被四濺的水花遮掩住了。

  白痕悶哼了兩聲,索性用雙手使勁地在他的背上刷磨。

  可惡!仗著他位高權重,仗著她已經是他的人,他就可以狂肆的把她當婢奴般對待嗎?她可也是千金之軀呢。

  今早的膳食他居然不許她坐著用餐已經是囂張透頂,最惱人的是他竟要她剝著葡萄皮兒,然後以嘴哺喂他!

  午膳時他一副仁慈大發的准允她和他同桌共食,這應該是自然不過的了,春遲竟然為此而歡呼,甚至向她道喜……有啥好喜的!

  春遲是這麼說的,“姑娘是王爺的侍妾,侍妾不能和王爺並肩而坐,即使是王爺專寵的女子也不可冒犯。只有王爺的妻室,也就是未來的戰魔小王妃才能得以和王爺共用膳食。”

  春遲還說王爺絕不可能用大紅花轎娶她入府,所以對於王爺的特別施恩她應該感激涕零,應該結草銜環。

  特別施恩?她可沒感覺,他明明是把她當作他專用的奴隸一般地命令著她!

  她在他心中是什麼呢,是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侍妾,或是他喜歡玩弄的最佳目標?

  未來的戰魔小王妃……

  他將另娶妻室,他的臂彎也將屬於另一個女人,他的邪魅氣息足以使得任何姑娘家神迷魂眩。

  不知為何,思及此,她的心裏酸刺了起來,好似有人正鞭打著她的脆弱靈性,不自覺的手上的勁兒變得強猛。

  突地,她的身子被扯進池水裏,他對著微駭的她慵懶地似笑非笑。

  “小東西,你在生什麼氣?”

  “沒有。”她哪有生氣,她只是忽然覺得胸口悶痛。

  他的高峻鼻尖頂著她的俏鼻,騷人情湧的低笑著,“說謊!你的模樣分明是心愛的東西即將被人搶奪。”

  “亂、亂扯。”她心虛地辯解,然而紊亂的心跳卻洩露她的惶恐,心愛的……是人,不是東西。

  他眯眼,漾出猛鷙的陰美神色。

  “李霜降……”

  “叫我霜降!”這是命令。

  她嘟噘著唇,“霜降,你要……要做什……”

  舌尖被貓兒吃了?他興味的笑笑,毫不理睬她的抗辯,將她打橫抱起,雙雙踏出溫泉水池。

  一牆之隔即是內室,他預備徹底的好好愛她,昨夜,他忍著狂炙的激烈渴望只要了她一回,那是顧慮到她仍是幼嫩的處子身,他不願讓她承受太強悍的撕裂痛感,但是他忍得難受,而他不想委屈自己太久。

  他在她耳邊廝磨,“小侍妾,本王會溫柔的待你。”

  白痕整個人僵麻掉,這男人說什麼呀他!溫柔……他想重溫昨夜的……她的小腦袋瓜垂墜在他的頸肩之中,深深的埋著,不讓他瞧見她火紅的羞容靦腆。


  王府一隅。

  低低的竊語在夜半響起,“那只是個小侍妾,和一隻小蟲子無異。”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泛著詭奇的笑,“不對!戰魔對她的肆愛已是眾人皆知,她將是我們的棋子。”

  “殺了她?但是戰魔的傷心不過一時,畢竟紅粉佳人手到擒來,況且我以為他對那小女胚子只是貪欲……”

  “靜觀其變,你會認同我這老頭子的看法。”

  “就算是這般又如何,我們永遠也殺不了戰魔,他是天生的血腥武將,更是威赫有名的毒尊。”

  沙啞的咳嗽幾聲,老者笑了,“過山奇幻異毒是我們擊垮他的致命利器。”

  “但是那不是死藥啊!況且他是毒尊,武功內力堪稱是頂尖。”

  “馬有失蹄,人有錯手,只有過山奇幻異毒可以替我們達成任務,你忘了,生而痛苦才是我們要送給他的禮物。”

  “可這毒怎使?”和他們處心積慮的復仇行為有何干係?

  “我已經擬妥計策,附耳過來。”


  “騎馬?”

  長發狂飛的李霜降斜睨著小臉發亮的白痕,他點了下頭,疼溺的眸光不自覺地洩露他對她的愛惜。

  白痕扯拉著他,她可早已迫不及待。

  “快走呀。”

  他揉亂她的發絲,“我的衣服還沒穿上。”濃烈的歡愛氣味仍盈滿整個內室。

  白痕瞪著他,“那就趕緊穿妥衣服呀。”

  輕捏她的俏鼻,他忍不住失笑。“你是我的侍妾,穿衣穿鞋的事情應該由你服侍。”

  “這也要我?”如此一來她豈不是比奴隸還慘?

  最氣人的是他似乎非常的享受她伏低做小的伺候他!

  她咕噥,“算了,誰叫我被裝到大麻布袋子裏?”

  對於倏忽之間成為他的侍妾,說真話,她仍是覺得莫名其妙,有一絲絲的詭異。

  跳下榻,她曲膝下跪,一副卑微女奴的口吻,“恭請王爺放下您尊貴無比的腳,好讓奴才為您套襪、穿鞋.”她說得一點兒也不誇張……

  三十顆夜明珠所鑲雕成的腳踏兒也只有他那尊貴無比的雙足能夠踩踏。 

  挑挑眉梢,他驕狂地將她拉擁人懷,薄唇貼吻上她輕呼出聲的小檀口,至於教她騎馬的事可能必須延遲挪後了!


  珠釵、美玉、絲綢一箱又一箱的送進內室,然而白痕一點兒也不開心。

  李霜降邪邪一笑,“不喜歡這些俗物?”

  一邊以手指卷玩他的濃黑長髮,白痕一邊扮鬼臉,“價值連城的寶物怎會討厭,只是我在王爺府不缺用度,日常起居和皇親貴族一般的奢華,已經是欣羨眾人的了。”

  抓過她不安分的手指,李霜降啄吻著她的纖纖玉指,“明明就是生悶氣。”

  眼珠子溜溜的轉,水汪汪的打著頑皮主意,她賴進他的臂彎之中,枕倚著他的大腿,嬌氣著問他,“倘若我想去采采藥草,或是弄個小鋪子玩意,你這小王爺會答應我這小小侍妾的請求嗎?”其實她已經不自知的認定是他的侍妾的事實了。

  一身紫絲寬袍的李霜降挑高眉,對於她難得的“卑微”口吻甚覺興味。他很想嚴詞拒駁。瞧瞧她的發倔性子一鬧起來將是如何愉悅人心。

  然而他竟想寵她,想滿足她的所有渴盼,他不忍叫她失望。

  原先對她只是誓在必得,只是當做一項趣味玩意,只是純然的想佔有她,如今,他的內心深處似乎有了轉折,那極細微,卻不容漠視的情悸騷動正一寸、一寸的侵蝕他的骨血,以及靈魂神魄。

  “如果你的卑微請求,本王應允了呢?”

  她大喜,“真的?你可以開設藥鋪子給我經營?”

  “可以,但是你的職責所在?”

  “侍妾嘛,我知道呀,不會怠忽‘職責’的啦。”或許她會更盡心盡力的伺候他。

  “准。”

  “呼!”她歡叫,他的戰魔小王爺真是最具魅惑力的男人,難怪她無法不對他情生意動,他連下顎的弧度都俊美無雙呢。

  “如果我還想多一個醫館,可不可以?”

  魔魅的笑眸射閃出美麗的火焰,他抬起她撒嬌的粉紅小臉兒。

  “你想行醫?”

  她直點著頭,亢奮的拔尖嗓音,“我要成為女神醫,風風光光的回蘇杭!”好讓爹爹知道她可是有才能的瓦片兒。

  他淡然。“你回不了蘇杭。”

  “啊?”她的小腦袋瓜差點掉到地上。“不讓我行醫?”那麼她是不是要再蹺……嗯逃離王府?

  他輕吻了下她的眼瞼,意態冷殘峻酷,然而眸底的憐愛卻悄悄地違逆了他。

  “藥鋪子和醫館都可以讓你玩,但是你必須隨傳隨到,不得因‘公’忘‘私’。”

  “可你說……”

  “你必須待在本王的身邊,除非我厭倦了你,將你驅逐出府。”然而他懷疑這一天永遠不可能到來……

  他喜歡她嬌嬌嫩嫩和倔潑耍強的雙面性靈,那彷彿是迷香,令他沉戀其中。

  白痕靜默了。

  她應該為他“囚禁”她的霸道而憤怒,應該為她不知何時才能驕傲的回到“懸壺醫館”而煩惱,可是她竟然因為他口中的“厭倦”而覺得撕心裂肺。

  她不要他厭倦她,也不讓他把她丟出王爺府。她是他的侍妾了呀,而且她對他的感情愈來愈深刻。

  一滴、兩滴、三四滴的淚水滑跌出她的眼眶。她不想哭的,她是有志氣的女兒身,她不叫旁人看低輕視她,可是一想到他對她棄絕到底的可能,她幾乎要心痛得死去。

  “小痕兒。”他柔著聲,她的淚光使得他冷硬的心牆又崩塌一角。 

  他拉下紗簾子,將她擁在身側,輕輕、輕輕地拍撫她的背脊。

  她在他的懷裏嚶嚶咽泣,他哄著,“乖,本王說著玩的。”

  “你、你要趕我走……”

  “只要你乖乖的做我的侍妾,我會永遠寵愛你的。”唉,戰魔何時成為繞指柔?他居然敵不過女子的眼淚。

  淚水依然泉湧不斷,濡濕他的紫袍,然而他懷裏的柔美小臉兒卻是漾開極甜的笑容——

  這是喜悅的淚水呢!

  邪魅狂肆的李霜降居然對她輕聲細語地哄疼著,她想,她在他心中應該佔有一丁點位置,並不只是榻上枕歡的卑微小侍妾。

  戰魔小王爺的面色難看到極點!

  眾奴僕紛紛走避,包括護衛兵卒們也不無提心吊膽,誠惶誠恐。

  小王爺彷彿是殺手似的,那冰寒透頂又火焰暴戾的神色完全是生人勿近。

  春遲等婢女幾乎是僕爬著進廳,她們嚇得牙齒猛磨顫著。

  “王、王爺……”

  李霜降勾起一抹近乎毀滅的笑意,“你們是如何服侍小痕兒?居然不知道她出府去?”

  一名婢女昏厥過去,春遲則是連淚都不敢流下,她抖著音道:“姨妃她一大早就、就不在內室裏,奴才、奴……”

  一小兵卒從外頭奔沖進來,滿臉的涔涔汗水。“白姑娘回府了!回府了!”

  深眸一顫,李霜降仍舊坐在桂枝椅上。他的心裏暗暗地鬆懈下緊張的情緒,但是慵懶的瀟灑意態完完全全瞧不出他曾經的在乎。

  隨著翠綠身影跳進花廳,他眯起危險的眸子,強抑下想要好好教訓她的衝動。

  毫無所覺的白痕可是開懷極了,她的腮頰紅撲撲的,燦爛得像是小太陽。

  “霜降!”咦,怎麼一堆人跪在地上猛發抖?

  “不能直呼王爺的名諱!”春遲為自己,也為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姨妃捏了一把冷汗。

  “不叫他名字,要叫什麼?”

  一旁的總管快要被嚇死了,他忙說:“即使是正王妃也只能敬稱一聲王爺。”

  “喔,我曉得了。”甩著兩管麻花辮子,白痕笑容可掬地跳上李霜降的大腿,“霜降,你在等我用晚膳是不?”

  咚!總管老人家昏倒了。

  第二聲咚接著響起,春遲也撐不住的嚇昏倒下。

  他冷勾著笑,“你的心情很好?”

  “嗯。”她開心地玩著他的鬢髮,這男人看起來有點兒魔氣,可她沒有得罪他呀,她也十分盡心盡力的伺候著他的欲愛啊。

  “上哪里去?”

  “到市井上逛逛。喏,是他帶我去的。”

  依循她的視線望去,他這一刻才發現和她一道走人花廳的還有一個人。

  “他?”李霜降極度不悅的情緒開始氾濫成災。

  白痕不知危險將至,她一徑的嘻笑著,“他叫小勇,和我同年,我和他是去‘察探’長安城的各大藥鋪和醫館,知己知彼嘛,既然你已經決定讓我開設藥鋪和醫館了。”

  “小痕兒,你非常的認真?”

  “當然,這是我的願望,況且我不能損耗王府的庫銀,所以我應該好好用心……”

  “但是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竟然擅自出府?”

  “三更天你就已經著上朝服出門去了,我是臨時起意的,當然來不及請求你的同意。”

  “不思悔過?”膽敢造次,以下犯上?她是他的貼身侍妾,氣勢卻強過他這主子?

  白痕歪著頭,疑惑的僵笑了下,“我又沒犯錯,何必悔過?你應該誇獎我的努力才對。”

  四周一片抽氣聲。

  他的邪美俊容逼向她,灼芒直透她的心間。

  他輕輕啃吻她的唇肉,嘶聲道:“你很喜歡挑戰我的權威?以此為樂?”而她依憑的是他對她的寵疼溺愛。這膽大妄為的小侍妾。

  白痕更茫然了,“我幹嘛挑戰你的權威?有糖吃嗎?”

  這次沒有半聲抽氣聲,因為奴僕和兵卒們全嚇飛了魂,王爺可是連皇帝和太后都爭相攏絡示好的極尊、極貴的人中之龍.

  他將她抱起,決定往內室裏去,畢竟他的“教訓”不能讓旁人看見。

  至於乳臭未乾的小夥子小勇,他只淡掃一眼。漠然下令——

  “不許再接近她!如果私下帶她出府。你便是罪無可恕。”

  瘦弱白淨的小勇直點著腦袋,退避到樑柱旁。

  白痕卻是打抱不平,抗議著,“太霸道了你!我好不容易交到一個朋友,難道你要悶壞我,把我困在這王府裏不見天日!”

  “男女授受不親!”或許他應該讓那小夥子吃上幾大板子。

  白痕的抱怨全沒了,她甜甜笑著,“霜降,你在吃醋?”

  “沒有。”

  “有!” 

  漂亮的魅眼一眯,他微慍,“沒有!”該死的她,存心叫他臊臉。

  噢喔,她的王爺在害羞了呢!不過哪有人連害羞都要端著冷冷、邪邪的神氣,可是她覺得好滿足,於是她圈抱著他的頸子,撒嬌的在他懷裏磨蹭。

  目送一對佳偶漸行漸遠的背影,小勇低眼,對著自個兒的鞋尖泛起詭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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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禦書房內傳來噴嘖稱奇的讚歎笑聲。

  “住口。”笑得不酸嘴嗎?

  龍椅上的年輕男子輕搖著頭,仍是笑意滿滿。

  “戰魔,普天之下僅有你敢叫朕住口!欺君大罪可誅九族。”

  “拿來。”

  又是命令的語氣?皇帝笑得更厲害了,“朕的皇弟啊,請你試著尊重我這個堂兄一下。”

  狂妄到目中無人的眼神更加放肆駭浪了,李霜降幾乎要揪起他的龍袍。

  “快拿來!我沒興致和你廢話!”

  “百醫神術可是皇家寶物,你這江湖上享有盛名的毒尊也想研習華佗妙技?”

  下一片刻,皇帝的龍袍果然讓李霜降給揪扯住了。

  “姓李的!把醫書拿出來!否則我就搜查你的皇宮六苑!”

  “別動氣,朕的愛將,為了一個女子你未免改變太過了。”

  李霜降的手勁下重幾分,他必須控制好力道。否則他的皇兄可能死在他的手下。

  “皇上,臣的私事你無權干預吧。”

  “朕是關心哪!皇弟,皇叔戰死沙場,為大唐開疆辟土;虎父無犬子,十五歲的你即是聲震關外的戰魔,身為一國之君的朕對你的重視蒼天可表。”

  李霜降的濃眉飛聳起來,他的耐心已告罄,“你這個皇帝上朝的時候再廢話連篇。”

  “那本醫書可是從三皇五帝所遺留下來的寶貴天書,乃是皇家御用之物,哪能讓一個平民女子閱看,除非……”

  “除非我聽命於你?”百折不撓的皇帝呵。

  “朕對你無可奈何,但是大唐江山乃是咱的老祖宗所創立,皇弟,你忍心叫朕一人擔待?”

  “本王不是替你平了蠻寇,滅了番賊,甚至連左丞相的謀反叛變也一併處理了,皇上,切勿得寸進尺!”

  這語氣!唉,他這皇帝當得好委屈哪!

  “承卿所奏。”反正只是一本書。

  松了手勁,李霜降拍拍衣袖,轉身欲走。

  “皇弟……”

  他沒有回頭,當那呼喚被風吹散,他繼續往外大步走去。

  年輕的皇帝頻頻歎息,只能望著那抹深紫色身影苦笑一下,能奈他何!


  “百醫神術!”白痕歡呼,情不自禁地跳上李霜降的身上。

  她仰高臉兒,雙眼發亮。“真的要送我?”

  “嗯。”一本破書值得她歡天喜地成這般?他邪勾著淡笑。

  白痕一心沉浸在她即將成為天下第一女神醫的美景當中,她完全忘了花廳裏還有許多竊笑的目光。

  王府裏的奴僕們全垂下頭,他們仰望崇拜的王爺居然被人當成一株樹幹攀抱著。

  最叫人錯愕的是王爺似乎不以為意,並且樂在其中。

  “下來。”

  “哦。”她跳下他的身體。

  “走吧。”

  “去哪兒?” 

  他但笑不語,牽握起她的手,來到目的地後,瞳大雙眼,白痕怔愣住了。

  “這是你的了!女老闆。”

  許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白痕藥鋪!完完全全是我一個人所有?”

  “喜歡不喜歡?”

  “喜歡極了!”寬敞的藥鋪裏各式藥材應有盡有,爹爹和福伯要是瞧了一定會嚇壞。

  扁旗上所招搖的“白痕藥鋪”四個字好威風哪!誰說姑娘家只能相夫教子呢。

  她倚靠著他偉岸的頎長身軀,膩甜了嘴,“霜降,你對我真好!”她曉得他是在寵她……

  一抹赧色飄上他的美顏,他咳了咳,不自然的冷著聲音,“無論本王對你好不好,身為侍妾的你只有順從的份。”

  好俊酷!可是她仍然笑彎眉眼,她的王爺夫君原來也有害羞的一面呢。


  “時機到了。”老者奸奸一笑。

  “過山奇幻異毒真的能夠瞞騙得了他?”年少的聲音裏不掩小心的提防。

  “絕對!那是老朽畢生的心血結晶,但是你必須犧牲你的命來達成此項計策。”

  “我已經做好準備了!為了復仇,為了讓戰魔嘗嘗心如刀割的滋味,我的性命算不得什麼。”

  “很好,明日是狗咬月的日子,也是咱金族滅亡的血腥日。”蒼老的聲音充滿哀痛。

  少年郎猙獰著臉色,“戰魔!你等著心碎吧!”


  夜深沉,李霜降一身的寒冽冰芒,他眸裏的狠邪完全不加掩飾,足以使得任何瞧見的人嚇破心膽。

  他要去把他的小痕兒抓回來,該死的她居然整日沉迷在藥鋪子裏,那些枯草在她心中似乎凌駕他這個王爺之上!

  護衛們跟隨上來,他喝斥道:“退下。”

  “是。”無人敢反駁。

  “拿我的披風過來。”

  奴僕忙不迭地以最快的速度裏外奔跑,過了會,一件深紫絨絲的袍衣已在李霜降手中。

  他並未披上身,這件袍衣是擔心白痕感染風寒,為她準備的,他氣得想捏死她,卻又顧慮她的纖弱身子,一路飛沖,深紫色的魅影在黑裏飄飄急狂。

  白痕藥鋪近在眼前,他踉蹌了下,不知是否是太過氣惱,他的頭頂彷彿被插入一針,刺得雙鬢疼痛不已。

  定了定神。他踏進藥鋪子裏,卻發現鋪子無人,想必她又是在後園子裏搗藥研粉,或者是貪看那本破書所以冷落了他。

  露出一抹苦笑,如果文芨寺那傢伙知道他被自己的侍妾冷落一定會額手稱慶,樂不可支。

  眼前似乎晃過白亮的暈青影子,他的頭頂更加地刺痛不堪,頭疼欲裂,噁心的感覺驟然地侵向他——

  假山之後彷彿有著人影閃晃著,赤條條的兩具身軀重疊在一塊兒,那姿勢竟然是苟合的……哪兩個活得不耐煩的小百姓竟敢闖入白痕藥鋪,污穢了這地方!

  他不嗜殺,死在他劍下或是被他的內力震碎五臟六腑的通常都是十惡不赦的雜碎人渣,但是現下他的魔性血液幾乎要沸騰起來。

  “穿上衣服,出來!”

  一陣穿衣聲,假山後走出兩個衣衫不整的男女。

  他冷眸一眄,卻在一瞬間震撼心弦——

  “小痕兒!”那低首羞赧的女子是她!

  該死!她竟然只著一件抹胸兜衣,並且香汗淋漓,完全是交歡後的嬌模樣,倒退兩、三步,噁心的感覺更加強烈,他眯眼,寒芒轉濃。

  擁抱著她的男子正是和她同年的小勇!那渾小子的雙手十分不規矩的揉搓她的豐盈。

  “你……你!”竟然背叛他對她的寵愛!

  萬箭穿心的劇痛也抵不過他這一刻的煎熬折磨,看著她腮頰上的嫣紅和盈盈甜笑,他幾乎想和她一道毀滅,她把他推向萬丈深淵,她讓他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他對她的情悸戀戀成為荒唐的笑話,她的淫蕩徹底摧毀他的傲絕尊驕!

  他擒住這一對不知廉恥的男女,他要他們為他們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


  他將白痕丟入王府的地窖,至於這掠奪他的愛妾的小勇則是被他囚禁在大牢裏。

  眾兵卒猛打哆嗦,無人敢置喙半句。

  長發狂飄的李霜降像是惡魔人心,任何人只要稍微不慎都可能慘遭不測,他已經狂亂,難以自持。

  “說!你和本王的侍妾何時逾矩分寸!”

  跪蹲於地的小勇好像嚇傻了,囁囁嚼嚅老半天才聲如蚊蚋的答,“王、王爺饒命!小的,呃奴才沒膽,是姨妃她、她勾引奴才……”

  “不!”他的小痕兒違逆他一定不是出於自願。

  “奴才和姨妃早已暗通款曲一段時日,上回相偕出府其實不是為了察看京城的藥鋪子,而、而是在客棧裏……”

  “說下去。”

  “姨妃主動獻身,奴才一時迷惑所以犯下淫罪。”

  兵卒們全駭白臉色,他們根本不敢相信;姨妃確實倔拗,但是不至於做出這足以受絞刑的淫事來啊。

  但是“姦夫”已經招供,由不得人為其說項,小勇並不是神智錯亂,若不是事實他怎麼可能空口說渾話?

  一聲淒厲的怒吼傳遍整座大牢,李霜降驀地縱然大笑,他笑出淚水,心中是剮骨割肉的痛啊。

  不教胡馬度陰山的戰魔,居然因為一個背著他與野男人苟且淫歡的侍妾落淚?多麼可笑複又可悲!

  小勇一邊發抖,一邊喊,“奴才知罪,奴才這就自盡……”低垂的頭幾乎碰著地,嘴角的一絲得意淺笑無人瞥見。

  狗咬月,血腥日。笑意漸深,不及片刻他咬舌斷氣而亡。

  冷眼一掃。李霜降以平靜的口吻命令,“把他的屍體拖到狼群聚集處!”

  小勇的死沒讓他心緒舒坦,他的眉目之間冰絕到極點,邪毒的嗜血氣味侵襲他的全身筋脈,他真氣一提,紫魅飄影在一瞬間離開大牢——


  地窖裏不但潮濕汙髒,甚至還有難聞的屍臭味,全是蟲子的死屍。

  白痕快氣炸了,她好像吞掉一噸炸藥,極想找人揍架。

  “臭霜降!死霜降!”莫名其妙的可惡男人。

  他是不是瘋了啊!還是吃了狂魂草!她好端端的待在藥鋪子裏整理藥草哪兒礙到他了?居然一副想殺死她似的把她拖拉回王府,而且還將她丟人地窖裏和一堆蟲屍過夜!

  如果是因為小勇跑來藥鋪和她說話,霜降也未免太小氣了吧,難道只准她和春遲說話!

  “壞男人!壞!壞透了!”

  “是嗎?”

  冷寒的刺芒使她悚然一驚,她猛回身,李霜降的魔眼正緊緊鎖住她的心魄。

  他終於來了!哼,她可不會輕易原諒他,高高在上的王爺又如何,她只當他是哄疼她的夫君,不過他似乎轉變成另一個人……

  “李霜降,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他的唇畔噙住殘佞的淡笑,然而他的眸底是深不可測的悲傷。

  “張牙舞爪的小蕩婦,不知死亡將至?”

  白痕怔然,他真的發瘋了呀。

  他輕嘶,“小勇已經自我了斷。”如果她膽敢為姘頭掉一滴淚,他一定當下擰斷她的頸子。

  “小勇死了?自殺?”她駭了一大跳,“為什麼?”

  “一個奴才和你犯下苟合的淫汙勾當,死亡對他已是仁慈。”

  白痕軟跌在地,她瞠睜大眼地對著李霜降那近乎狂暴的戾色,多麼荒謬,多麼怪異的事呵,她和小勇只是聊了一會兒的閒話,而且是繞著醫理方面打轉,什麼苟合淫汙!胡扯!

  “李霜降,你不可以破壞我的閨譽,不能亂扣我的罪。”即使她只是他的侍妾,可是她早已經認定她是他的人,怎麼可能和別人做出穢亂的事。

  她瞪著他,憤怒嘶叫,“我和小勇只是朋友,我們之間清清白白。”

  “那小子了斷之前已經招認,你以為你的辯解有用處嗎?白痕,本王不是愚昧的癡人,由你玩弄股掌之間。”

  她掄拳,在空中揮動不休。

  “少冤枉人!小勇不可能招認什麼!”根本沒啥好認不認的罪呵。

  擒住她的手腕,他絕了情,“以為只要緊咬不認罪,本王便可任你欺耍!”

  痛!她幾乎痛得流出眼淚,他存心捏傷她的腕骨嗎?這個瘋子!他對她的在意完全煙消雲散了嗎?只因為旁人的碎嘴胡言?他好傷她的心。

  “反正我的澄清,你一句也不信是不?”

  濃重的哀愁使得她看起來楚楚可憐,李霜降幾乎於心不忍;然而他立刻駁斥他的愚癡,血液裏的尊傲令他的恨怒猶如狂風烈火,足以吞噬任何生靈。

  “本王親眼目睹你這騷蹄子衣衫凌亂和那小於行苟合之事,你還有臉面誑騙?”

  “你胡說!明明是你冤屈了我!我哪有衣衫不整!又哪有……”他竟然口出惡言,她不是他疼在掌心的小痕兒嗎?他怎能罵她是騷蹄子!

  他真的、真的是天下第一可恨的男人。

  李霜降霍地放開她的手腕,一夜無眠的他神色狠厲,青筋凸爆猛跳,背叛的孽妾應該處以極刑,應該一劍刺穿她的心窩。

  “本王應該將你這淫婦的心挖出來!”他的恨可以毀天滅地。

  白痕被他如死亡幽冥的眼神嚇呆了,等她回過神來,卻是驚見他從腰間抽出一軟鞭,銀亮的軟鞭飛向她……

  “啊!”老天!他竟然鞭打她,那軟鞭子經由他強勁的內力運送成為足以令人喪命的利器。

  白痕挨了這一鞭,燒灼的撕裂痛感使她連躲避的力氣也沒有。

  李霜降卷起軟鞭,從齒齦進出最痛人肝腸的狠語——

  “認不認?只要你認了罪,本王或許可以從輕發落。”

  “不、認。”她沒有犯罪呀!“李霜降,你太殘忍了!”女子的貞節閨譽和性命一樣重要,他對她的損毀太過份了。

  長髮一甩,他將濃黑的發絲咬在唇間,銀亮的軟鞭往地上一耍弄,發出刺耳的聲響。. “殘忍?好,本王現在就讓你嘗嘗真正殘忍的滋味。”她對他的傷害才是最殘忍的虐待折磨!


  全身傷痕累累的白痕被綁在牆上,她已經好幾次撐不住而昏了過去。

  至少承受五十鞭了吧,她的衣裙衫襦已是破裂不堪,軟鞭子叫她全身上下佈滿一道又道的血口子,乾涸的血漬觸目驚心。

  “乾脆殺、殺死我……”她虛弱的輕笑,他傷了她的身,傷了她的心,而她卻是欲哭已無淚。

  李霜降撫了撫她的面容,輕柔的動作使她的心揪了一悸,然而他的神色淒狂得如魔似魅。

  他微笑,“小痕兒,你所犯的罪死不足惜。”

  她也笑開了。“是、是嗎?那麼求求你,給我一刀痛快。”既然他捨得傷她……

  邪銳的光芒閃過李霜降的眸瞳,他傾俯下身,啄吻她的唇。

  她一愕,不懂他竟然還能如此柔情似水的吻著她。

  他從他的衣袖間取出一支金髮釵,那是她離家時匆忙之中帶出來,預備銀錢用盡時可以典當的釵子。

  噬魔的對她勾勒起一笑,他握著金釵的柄,將金釵的飾面往熱燙的炭火處一擱,火花四進,轉眼間,金釵的溫度已如熔爐。

  “霜降,你、你要……”不安的恐懼使得白痕微顫。

  “軍營裏,投誠敵方的背叛分子只有死。小痕兒,你是本王的侍妾,你認為本王如何處置你較為妥當?”

  她不敢想像,只能低吟,“如果真的對我……我會恨你的!”

  恨!他付出的眷寵換得的竟是心愛女子的恨?她可真會打擊他的尊嚴啊。

  原本他只是掠奪她的身和心,只是想逗玩挑弄她,他不以為他會交心,直到他被她傷得心碎。他才堪堪認知他早已陷溺在她的迷惑之中,無法自持。

  因為她是他惟一在乎的人,所以他愈是不能承受她所帶給他的恥辱。

  他恨她!“你恨吧,儘管恨,以為本王會難受?哈,哈哈哈哈哈。”

  他將金釵子往她雙眉之間燙烙去——

  “啊!”灼炙的痛苦使得白痕閉上眼睛,她咬緊下唇忍受著這皮肉的劇痛……

  李霜降對她的誤解和殘肆,才是最不能忍受的椎心之痛,她的唇肉泛出血絲,她的眼眶激湧出珍珠串煉似的淚水,而他,手下不留情。

  但是如果白痕張開眼睛,她會看見他的邪美俊容上滿是男人淚,他折磨她的同時也折磨著他自己。

  春遲提著竹簍,當她進入地窖,瞧見被綁在牆上的白痕的刹那,她手上的竹簍掉落到地上,她哭了起來。

  “姨……姨妃。”

  白痕微睜開眼,無力的笑笑,“別這樣叫我,我是王爺的侍妾,侍妾其實和婢奴是一樣的……”

  春遲跪爬過來,泣不成聲,“春遲是、是你的婢女。”

  “不哭了好不?”

  “你一定很痛……”幾十條鞭痕和眉心的燒烙,天啊,她的身子怎能忍耐。

  春遲連忙擦擦淚,從竹簍裏拿出食糧和飲水。

  “姨妃,趕緊吃點兒東西,否則你會撐不下去。”

  “也許我就快死了。”她的五臟六腑彷彿移位,四肢百骸像是被大石塊壓住,被冰霜又讓火焰交相煎熬。

  “如果我別離家,乖乖待在蘇杭,那麼我便不會遇到他了。”也就不會淒淒慘慘,弄得如斯不堪的境地。

  嗚嗚,姨妃好可憐,要是她春遲被這麼著,她一定挨不住。

  “求求你,吃點兒吧,來,我喂你好不好?”

  “是他讓你進來地窖的嗎?”

  春遲一邊小心翼翼地喂她飲水,一邊答話,”他?王爺?嗯是的。”

  白痕苦澀的泛出一抹哀傷悲涼的淺笑,“他不是恨不得我死嗎?難道他在享受他對我的折騰?他也害怕我死……” 

  “王爺變得好可怕,沒一個人敢接近。”簡直是噬人的野獸!春遲猛地打上寒戰。

  “小勇真的自盡?”死無對證了嗎?

  春遲嚇了一跳,“你還關心那個小勇?姨妃,你不該還惦記著小勇,你可是奉過茶,是王爺的侍妾哪。”

  “連你也信了?王府裏的人都以為我不守婦道,與人通姦?”她的名節真的毀之殆盡……

  春遲慌得緊,她撇過臉去,呐呐說著,“原先奴才也不信,但是小勇已經親口坦實,這可是死罪。沒理由亂認罪的啊。”

  “人言,可畏。”白痕真想放聲大笑。

  “況且是王爺親自瞧見你和小勇……”

  所以她恨他!他怎能冤屈她!她最受不了被扣上不白之罪。

  明明只是和小勇說些話,為什麼她成了淫婦蕩女,成了應該白綾恩賜的罪人。

  春遲終究是不忍心,雖然她也怨怪姨妃的“不知好歹”,但是她畢竟可憐姨妃受此責罰啊。

  私心裏她仍是希望王爺不要處死姨妃,如果王爺慈悲,讓姨妃出家為尼,她也願意跟著去伺候。

  唉,姨妃的小命但看王爺的心了!


  幾日的光景過去,白痕仍是被綁困著,難道霜降要囚禁她一生一世?那麼,她不如魂歸西方,去找她早亡的娘親,解脫這情劫。

  地窖的銅門打開,她以為是春遲為她送吃食和傷藥,可是來者卻是陰沉如千年冰雪的李霜降。

  他仍舊如天神般的尊傲,也依然使她心悸,即使在她恨他的這一時刻。

  而不好受的似乎不只是她,他的胡碴已經冒出。雙眼淨是腥血似的紅絲,他看起來既落拓又狂佞。

  她盯著他,一瞬也不瞬。

  惡魔似的嚴峻寒聲由他的齒縫間進出,“白痕,你和那小子的苟合姦淫,你認是不認?”

  她緊抿唇,仍是睇凝著他的美顏,如果她此刻死去,她想要深深地記牢他的模樣。不爭氣呵,她對他的愛和恨都強烈得她無法掌控。

  “回答。”或許他願意自欺,只要她堅決否認,這已經是他最極限的讓步,他將他的傲氣砍殺到所剩無幾。

  她幽幽、柔柔地看著他,心酸了。“相信你所認定的吧。”

  他戰慄了下,擒捏住她的下顎,“你和那小子果真背著我……”

  他早已扣了她的罪,不是嗎?她哀哀慘笑,“是的,王爺,你的侍妾與人通姦,你要如何處置?”她只求一死。

  李霜降放開她的箝制,他連退幾步,感覺到血液逆流的衝刺痛感.

  她竟然這般殘忍的傷他傷到粉身碎骨,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即使她背棄過他,他也要留她在他身邊,無情少愛也好,他甘願承受,然而她認了!他的腦海禁不住幻想她和旁人赤身裸體,相擁親熱的景況……

  “啊——”他低吼,恨意深濃。

  理智全消了,他將一包毒粉灑在她尚未痊癒的血口子上。

  這比千刀萬剮還要痛楚難當,她痛呻,“你把什麼往我身上倒?為、為什麼這樣刺燒!”

  李霜降狂笑不已,“青絲毒,這毒遇了傷口便會啃咬鑽刺,放心,你死不了,只會痛不欲生,不過十二個時辰之後自然毒消。”

  “十二……”老天!她連一時半刻都快受不住了。

  他沉眸,盯看著她眉心之間的烙印,那是一隻翩然的小蝴蝶,紅豔的色澤添了她的美麗光彩。

  蝴蝶發釵仍在他身上,他親自燒烙下的圖騰將跟隨她一輩子,即使她別戀轉愛,他在她心中永遠佔有一席之地——

  當她攬鏡自照,這抹蝴蝶印代表了他對她的恨。

  他緩緩、緩緩地勾起笑,“小痕兒,我不會殺死你,明日,你即將被逐出王府,到東北去當苦役,直到你的生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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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羊腸小徑上,三抹人影徐徐緩走,寒風刺骨,被手銬和腳鏈縛住的纖弱女子只著一件單衣和寬布褲。

  負責“護押”她的一兵卒和一婢奴也已不忍心,兩人同聲喊著,“白姑娘,咱們歇一會吧。”

  白痕點了下頭,事實上她是憑藉著意志力行走。隨時有昏厥的危險。

  婢奴夏荷忙不迭地攙扶著白痕坐下,她關心地詢問,“身子骨還受得住嗎?雖然姑娘你的鞭傷已愈。”

  “謝謝。”

  夏荷歎了一口氣,“其實王爺自己也很苦,他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恨我……”而她,想恨,卻又恨得艱難。

  夏荷輕眄了下一旁猛喝水的兵卒,“喂,阿祥,解開白姑娘的手銬和腳鏈吧。”

  “但是上頭有吩咐……”

  夏荷怒斥,“上頭?現下只咱三人,上頭瞧得見嗎?”

  “但是要是被知道了……”那可是殺頭的罪。

  “沒瞧見白姑娘都已經傷成這模樣了,難道她還有力氣逃跑?何況你我兩人又不是少了一條腿,跑不過她嗎?”

  阿祥歪著腦袋,忖想了會,掏出鑰匙,除掉白痕的手銬和腳鏈。

  重獲伸展自由的白痕感激的笑了笑,然而她的笑容裏仍是淒涼的酸澀。

  夏荷和阿祥面面相覷,他們也心疼白痕,但是卑微的他們根本無法幫她一分,助她一毫啊。

  白痕幽幽地歎息,生存下去對她而言已經是最大的折磨,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霜降怎能如此冤屈她的清白,又怎能否決她的一片癡情呢。

  夏荷突地脫口而出,“那個小勇真的很怪,他前腳踏出王府不及片刻王爺便出府去了,照道理上來說他到藥鋪的時刻應該不到半炷香時刻,怎會和你……呃那、那個呢。”

  白痕一凜神,她顫聲,“真的?你看見小勇出府?”

  “呃。”

  “那麼你為什麼不向王爺說明?”

  白痕的哀厲嘶喊使得夏荷大駭,她抖著嘴唇,“不是奴婢不說,是那個小勇自己承認他和你有苟且淫事啊!何況王爺又親眼所見……”最使她噤聲不敢言的原因是王爺在一夕之間成為邪魔狂獸似的……她沒那膽量說啊!

  愣頭愣腦的阿祥忽然自己敲打著頭頂,咕噥著,“哪有人一開始就認死罪的,又不是活膩了。”

  白痕撫心,“是小勇!一定是他陷害我!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用他自己的性命來抵毀我的貞節閨譽。”

  夏荷猶疑的輕道:“奴婢和春遲原也不信姑娘你會捨棄王爺,會背叛王爺,畢竟王爺是那麼優秀出眾的人品,才能和權勢沒人比得過。”

  “可是小勇的認罪自盡和王爺的‘親眼目睹’使得眾人不得不信對不?”所以她曉得即使她以死明志也無用。

  阿祥突發奇想,“白姑娘,不如你回王府一趟,或許可以澄清啊。王爺的氣應該消減一些,只要你和王爺說說,或許王爺可以解開蹊蹺,畢竟王爺是聰明人。”

  再聰明,再睿智的人也有盲點,尤其是遇上情愛迷障。白痕的歎息更深,也更心痛了。

  夏荷卻是讓阿祥的話給嚇得失去血色,她小心地問:“你的意思是咱們轉程回去?讓白姑娘和王爺好好的化解誤會?”

  “對啊!”

  “但是咱們如果這麼做了便是違反上意,王爺可能大發雷霆,可能嚴懲……”

  “但是我覺得王爺很寵、很寵白姑娘耶!或許王爺捨不得白姑娘,男人一時火氣總是會衝動的啊。”

  夏荷認真地思索著,她正視著白痕,“白姑娘是咱王爺二十幾年來第一個帶進王府的女子,也是惟一進得了內室,得以伺候王爺生活起居的侍妾。”

  阿祥補充道:“對呵,只有白姑娘你能夠躺上王爺的錦榻。”

  夏荷敲他一記,“死阿祥!這種粗野話不怕冒犯白姑娘,也犯了不敬的大罪。”

  “我說的是事實啊!王爺征戰沙場的時候可是不沾女色,平日裏也是偶爾風花雪月,京城第一花魁也入不了王爺的眼。”

  白痕忍不住心顫,“你們說的是真的?霜降的侍妾只有我一人?”

  兩人異口同聲,“是的。”

  怦怦然的急速心跳彷彿是催促著她提起勇氣,重新攫獲他那既狂野又溫柔的溺愛肆歡,她殷切地懇求—— 

  “讓我回王府去,讓我為我的貞節辯白,讓我找出小勇污蔑我的證據,好不?”

  “這……嗯這……”

  “那個……呃呃……”

  老半天後,夏荷點點頭,阿祥也義氣的直點頭。雖然兩人心裏都害怕挨板子或是被逐出王府,失去豐厚的晌銀。

  白痕打從心窩的感激涕零,她握住兩人的手,顫顫然的發抖已經表現她無言的謝意。

  阿祥憨實地咧嘴笑著,“白姑娘。如果王爺重新接納你,收你做姨妃,可以讓奴才守衛你嗎?”

  白痕盈滿淚光的雙眼笑彎成拱月形,她承諾,“當然!如果他還要我的話!”


  亭台水榭的園子裏幾名薄紗絲裙的舞娘搖擺生姿,婀娜的身段展露無限春光。

  總管慌忙來報,他跪稟,“王爺,白姑娘回來了。”

  紫色衣衫飄了下,李霜降隨即不怎麼經心的問著,“哪個白姑娘?”

  “白痕。就是被王爺逐出府的那名侍妾啊。”

  “她不是往東北去?”他的心,狂跳。

  “白姑娘是該去當終生苦役,但是阿祥和夏荷不知怎地帶著她回來了,他們三人正跪在王府外頭,已經跪上一個時辰了。”

  邪冷的神色在刹那間出現裂痕,但隨即又是一派淡漠,彷彿不生漣漪的沉寂。

  “就讓他們跪去。”

  總管趕緊領命而去,不敢耽擱半分。

  李霜降依然斜躺在桂枝織榻上,他一杯酒接著一杯地狂飲,眉眼之間是深不見底的悲痛情傷。

  兩個時辰之後,總管的矮小身軀彎弓得更加卑微地走進園子。

  李霜降挑了挑峻眉。“還跪著?”

  “是、是的。奴才大膽,求王爺恩見一面。”

  他寬大的紫袖一揮,“傳!”

  魔魅的厲眼揚起一抹嘲弄的笑弧,李霜降對著一名絕豔的舞娘說道:“過來。”

  舞娘連忙盈盈一福,喜不自勝地踏上臺子,像只愛嬌的貓兒似地偎進李霜降的懷裏。

  她勾著媚眼,“奴婢三生有幸,但願王爺垂憐,讓奴婢伺候你。”

  “卸下紗衣。”沒有半點兒溫度的聲音。

  “奴婢遵命。”三兩下工夫,她已是只著絲裙和褻衣的妖嬈女,彷彿等待著主人的臨歡恩賜。

  李霜降沒有瞧她第二眼,他下令,“你們繼續跳舞!”

  臺子下的舞娘為了爭寵取愛,紛紛自解紗衣,粉白紅金的褻衣抹胸全展現出來。

  當白痕被夏荷攙扶著走進園子時,所看見的便是這一幅酒池肉林似的荒唐景況,她的身子晃了晃,幾乎要軟跌下去。

  緊緊盯鎖住她的魅眼閃現一絲的不舍,然而那抹異芒立即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極冷殘的佞光。

  “見了本王,規矩都忘了?”

  夏荷連忙扶著白痕下跪,“王爺,萬安。”

  舞娘們一致停下曼妙的舞姿,而窩在李霜降懷裏的第一舞娘則是忍不住嚷叫出來——

  “啊!那個一身髒汙的小姑娘怎麼要死不活的模樣,她是得了癆病不成?咦,她的眉間有一個蝴蝶的烙印,紅豔豔的挺美的哩。不過一定很疼吧,那印子要如何烙上去啊?”

  李霜降深沉的黯黑著眸光,他努力穩住自己澎湃的心緒;須臾,他忽地將懷中的舞娘擁得更緊,並且以手掌包覆住那幾乎要蹦跳出褻衣外的豐盈胸肉。

  他似笑非笑地戲謔,“你們打擾了本王的興致,莫非是想哀求免去苦役?”

  白痕顫抖著,她只能無助地瞅著那不屑於她的諷笑,她竟是發不了聲,什麼辯白伸冤都已經毫無作用了。他已經有了新寵,而她徹徹底底地失去了他。

  夏荷為她急煞心,衝動的出口,“王爺,姨妃她是特地回來求一個清白的。”

  “姨妃?她連一名侍妾都不夠資格。夏荷,掌嘴。”

  “哦不!”白痕急欲阻止,但是夏荷可不敢違逆上意,她早已重重地刮打她自己的臉頰。

  白痕泣叫著,“李霜降,你要懲罪就罰我一個人,是我求她和阿祥讓我回來的!”

  “你是誰?竟敢直呼本王的名?”

  “你……”他是當真忘了她,或是故意再刺傷她,好叫她如墜深淵?

  懷中的舞娘在他肆意地撫弄之下頻頻浪吟嬌喘,許多不堪的臊赧字眼無所廉恥的喊叫出。

  白痕看著那蠕動的身軀,她竟然哭不出半滴眼淚。是心碎了?或者是承受不了劇痛而麻木不仁?

  曾經,他的臂膀之間是她最溫柔的呵護,但如今她好想逃開,她只求再也不要看見。

  李霜降卻倏地推開懷中騷浪不能自禁的舞娘,他走下臺子,陰鷙狂噬得瞪著她的憔悴模樣損她。

  “你想求一個清白?不覺得可笑嗎?你不是已經承認不諱了?”他絕不會寬恕她把他的寵愛視若鄙履的踐踏。

  因為動情太難,他的最初悸戀落了個不得善終,他如何容許這可恨的背叛和玩弄?

  他撫摸她眉心之間的粉紅圖印,不含任何憐惜的寒聲道:“小痕兒,你是我心裏的一抹傷痕,但是我只對你的承歡榻下感到興致,如今,你的身子已是與人姦污過的殘花敗柳,我連碰你的心情也沒了。”

  “不!我只有你!”她的身子和靈魂的佔領者只他一人啊。

  他笑了,寒氣卻更濃重,驟地他握住她的雙手,一路拖拉著她羸弱得猶如風中柳絮的身軀。

  夏荷沒膽量跟上去,舞娘們也全定停住不動,園子裏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清楚。

  “戰魔?不不,那是血魔,是惡鬼才有的氣息。”許久,許久,某一舞娘喃喃自語。


  夜未降,送往迎來的春融閣裏一片靜沉,直到一抹深紫身影旋風似地踏進春融閣。

  煙花鴇娘率領一列風塵窯女忙笑不已,“哎呀,哪來的俊大爺啊,咱們還未做營生哩。”

  然而鴇娘突地噤聲,並且很沒用的雙腿發抖,這俊爺兒的容貌的確是難得一見的逸美邪魅,但,他噙著的殘忍笑意卻是叫人直打哆嗦。

  “她值多少?”冷如冥王的聲音淡淡的逸出。

  鴇娘如夢初醒,慌忙的瞥了下他身旁的嬌小女子,她戒慎恐懼的回答,“這姑娘雖然一身的僕僕風塵,雖然被烙上了印記,不過倒是個好貨色。”

  “她已經不潔!”

  “哎唉唉,少了初夜叫賣的價錢,不過仍是個花魁的料。俊爺兒啊,這小姑娘是你所要買賣的貨?”

  一旁氣喘吁吁的白痕終於聽懂,她不可置信地瞠直眼,“霜降,你要賣了我?”

  佞色更狠絕,他酷冷的反問:“有何不可?”

  “可我是你的、你的……”即使愛已成灰,他也不該如斯殘忍對待她啊。

  李霜降盯著她笑,笑意卻未達眉眼,“是我的什麼?侍妾?那和奴才是一樣的。我是主,你是奴。”

  “這兒是妓院啊!難道你要我執壺賣笑?”

  “或者你以為你是三貞九烈的女人?既然你可以和一男僕交相淫穢,還端啥臉面?”

  “你是魔!你是魔!”而她將化為一縷怨魂,如果他真的賣了她。

  他痛恨——為什麼看見她淒苦的神情仍是使他椎心刺骨,仍是想緊緊抱她人懷?

  不!她不能成為他的死穴。他暗暗起誓。他將她往腰間一帶,倏忽間倆倆飛出春融閣。

  鴇娘和一列窯女們各自咋舌,好端端的午憩不但被擾醒,而且還莫名其妙的感到驚心動魄,不知嚇個啥勁。


  王爺有令——

  白痕等三人留一宿,五更天即需起程往東北。

  四更剛敲打,春遲已經躡手躡足地走進柴房,白痕一個人被關在柴房裏過夜。

  門栓一開,她駭了下,“白姑娘,你一夜無眠啊?”

  縮著身子的白痕坐在乾草堆上,她扯出一朵比哭還叫人心疼的笑。

  春遲捏捏自個兒的鼻尖,深恐哭得亂七八糟而誤了事兒,她連忙湊過身去,充滿希望的詢問:“膳房的達赤你認得不?”

  “達赤?那是誰?”

  春遲垮下嘴角,“看來你是不認得了,唉。”原以為是條線索呢。

  “為什麼我應該認識達赤?”

  “達赤是負責全府上下口腹之欲的老廚子,這一段時日他挺怪異的,好像有啥天大喜事似的,可問了他,他又說沒事,最叫人奇怪的是他和小勇應該是有交情的……”

  “小勇?”使她由天堂掉入地獄的人。白痕不免有些正經。

  “其實也不知是不是挺好,但是我見過達赤和小勇在夜裏聚在一塊兒,看起來神神秘秘,原本也沒啥好胡想的啦,但是小勇自殺,他就算沒有傷心欲絕也應當難過吧;可真是怪,達赤似乎好高興,彷彿撿到金元寶似的。”

  “畢竟不是親人,他沒有為小勇痛哭一場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對!說不過理,白姑娘,我會查個仔細,或許小勇誣陷你的清白和達赤有關,也或許達赤亦知情啊,一旦我找到鐵證不就可以還你的閨譽,王爺也一定會重新寵愛你的……”

  白痕輕輕、輕輕的淺笑,“不用了,他是冤我,或是恩賜寵愛我都無所謂了。”

  春遲不依,“昨兒夜裏我和夏荷可是琢磨過的,我們同樣覺得小勇不可能在半炷香不到的時刻和你……噯,反正你得洗刷你的罪啊。東北嚴寒,在那裏做苦役,甭說是一輩子了,就算是十天半個月的都叫人吃不消。”

  “對於一個心死的人而言,當個苦役或許反而幸運,至少身體所承受的折磨好過些。”

  “你怨王爺?”

  白痕淡漠著口吻,“怨過、恨過,深深地被他所傷都是無關緊要的曾經。”當他企圖將她賣給妓院,無論他是不是故意羞辱她,她已經無力再愛,也無力再恨了。

  只有欺騙自己,她和他是鏡花水月,夢一場,否則她會喪失生存下去的力量。

  “春遲,謝謝你為我所擔的憂,也謝謝你過來看我。”

  面對這完全不一樣的白痕,春遲心慟的嚎哭著,“白姑娘你別嚇我啊,你別、別心死啊。”

  “心死了。不就不痛了嗎?”

  “不要不要!春遲等著再伺候你啊!白姑娘,你要堅強,我會想辦法找出……”可是這證據如何尋覓她著實沒有主意。

  白痕搖搖頭,絕美的神色不透喜悲,像是無情無緒的泥人偶。

  這宿命的孽愛或許就是她的劫……


  時值初冬,東北已是白雪皚皚。

  這對於生長在溫暖的蘇杭的白痕來說是一項考驗,然而最難熬的是不堪負荷的體力。

  “走快點!”監工的官員拿著樹枝,威脅地吆喝。

  其中一官員揮動著的刺樹枝揮到了白痕的手背,立即劃出一道血口細痕。不疼,但是冷風襲襲,那血口子便像被酷刑伺候過似的。

  “快!走慢點的人晚上就挨餓吧。”另一監工小兵大叫。

  這兒深山野嶺,天荒荒,地茫茫,不見牛羊,只有煙塵灰屑。白痕被押解至此方知被罰為苦役的女子竟然都是叛臣之女眷或犯了皇家規矩的側主兒。

  好幾名女子因為捺不住皮肉的折騰咬舌自盡,也有的是感染風寒而香消玉殞,也有的是被活活餓死的。

  難怪阿祥和夏荷與她道別的時候滿臉的哀戚,彷彿此生已是天上人間,再無相見之日。

  而她,恐怕也和霜降斷絕徹底了吧,他,可能思念她嗎?

  噢!她太天真了,霜降對她只有恨,她在他的心中已無立足之地,甚至於他連恨她的情緒也覺枉費。

  他已認定了她是背離他、侮辱他的浪蕩淫娃。他,唾棄她的是不?

  一鞭子揮上她的身,她滑了一跤,怔怔的不知所以。

  監工的官員猙獰著臉,叫囂著,“死蹄子!發啥愣!二擔子的石塊必須搬上老半天嗎?”

  “我……”

  “敢頂嘴?呵!”

  猛地一鞭又往她揮下,她咬牙,忍住那火焚似的灼痛,踉蹌地站起,重新再擔上石塊跟著前頭的苦役的步子走。

  峻崖的高頂上有一抹深紫色的暗影飄動著,深深的、無言的悲痛化為幾萬枝利箭直直刺入早已淌血的心口。

  一聲壓抑至極的低吼彷彿是狼嘯似地震動了層層冰霜,然而冷冽割人似的強風將那聲音咬卷了去。

  白痕擰鎖娥眉,突如其來的心悸強烈得使她想哭,但是她應該是無淚可流了。


  苦役們都是十人一組,窩著石屋睡,狹小的空間無法翻身;但由於天冷,大夥全是挨得很緊,相互取暖。

  白痕卻是如何也入不了眠,不知是傷口的疼痛或是怎地,她披上破爛的布襖子走出石屋外。

  四周一片漆黑,連滿地的厚雪也看不見發亮的銀白,她攏了攏布襖子,心想,倘若她就這樣冷成冰柱,或許便可以停止非人的折磨了吧。

  身心俱創之下她竟覺是作了一場惡夢似的,好不真切。

  “爹爹、福伯,你們想念我這個不告而別的離家女嗎?”

  “如果我仍待在‘懸壺醫館’,仍是人人喜歡的白家千金,應該是怎樣的境遇?”

  是良媒大聘的婚配給未曾謀面的相公,或是能夠鑽研出華佗再生的醫理呢?苦笑了下,她幽幽地忖思,無論是好、是壞,她總不會落了個終生苦役的罪罰吧。

  未識情愁滋味的她至少仍是無憂無慮。

  “霜降,你是我的魔!”奪去她的情愛,毀損她的貞名,更使她這一生註定行屍走肉。

  她好想念自小嗅慣了的藥草清香,好想念學醫、診脈的歲月,但極悲哀的是她時常夢見依偎在霜降懷裏的溫存幸福。

  長發狂揚的他總是邪肆絕寒的叫人心迷,她好想念他對她慵懶的似笑非笑。

  驀地,她猛搖著頭,嚶泣似的告誡自己——

  “不要再想他了!你得恨他,恨他的無情寡恩,恨他的殘忍呵!”

  她沖進石屋,將木門栓上,飄雪的深夜令人多愁善感。

  雪花繼續灑下,一抹深紫的影子始終沒有移動,彷彿是不畏霜雪的侵襲,傲然而止。一向陰鷙嗜血的眸中泛逸出閃閃淚光和濃濃的心疼神采。

  是他將她逼到這境地,是他瘋狂的想要折磨她的身心,但是為什麼他還要千里趕來,只為見她一跟?

  為什麼他竟然沒有勇氣面對她?他是威震塞北西荒的戰魔,是武林的毒尊,是皇帝那傢伙最想巴結的天之驕子。

  “小痕兒,你贏了。”他輸了。最初悸動的心和不容抵損半分的尊嚴。

  這將是一生一世的折磨,對於她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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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00:08: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趁著達赤和廚子們到洛陽採買乾貨,和運送到長安的鮮荔枝的幾天光景。春遲做小賊似的摸進男女有分的下人房,但是眼見達赤就快回府了,她仍是一無所獲。

  不過有一張像是文字,又像是圖畫的皺字條被塞在布褥被下,這倒是引人疑竇,又不是珍珠或元寶,藏著豈不是小題大作?

  “會不會和姨妃受冤的事有關呢?”她瞪著字條,琢磨良久,決定試一試。

  握住字條卷兒,她鼓起最大的勇氣走到王爺的內室,房外的兵卒不讓她進去,也不傳喚,她動氣了。

  “咱是奴,你行行好,別為難。”

  “春遲,既然咱倆是一路子的,你也別叫我難當差了,王爺這半年裏的狂殘和冰酷你也是知情的……”

  “這位小哥,我也知道大夥兒都怕王爺……”

  “進來。”

  突地一聲叫喚使得兩人震愕住,那是王爺的嗓音!

  兵卒苦慘著臉,心駭得緊,王爺一定聽見他們的對話了,完了,他覺得脖子涼颼颼。

  春遲雖也慌惶,但是她趕忙跑進內室,垂著螓首、雙膝一屈便是跪地磕頭。

  李霜降一邊飲酒,一邊問著:“什麼事?不許再磕了。”酒已是他的知己。

  春遲極小心的使用措辭,“那個,呃那個白姑娘之前的事……”

  “住嘴。”那抹白色的傷痕刻縷在他心間,夜夢時纏著他,大醉時也不放過他……他非常的想掐死那折磨人的小東西!

  春遲嚇得一跌在地,手中的卷字條兒滑落下。

  他眯眼,寒芒盡射。“阿爾布喀文?”

  “啊?”那是西域小番國的字體啊?

  “為什麼你有這字條?”

  春遲連咽數口唾液。王爺看起來好像要大開殺戒的模樣,眉目之間的狠戾和血腥味叫她好想昏死算了。

  可是她必須回話,“是……是達赤房間裏藏著的……”

  “達赤?王府裏的人?”

  “是這兩年才進府的奴才,在膳房忙活兒,很老了。”

  “呈上。”阿爾布喀是他前兩年滅掉的逆反小國,當時他領軍百萬,以二十二歲的年齡平定整個西蠻夷,其中又以阿爾布喀為最凶勇、最難攻克。

  由於阿爾布喀大量屠殺大唐的婦孺老弱,而且頗有合縱聯合其他小番國做亂的態勢,所以他並未留情,整個王族和軍隊在一夜間成為野獸的食物,無一倖免,也因此,他的皇帝堂兄賜封詔告他為戰魔。

  難道僥倖存活的番人混進王府,意圖謀殺他?他淺淺地一笑,接過春遲所呈上的字條子,然而這一看……他按住氣血翻湧的心口,幾乎要發狂!

  過山迷幻異毒!

  “他們竟然對我下毒?”而他這毒尊的響名顯然是虛榮不堪。

  隨著視線下移,他的臉色愈加慘白,直到看完字條的內容他整個人僵怔住了。

  他這該死的笨蛋!竟然冤屈了白痕!傲負的他不但沒有好好保護他所心愛的女子,並且重重的傷了她。

  是他親手鞭打她,是他將啃咬血口的毒粉撲丟在她的鞭傷上,讓她承受最可怕的煎熬,她的眉心之間的烙印傷痕也是他所燙灼下的,那是永遠的恥辱記號。

  老天!他怎能如斯心狠手辣?他的良知全被嫉妒的羞憤所蒙蔽了嗎?

  “我是禽獸。”或許連禽獸也不如?

  一想到小痕兒那渾身上下的斑斑血跡,一想到她在東北的苦役迫害,一想到她被監工官員的鞭刺,一想到她在天寒地凍下只穿著破爛布襖,他的心彷彿撕裂成千萬碎片,天旋地轉的暈眩感朝他幕天席地的襲來。

  他對她的肉體傷害已經是罪無可恕,然而真正使她痛不欲生的一定是他的誤解和殘忍的污蔑言詞。他甚至揚言要將她賣給妓院,並且說她是殘花敗柳!

  “該死。”他真想殺了自己!

  春遲已經嚇昏過去。他吼叫,“護兵!”

  一陣急促沖跑聲之後,一列卒兵已在內室的玄關口待命。

  “立刻捉拿達赤!我要活捉!”那番人一定得死,不過是在他問明所有陰險詭計的來龍去脈之後。

  至於同夥的小勇,雖然已是黃泉路上的鬼魂,哼,他決定開棺鞭屍!

  如同文芨寺那少年英雄所言,無論是毒尊或是戰魔,膽敢冒犯者,只有死亡和痛不欲生的命運。

  血液裏的魔狂已經蓄勢待發。

  “少爺,咱們要見的人就在前頭了。”

  一身獵戶裝扮的丁盟英姿颯颯,落拓中自有豪貴朗氣,他笑了。

  “楊奕是監工官員,送給他大參最受用了,畢竟那一處苦役是出了名的嚴寒。”

  隨從的馬隊副首領頻頻點頭,“聽說那裏的女苦力許多是凍死的,也對,一般的漢子都難受得了何況是弱女子。”

  “饑寒交迫之下還得做苦役,非常的不仁.走吧,畢竟楊奕是東北的地頭蛇,這一趟拜訪是免不了的禮數。”

  腳下一踢,黑馬長嘶厲厲,丁盟帶著他所領導的白家馬隊往苦役區行去。

  由於白痕是最年幼的女苦力,所以除了搬運大石塊之外她還必須端茶奉食,奴僕的差事全由她一手包辦。

  今日監工大官宴客,她負責端上熱毛巾,好讓貴客驅寒,這也是她惟一的舒坦時刻。

  跨進大石屋,喧嘩的笑語一如往常,可是一聲內斂,卻頗具威嚴的男音使她一凜,猛地抬眼。

  “喀喀!”她手的託盤和毛巾全摔下地。

  監工大官沖地一上前便是幾巴掌摔下,白痕一反往日的默默承受,她激動的瞠大雙眸,淚霧早已彌漫。

  “呆蹄子!哭啥啊!再敢哭,本大官爺罰你餓個三夜四天。”

  眼見咆哮的監工大官舉起手,抓住白痕的粗麻辮子,當他意圖讓白痕的腦袋瓜和石牆親吻的緊急片刻,一支小利扁尖刺上他的臂膀子。

  “丁爺?你?”傻、眼、了。

  席上的丁盟虎虎生氣地站起,氣勢駭人地揮掉他的右手,將白痕攬進懷裏。

  忍耐許久的淚水如決堤的壩子,洶湧氾濫的不可收拾,丁盟輕柔地拍撫她的背脊,任由她哭盡心酸的痛楚。

  驟地,懷中人兒不再啜泣,她的身子一軟,昏厥了。

  丁盟的臉色難看到極點,他像是盜寇頭子似的神色猙獰。

  監工大官沒敢質詢自己莫名挨了一刃的賬,他好奇地問:“丁爺,這位女苦力可是你的同鄉,或是舊識?”

  “她是我的妹妹。”

  “嗄!‘懸壺醫館’的白千金!”白家可是全國各省都縣的藥材大商賈啊。

  “為什麼她在這個鬼地方?”而且竟然歷經滄桑,憔悴不已!

  “我只知道她是戰魔王爺的侍妾,觸怒了主了所以被懲罪!”


  聽見白痕的敍述,丁盟已經擊碎好幾塊大石,然而他的右掌也已血淋淋。

  “李霜降!可惡的男人!竟敢玩弄你!”民不與官爭,但是他吞不下這口氣。

  “大哥。”白痕搖搖頭,意在無言中。

  丁盟咬緊牙齦,久久才平復心緒。

  白痕哀哀微笑。“是我自己獻上身體和靈魂。如果我的愛少一點,也許痛苦也就不那麼的深刻。”

  “你才十七歲啊。”

  “可是愛令人蒼老,令人脆弱。”原以為怨恨能有力量,但她卻連恨他的時候也覺心疼。

  “不行!大哥一定要帶你走!不管使用多少鉬兩,多少人力,任何手段都得用上!痕兒,老爹只有你這一滴血緣,倘若他知悉他的掌上明珠被迫成為苦役女,他絕對受不住的!”

  “是我不肖……”當日的離家,爹爹一定氣極了。

  “白家對我有恩,若不是老爹收養我,恐怕我早已餓死街頭。痕兒,你是我的妹妹,拚得一死我也要救你。”

  “救?”喉頭湧上苦澀的味道,她深知她已無救,當霜降遺棄她,並且視她為敝屣的時候。

  石屋的木門開啟,副首領端著補湯進屋,“大小姐,快喝了這湯,你太瘦了,風一吹便會倒。”

  白痕捧過盅碗,熟悉的大參香氣使她眼眶一紅。

  “傅羽,謝謝你,這大參價值白銀上千。”

  副首領傅羽差點要淚沾衣襟,他不忍地微哽著聲,“大小姐自小便是含著大參片長大的嬌貴身軀……”

  “不是了,我只是和囚犯一樣的苦役。”


  達赤認罪,李霜降將他處以極刑之後上馬急馳,幾乎是日以繼夜,馬兒換過數匹,披星戴月的趕著路,終於到達東北的苦役區!然而自責至深的他卻是膽怯了。

  紫色貂袍抱在手中,尚未見到白痕他已是淚盈魅眸,她的身子受得了這酷寒的氣候嗎?

  峻崖下的兩個人影使他眯起眼,那不是他的小痕兒?但是她的身邊卻有一高大的漢子溫柔的對待!

  那漢子雖是粗獷爽颯,身子的襖袍看得出來是綢佳材質,連小痕兒的破爛布襖子也改換成綢毛絨料的披風。

  他攏緊手中的紫袍衫,心中五味雜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心愛的女子改弦易轍,轉投另一個懷抱了?

  沒有憤怒,沒有羞惱,他只有無限的悲痛情觴,是他傷她傷得體無完膚,他已無權干涉她了。

  “我應該祝福你……”但是心如刀割,他難以棄愛。

  直到崖下的依偎身影消失,他仍舊獨立風雪之中,夜色漸沉,勁風刺骨鑽心,他卻毫無知覺。

  當天色轉亮,他才驚覺自己已站了一整夜,他舍不下啊。

  “或許她恨死我這個狂殘的笨蛋……”

  崖下開始吵雜,一百多個苦役被監工們吆喝著,其中並不見白痕的出現。

  他心下一悚,她會不會是身子不適?不假思索,他往小石屋沖去,卻是找尋不著她,難道她被那漢子帶走?

  不!即使她恨他,他也要擁有她,他要用一輩子的時間疼愛她、補償她。

  “霜……降……”

  蚊蚋似的輕吟使他猛轉身,是她!他幾步上前,將她狠狠地抱進他的胸懷。

  丁盟的出現,讓白痕脫離深陷苦役的生活,但內心的創傷卻是無法抹煞的,心所愛的他雖將她傷得身心皆殘,她仍念著他,期盼能再見他一面。洗刷自己的冤屆,渴望他有力的臂膀給她溫暖。

  所以,聽聞楊監工大官說李霜降出現在苦役區,她苦苦哀求丁大哥幫忙,讓她見他最後一面,不管他倆的情已了,還是誤會已冰釋,就成全她試上一回,結果心更傷,還是她的愛失而復得,她都會默默接受。

  “我以為我失去你了!”他痛呼。

  被他抱得幾乎窒息的白痕只感覺心一抽,悸動的想哭,她想堅持見他一面的決定是對的,他們的情未了,他已不再誤會她了。

  當她看見他的昂藏背影,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恍如隔世的錯愛怕是她的思念太過,或者又是夢裏相見?可是強烈的、屬於他的氣息真實的不容駁斥。

  “是老天爺的憐憫嗎?”她的淚水再也忍抑不住。

  他將她的雙肩扳正,淚眸與她相對。

  “你,哭了?”傲尊的他居然流淚?為、為什麼?

  他不發一詞,定定地看著她,看人她的心坎裏兒。

  白痕有點兒無措,他熱烈激動的眼神中深含著愧疚和疼惜,這樣的他竟叫她心疼。

  “小痕兒,你是我的。”肝腸寸斷的宣告之後,他吻住她輕呼的檀口,狂愛霸肆地吻著。


  “是達赤和小勇聯合起來的詭計陷害?”她低嘶輕鳴。

  李霜降一邊撫摸她的辮子,一邊緊張地問:“恨我嗎?”

  白痕輕歎著。

  她的無語使他慌惑不已。“應該恨極我這個殘忍的男人對不?小痕兒,你恨我吧,但是求你,給我一個機會。”重新愛她的機會。

  求?他竟說上這一字眼,她的歎息更深了。

  “小痕兒?”

  “我……”她想恨他呵……

  李霜降的頭皮發麻,他是罪有應得!她把純幼無邪的身和心都給了他,他卻是以最不人道的方式折磨她。 

  感覺到擁著她的臂膀輕輕顫抖,她曉得他的深切駭惶,她逸出一歎,卻是滿含著幸福的味兒。

  “或許恨過,可是我的愛始終凌駕恨意之上,我無法恨你,也無法不愛你啊。”

  李霜降閉上眼,他的心臆間急速鼓動著。這小女人是老天給他的最大恩寵,他何其有幸得到她啊。但他又是何其可惡的冤屈了她!

  “小痕兒。”他輕吻她的眉心之間,這個蝴蝶的圖騰是他親手烙印上的。“還疼嗎?”

  她曉得他問的是什麼,輕輕歎氣;半響,她對他眨眨眼。

  “現在不疼了,可是當時的確是疼得想咬舌自盡。”

  “對不起,我是禽獸。”他想殺死他自己。

  “也許我這小小侍妾應該感到慶倖……”

  “嗯?” 

  “愛得深濃,妒火和怒火也就狂燒得更加厲害對不?所以你對我的‘暴行’其實是反應你的在乎……”

  他凝睇著甜甜柔笑的她,多想將她揉人他的身心裏,慧黠的她竟是如斯善良,她是心疼他的自厭自傷,所以為他的嗜血瘋狂做了另一番批註。

  她伸出小手,溫柔地撫摸他的胡碴,“別這樣,我的紅痕烙印很美呀,大唐皇宮的嬪妃娘娘不是紛紛貼著花鈿,日日貼著豈不是十分麻煩?”

  “這一生,如果我李霜降辜負了你,千刀萬剮,萬劫不復!”

  “不要!”即使他傷她再深,她也不要他受苦。

  “痕兒……”粗嘎的低吼充滿火藥味的在這時響起。

  李霜降的身軀一凜,他將白痕緊緊護衛,狠戾的魔芒直射向來者。

  “她是我的侍妾,休想掠奪。”

  丁盟的氣憤不下於他,“你就是李霜降?皇帝的堂弟?戰魔王爺!”

  “小痕兒愛我!你不必妄想奢望!”

  “可笑!她愛你?你這個鐵石心腸,寡情狠毒的男人不值得她愛!如果不是我領著馬隊去采藥,她根本不可能和你結下孽債。”

  “你和小痕兒是什麼關係?”私訂終生?不,他否決,他是白痕的最初情哀,也將是惟一。

  丁盟笑了,“這世上除了她的爹親,我是她最親近的人,也是她永遠的保護者。”

  渾身緊繃的李霜降強力忍住出手的衝動,這傢伙的笑容分明是挑釁,戲嘲的意味毫不掩飾。

  “聽著,白痕的世界裏只有我,我是她的守護神。”

  “更可笑了!加害她的人是你,而你現在以保護神自居?李霜降,即使你是皇親貴戚,我也敢殺你!”

  “你愛我的女人?非常?”

  “廢話。”痕兒是他的親人。

  殺氣的銳芒已在李霜降的眼中翻湧,他噙著邪笑,“無論你多麼的愛她,她都不可能屬於你,無論你愛她多深也及不上我的一分一毫。”

  懷中的人兒掙扎著,李霜降以為她要替這高大漢子說話,於是他的臂力不知不覺中加了勁道。

  白痕被迫的和李霜降的衣衫緊緊相貼,她聽見他的沉重心跳聲不禁竊喜,好像和丁大哥有著血海深仇似的,這表示他對她的愛情來得極濃厚。

  然後,她聽見丁大哥響震雲霄的縱笑聲。“戰魔,我叫丁盟.”

  “又怎樣!”無名小卒不值他牢記名字。

  丁盟雙臂搭勾著,慢悠悠地謔言,“放開痕兒,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李霜降一嚇,連忙松了手勁;老天,瞧瞧他多麼粗心,差點又犯大錯。

  “咳、咳咳。”呼吸到空氣,白痕輕喘著。

  李霜降一會拍撫她的胸脯,一會察看她的面色,無措的緊張神情盡落人丁盟的眼底。

  丁盟開口,“小王爺,你對痕兒是真愛,不是一時的盡興?”

  “廢話。”換他送丁盟這兩個字。

  “你會帶她回王府?不再讓她受罪?”

  “當然。”奇怪,他何必向這漢子報告?皇帝那小於他都懶得回應了。

  “那麼,你這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王爺可得尊敬我三分。”

  “找死?”內力一使,他想把這漢子震碎筋脈。

  白痕慌忙按住他的雙臂,滿眼滿臉的驚恐,“不能傷他!他不可以死……”

  “你,護他?”

  “我得護他……”

  “不!”狂亂的刺痛感毫不留情地啃齧他的心。“你是我的侍妾,是我深愛的女人,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將你拱手讓人。你恨我、惱我也罷,我無法讓另一個男人擁有你!”

  “嗯呃?”她怔呆,霜降是不是誤會什麼?他以為丁大哥是他的情敵?

  她微笑了下,這一刻即使要她死去她也了無遺憾。得他所愛,一向是她的渴望。

  李霜降睇著她的幸福笑容,心動的想吻上她的小檀口。

  丁盟涼涼地笑諷,“小王爺,喊我一聲大哥吧,雖然是紆尊降貴。”

  李霜降冷冷、酷酷地斜眄著不知好歹的丁盟。

  “你快喊他一聲大哥呀。”白痕笑著催促。

  眉峰一挑,李霜降陰沉著俊美邪肆的容顏。

  見他臉色極難看,白痕笑著說:“丁盟是我的大哥,他是我的爹爹收養的兒子。”

  寒芒褪去,冰雪漸消,但只一晌,李霜降的低嘯嘶吼幾乎要讓人揪心,“玩我啊!”他應該非常生氣……

  白痕趕緊跳離他的箝制,跑向丁盟尋求安全庇護。

  丁盟一手攬著她,得意地道:“是你被嫉妒沖昏頭,誰玩你啊!何況這對你來說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了。”


  石屋旁一棵飄滿雪花的大樹下,兩個同樣頎長、偉岸的男人相互對峙著。 

  “即使你是她的兄長,我也不允准你太過於接近她……”

  “因為我和痕兒不是親兄妹?小王爺,你不是自信自傲的男人嗎?難道你擔心你的侍妾被我搶奪?”

  “不可能。你和她是十幾年的兄妹關係,若是她受你吸引,怎麼可能死心塌地的愛著我?”

  “既是如此,何必多餘的憂慮?”

  “不准就是不准,不必任何理由。”

  “王爺妹婿,你的愛和妒都太猛烈了,收斂一下吧。”

  “你無權置喙。”

  “狂人。”

  紫衫飄飄,李霜降可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姓丁的身上,他要回石屋抱著他的軟玉溫香。

  丁盟喊聲,“老爹那裏你應該捎個訊,痕兒離家後,他老人家的焦急和彷徨讓他日子難挨。”

  “岳父在十天內一定能夠接到信鴿。”

  盯著揚長而去的紫影子,丁盟忽覺這小王爺並不賴,甚至還頗為欣賞這未來的皇家妹婿。

  李霜降已經口稱白老爹為岳父了是不?那麼痕兒在他的心中已不僅止於是個侍妾。

  “痕兒,哥哥相信你值得最令人欣羨的寵愛。”


  長安京畿 王爺府

  自從接到楊監工官員的飛鴿傳書後,整個王府陷入一片喜氣洋洋的氛圍。

  奴僕和兵卒們紛紛引頸期待,眾人相信白姑娘的“存在”能夠使得他們的王爺主子笑容常開。

  尤其是春遲、夏荷和阿祥,他們自封為“護衛姨妃”三劍客。

  香盞焚燒著,舒人心脾的氣味彌漫整個王府。

  “來了。”兵卒傳報。

  眾奴僕由府內至府外或跪或站成一列,恭敬候著。

  一匹黑馬長嘶嘯嘯,李霜降摟擁著白痕下馬。

  “王爺萬安。”

  “全起來吧。”

  春遲和夏荷一見到穿著紫色貂袍的白痕,激動的兩人一時忘情地沖上前去。

  “白姑娘,可好?”異口同聲中是嗚嗚咽咽的哽泣。

  白痕笑說:“愛哭小娃我很好,謝謝你們。”

  一旁的阿祥愣傻地抓搔著頭,他是男子,可不能和女主人親近,更不能大哭特哭,然而白痕的視線對住他,並且揚高聲——

  “阿祥。你好不?我欠你一份人情。”

  “呃好。”偷覷一眼,見到王爺並無慍容他這才憨憨的笑。白姑娘是王爺最緊張的人哩。

  一陣八百里加急似的馬鳴聲愈行愈近,李霜降皺攏濃眉,眄向來者。

  屠公公下馬,咚地就是一跪。

  “王爺金福。奴才謹奉皇上口諭,請王爺進宮面聖。”

  “本王沒空。”

  屠公公呆愣住了,只能目送戰魔王爺摟著傳說中的寶貝侍妾進府。

  這陣仗怎麼回稟啊!算是抗旨,或是犯上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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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00:08: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夜,旖旎浪漫,內室的沐浴池內一對愛侶相互依偎,卿卿我我。

  白痕掙了掙說道:“別一直緊抱著我呀,我不會……”

  “我差一點就要失去你。”李霜降激越的情緒完全顯露在一雙魅眼裏。

  “霜降……”多麼絕傲獨尊的男人呵,如今竟然像個倚賴她的孩子。

  白痕主動的偎得更貼近他。

  李霜降低首,輕吻她的眉心,這蝴蝶的烙印是他殘酷的罪證。

  “小痕兒,給我一輩子的時間來疼你、愛你。”

  “好貪呀你!”哪有人連贖罪都這樣霸悍的!“你是在向我索討我的‘一輩子’耶。”

  他的唇往下,貼吻向她的唇畔。“不准你拒絕。”

  “又是命令?”而她竟覺甜蜜沁心。

  薄唇已經輾轉至她的唇肉,他吮吻得更為纏綿。

  白痕輕輕嚶吟起來。

  他深深的歎息,以唇撬開她的檀口,激狂放肆的與她的丁香小舌綣繾不休。

  白痕被他吻得虛軟無力,身子酥麻熱燙極了,她輕咬了下他的下唇。

  吃上一疼的李霜降笑著捏捏她的耳肉,“小頑皮!”

  “不能一直、一直親熱……”

  對於她天真的嬌羞,他的心中流過暖流,這些時日的空蕩因為她,他的心才又完整,而他欠她太多。

  從來他是惟我獨狂的,即使是傷人也不覺悲痛。唉,小痕兒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進駐他的心窩,傷了她的同時,最疼最悲痛的是他啊。

  捶他一拳,她掙扎出他的懷抱。

  拿起絡紗,她俏皮的笑言,“奴婢是你的侍妾,應該為你擦背淨身。”

  “以往你倔強得不肯做這種伏低為小的差事……”

  “你是天之驕子,可我也有我的傲骨,別以為我柔弱不堪。”

  他一慟,“你是堅強的小女子,所以才忍受得了我對你的私刑……”

  “佩服是不?”她笑得更甜了。

  接過她手中的絡紗,李霜降勾起邪笑,“由我替你擦背淨身。”

  白痕錯愕,“可是你是主人。”

  “我是你的夫君。”

  “可是……”

  他一邊以絡紗拭摩她的肩胛,一邊戲謔著,“這是榮幸的差事,對我而言是享受。”

  “你一定從來沒做過這種服侍人的差事。”

  “總有第一次。”但是他認為他可能會上癮。

  “霜降,我只是你的侍妾,你不要……這樣我會想哭的,你是故意叫我感動。”

  “不!你不是我的侍妾。”他嚴肅得板著面孔。

  “你不要我了?”

  他似笑非笑地眯著她慌張的小臉兒,低沉的柔言,“從明天起,我再也沒有侍妾,即使是披上霞衣的側姨也不納。”

  顫顫然的心悸使白痕說不出話。

  “嚇著了?”他吻上她的頸項,“明日早朝我會和皇上表明,二十四歲的我合該成親了。”

  “你要娶妃?”那麼她應該如何自處?他不是愛她愛得緊嗎?她相信她的心所感受到的情意極深呀。

  他的笑含藏了肆弄的溺寵,“戰魔王妃這個封號,喜歡不?”

  “嗯?”她?

  “皇上的恩典絕不會少。”那小子喜歡和他論交情。

  “你要娶我?名媒大聘,八人大轎的由正門迎娶?”

  “傻瓜,這是當然的事。”既然愛她,他就要牢牢的栓著她,他的佔有欲和愛情的濃度是同樣的狂烈。

  “可是我不敢奢想……”雖然貪心的渴盼過。

  “舍你其誰?”他的吻啄繼續往下。

  “可我不是郡主,也不是宰相女或是公候將官的千金,我只是醫館和藥鋪商的女兒,是個平民。”

  他的絡紗摔丟到一旁,因為他決定親手為她淨拭身子……

  白痕淺哦了下,忙鎮住心神,“別!人家在跟你談正經事。”

  “我也是在和你做正經事啊。”

  她無力反駁,因為他的確用“做”的,可是這才不是正經事呢,他的大手握住她的圓潤豐腴……

  她只能任由他挑情逗愛,當他的薄唇含吮住那顫然挺立的乳尖時,她的意志全沒了。

  “小痕兒,你是我的妻。”是他惟一所要的愛侶。

  白痕流下兩行清淚,這喜悅的甜蜜淚水使她看起來更加動人心弦,惹煞他的憐惜。

  一夜貪歡,他愛了她好幾回合,以至於誤了五更的上朝時辰。

  她的小痕兒正蜷縮得像一隻愛嬌的小貓咪,任由他收攏在兩臂之中。 

  春遲急忙忙地沖到門口處道:“王爺,宮裏頭……” 

  “安靜。”他薄斥,她還甜睡著。

  “但是有旨意啊。”

  “候著。”

  “但、但是那是聖旨。”

  春遲不敢再發聲,連忙又趕忙跑出去。

  天微微地亮了,寒冬中的日升總是慢了些。

  白痕蠕動了下,過了會兒她睜開惺忪睡眼,眯眼看著李霜降的邪美無儔。

  “你早醒了?怎麼不叫醒我呢?好讓我替你準備淨水和香盞。”

  “我喜歡抱著你睡覺的感覺,喜歡看你的睡容。”如此,他感到深深的滿足。

  “好滑舌甜嘴哦。”

  他挑挑眉睫,“不是嘗試許多次了嗎?如果你喜歡我的吻……”

  “哎呀。”她可不依。這人太沒個正經樣。她把頭深深埋進他的胸中,磨蹭著。

  久久,她忽地問道:“霜降,你現在都自稱‘我’,不再說‘本王’了。”

  “哦?有分別嗎?”

  “嗯,這表示你不再高傲如神了。”

  “錯了,這表示我對你臣服了。”


  在外廳等上好一陣子後,見到戰魔王爺,屠公公終於松了一口氣。

  “王爺。請接旨。”

  李霜降仍是一派慵懶,他並未下跪。反而坐上斜榻。

  “宣。”

  屠公公連忙打開聖旨,眾奴僕和兵卒全都趴跪下地。

  “聖旨下,朕念戰魔功在朝廷,特賜良緣。朕的義妹‘護國公主’許配予戰魔為妻,恩封戰魔王妃。良辰吉時迎娶。謝恩。”

  沒人謝恩,屠公公不知如何是好。

  李霜降仍是勾著笑,然而寒冷如冰的笑意使得屠公公兩腿猛發抖。

  “拿過來。”

  “是、是。”哪敢怠慢,屠公公趕忙將聖旨遞上。

  絲綢布的金黃聖旨剛到李霜降的手上,他一眼也不瞧的將它給撕了。

  屠公公大駭,“王爺,不敬旨意可是死罪!”

  “這聖旨是他親自的手諭?”

  “是皇上下了早朝所寫的……”

  “是嗎?本王懷疑他是不是上朝上昏了頭,胡亂下旨。”

  “王爺何出此言?”

  “護國公主是誰?有這個女人?他什麼時候認的義妹?行過宮儀禮規嗎?”

  “呃是皇上剛剛認的……”糟了。皇上交代,必須謹言慎行,不可失言。

  “剛剛?”李霜降微眯的眸光進射出更加濃厚的寒冽笑意。

  屠公公搓著手心,“奴才惶恐,皇上的事,奴才不敢過問。”哎,伺候一個玩心重的皇帝真的十分麻煩,但是面對人稱冷血的戰魔王爺才更是膽戰心驚的苦差事啊。

  李霜降揮一揮紫袍袖子,“回宮去和他說。本王懶得和他玩謎語,叫他安分守己,好自為之。”

  屠公公幾乎要屎褲子了,他怎麼向皇帝聖上進此言?安分守己?這是臣子對天子的諍語嗎?他還想多活上幾年啊。

  “還有,轉告他,要玩去玩別人,不准玩到本王身上,否則後果自負。”

  後果自、自負?這是威脅恐嚇嗎?屠公公往後跌去。


  屠公公一身的涔涔冷汗。

  大唐天子卻是開懷大笑,“好個堂弟!這世上也只他一人有此膽量對朕不敬。”

  “皇上,戰魔王爺他、他很不高興。”

  “難道他會殺了朕?”

  “這倒是。”然而心有餘悸啊,“聽說他的性情又冷又狂又傲又狠……”

  “所以朕才欣賞他啊!”

  屠公公再一次傻眼;難怪是堂兄弟,李家血脈十分與眾不同,不同凡響。

  “奴才大膽,那個護國公主的恩典會不會太、太……”太草率了。

  “朕從未認過義妹。”

  所以認一認也無妨,或者是新鮮的玩意?屠公公的鬢邊隱隱作疼。

  “但是皇上未曾見過……未來的護國公主。”

  “既然是霜降的摯愛,相信人品是頂尖的,一定有她的迷人之處。朕這一計可是非常了得;認了她,朕這堂兄身兼大舅子,霜降對朕應該有好臉色了吧。”

  屠公公苦垮著嘴角,“但是皇上不讓戰魔王爺知情啊。奴才恐懼,一旦王爺抗旨不遵……”

  “他不早已抗旨了?”而且還把他的聖旨給撕成兩半。

  屠公公的脊背更加彎曲佝僂。

  皇帝朗笑,“朕早料到他一定會抗旨,抗得好!如此一來才有玩興,這也表示霜降的那名小侍妾是他的心肝肉。”

  “奴才斗膽,皇上下一棋是招數?奴才實在是害怕面對戰魔王爺。”

  “好戲在後頭,說破了豈不是沒意思,你等著看戲。”


  耳語傳遍整個王府,最後知道的是白痕,春遲猶豫良久,終於還是告訴白痕。

  “其實你也甭憂心,王爺和當今聖上不只是堂兄弟,他們之間惺惺相惜,只是以另一種較為特殊的模式出現。”

  白痕詫異,“你怎麼知道?”

  春遲收妥膳食,笑了笑,“那是老王爺在世的時候和總管說的……”

  直到春遲退下,又上了一盞新茶後,白痕依然怔忡不已。

  春遲有點兒緊張,“白姑娘,王爺已經允諾要正式娶你為王妃,你應該開心,若是王爺知道是奴婢碎嘴……”

  “是、該、掌、嘴!”

  “呀!”白痕和春遲突地一顫。

  春遲忙不迭的要自掌耳刮子,但是白痕伸手阻止她,她不悅地瞪著李霜降。

  “春遲是我的婢女,除非你要把我丟出王府,否則我仍是她的主子,應當維護她。”

  李霜降右臂一攬,這可愛的小猛獅便在他的懷壑中。

  “你是個好主子,一定也是個好主母,春遲的多話的確不該,不過看在她對你忠心耿耿的份上,我就免去對她的責懲。”

  春遲福身,“謝謝王爺和白姑娘,奴婢下去張羅其他。”

  白痕抗議,“放開我啦,老是喜歡抱著我。”

  他仍是霸道地攬她在懷,“但是我已經抱上癮頭了。”

  “可皇上已經下旨賜婚,你即將是護國公主的駙馬爺。”

  “哼。”

  “霜降!”她懊惱,“抗旨是殺頭的罪,即使你是王爺,天威不可測,無論皇上和你之間的交情多好。”

  魔魅的黑眸一眯,他邪邪的、近乎怒火揚沸似的笑問:“難道你希望我去娶個護國公主?”

  白痕黯然,神傷。“當然不!”

  他啄她一吻,“但是你分明是在力勸我接旨?”

  “我害怕皇上一旦龍顏大怒……”她反吻著他的唇。

  佳人的情意他無法抵抗,於是他坐下,將她置放在他的兩腿之間,他的熱吻持續著,甚至火力加強,直到白痕嬌喘連連。

  他撫摸她被他吻得微微腫脹的紅唇,愛意飛揚,滿心的柔寵。

  白痕濕了眼眶,“我也想獨佔你的愛呀,可是如果你觸犯聖意……”

  “倘若我死了,你會不會另嫁?或者和我一起殉情?”

  “你還笑得出來?”而且和她說著玩笑話!

  李霜降慵慵懶懶的淡笑,“他不會殺我的。”

  “世事沒有絕對,為什麼你可以這樣篤定?”

  “即使那小於真的因為面子掛不住,他也無法取我的項上人頭.”

  “我曉得你的武功高強,也知道你的手中握有兵權,可是皇天后土,天子為大。”

  睇著她憂愁的眉眼,他揚起笑。“小痕兒,你怕失去我?”

  “我怕,而你因為我的怕而暢懷盡興?”

  “你的在乎令我滿足啊。”

  白痕既好氣又好笑地抹抹淚眸,“討厭!我都擔心極了,你這當事人還不經心。”

  “傻瓜,難道你希望我是個背信毀諾的男人?”

  “嗯?”

  “我已經決定娶你為妻,任何女人都休想入主戰魔王府。”

  “也許,皇上的義妹是個傾城傾國、善體人意的好女子。”

  “天仙下凡也不在我的眼內。”

  “可是……”

  “我這人是冷邪了些,然而一旦認了死扣即是天長地久。別說皇上要我屈服,玉皇大帝或是閻王老爺也不能影響我半分。小痕兒,你認命的當我的王妃吧。”

  “或者你和護國公主成親完婚,我還是當你的侍妾,如此一來不但能夠平安無禍,我也可以和你天長地久的廝守一塊。”

  “如果那個鬼公主容不下你這卑微的侍妾,或者凌虐欺壓你呢?”他絕不允許。

  “應該不會……”

  “爭寵鬥豔的伎倆宮中多的是,況且那個尚未下詔頒封的公主也沒份量坐上戰魔王妃的能耐,倘若我娶她過門,她便等著守活寡吧。”

  “可是你如果性命不保,我們只能當黃泉夫妻了,霜降,我不要你死,尤其不要你因為我而喪命。”

  他將她的辮子解開,卷玩著她的烏柔發絲,啞聲道:“白色的小傷痕,我願意為你喪命。”

  她不是不感動,可是他的性命存亡才是最要緊的。即使為婢為妃,受盡委屈她都無所怨言。

  他對她的寵疼是她心靈的支柱,亦是她最大的福澤。

  他輕吻她的發絲,“王府的內室只有一個女主人,小痕兒。”

  她拗不過他,甜暖卻又薄憂的暗暗一歎。


  升任護衛副侍長的阿祥上氣不接下氣地沖進花廳,他急促的稟告道:“王爺,兵、兵部尚書和元將軍派遣大隊兵馬,至少有三千人把王府團團圍住。”

  白痕手中的盅碗跌碎一地,她慌駭的僵直身子。

  李霜降立時將她擁進懷中,細心呵哄著。“沒事兒,天塌了也有我扛著。”

  “可是我就是怕你扛不了呀。”

  他假意慍怒,“白痕,你敢看輕你的夫君?”

  阿祥急得一個頭、兩個大;他插口,“王爺,現下該如何處理?兵部尚書親自帶了聖旨,正在大廳候著。”

  “第二道聖旨?”可笑。“傳本王口意,叫王尚書帶著聖旨回宮,本王拒領。”

  “這、這……”算不算死罪?

  “即使本王接旨,那聖旨恐怕‘死無全屍’!”

  “真的照實……”

  “滾。”

  阿祥一悚,竟然當真爬著翻滾出花廳,王爺的面色如惡狼、似夜梟,非常非常的恐怖。

  然而李霜降俯下俊容的時候已是發自肺腑的脈脈柔情,他一邊輕吻白痕的嫩頰,一邊低語安慰

  “王府的兵卒足以對抗外頭的兵馬,兵在精,不在多,別忘了我是橫掃西荒、平定南夷的戰魔。”

  “我怕……”

  感覺到她的顫悸,李霜降真的被激怒了。“那小子!乾脆我進宮去找他算這一筆賬!”竟然讓他的女人受驚擔畏成這般!

  她忙拉住他的紫袖,“別!你一定口氣敗壞,皇上如果拉不下臉……”

  “但是你不能安心……”

  “只要你別和皇上硬碰硬,我就不怕了。”

  他審視著她,而她則是努力地擠壓出令他安心的笑靨。

  “春遲,下去端碗寧神養氣的盅湯給白姑娘。”

  “是。”春遲急急退下。

  同樣伺候著的夏荷囁嚅著,“王爺,那圍住咱們王府的三千人馬怎麼辦?”

  李霜降揚起笑睫,眸光卻是森冷到底。“讓他們待著,當做是保衛王府的兵卒。”

  暗暗輕歎,白痕窩進他的臂膀中。這男人天不怕地不怕,神鬼佛魔都無所忌憚,即使是皇帝陛下的詔令他都視若草履,唉,狂邪的硬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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