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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冬淩 -【獨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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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8 23:59:0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冬凌 - 獨戀

「我認識你嗎?」  
他竟然還敢問她?!  
短短幾年不見,他這么有本事把她忘得一乾二淨?!  
虧她還擱在心上等了他八年……  
哼!這男人有了權和錢,良心就都變成了狼心狗肺!  
人家現在可是坐擁金城的黃金單身漢,  
誰還跟你記得兩小無猜的幼稚園游戲啊?!  
他要有什么樣的女人,就有什么樣的女人,  
而她,只是一個沒地沒位的雜志小記者罷了,  
想跟他說句話要先排隊掛號預約,  
還得看他老大心情愉不愉悅呢……  
我咧!跟她耍大牌?!  
別以為她還是從前那個躲在他身后沒路用的小丫頭,  
看清楚!現在可是她頂在他前面!  
「頂」……不太對勁喲……她背后的那根「芒刺」,  
是不是稍稍「大條」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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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8 23:59:4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寂靜的黑夜里,不斷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耘耘,你夠了沒有?你到底是要幫我上藥,還是盯著我的傷口哭個不停?”嚴峻煩躁地直皺眉,忍不住出聲嚇阻。

  被點名的女孩抬起一雙濕眸,可憐兮兮地凝睇著他俊傲的臉龐,“峻哥,你真的不痛嗎?”

  “痛什么?”他再一次皺眉,不是因為身上的傷,而是為了她的低泣聲。“男子漢大丈夫,豈會為了這么一點小傷,就哭哭啼啼像個娘兒們似的。”

  季耘小心翼翼地拿著沾著雙氧水的棉花,在他傷口上按了一下,“是,我就是個娘兒們,所以現在你偷偷跑出去玩,都不會找我一起去了。”

  “玩?你以為我是出去玩的?”他倔傲的抬高下巴,“我可是去辦正經事。”

  “辦正經事會把自己給弄得一身傷嗎?”她吸了吸鼻,目光瞄向他腹上的刀傷,“峻哥,你真的不痛嗎?”

  “這句話,你還要問多少遍?”他厭煩地揚起眉,腹上的傷口隱隱作痛,“耘耘,耕哥呢?”

  季耘紅著一雙眼,眼淚在不知不覺間止住了,略為不快的噘起小嘴抱怨:“峻哥,你偏心,你現在都只會找耕哥,不會找我。”

  “耘耘,你要我跟你說多少遍?我出去是辦正經事,不是去玩的。”

  “你騙人!如果去辦正經事,你會把自己搞成這樣嗎?你別欺騙我無知了,其實我都知道你在做什么。”季耘孩子氣的臉龐,出現一抹不贊同的堅決,“你放棄了學業,整日跟一群不良分子鬼混,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

  “別用一副自以為了解我的口氣教訓我!”原本尚有笑意的面容一變,傲然的臉龐蒙上點點厲色,“你只不過是一個鄰居,憑什么教訓我?”

  “峻哥,我沒有……我只是……”她瞬間泛紅的眼眶,蓄滿了晶瑩淚光,“我只是希望你變回以前的峻哥,不要變成現在的樣子……你這個樣子……我都快不認識你了,總覺得……你已經離我好遠好遠了……”

  她的峻哥根本不是現在好勇斗勝的樣子,以前的他是那樣的親切溫柔、潔身自愛,是個體貼的好男孩,而不是現在這樣……渾身帶傷、一臉不馴的模樣。

  他變了,變得快讓她認不得他了——

  她坦率的眼神觸動了他的心弦,然而他卻選擇狠心地別過臉。

  “反正……反正我現在已經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壞胚子了,識相的話,就離我遠一點!”

  “小子,你講話真是越來越不客氣了。”季耕昂藏的身軀踏進了小妹的房間,頓時遮去了大半的光線。“枉費我這個可愛的小妹,這麼為你擔心。”

  “大哥,你終于來了。”見到大哥出現,季耘暗暗松了口氣,“大哥,你趕快來幫峻哥看看,他的腹部一直在流血……”

  季耕瞄了嚴峻的腹部一眼,一抹嗤笑爬上嘴角,“當然會一直流血,小子,你真是越玩越過火了,以前不過是一些小擦傷,現在居然連刀傷都有了,再混下去,你是不是要負著槍傷來找我了?”

  嚴峻桀骜不馴地迎視他眼中的諷笑,“如果耕哥是來跟我說教的,那就不用麻煩你了!我走了……”

  “峻哥,不要。”季耘抓住他的衣角,慌張的看向大哥季耕,“大哥,不要這樣,難道你沒有看見峻哥他很難受嗎?”

  “他當然難受,雖然這一刀沒傷到內髒,但是再讓他流血下去,難保不會失血過多而死。”季耕一把扳過嚴峻的身子,“小子,看在耘耘這么擔心你的分上,我不跟你計較這傷是怎么來的,但是在我幫你治療之后,你要給我乖乖地回家去。”

  這小子在一氣之下背著小行囊離家出走的事,鬧得整個社區人盡皆知,每次只有在他受了傷、想尋求安慰時,才會回來,不過他是回來他家,而不是他自己的家——

  “哼!”嚴峻回以一記不屑的嗤聲。

  回家?他都已經離開那個家好幾年了,現在要他回去?做夢!

  “峻哥,你別這樣。”一見他又要扭頭離開,季耘趕緊揪住他的衣衫不放。

  “耘耘,你這個小丫頭,我就不曾見你對我這么關心。”看見小妹對鄰家男孩這般依賴及佑護,他不禁有些吃味。“小子,看在耘耘的分上,我就不苛責你了。耘耘,到我房間去把簡易的醫療處理包拿來。”

  “好。”季耘用力點了下頭,打開房門往大哥的房間奔去。

  “是因為我跟耘耘年紀相差太多的關系嗎?不然這個小丫頭為什么就是特別粘你?”季耕帶著苦笑看向嚴峻,“現在讓我們來看看,要怎么處理你的傷口吧!”

  嚴峻忍著痛,倔著一張臉,讓季耕探手察看他的傷口。

  望著季耕成熟的臉龐,一股不知是妒忌、還是欣羨的情感,在內心流竄撞擊著。

  “耕哥,其實耘耘她只是寂寞而已,只是希望有人可以陪陪她,但是你太忙了,所以她才會特別粘我……”

  “她特別粘你也沒關系,只是……”看著他的傷口,季耕難掩憂心的擰起雙眉,“我不以為現在的你,可以代替我好好照顧耘耘。嚴峻,你已經二十歲了,一個二十歲的青年不該是游走在幫派械斗間,也不該是不顧一切的陷入泥沼不想抽身……”

  一見嚴峻又板起反叛的表情,季耕立即警覺的打住了教訓話語。

  “好好好,不說了,以免等一下你大少爺脾氣一來跑了,到時候我要怎么安慰我那個天真又依賴你的小妹?”

  說時遲、那時快,季耘抱著他的醫療包,臉色怪異的回到房間,“耕哥、耕哥……”

  “耘耘,怎么了?瞧你一副焦急的樣子,你放心,你的峻哥哥還乖乖在這里,沒有被哥哥給罵跑……”

  “不是這個……”她神情怪異的看向嚴峻,一時間不知該怎么開口。

  “耘耘,發生什么事了?”季耕察覺到她迥異的神色,沉聲開口。

  季耘對上他質詢的眼,顯露出一副欲哭無淚的無奈表情,張口讷讷的說:“峻哥……外面……外面有警察……警察說……他們要來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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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9 00:00: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峻哥,你答應我……”她眼眶泛紅,努力克制著淚水,不讓它從眼眶中溢出來,“你答應我,一定要回來……”

  嚴峻盯看了被她緊握的手一眼,似也感受到她濃濃的離愁憂心。

  “耘耘,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了。”他拍拍她的肩,試圖安撫她不安的心。

  “真的?”季耘蓄著淚水的眼,露出一抹希望,“你真的很快就會回來了?”

  嚴峻眼中的難色一閃而逝,最后仍堅定的點了下頭,“嗯,我很快就會回來了,你等著我。”

  “好——”她這才破涕為笑,抬手拭去了懸掛在眼角的淚珠,“我等你,你一定要回來……”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放開他的手,“峻哥,我們來打勾勾。”

  “打勾勾?”嚴峻感到有些啼笑皆非,“耘耘,你已經十六歲了,不是小女孩了。”

  季耘不顧他的說辭,硬是拉起他的小指,勾住她的小指。

  “峻哥,你答應我一定會回來的……”她咬了咬下唇,“你回來后,可不可以不要再跟那些壞朋友在一起?不要再變成我不認識的峻哥,你變回之前那個溫柔的峻哥好不好?”

  “耘耘,你別胡鬧了。”季耕低喝小妹一聲,目光落在朝他們張望監看的警員們,“警察還在等阿峻,我們已經耽擱太多時間了。”

  季耘像是沒有聽到他的叮咛,一雙坦率的眼直視著面有郁色的嚴峻,“峻哥——”

  嚴峻抬起一雙陰郁眸子,迎視她眼中的憂慮及種種復雜愁緒,“好!我答應你——只要我服完刑,我一定會出來找你。”

  她笑了,忙不迭地與他勾勾小指,確認他們之間的承諾。

  “好,就這么說定了,我等你——等你服刑回來,你一定要回來,然后……變回以前的峻哥……”

  “好,我答應你!”

  堅定的言辭敲上她的心坎,成為一串無法抹滅的回音。

  季耘彎起了仍有淚珠的美眸,粲笑如花的目送著他遠去,滿心懷抱著希望,等待著他的歸來——

  夢,到這兒就滅了,也讓床上的人兒緩緩睜開雙眼,抬手揩去溢出眼角的淚水。

  季耘盯看著盈在指腹上頭的珠淚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都已經幾年了?我居然還無法忘記那一幕?”她皺眉,帶著反抗意識的甩去指腹上的水淚。

  叩叩叩!平穩的敲門聲准時響起。

  “耘耘,七點了,該起床了。”傳進房間的是一道渾厚的嗓音。

  季耘茫然的看向門扉,意識已被適才的夢境所抽離,只能渾噩的坐起身,腦子連接不起來下一步動作。

  叩叩兩聲,房間大門自動敞開,一名高大的男子舉步踏進房。

  “耘耘,今天我輪休,你有沒有要換洗的衣物,趕快交給我,我打算趁著天氣好的時候……”他的話隱沒在視線接觸小妹呆滯的表情上,“耘耘,你怎么了?”

  季耕走近她,彎身低頭看她臉上呆愣的神情,邊抬手輕觸她的臉頰。

  “喂,你該不會還沒睡醒吧?已經七點喽!再不趕快整裝到雜志社報到,你不怕總編削你一頓嗎?”

  當大哥的手觸及臉頰,她才有了反應,“耕哥,我……”

  “你怎么了?”她茫然的表情,讓季耕無法放心的坐上床側,“身體不舒服?”

  他抬手探測了下她的體溫,“沒有發燒,是頭痛嗎?還是……”

  “我沒事。”深吸口氣后,季耘將盤旋于心頭的悲哀情緒給逼退,“對了,我今天有一個早會要開,千萬不能遲到,要不然真的會被總編給罵到臭頭。”

  立即的,她從床上跳下,沖出房間梳洗打理去。

  “這個丫頭……”見她一副慌忙的模樣,季耕不禁搖頭歎氣起來,“也不想想,自己都二十多歲了,居然還這么冒冒失失的,我看她想嫁出去……難喽!”

  他站起身,環視了房間一眼,瞧見梳妝台的椅背披放了一些衣物,“丫頭就是丫頭,就算這么多歲了,還是不懂得打理自己。”

  他手腳利落的抓起披放在椅背的衣物,一抬眼,便見到鋪放在梳妝台桌面的雜志。

  季耕怔忡了一下,目光在雜志的封面人物上停駐。

  “這個人不就是……”他吃驚的瞠大眼,連忙抓起雜志,“嚴峻?!他回來了?”

  他清晰的腦子,立即聯想到適才妹子臉上的呆愣神情,不經意的一瞥間,他似乎瞧見了她急欲隱瞞的點點珠淚……

  “這個傻丫頭……難不成她還一直以為,嚴峻真會遵守承諾回來嗎?如果他真會回來,早就回來了,何必要等到八年后的現在?”

  “耕哥,早餐呢?”季耘頂著一頭亂發跑進房,沒瞧見他拿著雜志發呆歎氣,整個人埋進了衣櫃,“牛仔褲……我的牛仔褲呢?”

  一見她冒失的闖進房來,季耕連忙把目光移開,抱起一堆待洗衣物,“別老是穿牛仔褲,有時候也該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打扮自己?”季耘敬謝不敏的直搖頭,“免了吧!我們跑新聞的裝扮,最重要的就是簡便,可以應付隨時驟變的狀況,才是最要緊的。”

  “你不是說,今天只是要開早會嗎?應該沒機會到外頭跑新聞吧?既然如此……”季耕從衣櫥中拿出一套套裝,那是她剛找到工作時,他特地送給她的禮物,“今天就穿套裝去上班吧!”

  “啊?”季耘盯看著他手中的套裝,瞠大的雙眼仿佛是看到了怪物一般,“耕哥,你是開玩笑的吧?”

  “誰跟你開玩笑!快把衣服給換上,早餐我已經弄好了。”不讓她有發出質疑的機會,“還有,你上班快遲到了。”

  “啊——遲到?!”不管三七二十一,季耘立即抓起套裝,“耕哥,現在幾點了?七點十五分?!”

  季耕悄悄地關上房門,對于每天早上上演的混亂情況早已習慣,卻仍不忘叮咛一聲:“耘耘,早餐我放在桌上,你可要記得吃喔!”

  “知道了,我知道了啦!”她扯開嗓子回應,趕緊將心神轉繞回眼前的穿衣大戰中。

  套裝?開啥玩笑,打從她進入雜志社就職后,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年,沒穿過這種Lady的服裝了。

  天!這個套裝怎么那么難穿呀?拉鏈在哪兒啊?雙腿怎么涼飕飕的啊?啊——有誰來救救她啊——

  “呼——”結束了一個會議,嚴峻不由得松了口大氣。

  瞿炎唇邊牽動著一絲笑意,“只不過是一場會議,你怎么看起來一副快不行的樣子?據我所知,你不是這種不耐操的男人啊?”

  嚴峻瞪他一眼,咬牙切齒的低喝:“你是最沒資格說風涼話的家伙,只不過是一個會議,是呀!這‘只’是一個通宵會議,直到剛才才結束的挑燈夜戰會議!”

  “行了,我知道了,你的火氣別那么大行不行?”瞿炎掏了掏耳朵,有些承受不住他充滿火氣的低吼聲。

  “我的火氣能不大嗎?”一個徹夜不眠的會議,讓嚴峻的忍耐到達底限,“這些日子以來,我有開不完的會,有簽不完的公文,還有永遠都出席不完的大小宴會……這些原本都是你應該做的事,為什么現全堆在我頭上了?”

  “嘿嘿嘿……”瞿炎不改嬉皮笑臉,變起了黑眸倒映著脾氣暴躁的老友,“峻,你應該知道原因。”

  “原因?”嚴峻冷哼一聲,眼底露出一絲鄙夷,“我當然知道,不就是為了你的愛妻!為了她,你不但把公司的事全推給我,還寬大為懷的原諒了你的‘仇人’……”

  “峻,那些都只是誤會。”提起往事,瞿炎眼底閃過一絲狼狽之色。

  之前他為了報復誘拐母親離家出走的莫盛,不惜用盡一切卑鄙手段,想要毀掉莫盛,卻沒想到,在愛神的作弄下,他愛上了莫盛之女——莫淼淼。

  經歷了一些激烈的爭吵及掙扎后,他無法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說:他一點都不愛莫淼淼。而一直塵封在他記憶及往昔的陳年往事,就這么揭露開來,這才發現——他的恨一點意義都沒有,惟有愛、惟有幸福,才能成就一個圓滿的人生。

  “是啊,那些都只是誤會,所以誤會一解開,你就迫不及待的把公司丟給我,自己則跑到丈人的公司大顯神威去了。”嚴峻不耐的以指敲打桌面,鄭重的聲明,“炎,請你搞清楚一件事,‘環宇國際貿易有限公司’可是你一手打下的天下,這是你的公司:”

  “峻,你這句話就說錯了。”面對好友的聲嚴色厲,瞿炎依舊抱著輕松自若的態度面對,“‘環宇’不是靠我一個人打來的,而是靠你跟我兩人的努力所成,再加上你也有投資資金在公司上,怎么說你都有一份,你怎么可以把全部的責任,都推給我?”

  “狡辯!”嚴峻感到疲累的暗暗歎了口氣,“從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我只負責出錢,管理方面由你負責……”他伸手揉了揉隱隱作疼的太陽穴,“你一向是管理與開發的能手,突然把公司交到我手上,我根本不知道該從哪兒著手?”

  “別擔心,你做得很好。”事實證明,公司交到他手上半年,不但不見一絲衰敗,反而開發了一些新興的業務,這足以證明嚴峻的管理能力。

  嚴峻攏起眉頭,“你不用安慰我,我只想知道,你哪時回來坐鎮?”

  “我沒打算回來。我覺得把‘環宇’交給你,是正確的決定。”瞿炎不禁佩服起自己當初的識人眼光,“瞧瞧你,才接管公司半年,你就躍升成為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這半年來,幾乎每一本雜志都爭先恐后來采訪你,每個月出刊的各家雜志封面人物,幾乎都是你。依照這種狀況,堂叔根本不用擔心你娶不到老婆嘛!”

  “怎么,我爸是不是又跟你抱怨什么了?”聽出他話中有話,嚴峻的注意力也跟著轉移。

  “堂叔會跟我抱怨什么,你還不清楚嗎?”嚴峻行事向來沉穩,難得會見到讓他困擾的一面。

  “老大不小,該娶房媳婦了,是吧?”他的父親嚴堂在身體逐漸康復之際,也對抱孫一事產生了莫名的冀望,一切的禍源皆來自于——瞿炎。

  瞿炎千不該、萬不該討了房媳婦,更不應該還生下了一個活蹦亂跳的胖小子,搞得父親每次一見到瞿炎的胖小子,就欣羨不已,接著就把歪腦筋動到他頭上來。

  “如果可以的話,他老人家是希望,你干脆找個女人生個孫子、或是孫女,給他抱抱。”瞿炎不慌不忙地補注一點。

  嚴峻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好兄弟,如果你沒有在一旁煽風點火的話,我就謝天謝地了,至于結婚的事,我到現在還沒有考慮。”

  “好兄弟,你是說真的嗎?”瞿炎顯得驚訝不已,“都快邁入三十大關了,你難道沒有心儀的女人?”

  他這個好兄弟雖然不屬于斯文白淨一族的俊帥男人,可也是個渾身充斥著成熟魅力的男人,再加上他傲人的身家背景,一堆女人看見他,就像是蜜蜂看見蜜一樣,爭先恐后地想沾惹他、得到他的青睐。

  “心儀的女人……”他腦海深處,浮現一張愛哭的臉龐,臉龐的主人最擅于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來博取他的同情心。

  在她臉上及身上,似乎都感受不出一絲壓力、一點悲哀及所有不快……

  她總是那樣的知足、那樣溫順的接受一切,不論周遭的人所給予她的,是好是壞、是悲是苦,她都寬大的接受,毫無一絲怨言……

  思緒陡地打住,一股濃稠愧疚感,牢牢地罩住他的心,也讓他不由得憶起,多年前曾經許下的一個諾言。

  那是他第一個許下的諾言,同時也是第一個失約的承諾……

  瞿炎觀察著他臉部的表情起伏,小心翼翼地探問:“峻,是不是有這么一個女人?”

  “什么?”嚴峻突地回過神,顯得有些恍神,“你剛剛跟我說什么?不過,不管你說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累了,我想回家休息,公司就交給你負責了。”

  瞿炎根本還來不及插上口,嚴峻已經一連串的交代完畢,帶著渾身的疲憊及絲絲火氣,離開辦公室。

  好半晌,當辦公室呈現出一片幽靜時,瞿炎這才發現嚴峻的棋高一著。

  “好家伙,這一招真是高呀!”他認命的暫代起嚴峻的職務,放他回家好好休息,卻盯著他離去的門扉,喃喃低語:“萬一堂叔又跟我提起關于峻的婚事時,我可以用這一招來應付……這一招,真是高呀!”

  “哇——來不及、來不及了。”季耘抬手瞄了眼腕表,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逼近,她的心就忍不住焦躁起來。

  “真不是我愛說,台北市的交通,真的需要好好整頓一下,每天早也塞、晚也塞,要到何時才不塞呀?”她的小嘴一張一合嘀咕著,坐在摩托車上眼觀四方,想找條小路鑽出這條塞得動彈不得的大馬路。

  她靈巧的控制住龍頭,輕輕一轉,便趁隙鑽出了車陣,轉入一條小巷道中。

  她暗暗吐了吐俏舌,要是被大哥看見她那副不要命的鑽車道技術,只怕會鐵青著臉指責她,然后把她沖鋒陷陣的50c.c寶貝車給沒收,鎖進不見天日的地下停車場。

  當一輛機車從她身旁呼嘯而過時,季耘嚇了一大跳,無可自抑地睜大雙眼,瞪著那輛急驚風的機車騎士背影。

  她雙手按壓住兩側把手的刹車線,平復著受到驚嚇的心情,朝著遠去的機車騎士開罵:“啐!在這種小巷子里沖鋒陷陣,你想死不成?”

  “可怕的塞車時段。”她再度催動油門,“我一定要跟政府抗議,要他們為台北市的交通給我好好想想辦法,要不然我就寫篇專刊,來探討台北市無可救藥的交通阻塞問題。”

  她話一落下,右手緩緩催動油門,才剛要起步,巷口邊突然轉進了一輛黑頭車,她一時來不及反應,讓小型摩托車直直往前沖去。

  “哇——”她發出驚詫的哀叫,在兩車相撞的緊急一刻,刹住了正欲親吻上黑頭車的寶貝摩托車。

  季耘瞪著一動也不動的黑頭車一會兒,料想在適才的緊急狀況下,駕駛人應該也狠狠踩下刹車板,制止了車子的行進,否則現在她還能看著黑頭車車身和她寶貝車之間,不到兩公分的距離,而捏了一把冷汗嗎?!

  “小姐,你沒事吧?”深吸一口氣之后,嚴峻定了定有些飄浮的心神,這才開門下車察看。

  他怎么可以在這種擁擠的小巷道,下車察看彼此的情況,難道他沒長眼睛,好好看清楚現在的情況嗎?

  季耘皺起了秀眉,正要開口教訓他的沒神經。

  她的后頭擠了一長串的摩托車,而前頭的巷道則被這輛黑頭車,擋去了三分之二的出口。換言之,他這么一下車,他們豈不成為阻塞交通的大罪人了!

  “你這個人難道……”她的眼在接觸到那男人時,不由得發直,腦子也在瞬間失去了思考能力。是……是他?!眼瞳在瞬間注入了種種愕然情緒,讓她在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小姐,你沒事吧?”映入嚴峻眼簾的是一個嬌小的女孩,她穿著一襲湖綠色的套裝,尖瘦的小臉上寫滿了茫然、呆愣以及驚詫。

  而讓他感到驚訝的,是她帶著豪氣的站姿,她的雙腿分撐于機車兩側,以己身的力量支撐住機車,然她卻沒有注意到,及膝短裙因這舉動而翻折上去,露出了她一雙勻稱白淨的大腿。

  他發現她有一雙白淨美麗的長腿,白皙的膚色莫名的勾動他的心。

  他的眼往上游移,對上了一雙晶瑩柔亮的大眼,霎時,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電流,竄過背脊,直擊他那顆毫無防備的心——

  這雙眼……這雙天真坦率又晶亮的眼……

  這雙眼仿若是多年前,那一雙對他殷殷祈求的黑眸,教他在刹那間衍生出了一縷又一縷無法解釋的熟悉感。

  小姐?他竟然稱呼她為——小姐?!這種天殺的生疏感,讓季耘覺得,自己真是個愚不可及的大蠢蛋!

  季耘的眼很快被一層冰霜給封閉起來,強迫自己移開注視他的眼,只因為從他雙眼中,她讀不出一絲應有的熟悉感,也捉摸不到她所渴望見到的驚奇。

  沒有……什么都沒有,他們之間只剩下濃濃的生疏感及一股沉重的陌生感受,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我沒事。”她冷淡的別過臉,一臉酷相的指指他身后的車陣,“我只知道你下車察看的這個舉動,是個非常愚蠢的舉動。”

  “愚蠢的舉動?”她既沖且不客氣的評語,讓嚴峻不禁擰起了雙眉,“小姐,我只是關心你……”

  “留著你無謂的關心吧!”她不領情的催動油門,“誠如你所看見的,我很好,什么事也沒有。”

  八年了!時間已經匆匆過去八年了,他當然不會記得那個只會纏著他、依賴著他的愚笨小女孩……

  而她,卻像個傻蛋,緊緊記住當初的諾言,甚至在午夜夢回間憶起這件早該忘記的往事。

  嚴峻確定這不是自己太過敏感,抑或是太疲勞所致,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火氣,也確實接收了她毫不客氣、不具善意的反擊。

  他是哪里得罪她了?因為剛才的撞車事件嗎?或許是他驚嚇到她了。

  “小姐,既然你這么說……那么你沒事就好。”挑燈夜戰的疲憊,讓他無心去探究她的不善從何而來,他只知道得趕快擺平這件事,還給台北市一個通暢的交通。

  面對他客氣有禮的答話,季耘發現自己對他根本已經無話可說。

  八年,八年讓他成為一個遠在天邊、遙不可及的閃亮星星。

  八年,八年的時光改變了他,也改變了她,讓原本熟悉的兩人,成為陌路人。

  八年,好長的一個八年啊——

  “我真的很好,好得不得了!”咬牙切齒的,她從齒縫中迸出回應字眼,催動油門,以極快的速度,揚長離去。

  “小姐……”感受到她渾身上下流竄的怨氣,嚴峻回頭正要喚她,卻不經意掃過她隱含傷感的眸子。

  沒有駭人的寒霜、沒有不善的火氣,有的只是一雙盈滿傷感哀情的眸子,那雙眸子強烈的勾起藏于腦海深處的記憶,而那柔巧的五官側面烙上了他的心,激出了一絲絲他曾經遺忘的熟悉……

  盯看著她消失在車陣中的背影,塵封的記憶逐漸變得鮮明清晰,“耘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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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9 00:01: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會議室中,籠罩著一股沉悶的氣息,座位中的眾人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沒有人敢開口,打破這股可怕的沉默。

  “砰”的一聲,會議室的大門遭到一股蠻力推開,緊接著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季耘慌張的面容,以及她大口喘氣的狼狽模樣,完全與她身上那襲秀氣柔美的打扮成反比。

  她努力平復著呼吸,暗暗怒罵著該死的電梯,要不是遇上了電梯一年一度的保養日,她犯得著直奔樓梯,連跑個八樓嗎?

  還有……還有那該死的打卡钟!要不是為了趕上最后一分钟,她何必把自己搞成一副逃難相?一記陰狠眸光向她掃過來,季耘無端地打了個寒顫,悖離的心神這才拉回,亦才發現到充斥在會議室中的沉悶氣氛。

  喔哦——瞧瞧這氣氛,肯定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她低頭瞄了眼地面,瞧見了腳底板發癢、蠢蠢欲動的雙腳,無奈她已一腳踏入了鬼門關,想要舉步逃離鬼地——難呀!

  認命的揚起笑,季耘試圖化解總編投射過來的凌厲眼神,“嗨,總編,我應該還沒有遲到吧?”

  “嗯哼,你說呢?”總編王大海有力的指關節,重重叩打著桌面,那一聲又一聲的敲打聲,更讓眾人的心情低落到谷底。

  “耘姐,你遲到了三十分。”離她最近的新進記者小萱,拉了拉她的手臂,小聲的提醒。

  “我遲到了三十分?!”季耘不可置信的大叫,“怎么可能?我剛剛才打卡……打卡钟是顯示九點整,是九點整沒錯啊!”

  “打卡钟掛點了。”另一名記者小吳,小聲的化開她的疑惑。

  “哇拷!打卡钟掛點了,也不拿去修,小妹在搞什么啊?雜志社每個月給她薪水,可不是讓她來打混的。”沒注意到眾人對她擠眉弄眼的暗示,季耘扯著嗓子,大大削了公司小妹一頓。

  “同理可證,雜志社請一個老是遲到的記者有何用?你說,是不是要趁早把這個記者,給踢出雜志社?”

  陰冷的聲音自季耘身后傳來,讓她頸后的寒毛立即豎起。

  “總編……親愛的總編大人——”季耘立即蒙開谄媚的粲笑,“遲到是小事,你該看看我為雜志社出了多少力呀?每一回的采訪,我都拿出了全力,所以我們雜志社才能夠每個月都有最精辟、最詳細、第一手的獨家報道啊!”

  王大海掀開眼皮,觑她一眼,“要不是看在你賣力跑新聞的情面上,我老早把你給踢出雜志社了,你以為社里為什么要設置一個打卡钟?那是因為你!希望你能夠把遲到的壞習慣給糾正過來,結果呢?現在連打卡钟都因為你的遲到,而罹難了……”

  “總編,打卡钟可不是我弄壞的。”她急忙撇清關系。

  王大海責難的瞪她一眼,“你還狡辯,就是因為你的關系!”

  “我?”季耘指著自己,她是何其無辜呀!打卡钟發神經掛點了,也要怪到她頭上?總編果然是殺人不眨眼、推卸責任不落人后的一等一好手。

  “總編,其實也不能全怪季耘……”

  王大海陰沉的目光,一一掃遍坐在會議桌邊的全體員工,“好,不怪她,那么要怪誰呢?”

  再怎么白目的人,也知道總編今天心情不佳,誰惹他就是自找死路。

  季耘朝向有著好交情的小萱,遞送了個眼色,以嘴形悄悄詢問著:“小萱,總編今天是吃了什么炸藥?他該不會是內分泌失調,更年期提早報到了吧?”

  小萱拿起了桌面上的別家雜志,指著封面人物,向她急急暗示著。

  季耘定睛一看,雜志的封面人物毫無預警地映上眼瞳,竄入了她的心版,以往濃郁的思念隨著時間的消逝,轉化成無法化解開來的怨氣。

  那個封面人物不就是……搞壞了她早上好心情的臭男人嗎?

  “好,就這么決定了!”王大海的大掌突地在桌面上拍了一下,讓眾人眼跳心驚,不祥的預兆,在彼此對視間蔓延開來。

  “總編,你決定了什么?”接收到眾同事們的催促眼神,季耘不由得硬著頭皮、扯著笑臉詢問道。王大海迎向她,僵硬的臉突地露出絲絲笑意,目光如炬的在她身上來回打量。

  喔哦!季耘腦中的警鈴頓時大響,每當總編露出這種打量探測的眼神時,就說明了,下一個倒霉的人——就是她!

  “總編,我突然想到,上次你不是要我去采訪環保局局長嗎?那時候我太忙了,所以沒空去采訪他,不過現在我有空了,我願意去訪問他……”

  “不用了!”王大海收回視線,截斷了她的自告奮勇,“那篇婚外情的丑聞案,早已經過時了。”

  “是嗎?”她皮笑肉不笑地扯唇,“那么,我去跑影視新聞好了,聽說前一陣子爆發出的性愛Party,還有案外情,我想讀者一定很有興趣……”

  “影視新聞還輪不到你來跑!”王大海一喝,阻斷了她所有的后路,“決定了!就由你來跑這一條新聞,你手頭上的專訪,可以暫時丟給小吳負責,你則給我好好搞定這一個!”

  “什么?”季耘眨了眨眼,在下一刻,就見到一本刊登了一名男性臉孔特寫的雜志,呈現在眼前,一時間腦筋與神經有些接不上線,“總編,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清楚,上頭交代下來,要做一篇嚴峻的專訪,我思來想去,你就是最好的人選。”

  “總編,你沒搞錯吧?”她橫眉豎眼起來,憑什么要她去采訪這個臭男人啊?“你難道沒看到坊間的一堆雜志,都爭先恐后的報道過他了嗎?我看連他身上有幾根毛,都被其他雜志社報道得一清二楚,我們在這時候放馬后炮……應該討不了便宜吧?何況……我一向是跑政治新聞,這種經濟商業的新聞,不是我的專門。”

  “混賬!”王大海憤然拍桌。

  “記者的天職就是要挖掘新聞,什么專業不專業,只要今天你是記者,就必須給我面面俱到、專業到底!還有,誰要你寫出跟其他家一樣的專訪!我要的是與眾不同的報道,從現在開始,你給我貼身報道嚴峻的新聞,說不定你會挖出一個大獨家!”

  “大獨家?”她很懷疑一個身家背景全被摸透的人,還有什么可報道之處?

  小萱拉拉她的手肘,小聲的說出她得到的小道消息,“耘姐,聽說嚴峻以前是在黑道上混的喔!”

  季耘心上一凜,深深體會到,現今的媒體,還當真是無孔不入。

  “你怎么會知道這種消息?”

  王大海故意清清喉嚨,隔絕她們兩人明目張膽的談話。

  “季耘,我看小萱就跟你一組,你們兩個人負責這篇專訪,最好給我趕上下個月的頭版報道。好!會議到此結束,散會!”

  “什……什么?!”季耘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頭上便被扣了一頂大帽子,“總編你不可以這樣,我不要接這篇專訪,”

  “耘姐,你放棄吧!”被點名的小萱愁苦著一張臉,“大伙兒就是沒人想去 這趟渾水,所以才在那兒東推西推的,推到總編火大,沒想到……這種挖人是非的倒霉差事會落到我頭上,我好倒霉啊——”

  “你倒霉?”她尖聲怪調的急于宣洩出怨氣,“你有我倒霉嗎?我根本就還不知道發生什么事,這項差事就掉到我頭上來,你還喊倒霉,我才是那個受害者!”

  她頻頻做著深呼吸,越想越不對,“不行,我要跟總編抗議,這篇專訪我死也不要去跑!”

  見到季耘雙拳緊握、氣沖沖的直奔總編辦公室,小萱倒是認命的垮肩歎氣,不抱希望的細碎低語:“耘姐,你在雜志社工作比我久,難道還不了解總編的暴君脾氣嗎?如果你可以抗爭成功的話……天要下紅雨喽!”

  “環宇國際貿易有限公司”是一間在美國成立注冊的公司,本身專司進口物料能源,成立不到十年,卻已經建立了屬于自己的一片王國。

  近幾年來,環宇貿易的觸角往運輸業發展,與本身的進口物料能源相結合,節省了先前支出的龐大運輸費用。

  如今的環宇貿易,不再僅僅是一間貿易公司,其跨足的運輸業因為運輸效能佳、服務態度好,在短短兩年,便打下了好口碑。

  望著聳立于眼前的摩天大廈,季耘擰著一張小臉,小嘴高高噘起,滿滿的不悅寫在臉上。

  “耘姐,你還在不高興什么?”小萱瞥了她一眼,再次拿出相機好好調整察看,“反正你怎么抗議,也是反抗不了總編的暴行,如果不想生活在總編火大的暴吼聲之下,我看你就乖乖幫嚴峻做個專訪吧!”

  “要做你去做!”她頭一甩、腳跟一旋——

  小萱連忙抓握住她的肩頭,低聲下氣的哀求:“耘姐,我們都到‘環宇貿易’的樓下了,你就這么逃了,我要怎么跟總編交代啊?”

  “很簡單,就由你去專訪嚴峻,寫出一篇報道就可以了。”她滿不在乎地輕哼,給了一個極不負責任的建議。

  “耘姐,你是在開我玩笑嗎?如果我可以寫專訪,何必淪為一個跑腿小妹呢?”她也想當記者,可惜她就是欠缺了寫文章的好文筆,所以只好暫時掛牌當個攝影助理,邊跟資深記者好好學習,磨練一下文筆。

  季耘向天翻了個大白眼,“換言之,我別無選擇了是吧?”

  “如果你膽敢違抗總編的話……”

  她重重的歎氣,“你看穿了我,我的嗓門比不上總編洪亮,如果跟他對抗下去,只怕我的耳膜會承受不住他暴跳如雷的吼叫聲。”

  抬頭望著環宇貿易的摩天大樓,季耘低聲悄問:“我真的要去嗎?”

  “你當然要去!”小萱將她的自言自語給聽進耳,一把挽住她的手,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而且你已經別無選擇了,走吧!”

  “小萱,我真的沒有選擇的機會嗎?”她不死心地聲聲哀問。

  越接近環宇貿易大樓,季耘的心就越來越慌亂,教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即將來到的會面。

  她還沒有心理准備,她還沒有調適好心情,她根本不知道該用何種面目,去面對他……

  “耘姐,你是怎么回事?”小萱這才正視起她的逃避心態來,“你可是我們雜志社內數一數二的急先鋒,搶獨家的速度,放眼望去,有誰能夠比得上耘姐呢?”

  “是啊,也就因為如此,所以小吳那些臭男人才會口口聲聲的叫我男人婆!”她沒好氣地回應。不過這也沒關系,搶新聞本來就是要快、狠、准,他們搶不過她,也只能說是他們能力不足。

  “耘姐,我看你也別抱怨了,我們之前就跟嚴峻約好時間了,如果沒准時赴約的話,只怕回去總編會把我們給罵得脫去一層皮。”

  “約時間?”我哩咧,總編那老頭的動作還真是快速,就連推她入火坑的速度也可比擬光速。

  “是呀!”強拉著季耘踏進環宇大樓,小萱立即浮現親切和善的笑意走到櫃台。

  “小姐你好,我們是《第一手雜志》的記者,我們已經跟嚴先生約好時間了……”小萱客氣有禮地征詢,邊將名片給遞上去。

  櫃台小姐不看名片一眼,便將名片退還給小萱,“小姐抱歉,總經理交代,他不再接受任何一家雜志社的采訪。”

  “你說什么?!”小萱急了,有些慌張失措,“不接受訪問?!可是這個訪問,是我們在上星期就安排好的,我們也跟嚴先生確認過了。”

  櫃台小姐一臉愛莫能助的攤開手,“真的很抱歉,總經理表明,不願再受任何一位記者的騷擾,所以聲明不再接受任何的采訪。”

  “怎么可以這樣嘛!”采訪計劃中止,回去后總編一定會破口大罵,罵她們無能、罵她們愚蠢、罵她們……

  “你說什么?”原本想率性離開的季耘,聽見這一番說明后,不悅地旋過身,對上櫃台小姐,“你們總經理說不接受采訪就不接受,那像傻瓜一樣依約前來的我們,豈不是變成笑話一樁?”

  “小姐,真的很抱歉……”

  “你跟我說抱歉,是沒有用的。”季耘闖起臉孔,“就算你們的總經理決定不接受媒體采訪,那么也該發函知會我們一聲吧?”

  “我……”面對季耘咄咄逼人的質問,櫃台小姐臉上的笑意開始松動抽搐。

  “我管你們總經理是不是決定不接受采訪,我只知道我們小記者,是不會讓你們給耍著玩的!”她嚴厲的瞪了櫃台小姐一眼,“我無意為難你,我只想見你們總經理一面。”

  “可是總經理說……而且你也沒有預約……”

  季耘高高挑起秀眉,嘴角不快的彎起,“如果你不願意幫我們轉達的話,那就別怪我無禮了!”

  “耘姐,你別這樣!”見她似乎在恫嚇櫃台小姐,小萱連忙上前安撫她,“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告訴總編一聲,然后再想想其他辦法……”

  季耘不顧小萱的低喃建言,一把推開她,直接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櫃台小姐見狀,焦急喚道:“小姐,你不可以就這樣板上去……”

  季耘帥氣的甩動一頭長發,嬌柔的小臉溢滿了不妥協的堅毅。

  “笑話,我為什么不可以?你們的總經理以為他是誰?他以為本小姐有多少寶貴的時間跟他耗?原本我還不屑采訪他的,可是看在今天他這般不講理的分上,小姐我采訪他,采訪定了!”

  啊……就是這雙無懼、勇往直前的黑眸,小萱崇拜、迷醉不已的凝望著季耘的側頰,終于知道為什么業界會給予她“獨家女神”的稱號,她真是當之無愧啊!

  她決定了!她要跟在耘姐身邊好好學習,以后也要成為與她一般的記者!

  “喔……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么你是否也該問問我這個當事人的意見?”一道帶著戲谑聲調的男聲,自電梯間傳來。

  季耘飛快的轉身一探,這才發現,原本站在電梯旁等候電梯的男子,竟然就是嚴峻。

  “總……總經理……”見到本尊,櫃台小姐一時支支吾吾,不知該怎么反應。

  “哇,是嚴峻本人耶!”小萱興奮地向季耘咬耳朵,“耘姐,他看起來比雜志上還要有魅力耶!”

  雖然他沒有環宇的另一名總經理——瞿炎來得英俊帥氣,可是卻有一股屬于成熟男人的魔魅力。

  乍見他彎起唇瓣,扯出淡淡的笑意,季耘突然感覺到胸口一窒,心跳不規律的怦跳起來。

  “你給我安靜一點。”她低斥小萱一聲,連忙鎮定驟起的混亂心緒。

  “是。”小萱趕忙捂起嘴巴,靜靜看著耘姐上前與嚴峻交談。

  “既然嚴先生你在這兒,那就免去我上樓找你一談了。”她的目光故意略過他的臉,“你好,我是《第一手雜志》的記者,敝姓季。是這樣的,原本我們今天應該跟你有一場會談的,只不過在三分钟前我才知道,這場會談已經取消了。”

  從她譴責的字句中,嚴峻不難發現她的不悅,然而引起他注意的,卻是她那雙眼……從剛剛到現在,不曾正眼瞧過他。

  再從她那疏離的態度看來,讓他不禁猜想:他是否跟這位小記者,有任何過節?否則她怎會將怨氣表露得如此明顯?

  “是已經取消了沒錯,難道我的秘書沒通知你們?”

  他已經受夠了報章雜志的大肆渲染。他不過是因為運氣好,而坐上了環宇的總經理之位,然后又碰巧選擇正確,為公司簽立了一張又一張的合約,沒想到就引來了媒體的好奇。

  然后以他為封面的雜志一本本發刊,不但引來了無謂的麻煩與風雨,還為了他惹來了不少桃色新聞。

  天知道,現在他已忙得分身乏術,哪來的時間玩女人?在種種的輿論之下,他決定給予這些媒體一個懲罰,讓他們再也采訪不到有關他嚴峻的任何消息。

  季耘從鼻中冒出一記冷哼,毫不容氣的抨擊。

  “嚴先生的推托之辭不過爾爾,將過錯推到秘書小姐身上,那么辦事不力的秘書是不是該將責任推到屬下身上?然后一推二卸,到時候每個人都把責任給推得一干二淨了。”

  好火辣的批評,這位女記者的嘴巴好厲害!不過類似這種的激烈反擊言辭,他仿佛聽過,可是是在哪兒聽過?

  “小姐,我無意推卸責任,但是打從我表明不再接受采訪時,我就已經交代下去……”

  “我對你的責任感毫無興趣,我只想知道,我可不可以采訪你?”季耘目光一瞟,對上他那雙隱含探測的目光。

  頓時,她的心一緊,一種不知名的感覺緊緊攫住了她,讓她無法坦然面對他的注視。

  嚴峻盯看著她好半晌,最后忍不住發出疑問:“季小姐,我們之前見過嗎?”

  他的問話讓季耘的呼吸緊窒,思緒呈現混亂,然而當驟起的心緒平復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法諒解的怨怼。

  “我們之前見過嗎?”她沉著聲反問,近距離的面對面,讓她看清了嚴峻的臉部表情。

  在他臉上,再也看不到她所熟悉的叛逆不屑,也察覺不到他渾身流竄的尖銳氣息,取而代之的,是沉穩的男人氣息,深沉的表情教人無法摸透其心思。

  他的改變有目共睹,他的變化讓她無法捉住一絲屬于往日的回憶……過去了,什么都過去了,惟獨她還像個傻子一樣,念念不忘——

  她板起的容顏,讓嚴峻腦中閃過一抹熟悉,一個閃爍的畫面緊接著躍入腦海,“我想起來了,你是那一天差點跟我發生車禍的小姐。”

  難怪他總覺得這張臉有點面熟、難怪他總覺得這毫不客氣的批評,聽起來有些耳熟,原來她就是那天差點與他相撞的嗆小姐,那位讓他不由得聯想到耘耘的火爆女孩。

  真是糟糕!全怪這些日子以來的忙碌生活所賜,對于每一日所見的人物臉孔,都產生了一種模糊感,讓他在一時之間認不出,這吐著犀利言辭的女記者,便是那天不小心碰撞的女孩。

  季耘牽動唇瓣,露出一抹苦笑,“很高興你還記得我,我以為以嚴先生這樣的大忙人,是記不起任何小事的。”

  她字字句句充斥著嘲諷,嚴峻再一次感覺到,她的不善直逼他而來。

  不可諱言的,再次相遇之際,他險險認不出她的模樣,直到她那雙不斷地刺激他記憶的眼,勾出了藏于腦海深處的記憶。

  “總經理。”一名身著拘謹套裝的女子,匆匆走出電梯,見到嚴峻明顯松了口氣,“原來你在這兒,我到處找你……”

  “林秘書,我只是下樓買份早餐!”嚴峻不悅的現出他勾于手邊的提袋,開始厭倦起每天一成不變的生活及煩人的會議。

  “總經理,你要吃早餐,我可以去幫你買,你知道會議已經開始十分钟了嗎?如果沒有你在場,這場會議怎么開得成?”

  嚴峻臉色一板,“林秘書,請注意一下你的言辭,開不開會的主導權在我,不是在你!”

  林秘書抽了口氣,連忙道歉:“總經理,對不起,我無意冒犯……”

  “看來嚴先生今天是沒有時間接受我的訪談了。”嘲諷的勾起唇,季耘從皮包中拿出一張名片遞上前,“嚴先生,這是我的名片,等你有空接受我的訪問時,務必Call我,畢竟我們雜志社是抱著絕對的誠心,想訪問嚴先生。”

  不待他回答,她率性的轉過身,拉著一臉茫然的小萱,“小萱,我們走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嚴峻低頭瞄了眼她強硬遞上來的名片。

  “季耘……”他喃念出聲,神情在頃刻間乍變,“耘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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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9 00:01: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寂靜半夜,他快速的將一些換洗衣物塞進背包內,警戒的張望周圍一眼后,利落地打開窗戶,從二樓窗台一躍而下。

  “哼!”他滿不在乎地拍掉身上沾染的草屑,回頭瞄了眼聳立于黑暗中的大宅,“這個家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毫無留戀之心,他將肩后的背包甩出牆外,緊接著縮腿一躍,攀上了圍牆,手腳並用的爬出牆外,成功地離開禁锢他十多年的大宅,他的“家”……

  他彎身抓起棄于地面上的背包,正打算舉步逃離這棟陰森大宅時,腳下的步履卻有了一分遲疑,他不由自主的轉頭,瞥看緊鄰的宅院。

  沒有意外的,一縷淡淡的燈光穿透綠色草地,竄入了他的眼瞳。

  “不會吧!她居然還沒睡覺?”他改變了遁逃的路線,腳尖一旋,輕輕松松躍過鄰居的矮牆,信步入侵鄰居的勢力范圍。

  踏上青翠的草地,暈黃光線映照在臉上,讓他感覺到一片暖意。

  來到一片玻璃落地窗前,透過玻璃窗可以瞧見室內的情況——一個女孩靠躺在沙發上直打瞌睡,一盞燈光暖暖灑滿了她蜷曲的那個小角落。

  見到這情景,他略為不悅地抿緊唇,彎起指頭輕叩落地窗兩聲,接著便自動推開落地窗,踏入室內。

  “真是的,居然一個人在樓下睡覺,真是不怕死的小女孩!”

  “嗯……”感覺到不尋常的聲響,沙發上的小人兒睜開昏眩的眼,“是誰回來了?”

  “是我啦!”他沒好氣的應了聲,邊向她走近,“耘耘,你要睡覺為什么不上樓去睡?在這兒睡覺會感冒的。”

  熟悉的聲音讓她立時精神大振,睜圓了雙眼。

  “峻哥?我在等耕哥回來……而且,你知道……我害怕一個人待在房間里……”

  她童稚的喚聲勾起他一陣的不忍,也間接提醒起她有一種名叫幽室恐懼症的病狀,造成她不敢一個人持在幽閉的空間。

  想到這兒,他就不禁對她憐惜一分,“別等耕哥了,他是醫學院的學生,趕報告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回家來。上樓去睡吧!怕的話就開盞燈……”

  環視著靜寂的客廳一眼,不難發現季家的男女主人又遠行了。

  “耘耘,季伯父跟伯母,是不是又出國去了?”

  “嗯。”季耘的小腦袋點了點,“他們出發到埃及,去挖什么某某王朝的東西去了。”

  “又考古去了?他們還真是沒有為人父母的責任心。”嚴峻真不知該如何看待季家夫婦?在事業上,他們是一對熱愛考古學的夫婦,也在國內的考古學界奠定了良好的名聲,但是論起為人父母,他們卻是嚴重失職。

  他們三天兩頭不在家,長子季耕又是個埋頭醫學研理的大學生,整個季家每每都只留了才剛上國中的小女兒季耘。

  他們老是把她一個人丟在台灣、丟在孤零零、毫無生氣的家中,這種不負責任的做法,就跟他老爸如出一轍。

  “峻哥,不要怪爸爸媽媽,他們也不願意把我一個人丟下來,而且還有耕哥會陪我。”她揚起一抹笑,體貼地安慰他忿忿不平的心。

  “你這個小丫頭,我真不知道該說你懂事,還是說你愚笨?”她的臉老是掛著笑,教人連帶無法苛責太多。“我看今晚耕哥是不會回來,還有,你要我叮咛幾次,落地窗要鎖好,萬一有賊跑進來,那該怎么辦?”

  “可是我要是不把鎖打開,峻哥你要怎么進來?”她仰起天真的小臉,眼眉帶著疑慮地問道。

  落地窗通常是他進出季家的惟一通路,久而久之也跟她建立了默契,所以剛才他才不費吹灰之力,便進入了季家。

  “耘耘,以后不要這樣了。”他摸摸她柔嫩的兩頰,從她清麗的五官不難描繪出長大后的她,將會是如何的出色、美麗,“以后不要再把鎖給打開了。”

  蓦然間,一抹恐慌攫住了她稚幼的心靈,她不禁急急追問:“為什么?如果我不把鎖打開,那峻哥你要怎么進來?”

  “我……我……”他的視線心虛的瞟向腳邊的背包,不知該如何對她說明,他要離家出走,而且打算永遠都不回來了。

  順著他的視線,季耘看見了他的行囊,一抹了然浮上心頭。

  “峻哥,你該不會是想要離家出走吧?不要啦!如果你走了,以后就再也沒有人關心我了……”說著說著,她的眼泛紅,“我知道你跟伯父之間處得不好,但是……你比我大,應該比我懂事才對,不要跟嚴伯伯吵架啦!”

  “耘耘,有很多事你不懂!總之,你別哭了!”大手慌張的撫摸她變得濕潤的面容,他最無法抵擋的,就是她晶瑩的淚水。

  他要怎么跟一個才剛上國中的小丫頭,解釋關于大人世界的困擾?雖然他也還未成年,但是,他知道再繼續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所以他果斷的選擇了另一條路。

  “可是你就要走了,以后就再也沒有人陪我一起看電視、吃飯了……”以后她就會變成真正的孤單一個人,想到這個,她的傷心就更加無可自抑了。

  見到她眼眶中竄出的淚珠,嚴峻焦躁無措的扯發,“耘耘,別哭了,我求求你別哭了!”

  “那你答應我不要走,好不好?”她好怕峻哥這么一走,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不行,我一定要離開!”他的去意堅定無比,誰也無法改變他的決定。

  季耘聽了,眼淚掉得更凶了,小手緊抓著他的手不放,“峻哥,不要離開啦!以后耘耘會更乖的,你不要走……不要走……”

  看著她嬌美的小臉被一片濕潤給占領,他無奈的以指腹拭去她豆大的珠淚,“你真是愛哭鬼,季伯父跟伯母出門的時候,也不見你哭得這么傷心,不要哭了好嗎?”

  “除非你答應我,不要離家出走。”她不要變成孤單一個人,她不要——

  嚴峻無奈的蹲下身子,與她平視,雙手不斷地抹去她掉下的淚。

  “耘耘,有很多事我不知該怎么跟你說,我只知道我無法再跟我爸生活下去了,他的眼里有他的事業、有他的朋友,就是沒有我、沒有我死去的媽……

  “你知道嗎?其實今天是我媽的忌辰,但是我爸卻連個影子也沒見到,我打了好多通電話,才知道他在應酬……我對這樣的爸爸寒心了,也無法再跟他生活下去了。”

  “那你就搬來跟我一起住好了。”不加思索地,她提出一個建議。

  嚴峻失笑搖頭,“這不是一個很好的解決方法。”

  “峻哥,你不要走……”她撲進他懷中,雙手緊緊環抱住他,“你不要走啦……”

  “別哭……”他越是想拭去她臉上的淚,她的淚就掉得更凶,他無奈的緊緊抱住她,心中產生了不舍留戀,“每次我看見你一哭,我的心情就會莫名的沉重起來,你別哭了……”

  過往的回憶到這兒就停住了,耘耘撲抱住他哭得傷心的那一幕,永遠都印在他的腦海無法抹去。

  嚴峻緩緩睜開眼,空氣中的寧靜氣氛,讓他一時間分不清所處的時間、地點,直到桌上的電話聲嘟嘟響起,這才喚醒了他游離的意識。

  “喂?”他抄起了話筒,“林秘書,有什么事?三點有個周會議,好,我知道。”

  掛上電話,嚴峻這才真切體會到所處的世界及現今的地位,他已不再是叛逆火爆的少年了,也不再是意氣用事的小子了,如今的他已是大大的不同了。

  然而留存于他腦海深處的過往,卻仍清晰得如昨日一般,觸動了他柔軟的心弦,也喚起了他曾經失去的青澀回憶。

  “耘耘……”她不再是纖細愛哭的小女孩了,她長大了,變得……讓他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惟一不變的就是……她誠如他所描繪的,成為一個美麗的女人。

  接連兩次的碰面,他竟然認不出她?是他改變太多,還是她變化太大?僅僅八年的分離,就造成難以彌補的隔閡。

  十六歲那一年,他負氣離家,堅決離家的意志,卻因為她的苦苦哀求及淚水,而有了轉圜。

  他還是堅決不回家,可是卻老往她家跑。不管是吃飯、聊天,甚至是打斗受傷了都往她家跑。

  直到那一次,他惹上了黑道,涉及了幫派間的火拼恩怨,他被送進了警察局,而她依舊淚眼汪汪的目送他離開,而這一離別,就是八年——

  眼前浮現了季耘那雙傲然倔強的目光及咄咄逼人的言辭,她的眼眉間依稀可見童年時的柔美影子,可那傲然的神情、揚起的美麗唇片,一舉手、一投足間,都在在說明了一點——她不再是他所認識的耘耘,不再是那個依賴著他、愛哭又纖細的耘耘。

  深吸口氣后,他拿起置于桌面上的名片,一手則抓起話筒,按下快速鍵,接通了秘書室的林秘書。

  他技巧地掩藏起一抹興奮光芒,指尖滑過名片上的季耘兩字。

  “林秘書,幫我聯絡《第一手雜志》的季耘小姐。請告訴她,我願意接受她的采訪,盡快幫我安排跟她見面……”

  坐在格局方正的辦公室里,季耘強烈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然而其中最大的壓力,是來自坐在她對面的男人,辦公室的主人——嚴峻。

  從她走入嚴峻的辦公室坐下到現在,她可以明顯感受到,他無所不至的注視眸光,這讓她局促難安,不知該如何反應。

  面對他灼灼的視線,她一顆心吊在半空中,不知該往哪兒擺放,全身莫名的發熱、發顫,無法抬眼迎視他眼中的探測之意。

  “咳……”她故意發出聲音打破沉默,一副公事公辦的嚴明模樣,“嚴先生,很感謝你撥空見我,現在我先跟你解釋一下,我們訪談的方向……”

  望著她柔巧的臉龐、精美的五官,嚴峻不得不承認,八年的時間,讓她蛻變成一位混合著天真與柔媚的女人,她不再是女孩了——

  故意忽視他凝滯的目光,季耘鎮定著心思,細細與他說明。

  “首先,我們雜志社想報道一連串關于嚴先生的身家背景介紹,我知道其他雜志社可能已經報道過了,但是我們雜志社為嚴先生規劃出一系列的精深報道,我會用最客觀的立場來撰寫這篇專訪……”

  他的眸光一直在她身上轉繞不停,惹得她心煩意亂,火氣逐漸冒出頭,她迅速地一抬眼,秀眉不快地挑起,冷聲質問:“嚴先生,請問你有在聽我的說明嗎?”

  “我聽見了。”淡笑爬上他的嘴角,犀利的視線沒有放過她臉上一閃而逝的不耐火氣。

  以前柔順的耘耘消失了!

  現在坐在他前面、頭頭是道分析說明的女人,俨然是一頭脾氣不佳的小母獅,卻挑起了他想扒下她火爆外皮的沖動及興味。

  “你聽見就好。”她撇撇嘴,壓下冒出頭的火苗,“我們雜志社將會為你量身訂作一系列的專題報道,當然……我們希望嚴先生可以全力配合,不知道嚴先生意下如何?”

  “我的專題報道?”手指撫弄著下巴線條,一雙精明的眼沉斂下來,“那么你是負責專訪我的記者嗎?”

  “是的。”她平心靜氣地回答。

  真是奇怪,她居然可以冷靜的與他對話,可以當作什么事都不曾發生、徹底將他當個陌生人對待?!想來她的漠視功力,又更上一層了。

  “那就好。”既然重逢了,他可不想錯失與她相處的機會。“萬一你們雜志社出爾反爾,換了另一個記者來,我可不能保證會全力配合到底——”

  什么意思?季耘挑挑眉,他這是在威脅她嗎?

  “你放心吧!我季耘做事一向是負責到底,我會盡力跟嚴先生配合,相反的,我也希望嚴先生可以撥出一點時間給我,好讓我寫出更詳盡的報道。”

  “不會有渲染過的桃色新聞?”他之所以斷絕一切媒體采訪,只因他不想再惹是非。

  “嚴先生,我想你誤會了一件事。”這個家伙該不會把她當成八卦記者看待吧?“我們《第一手雜志》不是坊間的八卦雜志,你大可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胡亂抹黑你,不過要是你本身行為就不檢點,到時候可別怪罪到雜志社身上。”

  尖銳的言辭,以前的耘耘,根本不懂得用言辭來傷人……

  嚴峻以指尖輕按著太陽穴,正在慢慢適應驟變的季耘,也慢慢消化著與她再次見面的驚奇。

  看來他必須重新認識眼前火辣的小母獅季耘,而不是一再地將眼前的她與以前的她聯想在一起。

  “嚴先生、嚴先生,這個稱謂你喊起來不拗口嗎?”她不斷地以有禮的稱呼來劃分他們之間的交情,生疏的口吻、淡漠的神情,仿佛以前的所有都不曾存在似的。

  他發現他一點也不喜歡她言語間的疏遠,一點也不喜歡她刻意劃分出的界線,更不喜歡聽見她口口聲聲的冷淡稱呼。

  “拗口?怎么會呢?”她扯唇,漾出溫文親切的微笑,“今天是我們第一天的會談,我想為了不占用嚴先生太多時間,今天我們就先來談談你的童年吧!”

  嚴峻沉著的迎向她嬌艷的笑花,看著她從皮包中拿出一個小型錄音機,不疾不徐地反問:“這一點你應該清楚,不是嗎?”

  “我?”保持著臉部的笑容,季耘不為所動的裝傻到底,“嚴先生,你真愛說笑,我怎么會比你還清楚自己的事呢?”

  “是這樣嗎?”他不怒反笑,一雙炯炯有神的黑眸盯視著她的臉,絲毫不放過任何一絲情緒起伏。

  季耘忽覺心口一窒,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氣息自他雙眼的凝視間傳遞而來。

  她下意識想要后退,卻發現自己是坐在沙發中,根本無法動彈、亦無處可逃。

  心,慌亂不已的怦跳著,眼,不知該投射何處,一股強大且教她無法躲避的危險氣息,就在他的凝視中緊緊纏繞住她。

  “嚴先生,看樣子……”她咬了咬唇,不自覺地又避開他的眼,“今天不太適合會談,我想我們再約個時間吧!”

  快速地收回小型錄音機,她手忙腳亂的抓起桌面上的筆記跟原子筆,迫不及待的拿著皮包起身,快步走向辦公室的惟一出口。

  當她離開辦公室,逃離嚴峻那雙黑眸的盯視后,她感覺到一陣無比的舒暢感,壓在心口上的悶氣,也自然消失了。

  “呼——”她大大的松氣,差點以為自己會在他的注視下,氣絕而亡。

  好厲害的眼神!

  只是盯著她看,就讓她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存在于四周,依稀間,還可以感受到一團危險的氣息襲向她,差點奪去她的心跳跟呼吸。

  八年的分離,的確在他們之間造成一道鴻溝,以前的峻哥不會用這種狩獵的眼神盯著她,也不會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目光打量她,在時光洪流的沖刷下,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峻哥了。

  那……她又何苦執著那個,早已消逝于時間洪流中的小小諾言呢?!她又何必在意著峻哥忘記了她?反正那都只是人生必經的一個小小階段罷了。

  “季小姐,訪談完畢了嗎?”林秘書在甬道上巧遇她,有些驚訝地問。

  季耘回以尴尬一笑,“還沒有,以后還要麻煩你幫我安排時間。我有事先回雜志社去了。”

  不想與林秘書多加交談,她趕緊邁開大步走向電梯。

  當她踏入電梯欲按下樓層的那一刻,一個夾帶著磅礴氣勢的男子,朝她的方向直直走來,霎時,她的雙眼映滿了他抿唇的不悅面容,強烈感受到他身上所放射出的凜寒氣息。

  “天啊!”她驚嚇得倒抽口氣,朝她走來的人,不就是嚴峻嗎?

  從他全身上下流竄的寒意,以及那雙似想吞噬一切的幽瞳看來,她……她似乎成為他的獵物,而他這副模樣……好可怕!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迥然不同的一面,記憶中的他,總是憐她、哄她、關心她、心疼她,而不是這副要吃了她、啃了她、剁了她的可怕模樣。

  “天啊!他生氣了……”不用多作猜想,她可以明顯察覺到飄浮于空氣間的緊繃。

  顫巍巍的指尖確實的按下一樓樓層,然后開始拼命的猛按關門鍵。

  “不要看我、不要往我這邊走過來,不要……”慌措的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遠離他,離開眼前這個她不認識、也從未見過的陌生男人。

  就在電梯門一寸寸關起時,她緊張的心情也隨之緩緩松懈下來。

  “啪”的一聲,嚴峻的大手分撐住電梯門兩側,電梯門立即開啟。

  季耘看著他大剌剌的踏入電梯,將電梯內僅剩的自由空氣,一分分,一寸寸地給逼散出去,徒留于電梯間的是低沉的氣團,沉重的壓迫著她的神經及心。

  “嗨!”她強扯出笑靥,揚手與他打招呼,“嚴先生你也要離開公司嗎?”

  嚴峻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墨黑的眸子沒有一絲情緒變化,冷靜的問話自喉間逸出,“為什么要裝作不認識我?”

  季耘咽下了口水,藉以纾解盤旋于電梯中的緊張感,“嚴先生,你在說什么,我……”

  “你還想裝傻下去?”

  他朝她走近,而她則步步后退。最后他將她逼進了死角,以寬闊的胸膛禁锢了她。

  “誰……誰裝傻!”他竟敢這樣逼迫她?“我一定要認識你嗎?好吧!既然你認為我應該要認識你,沒錯,我是認識你!現在有誰會不認識‘環宇貿易’的嚴峻呢?尤其嚴先生還被喻為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呢!”

  “耘耘……”截斷了她未完之話,嚴峻以飽含懷舊之情的喚她。

  心上蓦然一震,那聲暌違已久的喚聲,觸動了她內心的柔軟,撥動了她的心弦……

  然而當她緩緩對上他的眼時,她憶及了先前兩次會面時,所見到的陌生感,倏地又讓她軟化的情緒警戒起來。

  “嚴先生,你可以稱呼我為季小姐,或者是季耘,而不是……耘耘,這樣太親密了,也會讓外人誤會的……”

  砰!重重的一拳,捶落在她頰邊的鐵鋁板上。

  “我做錯了什么,你可以明白告訴我,不要用這種疏遠的口吻跟我說話!”每聽她叫他一聲嚴先生,他就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又拉遠了。

  “你沒有做錯什么。”她別過臉,不想看他那雙盈滿問號的眼,“所以你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質問我什么。”

  “耘耘……”他再喚,想在她冷漠的面容上,尋得一絲往昔的熟悉。

  “我不再是你口中的耘耘了!”氣死人了!明明忘記她的人是他,為什么她得在這種情況下,遭到他逼問質詢?“別忘了,忘記我的人是你!”所以,他憑什么質問她、對她生氣?

  嚴峻呆了一下,隨即意會過來,“原來……你是在氣我忘記你了……”

  這一點孩子氣,倒像是他所認識的耘耘,其實……她並沒有變得讓他捉不住了。

  “不是!”她憤然否認到底,“我不認識你!我就是不認識你!”

  她寧願不曾認識他,不曾接受過他的溫柔、不曾與他相遇、不曾與他許下承諾,不曾、不曾……

  “耘耘,是我傷害你了嗎?”他傾近她,清楚瞧見她臉上的抗拒及氣惱。

  “哼,你以為你是誰,你傷害得了我嗎?”她掀唇冷諷,死命保全她的尊嚴及面子。

  她的話一說完,整個電梯突然晃動了一下,電梯內的燈光隨即滅掉,咚的一聲,電梯在半空中停頓住,時間就此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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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9 00:02:0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黑暗在刹那間吞沒了所有光明,靜止的空間轉眼間,成了一頭想噬殺一切的可怕猛獸,密閉式的空間、幽暗的一切,眼前及耳邊都呈現一片沉窒的寂靜——

  “發生什么事了?”在黑暗中,季耘緊張兮兮地追問。

  “別怕,我看是電梯一時故障。”嚴峻安撫她的不安,轉身朝著按鈕處走去。

  他在一排按鈕中摸索著,按下了緊急按鈕,一道尖銳至快穿破耳膜的警鈴,頓時響遍了整個電梯。

  “這是什么聲音?”她全身的警戒神經全開,背部緊緊貼住后邊的鐵板。

  “這是警鈴聲,外面的人聽到這個聲音,就會知道我們受困在電梯,很快就會來把我們救出去。”他耐心地解說著。

  “是真的嗎?真的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出去?”她問得不確定,口氣中已然喪失先前的倔傲自信。

  “當然是真的。”與她相較之下,嚴峻顯得沉著冷靜,同時也敏感的聽出,她口氣間表露出的怯意,“耘耘,你沒事吧?”

  “沒事!”隨口敷衍一聲后,她用雙臂緊緊環住自己,尖銳的警鈴聲在恍惚間漸漸消失,她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也感覺不到身旁的一切……

  她清楚感覺到周遭的明顯變化,口齒突然不受控制地打顫起來,這種幽暗不見光明、密閉的空間,讓她感到局促不安起來。

  漸漸地,她全身上下的細胞,感覺不到可以呼吸的空間,眼前也見不到一絲光亮,埋葬于內心深處的噩夢,像潮水般向她湧來——

  “啊——”她無法忍受的發出尖銳的狂叫。

  “不要——不要——”

  乍聞她放聲喊叫,嚴峻的心漏跳一拍,這種場景跟她的尖叫聲,挑起了他的記憶。

  “耘耘,別怕!”尋著聲源,他找到她的所在。

  雙手輕輕探出,觸碰到她的溫軟,大手滑過她的發、撫上她的臉,“耘耘,不要怕,我在這里。”

  沒有感覺到他的撫摸、沒有將他的安撫話語聽進耳,她存在于一個恐懼的空間,那里沒有光明、沒有空氣,只有黑暗、一片無止盡的黑暗,而她像是飄浮在黑暗間的浮木,找不到一個方向,也永遠失去了方向。

  “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掄起雙拳,轉身捶打著鐵板,似想將禁锢在心中的野獸給放出籠,“不要關住我,不要關住我,爸——媽——耕哥,救我、快來救救我……”

  聽見她嘶啞的吼叫,嚴峻感覺到心在發熱,她表現出的激狂態度,全是為了想獲取一絲安全感,所以一直以來,她依賴他、粘他,只是為了從他身上找尋到她想要的安全感,然而,他卻舍棄了她……

  “耘耘,我在這兒。”健臂一張,他將情緒激動的她給緊緊抱在懷中。

  從她的種種情況看來,她肯定又犯病了,他一直以為經過心理醫師的治療,她的恐慌症早就好了。沒想到……沒有!她還是當初那個脆弱的小女孩,那個只知道依賴他的耘耘。

  “放開我!”她在他懷中激烈抗爭,“不要碰我!放開我!放我出去——啊——”

  她承受不住滿室的陰暗,呼吸不斷地受阻,就如那一夜——沒有人、沒有光明、沒有溫暖,有的只是黑暗、深沉的黑暗……

  “耘耘!”他將她抱得更緊,想起當年,她被獨自一人留在家所引起的恐慌症。“我在這里,我是峻哥,你還記得我嗎?”

  漫天的紛亂思緒,讓她無法靜心回想,“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放開我……放開我……”

  往昔的噩夢侵占了她的脾骨,吞噬了她的堅強,所有的一切都停滯在那個沒有星星的黑夜。

  她獨自一個人待在家,周遭一片平靜,然后……突然下雨了,又是打雷又是閃電,再然后是……停電了,室內陡地變成伸手不見五指的景況。

  熱辣辣的感覺迷蒙了她的雙眼,心再也無法承受無邊驚恐,滾燙的淚珠頃刻間襲上了眼眶,惶惑駭然的心情隨著嗚咽聲而洩出。

  “嗚……我好害怕……為什么大家都不見了?為什么……”她緊緊抓住嚴峻的衣角,無法抑住從眼瞳中逸出的淚水,“為什么只有我一個人……耕哥,爸……媽……峻哥,你們在哪里?”

  “我在這里。”

  那一聲又一聲的叫喚及低泣聲,擰緊了他的心,勾起了他的罪惡感,也並出了泛濫成災的憐疼情感。

  他沒有想到,經過多年,她的幽室恐懼症非但沒有痊愈,反而還深植于她心中,成為一個無法抹滅的噩夢。

  “耘耘,我在這里,不要怕,我不會離開你的。”他抓住她無助揮動的雙手,陪她感受著她心中的恐慌懼意。

  她的思緒戛然中止,腦中紛亂的思潮因為他強力的擁抱,而漸漸消弭于無形,惶恐不安的心因感受到一股溫暖,而徐徐安定下來。

  “峻哥?”她低喚得極不確定,淚眼汪汪的想看清擁抱住她的人,卻只能見到一片陰暗。

  “不……”傷悲的淚頻頻滑落她的臉龐,“不可能是峻哥,峻哥走了……他離開了,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耘耘……我真的傷害了你對吧?”他的一去不回,在她心靈上,烙下了無法抹殺的印記,隨著她的抽泣聲,他的心也隱隱抽痛起來。

  他捧住她滿是淚痕的臉龐,低頭一一吮去停滯在臉龐上的珠淚,每吮去一顆淚珠,他心中的愧疚就更添一分。

  “耘耘,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傷害你……”

  最后他溫熱的唇,觸上了她發顫的唇瓣,句句歉意自口中逸出,想要喚回她的意志。

  他飽含自責的喚聲,一句句回蕩在她耳邊,一聲又一聲低切的深意,徐徐透過耳膜,傳入她的耳、滑入她的心扉,驅走了籠罩住心房的黑暗陰冷……

  緊貼的灼熱唇片,為她恍惚的心神注入了新的熱源,令她有所感應地眨了眨眼,貼身的熱灼感,讓她漸漸回復意志,不甚清楚的輕問:“峻哥?”

  “是我。”他在她唇舌間呼出一口熱息,黑暗中,一雙炯眸溢滿欣喜,“耘耘,我是嚴峻、你的峻哥,我在這里,你不要怕。”

  她抬眼想將他看個清楚,無奈只得到一片幽暗,只好探手撫上他的臉孔,藉著指尖的探索,尋找往日的熟悉感,“峻哥,是你……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從她含糊不清的問話中,他知道她正逐漸冷靜下來。

  “是嗎?你回來了……”她任他擁著,鼻息間漸漸充斥著他獨特的男人味道,起伏劇烈的心被緩和下來,深沉的靜谧在這幽閉的空間,蔓延再蔓延……

  “是的,我回來了。”他深吸口氣,感覺到她漸漸安靜下來,柔和順從的態度讓他感覺好像回到了從前。

  當她哭累了,總會這樣窩在他懷中,貪婪的想得到更多的注意及關懷,而他也從不吝于給予,只因她是他最疼愛的妹妹——

  “峻哥……”似想確定他的存在,她緊緊攀附住他,雙臂纏繞著他的腰,小臉埋進他的胸膛間,一如往常汲取著他的溫暖、他的疼愛、他的關懷……

  然而她敏感的驚覺到,情況似乎有一些改變了,峻哥的胸膛好像變得更為寬闊溫暖,他以雙臂圈抱出的港灣,似乎多了些沉穩的氣息、清冷的感受,就好像……好像他不再是她熟悉的峻哥了。

  感覺到在他懷抱中的柔軟身軀,突然變得僵硬,他來不及發問,身體感官及神經卻早一步讓他發現到,此刻懷抱的她,不再是個女孩了。

  她的身上不再有青澀的奶味,取而代之的,是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柔馥香氣,她——是個女人了。

  理智隨著逐一的認知而回籠,季耘強烈意識到,此刻寬大懷抱的主人,不再是男孩,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他與她,不再是男孩、女孩;少年、少女,而是……男人與女人。

  心在發熱、身在發燙,全身上下的神經,似乎都染上了怪異因子,在他懷里變得不再是那樣理所當然,一波波奇妙的感覺,自擁抱間傳遞進她的心,一陣陣她捉摸不住的情潮朝她湧來,讓她無法探究其背后意義,她只知道——一切都變了。

  “耘耘……”他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因為他也感受到了那一波波不尋常熱潮,在他心扉間造成巨大浪濤。

  “我沒事了。”她慶幸此刻的黑暗,否則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輕輕抽離他的懷抱,強迫自己不要貪念他熨灼的體溫,以及他輕柔的關懷。“謝……謝謝你。”

  “何必見外?你跟我又不是外人。”

  “是外人……”八年的分別,已經讓她快不認識他了。

  她不解……不明白當初服完刑的他,為何不見蹤影?而她卻像個傻子,一直在遵守諾言、等待著他的歸來——

  嚴峻一時語塞,空出的懷抱因她的離去,而有了縷縷失落感,“耘耘,你還在怪我嗎?”

  “沒什么好怪的。”她搖搖頭,心口流竄著一股熱潮。

  “是嗎?你真的不怪我?”他苦笑,從她冷淡的反應中,窺出了她的心思。“其實你應該怪我的,因為我沒有遵守我們之間的諾言,我……”

  “你有怪我嗎?”不讓他說完,她半途截斷他的話,反問。

  他一愣,順著她的話尾詢問:“怪你什么?”

  “怪我不認你。”她以雙臂環住自己,緊緊的護衛住自己脆弱的心。

  “那也是應該的,因為先前我也沒認出你,你生氣、怪我,都是我自找的。”只不過當他認出了她,聽著她喊他嚴先生時,心情不快的逼近發狂地步。

  在他歡欣的與她重逢相聚,卻換來她的疏遠、冷淡相對,面對她咄咄逼人的言辭、傲然倔強的神情,他的沉著冷靜漸漸崩坍析離,所以他才會在她警覺逃竄時,追了上來。

  久久,空氣中傳來她的一記輕歎,“峻哥,你變了……”

  “你也變了。”變得如他想象中的美麗清雅,只是那膽怯軟弱的個性,被強悍火辣給取代了。

  “當然都變了,因為我們已經有八年沒見了。”八年,好長的一段日子。

  “是啊,都過八年了……”他歎息附和,“只是我的腦海里,還記著你八年前的樣子。”

  “我也是,我還記得以前的你,老愛跟嚴伯伯吵架,一氣之下就爬過我家圍牆,來找我聊天看電視,陪我等耕哥回家……”

  提起過往,他的眼底彌漫起層層懷念。

  “你還敢說我,你那時候還小,一遇到閃電打雷下雨的時候,就會害怕的跑上二樓,把自己給埋在棉被里,卻還不忘打電話給我,哭哭啼啼的跟我求救,大叫著雷公要劈死你了,要我一定要救救你。”

  “我現在不怕閃電打雷跟下雨了。”她皺鼻,死也不承認有那么窩囊膽小的青春往事。

  “是嗎?”他莞爾,“那么剛剛躲在我懷中,哭著喊爸叫媽的人是誰?”

  她的臉頰一熱,雙臂還殘留著他胸膛的暖氣,“那是無法抗拒的,誰教電梯要突然發生故障。”

  “我還以為你的幽室恐懼症,早就治好了。”八年前他離開的時候,也不見她復發的跡象。

  “本來是已經好了……”話尾消失于口中,在舌尖打轉的話語,無法誠實向他托出,在他離去后,她就因為失去了可依賴的對象而復發了。

  “怎么不繼續說下去?本來是好了,那為什么又復發了?”當初為了克服這份恐懼,她乖乖的去接受心理治療,只為了要勇敢一點、堅強一點。

  “你為什么沒有……”

  “啪”的一聲,電梯內的光源恢復正常。

  暖熱的光源照亮了他們,讓他們看清了彼此,也在彼此臉上找到了一絲屬于八年前的熟悉感。“電梯開始動了。”他的注意力被恢復電力的電梯給引去。

  “嗯。”她應了一聲,將未問出口的話給咽下肚去。

  電梯的燈號閃爍著,順暢的在一樓停住,且緩緩開啟了門扉。

  嚴峻的眼溜上了側龐染上落寞的季耘,“怎么,你還在害怕嗎?”

  “不是。”她抬頭,滿懷疑慮的眼對上他深邃的炯眸,“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么事?”他微笑,喜歡上與她和平對談的氣氛,經過八年,這是一種全新的感受,而他漸漸喜歡、接受這種迥異的感受。

  “為什么沒有遵守諾言回來?我一直在等你服完刑出來找我,可是……為什么?”

  門在此刻完全敞開,一群亂哄哄的人正候在電梯門前,其中有著焦急不已的林秘書。

  “總經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林秘書急忙走上前,訴說著她的驚恐,“你知道當我發現電梯發生問題時,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你下午還有滿滿的行程……”

  嚴峻聽不進去她的細碎抱怨,眼中只盛滿了季耘那張意欲求得答案的臉龐。

  “我……”然而望著她的臉龐,他卻是怎么也說不出口,“我……”

  幾位電梯維護人員沖進電梯,將他們兩人給推了出去,而嚴峻則被林秘書給強扯著離開。

  直到他的身影離開了她的眼界,她還是沒有得到他的回答。


  “怎么了?”突地響起一聲問候,將季耘從沉思中給拉回現實。

  她瞪著出現在眼前的臉孔,腦中游離的思緒漸漸聚合,“耕哥?”

  季耕伸指彈了下她光潔的額頭,“連我回來的開門聲也沒聽見,你是神游到哪里去了?”

  “沒有。”她慌忙的坐起身,以雙掌胡亂的抹臉,目光追隨著在廚房忙碌的大哥,“耕哥,你今天不用值班嗎?”

  “這個月的值班表有了變動,以后我只負責早上的門診。你吃晚飯了沒?”

  “還沒有。”她抬頭瞄向掛钟,在她發呆期間,時間竟就不知不覺地過了兩個小時,見他有所動作,她起身走進廚房,“你要煮晚餐嗎?我來幫忙。”

  “你要幫忙?”季耕有些訝異的挑眉,然后探手覆住她的額頭,“你是燒壞腦子了,還是哪里不對勁?你之前不是都說累都累死了,沒有力氣進廚房弄一頓吃的嗎?今天該不會是下紅雨了吧?”

  季耘沒好氣的拉下他的手,“耕哥,偶爾我也會有想下廚的時候。”

  “好,隨便你。”他轉身自冰箱中抓出一包四季豆,“那你就負責挑四季豆。”

  “好。”她打開包裝,把四季豆給倒了出來,抓起一兩支四季豆在手中撥弄著。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瞟向桌面上的一張粉紅色請柬,那是今天與嚴峻會談完后,他拿給她的,並且說明了那是一個小型家庭聚會,要她抱著輕松的心情前去參加。

  可是,她卻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去參加這個小型的家庭聚會。

  “這是什么?”走進客廳,在廳內矮幾上挑揀著信件的季耕,發現了請柬的存在。

  “耕哥,那個是……”

  季耕翻轉過請柬,在請柬后頭發現了嚴峻的名字時,他檸起了眉,“你跟那個小子見面了?”

  她噘了噘小嘴反駁:“耕哥,峻哥已經不是你當年認識的小子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為什么瞞著我去找他?”他將請柬放回桌面,一點想探究的意念也沒有。

  “我沒有去找他,也沒有瞞著你。”她頓了一下,決定誠實以對,“其實是雜志社最近想做一篇有關他的專訪,好死不死,總編點名要我負責,所以就……”

  季耕以含義深遠的目光,在她身上轉繞了一會兒,“你原諒他啦?”

  “別說原不原諒,我又沒怪過峻哥什么。”她轉過身,不想讓大哥一雙探測眼,盯視著她不放。

  “你想騙誰啊?當初那個小子沒有回來,你還抱著我哭得死去活來的,嘴里還一直問我——耕哥,為什么峻哥不回來?為什么他要騙我?他是壞蛋,我恨死他了。”

  她臉上一紅,“耕哥,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不要記得那么牢行不行?”

  “我記憶深刻啊!”季耕一歎,舉步走向她,大手置于她的頭頂,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你這個丫頭,從以前就他嚴峻那小子,如今長大了,該不會也粘得緊吧?”

  “誰粘地啊?現在已經不一樣了。”她眼底有著絲絲落寞,“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我們再也回不去以前了。”

  “怎么了,一副多愁善感的模樣?我還以為這幾年來,我那個柔弱的妹妹搖身一變,成為超級無敵女超人了。”他捏了下她的臉頰,取笑著。

  “耕哥,你還開我玩笑。”她不滿的嬌嗔。

  “好,不開你玩笑。”他認真的審視起她來,“小妹,既然你已經跟你的峻哥重逢了,為什么看起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我……”她心煩的抓起四季豆,“我不知道要不要去參加峻哥的家庭聚會?”

  “為什么不去?”這倒是稀奇了,“你以前不是很粘嚴峻?既然你們恢復了從前的交情,你不正好可以跟他撒撒嬌,然后跟他告狀,說我是如何的欺侮你?”

  季耘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拜托,我幾歲了?才不會玩那種幼稚的把戲。”

  “我記得你以前常玩,不是嗎?”他挑眉,在嚴峻面前,他可是一個不負責任、又不疼妹妹的壞大哥。

  “耕哥,我是跟你說正經的。”她掄拳打了下他的腹部,“你認為我要去參加嗎?”

  “啊!女超人反擊了。”他哀叫一聲,立刻接收到她嚴厲的一眼,“好吧!我認真回答你,為什么不呢?只是一個小型的家庭聚會,就像以前,你也常常到嚴家去玩,你就當作去玩就好了。”

  “可是我覺得……”

  他飛快的瞥了她一眼,“耘耘,你該不會是還在怪嚴峻吧?”

  “怪他……”話題轉到盤旋于心,卻始終不得解答的疑惑,“我還在怪峻哥嗎?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知道,為什么他說消失就消失,而且是那樣的突然……”

  “或許他有難言之隱。”

  “是嗎?”

  “你為什么要對他沒有遵守諾言的事,耿耿于懷到今天?”季耕雙臂環胸,坦然的迎上她的迷惑,“我知道原因,不知道你自己知不知道?”

  “我哪有耿耿于懷……我……”話鋒一轉,“耕哥,原因是……”

  季耕神秘的揚揚唇,彎身傾近她,“小丫頭,你已經不是丫頭了,問問自己的心吧!你之所以無法接受嚴峻在你的人生中消失,那是因為……他是你的初戀情人,不是嗎?”

  “初……初戀……情人?”她張口結舌,從未想過這一層情感變化。

  季耕突如其來的指控,讓她整個人受到莫大的沖擊,腦子亂烘烘一片、心無端地亂糟糟的,刻意掩藏的記憶在此刻清晰浮現。

  黑暗中,他的唇貼上她的唇,神情混亂的她,感到一陣陣心安,一波波熨燙感受,以及……無法解釋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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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9 00:02: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瞪視著眼前熱鬧的景況,嚴峻怒眼掃向一旁佯裝出若無其事的好友瞿炎。

  “炎,這是怎么回事?”他額上青筋隱隱贲起,只因為一切超出了他的掌控。

  “好兄弟,一切就像你看到的那一回事。”瞿炎聳聳肩,企圖蒙騙帶過。

  “所以我說……”嚴峻沉穩的面容閃過一抹愠色,目光掃向擠滿賓客的花園,不意外發現,大半的賓客都是年輕女孩,其中的意義昭然若揭,“那是怎么一回事?”

  “好兄弟。”瞿炎一臉粲笑的勾住他的肩膀,“你何必把一場小小的家庭聚會,看得這么嚴重呢?”

  “我以為所謂的家庭聚會,就是自個兒家人聚在一起。”他掀唇,眼角盈著一絲冷光,充分表露出他此刻的不滿心情。

  瞿炎贊成的點頭,“我也是這樣以為。”

  “是嗎?”他很是懷疑這位多年老友,根本是別有居心,“那么你倒是給我說說看,擠在花園間的那一堆人,是我的家人嗎?我還以為我的家人,是指你、你老婆、兒子、黛姨跟我爸而已。”

  “還有你請來的青梅竹馬,耘耘小妹。”他笑咪咪的補注。

  “沒錯。”提起季耘,嚴峻的視線立即投射于大門方向,“你有看見耘耘嗎?”

  “沒看見。基本上,我根本沒見過你的耘耘小妹。”一雙利眸捕捉到嚴峻的緊張神態,“你在擔心什么?你的耘耘小妹已經是大人了,不會迷路的。”

  “我不擔心她迷路,我只是擔心她會被這種陣仗嚇到。”耘耘的膽子一向小,根本不知道該怎么應付這堆陌生賓客。

  瞿炎認真的看他一眼,然后發出一記嗤笑,“峻,瞧你這副擔心的模樣,好似你是耘耘小妹的老爸一樣。”

  不過,這倒是讓他對這位耘耘小妹有了極大的興趣,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向沉穩的嚴峻,有這么緊張兮兮、婆婆媽媽的一面,而他的擔心、緊張,全是為了那位耘耘小妹。

  嚴峻側頭凝想了一會兒,“你要這么說也是可以,搞不好我跟她相處的時間,還遠比她父母來得長久。”

  “你把人家當女兒看,就不知道耘耘小妹,會不會把你當成她老爸看。”他輕哼一聲,對于他的頻頻張望有些受不了,“峻,你既然擔心她,何不自己去接她?”

  “我看見她了。”嚴峻突地起身,眼底映著一抹翠綠身影。

  瞿炎眼睜睜看著他動作矯健的起身,舉步穿越花園中的人群,直往大門方向走去。

  “哇!這是我認識的嚴峻嗎?一向穩健、形色不露于外的那個嚴峻嗎?”

  他一氣呵成的流暢動作,不僅讓他看傻眼,同時也讓他對這位耘耘小妹的興味,更為加深。

  “我真要看看,這耘耘小妹,究竟是何方神聖……”

  季耘尋著地址來到嚴家,只是當她正要舉步上前時,卻發現里頭擠滿了人。由他們身上鄭重的裝扮看來,她應該是走錯了地方。

  她旋了腳跟,轉身欲走,但是手中請柬記載的地址,讓她又頓住步伐。

  “怎么會這樣?我應該沒有找錯地方才對。”隱忍著疑心,她又旋身踏上了階梯。從雕花的鐵門望去,她看見了花園中的眾多賓客,疑慮襲上了心頭。

  她拿著請柬,再三比對門牌號碼,“我沒有走錯,這里的確是峻哥的家。可是峻哥說,只是一個簡單的家庭聚會,可是,這……根本不是一般的家庭聚會……”

  花園中的男女個個都一派光鮮亮麗,相較之下,她一襲連身洋裝就顯得寒酸許多,也讓她感覺到,自己與里頭的人,是處于兩個不同的世界,讓她再也無法提起勇氣踏出步伐。

  就在她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一道黑色身影忽地晃到她眼前,阻去了她想轉身離開的舉動。

  “我就知道你這個膽小鬼,一定會跑掉的。”嚴峻眼底閃爍著光點,見到她有些倉促不安的小臉,憐愛之情油然而生,“耘耘,你真的嚇到了是嗎?”

  她別開臉,躲過他伸來的關心大掌,倔強的不肯承認,飄浮于心上的絲絲驚慌以及——一種難以釋懷的自卑感。

  “我才沒有嚇到!我只是以為……我走錯地方了,因為這里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家庭聚會。”

  嚴峻露出一絲苦笑,“沒錯,我也覺得這里看起來,不太像是我家,因為我家的人口一向簡單,這些人從何而來,我也不知道。”

  “是嗎?”她回頭看了眼嚴家大宅,“那么今天還要舉辦家庭聚會嗎?”

  “辦!為什么不辦?”瞿炎掛著一抹淡然的笑,俊斯的臉龐流竄著一股迷人風采,邪魅的目光睨向季耘,“我想這位就是耘耘小妹了。峻,不幫我引見引見嗎?”

  嚴峻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你不用去招待你邀請來的客人嗎?”

  “那些客人又不是我邀請來的。”瞿炎把責任撇得一清二淨,一雙眼直瞅著清麗韻秀的季耘不放,“峻,你真的不為我引見一下耘耘小妹嗎?”

  嚴峻直瞪著他不放,清楚知道他那雙黑眸正對著季耘猛放電,“炎,你給我注意一點!”

  “你要我注意什么?”瞿炎勾起唇,迷人魅力在眼眉間悉數展露,“峻,你真是不夠意思,有這么一個可愛的小妹妹,也不介紹給我認識,你真是不夠朋友!”

  “你有必要用那種色迷迷的眼神,盯著耘耘看嗎?”嚴峻不悅的抿起唇,步伐一跨,擋住了瞿炎的視線,也避免了耘耘受到他的電眼勾動。

  淺笑在瞿炎嘴邊緩緩蔓延開來,對女人一向漠不關心的嚴峻,竟然也會有護衛女人的一天?!

  “峻,你倒是很護著耘耘妹妹嘛!”他挑眉取笑道。

  被嚴峻遮去視線的季耘倒是不以為意,因為她早已習慣嚴峻的保護模式,不用她開口說話,他自會為她趕跑討厭又粘人的男孩子。

  他皺眉,以凌厲的眸光警告瞿炎,“我當然會護著耘耘,畢竟她可是受我保護長大的好妹妹。”

  一看見瞿炎用那種挑逗眼神直視著耘耘,他就覺得一團悶氣在胸臆間四處流竄,找不到可發洩的管道。

  妹妹……

  一股奇異的刺痛,攫住了季耘的心,不知從何而來的窒悶之氣,哽住了呼吸道,讓她無法暢然呼吸。

  “妹妹”兩個字像個烙痕,在她心上印上了一個標記,陣陣的失望落寞感湧上心頭,抬頭盯看著嚴峻寬闊的背影,她感覺到一切都在變,是哪兒變了?究竟是哪兒呢?

  與嚴峻相交多年,瞿炎太了解他是那種心里冒火,也不會表露于外的男人。

  他率性的揚起唇,健臂勾上嚴峻的肩膀,“你跟我發什么火呢?!不鬧你疼愛的小妹妹就是了,而且我也已經有了淼淼,我怎么會背著她亂來呢?”

  嚴峻瞟他一眼,“不會最好。”

  “你懷疑我的人格嗎?”今非昔比,他可不再是那個浪蕩花叢間的浪子了。

  “看在淼淼的分上,我相信你。”

  “峻,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擺明了就是不相信我是吧?”他寧願相信他的愛妻,也不相信他這個好兄弟?峻真的是……沒兄弟義氣!

  “不跟你廢話了。”嚴峻撥開他的手,轉身攬住季耘的纖肩,一如往常的習慣動作。“耘耘,我幫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瞿炎……”

  “我認識他。”季耘含笑點頭。

  “你認識我?”瞿炎有些驚訝,隨即洋洋得意起來,“我想一定是我迷人的風采,讓耘耘小妹不得不注意到我吧?”

  “瞿先生,我想你應該忘了,我曾經采訪過你。”

  瞿炎原先為“環宇”的主事者,在位期間茁壯了“環宇貿易”,因為俊雅的風采成為媒體界的寵兒,后來因為結婚進而接管了“莫氏”,最后他將“環宇貿易”主事者之位讓出,由嚴峻取而代之……

  “采訪?你是記者?”瞿炎防備性的一笑,對于散布八卦消息的記者們敬而遠之。

  與嚴峻有著相同的遭遇,盡管他已經結婚生子,八卦雜志上的桃色绯聞,卻是一刻也不曾停止過,要不是淼淼相信他,只怕他就算說破嘴皮、跳進黃河,也不足表明己身的清白。

  季耘感受到瞿炎一刻的遲疑,不意外地挑起眉,“峻哥,看來瞿先生跟你一樣,對于媒體都有感冒症狀。”

  嚴峻微微苦笑,“所以我從中領悟出一個道理——人怕出名豬怕肥。”

  “我還以為你們兩位都是以出名為樂,所以常常都與一些桃色绯聞脫不了關系。”她加深唇邊的笑,狀似無意的挖苦道。

  “哦……”瞿炎逸出悲苦呻吟聲,“峻,我總算見識到你的耘耘小妹,嘴巴有多么厲害了,罵人都不帶髒字的,果然是唇槍舌劍一族。”

  “瞿先生,你過獎了。”她輕輕颔首,將他的諷刺當贊美收下。“不過,也多虧了你們兩位,我們這些小記者才有新聞可寫。”

  瞿炎責難的睨向嚴峻,道出嚴厲的指控,“峻,你欺騙了我。你不是說你的耘耘小妹,是如何的乖巧柔順嗎?還說她一向膽子小,極需要人呵護。”

  “是這樣沒錯,有問題嗎?”耘耘雖然長大了,但是在某些方面,仍保留了八年前的童稚。

  瞿炎深吸一口氣,第一次發現老友撒起謊來,還當真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地步,他皮笑肉不笑的勾唇。

  “柔順?我倒是看不出來季小姐身上有這個特點,至于乖不乖巧……這個我就不予置評,膽子小需要有人好好呵護……”

  他睇了眼雖然纖細,但是炯然雙眸透出的晶亮,卻是教人不容忽視,“峻,我只能說……你想太多了,也誤解太多了。”

  “看來瞿先生對我,是相當不以為然喔!”

  “怎么會呢?我只是無法贊同峻的說法罷了。不過,既然你是峻極為愛護的小妹妹,那么今天這場好戲,你一定不能錯過。”

  一再聽見他喚她為小妹妹,季耘怏怏不樂的噘起嘴,“瞿先生,我脫離小妹妹的行列已經很久了,要嘛就請稱呼我季小姐!要嘛就叫我季耘,別叫我小妹妹。”

  她跟嚴峻也不過差個四歲,就被列為小妹妹等級。看來是過去她的表現及膽小,讓嚴峻不得不這么認為,不過現在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只會哭哭啼啼喊救命的小鬼了。

  “這陣子常聽峻提起你這個小妹妹,我都忘記你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妹妹了。”隱去唇邊的別有含義,瞿炎上前親熱的拉起她的手,罔顧嚴峻的搭肩,“既然如此,季耘,今天的好戲就要上場了,你千萬不可以錯過。”

  “好戲?”季耘盯看著他取嚴峻而代之搭上肩的手臂,有些不太習慣他的觸碰,“今天有什么好戲可看嗎?”

  “當然有啦!”瞿炎賊兮兮的彎唇,低頭附在她耳邊輕道:“今天可是堂叔跟我媽,特地為峻所舉辦的相親聚會喔!”

  “相親?”她尚來不及向瞿炎問個清楚,只感覺到瞿炎的臉在眼前一晃,接著出現在眼前的,是她所熟悉的臉孔。

  “炎!你別亂碰耘耘。”

  一見到瞿炎親熱的搭上季耘的肩,他就刺眼不已,再見他低頭與耘耘說悄悄話,他就忍受不住的上前分開他們。

  瞿炎被他推得莫名其妙的,直到他不經意的瞥眼一探,從嚴峻對季耘嚴密的保護中,瞧出了一些端倪。

  “峻,怎么說我也是你的好兄弟,你居然這么無情的對待我?!等一下要是發生什么的話,你可不要怪做兄弟的我無情喔!”

  嚴峻瞪了他一眼,眼底凶光乍現,“我只知道你再不閃人,等會兒將會發生慘絕人寰之事。”

  瞿炎不以為意的輕哼一聲,“好吧,反正是你無情在先,接下來可別叫我救你。”

  “為什么你們都站在這里說話?”

  莫淼淼偕同柳瑩黛款款走來,好奇丈夫與嚴峻為何一直站在大門口談話,遲遲不進門來?

  “淼淼。”一見到妻子,瞿炎忙不迭地迎上前,告起狀來,“你知道嗎?你的丈夫我被峻那個小子給欺侮了。”

  “炎,乖乖。”莫淼淼像哄著她四個月大的兒子般,撫摸他的發,“峻是你的好兄弟,你就不要跟他計較了,何況今天是嚴峻的大日子喔!你千萬別從中搗亂,知道嗎?”

  見妻子像哄兒子般安撫他,他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淼淼,你真把我當成那個不聽話的胖小子教訓啦?”

  “誰教你越來越孩子氣,以前的英俊帥氣跟邪魅感,全不見了。”莫淼淼嬌笑一聲,“走吧!我們得去領回我們的兒子了,否則堂叔真會舍不得把孩子還給我們了。”

  瞿炎凝望著妻子,生完孩子的她,多了份圓潤及光輝母性,那種溫柔的暖意,讓他體會到何謂幸福。有妻有子……這是他此生的圓滿。

  勾住妻子的肩,他回頭投給嚴峻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后,與妻子一同踏進門。

  柳瑩黛看見兒子與兒媳婦仍這般恩愛,安慰的漾開笑臉,也憶起了她此趟的任務,“阿峻,今天你是主角,怎么可以說跑就跑呢?”

  “黛姨,我沒有要落跑的意思。”不過,也沒有想要乖乖接受相親的意念。

  相親?!年事已高的父親,為了要抱孫,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你能明白你父親的想法,是最好的……”柳瑩黛歎了口氣,“其實我也不是很贊同用這種方式來逼你就范,但是誰教你年近三十,卻連一個對象也沒有呢?你父親說不擔心是假的……”

  他的回答如潮水般湧上了季耘心頭,一陣陣無法形容的喜悅,在心扉間擴散。

  柳瑩黛美眸一瞟,瞧見了季耘的存在,雙瞳露出點點驚喜,“阿峻,這位小姐該不會是你的女朋友吧?”

  “不是,她是以前的鄰家小妹季耘,我以為今天是我們家的家庭聚會,所以才邀請她來,順便讓爸看看他口中的小妹妹,已經長大了。”

  聽著他簡單明快的說明,適才湧進心頭的歡愉心情,在瞬間,遭到一盆冷水所澆熄,他那一句“不是”答得又快又急,讓季耘感到莫名的落寞失望……

  忽悲忽喜、忽晴忽陰的情緒變化,讓她感到怪異的攢起雙眉,完全不解為什么這些情緒會在與嚴峻重逢、化開情結后產生?

  “不是女朋友啊……”柳瑩黛有說不出的失望,“不過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進來吧!只是千萬不要被今天的氣氛給嚇到喔!”

  “氣氛?”季耘搞不清她話中的意思,但是當她踏進嚴家大門時,立刻感受到所有的視線,朝她身上聚集,而其中包含了一些怨妒的女性眼神。

  當下她明了的望向柳瑩黛。

  相親會……季耘腦中突然閃過瞿炎對她說的悄悄話,目光投射于花園中的大半年輕女性,她的心,在蓦然間多了股揮之不去的沉重悶氣——

  “那個男人在對耘耘做什么?”嚴峻從被包圍的女性群中突圍,帶著無法諒解的語氣,來到瞿炎跟前責問著。

  瞿炎坐在花園一角,涼涼的欣賞著嚴峻被眾家美女包圍的窘困局面,卻突然見到他直挺挺的朝他走來,沒頭沒腦的劈頭就問。

  “峻,你在說什么,為什么我一句都聽不懂?”真是奇怪,他只不過坐在旁邊,欣賞著難得一見的相親茶會,居然還會莫名其妙的惹事上身。

  “你少給我裝傻!”他凶惡的目光往季耘所在的方向暗示著,眼角余光仍盯視著她與某位年輕男子相談甚歡的畫面,“我問你,那個男人是誰?他接近耘耘是不是有所企圖?”

  這下子,瞿炎總算搞懂了他的責問所為何來,原來是為了那個嘴巴不饒人的耘耘妹妹呀!

  “峻,現在跟季耘小妹交談的男人,是淼淼的表哥魏仲華,沒什么問題。”他一臉無謂的聳肩,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

  “誰說沒什么問題的?”他凌厲的視線掃向魏仲華,不知為什么越看他越不順眼,“你給我看清楚,那個姓魏的小子的手在做什么?”

  瞿炎看了一眼,滿不在乎地嗤道:“也沒什么啊,他只是搭上了季耘妹妹的肩……”

  “炎!”嚴峻突地逼進他,惡聲惡氣的警告:“剛才我是怎么請求你的?我要你好好照顧耘耘,你怎么可以讓她跟一個不認識的男人一起聊天喝酒?”

  “為什么不可以?”他抬眼觑他,難道嚴峻沒發現,自己現在是何模樣嗎?

  他現在咄咄逼人的聲勢,看起來俨然就像是……一個吃醋的丈夫,不過從他憤然的態度,以及布滿寒霜的雙瞳中,他肯定不知道!

  “當然不可以!因為魏仲華配不上耘耘,如果是耘耘,她需要的是……”

  “一個可以呵護她、保護她的男人。”瞿炎好笑地盯看著他。“峻,你好像忘記了一件事,今天可是你的相親會喔!為了不讓你感到尴尬,我媽跟堂叔還特地邀請了幾個年輕男人,你今天既然沒空陪季耘,那也沒資格去限制季耘交友的自由啊!更何況以季耘的好條件,有眼睛的男人都會發覺到她的好。”

  “我不准!”不加思索地,嚴峻握拳低斥。

  “你不准?”這可有趣了,“你是憑哪一點不准季耘交異性朋友的?如果你是擔心季耘妹妹交到壞男人這你大可放心,今天到場的男士可是經過挑選的。”

  “我管這些男人,是不是經過特別挑選的!”眯起眼,緊皺的眉宇流竄著無法解釋的愠火,“總之,我就是不准!”

  不與瞿炎多加廢話,他緊盯著魏仲華的一舉一動,當他睇見他的手緩緩移向季耘的纖腰時,一把無名之火在胸口間猛地狂燒起。

  “喂,峻,你想干什么?”他那雙迸射出駭人的眼神,讓瞿炎心漏跳了一拍,“我告訴你,你千萬不要做……”

  傻事兩個字未出口,他就見到好友夾帶著騰騰殺氣,快步朝季耘的方向邁進,然后就在魏仲華的手滑向季耘腰際時,一把扳開他與季耘貼近的距離,接著毫不客氣的賞了魏仲華一記重拳。

  “砰”的一聲,魏仲華毫無預警的承接下這記拳頭,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倒向一旁的長桌,長桌上的物品,因受到突如其來的撞擊而掉落一地。

  “天啊——”瞿炎哀叫一聲,無法相信行事一向冷靜的嚴峻,竟然會做出這么沖動之事。

  “這下子整個相親茶會豈不是毀了?”

  他的不詳預感立即成真,沒一會兒工夫,喧囂討論聲在花園中揚起,整個場面霎時陷入一片混亂。

  而嚴峻完全不理會自己成為眾人口中的議論人物,一把抓起一臉茫然的季耘,匆匆穿越花園,離開了嚴家。

  緊盯著好友的一舉一動,瞿炎的頭不禁隱隱作疼起來。

  “峻,你又晃點我一次,什么疼愛的妹妹……你真該瞧瞧你出手打人的凶狠模樣,那種霸道、獨占欲……是對妹妹該有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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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9 00:03:0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你揍了他?!”季耘不敢置信地逸出控訴。

  “因為他對你不規矩!”嚴峻毫無一絲愧意,拉著她走向停車場,“我送你回家去。”

  季耘一把甩開他的手,為他的舉動感到可笑不已。

  “峻哥,魏先生是哪里對我不規矩了?”她雙手環胸,沉聲質問道。

  “他的手對你不規矩!”一想起適才所見的場景,心頭上的那把火還未完全熄滅,“而且你還讓他對你上下其手!”

  又是一個莫須有的指控,季耘有些惱怒的翻白眼,“我沒有!”

  “如果你沒有的話,為什么讓他攬住你的肩?”他眯起眼,眼底凝聚起一團阒黑風暴。

  “那是因為……”

  “你就是這樣!”沒有聽完她的解釋,他強硬的截斷,“一點保護自己的能力也沒有,你應該比我清楚,現在的社會有多么亂,人不能光看表面就輕易的相信他,你應該更謹慎小心一點!”

  季耘被他劈頭扔來的責難話語,給罵得腦子一片轟然,一把無名之火頓時在胸臆間燃起——

  “峻哥,魏先生是淼淼的表哥,人才剛從國外回來,所以難免有一些洋派的作風跟舉止,他不是在對我上下其手,他只是想對我表示他的友善罷了!”

  什么她一點保護自己的能力也沒有?!

  她不是沒有,只是在對魏仲華發標之前,理智凌駕了沖動,也才讓她了解魏仲華的言行舉止並非是輕浮,而是他紳士的善意表現。

  “從國外回來,就可以讓他對你上下其手嗎?”他嚴厲地逼問。

  他的步步壓迫及指責,讓季耘覺得他簡直是不可理喻,她冷著聲反駁:“峻哥,魏先生沒有對我上下其手!”

  “我看見他在對你不規矩……”他沉吟一下,話鋒丕轉,“或許,你也樂在其中是吧?”

  “你少侮辱人!”火氣從心頭沖上腦門,對他的指控及隱忍也被逼到了界線,“你憑什么這樣侮辱我跟魏先生?而且你還揮拳揍了他!”

  他憑什么這樣說她、憑什么用這種言辭傷害她?

  他以為他是誰?他的保護者嗎?不用!她季耘可不是當年只會把自己埋在棉被里,向他哭喊求救的小女孩,她不再是了!

  他不會知道,當見到他被一群身材姣好、臉蛋妍麗的美女們給包圍時,她的心無端地狠狠扯痛著;當她看見他對那些女人笑、輕聲細語的談天時,她的情緒完全受到了他的左右,這些痛、這些反常的窒息情緒,他不會知道……他不會……

  “那是他活該!”對于魏仲華,他的拳頭可是半點也不留情,“誰教他敢對你不規矩!”

  “你要我說多少次?!他並沒有對我不規……”最后的字沒有說完,季耘訝然的瞠大雙眼,只因為在嚴峻那雙跳躍火氣的黑眸中,她捕捉到一絲絲……

  妒意?!

  她眨了眨眼,以為那只是她一時的錯覺,然而當她再睜開眼時,她依然見到掩于嚴峻眼中的團團火氣,以及那一縷縷難以捉摸的妒火……

  “怎么不繼續說下去了?”他挑眉,等待著。

  他倒要聽聽,她要維護那個姓魏的到什么地步,竟然枉顧他對她的關心、擔憂!

  她細細審視著他的面容,他的臉上交錯著憤然與不安,炯亮雙瞳充斥著揮之不去的點點火焰,他抿緊的唇、緊皺的雙眉,在在都說明了他的焦灼、關心以及在乎……

  從他的眸子里,她瞧見了自己的臉龐,刹那間,她仿佛意會到自己適才的酸澀心情,及種種陰晴不定的情緒,那些奇異的反應都是為了……

  希望嚴峻的眼中有她的倒影、他的心有她的存在。

  突如其來的認知轉換成濤濤熱浪,侵襲了她的心,一波波教她難以抵擋的興奮喜悅淹沒了她,沖刷掉所有的惱怒火氣,也令她明白了自己的心。

  為什么在重逢時,她氣惱他眼中的陌生?

  為什么感覺到依舊的關愛時,暗自竊喜?

  為什么瞧見他與別的女人歡笑時,心中一陣陣不舒暢?

  為什么種種的反常情緒,因他而起、隨他而滅,所有的為什么,都在他眼中得到解答,也解開了她心中的迷惑。

  “峻哥,你是在吃醋嗎?”她的眼染上笑,揚起輕快的唇瓣細問。

  “我吃醋?”他一時傻眼,“怎么可……”

  在他吃驚的想要反駁時,季耘雙手搭住他的肩膀兩側、踮起了腳尖,在他唇上印上了一個輕啄細吻。

  “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她的兩頰如著火般的燒紅,垂下的眼睫藏起了少女的羞澀。

  “我已經不是八年前的耘耘了,我已經長大了,我是個二十四歲的女人,不是十六歲的少女了……”

  嚴峻腦中因她突來的輕啄而驟起紛亂,他的鼻息間,可以清楚嗅聞到自她身上傳來的淡雅香氣,唇上依稀還殘留了她的柔軟香馥……

  見他一副受到驚嚇的茫然模樣,她受到一點點打擊,心有一些些受傷,趕緊解釋:“峻哥,你別太在意,那只是感謝之吻,沒有其他的意思。”

  “感謝?”他看向她嫣紅的雙頰,交纏的十指漏洩出她的惶惶不安。

  她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會這般主動出擊,當唇貼上他的那一刻,她才發現,自己做了多么大膽的事。

  “對,那只是感謝之吻,不具任何意義……”她的眼溜過一絲落寞,並沒有后悔,因為一時湧上的情感熱潮而親了他,她一點兒都不后悔。

  只是當她看見他臉上的迷惑及吃驚時,她忍不住出言解說,藉以安撫他的訝然。

  嚴峻只是盯著她的臉瞧,他看見了她的眼瞳,有著一閃而逝的失望,浮動于頰邊的紅彩,讓她顯得更加動人,她的舉態、神情,都染上了淡淡的嬌艷柔媚。

  她不再是當年那個清湯掛面的青澀少女,她已經是個女人,一個足以動搖男人心志的美麗女人——

  這一層認知霎時讓他的心頭,湧進了一波波熱潮,存于心底的情感漸漸發熱膨脹,發酵成一團團壓迫于心上的濃郁情感,讓他感到呼吸困難的開口:“原來只是感謝之吻……”

  不知為什么,這個感謝之吻,讓他的心扉間旋進了他無法理解的陣陣酸澀,緊接著浮上腦海間的疑問,重重的震懾了他。

  耘耘是個女人,不是妹妹……耘耘只是個妹妹……妹妹……不是妹妹……

  紛擾的思緒攪亂了他平靜的心,他無法再保持沉穩,只因為他的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動搖。

  “峻哥,你怎么了?”他的臉色忽陰忽沉,教她看了心也跟著上上下下、無法踏實。

  “沒事。”他的手攬上她的肩胛,“我先送你回去。”

  “好。”她乖巧點頭。

  雖然察覺到他怪異的神情,可在這種發現自個兒心意的情況下,她壓根兒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或者是做些什么,只能柔順的任他擁著,感受著受他呵護的小小甜蜜。

  走向嚴家停車場的兩人,沒有發現到,從剛才兩人的爭執,到現在的甜蜜擁肩,都一一記錄在某位八卦記者的相機之中。

  他撫著相機露出得意笑容,“嘿嘿嘿……看來我可是逮到了一個大獨家,這下子必能提升雜志的銷售量,老編一定會高興的發獎金給我,呵呵呵——真是太好了!”

  “哼!”隨著手中雜志每翻閱一頁,女子憤然的冒出不屑哼聲。

  最后她憤恨不平的將手上的八卦雜志給扔到地面上去,嬌叱一聲:“混賬!”

  叩叩!李野敲了下門后,自動推開門扉,“小荷,媽叫你下樓吃飯了。”

      “哼!”李荷小姐脾氣一起,隨手抓起床上的抱枕,往李野的方向砸去,“我不想吃飯,我沒胃口!”

       李野才剛推開門,就遭到抱枕的偷襲,他好脾氣的抓下貼在臉上的抱枕,不意外三天兩頭就耍小姐脾氣的妹妹又在無理取鬧了。

  “小荷,今天有你喜歡吃的珍珠蒸餃,還有糖醋排骨,這些都是媽費心幫你張羅的,你好歹也去吃一點!”和顏悅色的走近妹妹,李野擺低姿態的哄勸。

  “我不要!”李荷氣悶的噘起嘴,“我心情不好,吃不下飯。”

  “心情不好?”李野把抱枕放回床,高大的身子在床沿坐下,抬眼看向氣惱的妹妹,“又是誰惹你李大小姐心情不好了?你告訴大哥,大哥幫你出氣。”

  “真的嗎?”一聽到李野願意幫她出氣,她的臉立即堆滿了笑,“這可是你說的,你一定要幫我出氣喔!”

  “嗯,我說到做到。”李野舉起雙手,表示自己的誠意。

  從小,妹妹就體弱多病,再加上患有先天性心髒病,所以家人們都順著她,把她捧在手掌心疼愛著、寵溺著,就怕哪一天她因為一時情緒激動發病,撒手人間。

  因為如此,所以李家從上到下、從爸媽到傭人,哪個人不把小荷當成菩薩一樣供著、哄著,就怕她大小姐一個不高興,拿自個兒的小命開玩笑。

  “好!”得到大哥的應許,李荷這才展開笑顏,拿起被丟棄于地面上的雜志,“大哥你看,就是這篇報道讓我心情不好,連飯也吃不下。”

  李野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雜志上的封面人物是以嚴峻為主,而他的身旁還多了一個清麗的女子,標題刊著聳動的文句——

  真命天女出現?!嚴峻的情欲世界……

      “大哥,你一定要幫我討公道回來。”李荷不悅的發出嬌嗔,“你看看,這個女人以為她是誰,她配得上峻哥嗎?”

  李野無奈地看著神情認真的妹妹,不禁感到頭疼不已,“小荷,這只是八卦雜志,這些消息說不定只是空穴來風……”

  “我才不管,我只知道,峻哥是我的,別的女人休想染指他!”

  打從她十四歲見到嚴峻那一刻起,她就瘋狂的迷戀上他,他對女人的冷漠無情,更讓她覺得,他是個有品格的男人,惟有高貴的她才配得上他。

  “小荷,你別胡鬧了。”他明白妹妹對嚴峻的迷戀跟執著,但是……

  “嚴峻他已經鄭重拒絕你了,難道你忘了嗎?”

  “我沒忘!”那是她第一次對男人表白,也是第一次遭到男人狠心的拒絕,可是那並不代表她就會死心,相反的,激起了她對嚴峻勢在必得的心態。

  “但是我知道,那只是他一時的迷惘,那是因為他不曾了解過我的美、我的好。最后他將會知道,只有我才配得上他。”

  “小荷,難道你就不能死了這條心嗎?”

  他也曾經私心的希望,嚴峻可以跟小荷在一起,但是當他明白嚴峻的眼中沒有妹妹時,他就知道感情是不該勉強的,只是小荷似乎不這么想。

  “大哥,是你說要幫我的,怎么現在卻反過來勸我?我不管、不管!我就是愛峻哥,我就是要他,我不要讓他被其他的女人給搶走啦!”

      她使出哭鬧的手段,只希望大哥可以助她一臂之力,教訓那個不要臉、膽敢勾引嚴峻的小記者。

  李野臉色凝重的看著雜志上斗大的封面跟標題,緩緩的搖了下頭,“小荷,大哥不能答應你。”

  過去曾有太多相似的例子,每當嚴峻身邊出現一個女人,小荷就會用盡各種方法,來逼退那個女人,甚至是不惜動用他的關系勢力來達到目的。

  “你……”李荷小嘴一噘,委屈至極地指控,“大哥,你明明說要幫我的,你言而無信!”

  “小荷,大哥什么都可以答應你,甚至是不惜一切來讓你高興,可是……大哥不能任由你傷害無辜的人。”李野暗暗歎一聲,“別胡思亂想,趕快下樓吃飯,我在樓下等你下來。”

  冷眼看著大哥起身走出房,李荷不甘心的咬咬下唇,“大哥,你是個黑道大哥,混黑道的哪需要這種菩薩心腸?我不管,我一定要讓那個女人從峻哥身邊消失,就算你不幫我,我還是有辦法!”

  這件事她勢在必得,就算失去大哥這一份助力也無妨,她自有辦法可以解決那個不自量力的小記者!

     第一手雜志社的編輯部內,正凝聚著一股欲來的風暴,其他部門的員工在經過編輯部時,都可以強烈感受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冷顫寒意。

  啪!王大海重重的一拍桌,凶惡的目光直掃呆立于桌側的季耘。

  “說!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季耘瞪大眼,盯看著桌面上鋪開的八卦雜志,眼眉間淨是不解,“總編,我根本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你會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給我看看雜志的標題跟封面,上頭的女人是不是就是你?”

  “是我沒錯……”

  “知道是你就行了!”王大海緊接著咄咄逼問:“現在你給我好好解釋,我要你給我貼身采訪嚴峻,可不是要你變成其他家雜志的封面人物,你不但沒給我交出專訪的采訪稿,反而還成為了其他家雜志的封面……你……你真是要氣死我!”

  “總編,我根本不知道……”

  她慌亂不已,那天壓根兒也沒發現有狗仔隊跟著他們,更不知道她踮起腳尖親吻嚴峻的那個畫面,竟然會……

  天啊……這本雜志可是全省發行,她的清白跟名聲,豈不是毀于一旦了?

  “我管你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跟嚴峻之間是不是真如雜志上所說,有著不清不白的關系……”王大海沒好氣的睨她一眼,“我在意的是,你這個記者是不是當假的,居然讓其他家雜志社搶了獨家!你說說看,要如何跟我交代?不是……是要如何跟上頭交代?”

  “我……我不知道……”她受到太大的震驚,根本無心去思考一切。

  “哼!”王大海從鼻中冒出重重一聲。

  “真是笑話一樁,我們家的記者,竟然成為其他雜志社的封面人物,還成為人家的頭條……唉!真是的,其他的我也不想太苛責你,可是你給我記住一點,趕快把嚴峻的獨家專訪交出來,我們千萬不可以讓其他雜志社專美于前,知道嗎?”

  “知……知道。”她木然的答應。

  “知道還不趕快去給我訪問嚴峻,把第一手的獨家消息給我搶到手!”王大海大嗓門全開,朝著季耘低吼。

  “好,我立刻去。”季耘立即轉身,奔出王大海的辦公室。

  “耘姐,總編沒太苛責你吧?”見季耘如行屍走肉般從總編辦公室出來,小萱立即上前表達她的關心。

  “沒事。”遠離了總編那團低氣壓風暴,季耘暫時可以舒暢口氣,“不過,現在總編不打算給我時間,好好寫嚴峻的專訪,他要我趕快趕出來……”

  秀眉一擰,困擾情緒讓她煩躁的以雙手覆住臉孔,低喊著:“天啊!怎么會發生這種事呢?怎么會這樣……”

  “耘姐,你沒事吧?要不要喝杯茶,還是咖啡。”

  “不用了。”她深深一個呼吸,重新振作精神,勇敢面對立在前方的殘酷現實,“我沒事,只是嚇了一跳。”

  “喔。”小萱應了一聲,垂下的眼掩不住好奇,“那個耘姐……雖然現在時機不太對,但是……你真的跟嚴峻是情人關系嗎?”

  季耘利眼掃向她,“小萱,你相信嗎?”

  “嗯……”小萱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是覺得……嚴先生對你很好,要不然他也不會破例接受你的訪問,每一次會談中,我都可以看出來他對你……嗯……比一般人來得關心……所以……”

  “不要說了。”她板起了臉。“今天跟嚴峻的訪談,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不用去了。”

  “耘姐,你生氣啦?”小萱一臉焦灼,“耘姐,我不是故意的啦,只是現在這個話題被炒得很熱,大家都想知道,你跟嚴先生到底有沒有……”

  “沒有!”她鄭重的否認,瞄了眼豎直耳朵想一聽八卦的同事們,“如果我真的是嚴峻的情人,我又何必苦哈哈的每天跑新聞、搶獨家?我讓他包養豈不是更好?”

  當震驚情緒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波波無法釋懷的氣憤。

  情人關系?僅僅一個如蜻蜓點水的親吻,就被渲染成她是峻哥的情人?!真是好笑,到今天她總算是見識到,這些八卦雜志制造新聞的能力。

  如果是,如果真的是就好了,但是……明明就不是,在峻哥心目中,她只是一個小妹妹——八年前那個不舍得他離開、極度依賴他的小妹妹,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是!

  “耘姐,你不要生氣……”

  把火氣朝著辦公室內宣洩一番后,季耘快速地整裝准備離去。

  “小萱,今天的訪談,我一個人去就夠了,你要是跟著一起來的話,難保不會被狗仔隊跟蹤,然后又會出現另一樁聳動的標題,例如:嚴峻的第二位情人出現!”

  “耘姐……”小萱惶恐不安的絞弄十指,從她緊繃的面容及渾身藏不住的火氣可以探知,耘姐真的是氣炸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沒怪你。”她在小萱肩上輕輕一拍,“總之我會很快完成這篇訪談,擺脫這些無聊的八卦新聞。”

  不讓小萱有開口的機會,她長發一甩,帥氣的邁開步伐,無懼地面對沿路上同仁們投來的好奇視線。

  她忍住脫口大罵的沖動,捺著性子走出雜志社,不意然地見到幾家八卦媒體守候在雜志社門口,一見到她出來,便蜂擁而上。

  “季小姐,你真的是嚴峻的情人嗎?”

  “季小姐,你跟嚴峻秘密交往多久了?”

  “季小姐,你對這次你跟嚴峻關系曝光的想法……”

  我哩咧——圈圈叉叉點點點!

  季耘忍住爆出粗話的沖動,惡狠狠地瞪了這些媒體一眼,沉著聲反擊。

  “你們都沒事可干了嗎?你們的問題我是不會回答的,隨你們去炒、去寫,寫到天地變色、天翻地覆,都隨便你們!”

  她氣沖沖的從團團包圍中殺出重圍,總算體會到嚴峻為何會對媒體敬而遠之,也終于明白嚴峻在媒體間受歡迎的程度及影響力……只不過現在她只想罵一堆髒話來消火。

  “計程車!”為了不讓那些媒體追上她,她趕緊揚手招了一輛計程車,飛快的跳上車去。

  “司機先生,請載我到‘環宇貿易’大樓。”當計程車逐漸遠離那些媒體,她才松了口氣。

  “好,沒問題。”計程車司機調整了下后視鏡,瞧見了一副怒氣沖沖的季耘后,莫測高深的扯開兩頰肌肉,“只不過在去‘環宇貿易’大樓之前,我們會先好好款待你。”

  “什么?”季耘聽見了司機的喃喃自語,一抹不祥之感在心扉間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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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9 00:0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陰暗潮濕的氣味朝她襲來,季耘不安的縮緊身子,努力想要睜大眼睛,將傳入耳的腳步聲主人給瞧個明白,無奈她的眼上蒙了一塊黑布,教她什么也看不見。

  “是誰?”她緊張的想要退后,這才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椅子中,雙手背負于身后被牢牢綁住,雙腳則與椅腳綁在一起,令她無法動彈一分。

  “為什么要綁架我?我先聲明,我可沒有錢!”她對空喊話,腦中的記憶混亂。

  她是怎么落到這個境地的?她奮力的回想著被綁前的那一刻,然后……跳上計程車的片段浮現腦海,然后……然后是什么呢?

  對了,是計程車司機,她還記得他對著后照鏡,露出一絲詭笑,還說出了一串令她暗暗發毛的話,接著呢?

  接著她被載離了與“環宇貿易”大樓完全相反的方向,她大聲責問司機,結果計程車突然狠狠地煞車停住,她因為受到慣性作用,整個人往前傾倒,額頭撞上了前座座椅,然后是——

  車門被人打開,她看見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臉孔,來不及反應時,他向她揮了一掌,自此她便失去了意識,直到剛才……

  “誰要你的錢!”一個嬌氣的女聲揚起。

  是女人?季耘有些怔忡,無法反應過來。

  她朝季耘走近,纖指勾起她的臉,將她臉上的每一分表情看在眼里。

  “姿色不過爾爾,憑你也想要勾引峻哥,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

  “你說什么?我勾引……”話還沒有說完,她的右頰立即感覺到一陣麻辣。

  熱辣感自頰邊蔓延至臉部神經,季耘這才明白,自己挨了一巴掌,然后聽見了一個男人的警告聲。

  “小姐,我們幫你把事都辦好了,你想怎么樣都行,不過……最好別鬧出人命,否則我們對大哥不好交代。”

  “知道了。”李荷煩躁的揮揮手,“我不會讓你們難做人的,鞭子呢?給我鞭子,我要好好教訓這種恬不知恥的女人,我要讓她好好明白自己的分量,別想跟我搶男人!”

  鞭子?

  季耘的額上開始冒出點點冷汗,一抹恐慌感攫住了她的心,讓她想大呼救命。

  可是她沒有,她極力穩住一顆慌措的心,告訴自己,別被這種無法掌控的情況給嚇到,她不再是八年前需要峻哥保護的小女孩,她是個懂得照顧及保護自己的堅強女人了。

  “這位小姐,我想,我們之間應該是有點誤會……”

  “啪”的一聲,李荷不讓她有機會反駁,用力地賞了她第二個巴掌。

  “絕對不是誤會,你跟峻哥親熱的照片,就這么大剌剌的登在雜志上。誤會?這個誤會未免也太大了吧!”一想起她與嚴峻親吻的那張特寫照片,她就無法阻止怒火沖上腦門,奪去她的克制力。

  “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你,我要讓你知道,峻哥不是你高攀得起的男人!除了我之外,誰也配不上他!”

  從部下手中接過鞭子,李荷美麗的臉龐浮現一抹陰狠。

  峻哥?

  從女人親昵的叫喚聲中,季耘尋得了蛛絲馬跡,也明白了這個謎樣的女人,為何會差人綁架她,甚至是……動手教訓她,原來一切都是為了峻哥。

  咻咻咻!李荷甩動著手中的皮鞭,唇邊惡意的笑逐漸擴大。

  “姓季的,過了今天,你將會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想搶走我的峻哥,門兒都沒有!”她咬牙切齒,高舉起皮鞭,毫不客氣的揮下。

  “啊——”哀叫聲不受控制地從季耘口中逸出,身上灼燙的部位說明了她所遭受到的酷刑。

  “別以為會有人來救你,你死心吧!”高舉起皮鞭,又是狠狠地揮下。

  聽著季耘發出的尖叫聲,李荷殘酷的繼續一鞭又一鞭的揮打,直到她消了心頭火氣,看見季耘眼角滑落了眼淚,她才心滿意足的掀起唇,“這下我看你還敢不敢搶我的男人!”

  承受著她無情的鞭打,季耘感覺到火辣的灼熱感在全身上下迅速流竄,在強大痛楚的逼迫下,眼眶逸出了兩行清淚。

  她咬緊著下唇,不讓懦弱的叫喊脫口而出,內心則不斷地呼喊著——

  救我……峻哥,救救我……

  李荷不斷地揚起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上季耘身上,她所揮打的每一鞭,都是為了發洩她的怒氣及滿腹的嫉妒。

  直到她胸臆間的怨氣完全消除,她才無力的扔掉手中的鞭子,隨口吩咐身后的兩個喽 ,“這個女人交給你們,隨便你們處置!”

  話一說完,她帶著凌人的氣勢離開。

  男人看著被鞭打得體無完膚的季耘,輕輕的歎一口氣,“小姐每次出手都這么狠,希望不會延誤到她就醫的時間。”

  他一把將昏迷過去的季耘,給扛上肩頭,口中喃念不休:“小姐,你可別怪我,出手傷你的人可不是我,我現在就做做好事,送你去醫院了——”

  辦公室內,嚴峻突地頓住了話語,心神一凝、胸口一窒,讓他產生了極不愉快的情緒。

  “嚴先生,你怎么了——”見到他的遲疑,杜鵑虹連忙關心的問道。

  “我沒事。”壓下那莫名的不悅感,嚴峻輕扯唇角,“我們剛剛談到哪了?”

  “我們談到有關于新年度的合約。”

  杜鵑虹淺淺一笑,柔美的臉龐霎時多了抹成熟女人的韻味,一雙美眸則直瞅著嚴峻,輕聲細語的答道。

  “喔。”合上了舊年度的合作計劃,嚴峻擺出了生意人的臉孔,“那么不知道貴公司對我們‘環宇’的評估如何?如果可以的話,我們當然希望可以繼續和貴公司合作。”

  “嚴先生。”槓鵑虹嬌笑一聲,蓦然起身,走到他身旁的座位坐下,纖手搭上他厚實的肩胛,“我們公司當然和‘環宇’合作愉快,所以才會派我出馬,和嚴先生再好好討論一下新年度的合作計劃。”

  “杜小姐,你可以將貴公司的要求跟條件說出來讓我參考一下。”他的微笑迅速隱沒眼底,倏地起身將整張沙發椅留給她。

  杜鵑虹正想探手攬抱住他,不料卻在下一刻撲了個空。

  她抬眼看向渾身散發出肅然氣勢的嚴峻,不由得暗暗歎息一聲——嚴峻這個男人,當真如傳聞般的不好搞定啊!

  傳說,他對沒興趣的女人,是不會多看一眼,別看他平時一派的彬彬有禮,若是遇上意欲沾惹他的女人,他的冷漠無情立時展現,教人根本無從展露手段迷惑他。

  可是……望著嚴峻那張極富魅力的臉龐,她的眼中沁入了醉人迷彩。

  或許嚴峻不是個美男子,但是他身上卻有一股耐人尋味的悠然氣質,教人忍不住想更進一步接近他、了解他、探訪他。

  只要他不要這樣不解風情的話,她有絕對的把握,可以馴服這頭難以接近的猛獅。

  “嚴先生,你的眼中就只有合作計劃跟工作嗎?”她款款起身,朝他走近,“難道在我們之間,就只有公事可談嗎?”

  “不然還有什么?”一抹殘冷的笑爬上嚴峻的眼角。

  “還有……”杜鵑虹的纖手挑逗似的滑上他剛毅的臉龐,嬌紅的唇緩緩逼近他的唇,妖娆的香氣不斷自口間呼出,“很多可以談的,例如……我就好想多了解了解嚴先生你……”

  就在她的唇要貼上他的那一刻,嚴峻突地伸掌,一把將她推開。

  杜鵑虹因為沒有預料他的舉動,踉跄地往后退了幾步,最后腳踝拐了一下,跌坐在地。

  她眨了眨眼,一時間還無法接受自己被嚴峻狠狠拒絕的事實。

  “杜小姐,我看今天你沒有想要談計劃的心思,我想我們改天再談,”不讓她有辯駁的機會,嚴峻飛快地按下通話鍵,“林秘書,幫我送客!”

  “什么?!”當送客兩個字傳入杜鵑虹耳中時,她怒不可遏的站起身,“嚴峻,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

  “我為什么不可以?”他瞧也不瞧她一眼,惟恐適才她靠近他的那一刹那,她身上濃郁的香氣,會再次勾起他的作惡感。

  殘酷的指責言辭自他口中逸出:“如果杜小姐你是想要勾引男人的話,我想,你找錯對象,也找錯地方了,這里是辦公的地方,不是讓你勾引男人的地方。”

  杜鵑虹臉上交錯著一陣青一陣白,但隨即不死心的擠出甜笑,不顧廉恥的撲抱住他,扭曲他話中的意思,“我想,我明白嚴先生你的意思了,你是說這個地點不適當是吧!不過我一點都不在意……”

  “不要碰我!”嚴峻毫不留情的扳開她的雙臂,將她拽倒在沙發,雙瞳浮現寒光、面容布滿霜氣,“杜小姐,我可是給你台階下了,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嚴峻,你……你怎么可以對我這么一個弱女人,以蠻力相待?”外邊的傳言還當真一點也沒錯,他果然是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無情又冷酷的男人。

  她真是瞎了眼才會覺得他好、他有魅力,還妄想馴服他!看來除了他甘心臣服之外,根本沒有人可以馴服得了他。

  “既然你都不要臉了,我何須對你客氣?”嚴峻不看她一眼,口里吐出惡劣言辭。

  林秘書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場面。

  唉——這年頭拋棄自尊送上門的女人,怎么趕也趕不盡呢?明知道總經理就是這種冷漠的調調,這些女人還是像飛蛾撲火般,滅也滅不完。

  她調整了一下心態,冷靜看待眼前的一切,朝杜鵑虹走去。

  “杜小姐,請你離開。”她一把拉起杜鵑虹,克盡職守的執行上司的交代。

  “哼!”杜鵑虹整理下紊亂的衣衫,像只不服輸的孔雀,昂首闊步的離開。

  “喀”的一聲,林秘書將辦公室門扉關上,還給嚴峻原先的一室清靜。

  嚴峻走向辦公室中設立的小休息室,霍地將休息室大門打開,冷眼對上一雙戲谑的黑眸。

  “你看夠了吧?”

  瞿炎隱忍的笑聲,像是得到允許般,猛地爆出,“哈哈哈——真是一出高潮迭起的好戲。”

  “你在休息室中躲多久了?”這個瞿炎看來當真是太閒了,竟也玩起躲貓貓的游戲來。

  “你怎么知道我躲在里面?”他反問。

  “因為你先前跟我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了,而你又不是會失信于人的人,所以……”他意有所指的瞥看了休息室一眼,“我就大膽猜想,你應該早就到了,再依照你懶散的性子推算,你極有可能賴在休息室中。”

  “果然是頭腦冷靜又善分析的峻,我就說嘛,這家公司當初要是沒有你的理性分析,哪有可能茁壯到今天這地步呢?”瞿炎笑嘻嘻的將大帽子扣到他的頭上。

  “少惡心兮兮的褒我,你下班前特地繞到我這兒,有何貴干?”自從他決定把公司丟給他之后,就當真再也不過問公司的運作管理。

  “原本我是想找你一起回家吃晚飯的,不過……”賊笑染上瞿炎俊美的面容,“你卻讓我看了場好戲,好兄弟,你為什么都對女人沒興趣呢?難不成你是個Gay?”

  嚴峻瞪他一眼,“你認為是就是了。”

  “可是我隨后想一想,又覺得不對,如果你真的是Gay,那又何必去找歡場女人,宣洩生理需求呢?”

  嚴峻向來不動如山的臉色有了變化,“炎,你連我這種私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該不會是找了私家偵探調查我吧?”

  “峻,我跟你可是好兄弟,你都對我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我怎么可以讓你專美于前?”瞿炎話尾一轉,“不過說真格的,你剛才的表現,真讓我不知道該要為你叫好,還是要為你擔心?”

  “為什么要為我擔心?”他擰緊眉,自從他從瞿炎手中接下“環宇”的管理實權,諸如此類的騷擾就從未間斷過。

  “因為你對每個送上門的女人,都是這副德行。”瞿炎仔細的審視他,“峻,你到底想要什么樣的女人?你知不知道堂叔想抱孫子想瘋了!”

  “爸有你的孩子抱就行了。”他皺緊了雙眉,近來老父的頻頻關切,在無形間形成了一股壓力。“話不是這么說,雖然堂叔待我如親子,但是他還是私心的希望,可以抱抱自己的孫子,你也該體諒一下他老人家的用心吧!何況你上次還搞砸了他專程幫你辦的相親茶會,他可是連怪也沒怪過你喔!”瞿炎緩緩勸說,企圖加重他的罪惡感。“說到你搞砸的相親茶會,我就想到你又上了八卦雜志頭條的事。”

  “什么?”一直反應冷淡的嚴峻,突然有了激烈反應,“八卦雜志這一次又刊登了什么出來?”他真是受夠這些媒體了。

  “呵呵,這一次的東西可精彩了。”他從休息室中拿出他碰巧看見的雜志,翻開了兩人親吻特寫的頁面,遞放在嚴峻眼前,“瞧!你跟耘耘小妹的親熱畫面。”

  乍見那張特寫照片,嚴峻瞠大雙眼,不發一語。

  瞿炎神情暧昧,直瞅著他過度震驚的面容,“這真是一個大驚喜對吧?”

  “可惡!”當嚴峻反應過來時,一記重拳撞擊桌面上的雜志,“我要告倒這家雜志社。”

  “你要用什么名目告他們?毀謗?探人隱私?”他挑眉,看著一向冷靜沉穩的他,眼底凝聚起一團陰森風暴。

  “我……”

  “你為什么這么生氣?”沒有讓他有停頓思考的時間,瞿炎緊接又問。

  “我生氣是因為……這家雜志社不應該把耘耘給牽扯進來!他們不知道這篇報道將會如何傷害到耘耘!”

  “為什么?是因為雜志上的照片是造假的?還是聳動的標題讓你覺得他們誇大了?還是因為……你生氣只是為了季耘?”

  “你究竟想說什么?”連做兩個深呼吸,嚴峻聽出了他話中別有含義。

  瞿炎眯起眼,真應該讓他自己瞧瞧,當他看見雜志報道時臉上的表情,那種震驚、訝異又飽含憂慮及不舍的復雜神情。

  “我只是想讓你認清自己的心。”早在相親茶會那一天,他就看出來了,為什么嚴峻怎么都不明白自己的心呢?

  “認清我的心?”他眼中的疑慮加深,“炎,你究竟想跟我說什么?”

  瞿炎無奈的歎了口長氣,“峻,平常看你處事干淨利落,就連拒絕女人的示愛,也是殘酷無情的,為什么你就是沒有發現到,你對季耘的特別對待呢?”

  “特別對待?”嚴峻沒好氣的白他一眼,“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說,我喜歡耘耘、甚至是愛上耘耘了吧?”

  “難道不是?”他急急追問,“從剛才你對杜鵑虹無情的拒絕方式看來,季耘是第一個我見過你會細細呵護的女人,你既是擔心她的安危、又害怕她被別的男人給拐走,你呵護她的方式,就等于是一個……”

  “父親!”他毅然接下他的話尾,“我等于是耘耘的父親,打她搬到我家隔壁起,她就是受我照顧的小妹妹,我會對她緊張憂慮,那是因為……耘耘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妹妹?”瞿炎不屑的嗤了聲,“季耘對你而言,真的只是妹妹這么簡單?”

  “不然還有什么?”他被他的無聊猜測,給扯出不快來。

  “好吧!隨你去吧!”瞿炎氣虛的一拍額。

  “你喜歡自欺欺人,就繼續騙自己下去吧!不過你自己扪心想想,如果季耘只是一個妹妹,你何必因為她上了八卦頭條而緊張不已?又何必因為有男人追求,而激動的去揍了人家一拳?又何必對她多方呵護疼愛?峻,你已經不是青澀的小毛頭了,為什么你就是不肯正視自己的感情?”

  “炎,你不要再說了,耘耘……”他感覺到喉間一緊,接下來的話有些說不出口。

  他緊握拳頭,無法解釋此刻浮現眼前的秀麗臉孔,無法說明他的心因她的笑臉而飛揚歡愉,也無法形容此刻流竄在心頭上的熱潮……

  眼一閉,他強硬的為兩人的關系下了定義:“耘耘她只是個妹妹。”

  瞿炎瞪視著他,有股想要解剖嚴峻四肢百骸的沖動。

  他要看看他的腦子,是不是都裝了大便,看看他的血是不是冷的,還有……他要看看他的心是不是石頭?所以才會對自己的心意跟感覺一無所覺。

  “隨便你吧!你喜歡把她當成妹妹就妹妹吧!只希望你不要在她被別的男人給搶走時,又后悔得痛不欲生,到時候一切都遲了,什么都挽不回了……

  瞿炎的話,消失在突然響起的尖銳電話聲中。

  嚴峻神情漠然,一副公式化的拿起話筒。

  瞿炎看著他無起伏的臉孔,卻明白他隱藏在面容下的思緒起伏甚劇。

  “喂?我是。”嚴峻的神情陡地肅靜冷凝,“你說的是真的?!給我醫院的地址,我馬上到。”

  瞿炎看著他用力掛上話筒,緊張的離開座椅。

  “發生什么事了?”他從沒看過這般失去主張的嚴峻,他一向都是穩健的指揮若定,好像沒什么挫折可以擊敗他,然而現在他卻……

  嚴峻邁開修長的步履,心焦如焚的拋下一句:“耘耘出事了!”

  台北市某家私立基督教聖母醫院內,季耕在診療單上簽下自己的大名,開口交代護理人員:“請把病人送進加護病房,這兩天請你們多加注意一下病人的情況。”

  “好,季醫師。”護士拿著診療單轉身離開。

  季耕正打算轉個方向回辦公室休息,眼角卻瞧見了渾身散發出肅氣騰騰的男人,正朝他所在之處走來。

  他眯起了眼,那張熟悉的面容躍入他的腦海,勾起了他的回憶。

  “嚴峻?”他漾出笑意。

  八年不見,此刻站在他眼前的,不再是當時的青澀反叛男孩,而是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了。

  “耕哥,好久不見了。耘耘呢?”沒有敘舊的好心情,嚴峻劈頭就問。

  季耕感覺到他的緊張感,不由得一笑,“這么多年不見,你還是這么緊張耘耘……”

  “耕哥,我想見耘耘。”沒有心思去解釋過往的一切,此刻懸牽在心上的,只有季耘的安危。

  將他緊張焦灼的情緒看在眼里,季耕腳跟一旋,“跟我來吧!”

  嚴峻二話不說跟上他的腳步,沒有心思去注意跟隨他至醫院的瞿炎。

  他掩不住心焦的看向季耕追問:“耕哥,耘耘怎么會發生這種事?”

  “我也不知道。”提到不久前送來醫院的妹妹,季耕的臉龐蒙上一層陰暗。

  “我只知道有一個男人送她來醫院治療,當我看見耘耘傷成那樣時,我也嚇了一跳。我是在她皮包中找到你的聯絡方法,所以才打電話聯絡你……”

  “耘耘傷成怎么樣了?”這才是他此刻最關心的重點。

  季耕臉色沉了下來,不知道該如何說明,“等你看到耘耘就知道了,我甚至不知道是誰這么狠心對待耘耘……”

  走進電梯,聽了季耕說的話,嚴峻的心不禁在半空中擺蕩著,全身莫名的打起寒顫。

  瞿炎的話,卻在此刻在耳邊揚起回蕩。

  真的只是妹妹而已?你還要繼續——欺欺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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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9 00:04: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當嚴峻看見全身上下纏著紗布,裸露于衣衫外的肌膚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口,更別提兩頰紅腫得讓人驚駭。

  嚴峻簡直無法相信眼前所見的景況,也無法相信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是昨日還對他展露笑顏的季耘。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嚴峻無言的走近,目光從她面無血色的面容,一路往下探索,她身上的傷痕,雖然獲得妥當的包裹,但是卻凸顯出她一身的傷痕累累——

  無法抑制住的絲絲痛楚自心的一角洩了出來,一點一滴的椎心泣血,占去他全盤的注意力,任由一波波心痛波潮,蔓延至四肢百骸。

  “天啊!這是季耘嗎?”看到情況的瞿炎,不禁吃了一驚。

  “耘耘……”嚴峻上前想要將她看個清楚,手肘卻遭到季耕拉扯。

  “噓,耘耘身上全都是皮外傷,雖然有幾處傷口深可見骨,但是已經獲得妥善的處理。”望著睡夢中仍不平靜的妹妹,季耕強持鎮定的繼續說道:“她身上的麻藥還沒退,在你來之前,我讓她服下了輕量的鎮定劑,以免她的情緒會激動起來。”

  想起妹妹被送到醫院來的情況,季耕也不禁搖頭歎氣。

  “耘耘剛被送到醫院時,我差點被她嚇死,從小耘耘就備受寵愛,雖然爸媽跟我常常因為己身的事而忽略了她,但是我們根本沒有人舍得傷害耘耘一根寒毛。”

  “情緒激動……”嚴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沉聲反問:“耕哥,你知道耘耘她為什么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嗎?她有沒有跟你提過什么?”

  季耕搖搖頭,一臉摸不著頭緒的沮喪感,“我只知道耘耘好像嚇壞了,身上可以看到皮膚的地方,都受到狠心的鞭打。我想不到有誰會對耘耘下這么重的毒手,我實在想不出耘耘她會得罪了誰……”

  “鞭打?!”瞿炎與嚴峻不可置信地異口同聲道。

  “你們有線索?!”季耕敏銳的在他們兩人臉上察看,“我們先出去說個明白。”

  在季耕的建議之下,嚴峻與瞿炎退出了病房,把滿室的清靜留給需要靜養的季耘。

  “嚴峻,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線索?”當房門一關,季耕刻不容緩的質問,“如果你知道是誰傷害了耘耘,請你告訴我,我絕不會放過這個傷害耘耘的人!”

  “耕哥,我並不知道是誰傷害了耘耘……”

  “那個女人的嫌疑最大,不是嗎?”沉吟了一會兒,瞿炎提出了質疑,“她可是為了得到你而不擇手段,之前幾個企圖接近你的女人,不都是受到被人莫名其妙鞭打的下場嗎?你想想,犯人除了她之外,還會有誰?”

  “炎,我們沒有證據。”嚴峻臉色灰暗,提出致命的要點。

  “證據?”瞿炎靈機一動,腦中閃過片段,“想找證據就去查呀!”

  “查……”嚴峻撫著下巴,精爍的雙眸閃過一抹犀利,“對了!那兩個送耘耘來醫院治療的男人。”

  瞿炎意會的掀唇一笑,拍了下他的肩胛,“峻,真有你的!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找出線索。”

  嚴峻剛毅的面容上蒙上一層肅殺陰氣,緊握的雙拳洩露出他極力隱藏的怒氣,“不管那個人是誰,讓我查出來,我都要他為傷害耘耘一事付出代價!”

  季耕凝望著他,將他從頭到腳一一打量,“阿峻,你不再是八年前那個莽撞行事的少年了,我相信你處理事情會有一定的分寸,但是我必須告訴你,我不會放過傷害我妹妹的渾蛋!”

  他的視線投注在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人兒,痛徹心扉的陣陣灼刺感,不斷地激發出他的怒氣,及他以為早以拋棄的噬殺念頭。

  “耕哥,我了解你的意思,相信我!我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他咬牙切齒,心中所牽絆的是躺在病床上,受到惡劣傷害的耘耘,此時此刻,他只想將傷害耘耘的那個凶手,給碎屍萬段!

  瞿炎的一雙利眸,瞧出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忡忡憂心,他雙掌搭住他的雙肩,“峻,放心吧!季小姐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他露出一絲苦笑回應。

  初見到耘耘像個失去活力的娃娃躺在病床上時,他才體會到心被擰碎的滋味。

  那種椎心刺骨之痛並不好受,看著耘耘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他的心也隨著每一道傷痕的揭露,而刻畫上一刀又一刀的傷痕。

  盡管只是站在床邊看著她,他還是可以感受到她當時所受到的痛苦——

  “季醫師,急診!”一名護士拿著血袋匆促的來到病房前,神色慌張的告知,“張醫師已經在第一手術室待命,他希望季醫師可以從旁協助。”

  “好。”季耕轉向嚴峻與瞿炎兩人,“你們想留下來照顧耘耘的話,我不反對,不過你們要是知道犯人是誰,最好快點告訴我,我絕對不會放過那個傷害我妹妹的家伙!”

  撂下最后交代后,季耕跟著護士快步走向第一手術室。

  嚴峻輕輕推開病房大門,踩著輕巧的步伐走向躺在床上的季耘,靜靜凝看著沉睡中的季耘。

  “不要……”陷入睡眠中的季耘,不安地逸出呻吟,虛弱的想要掙脫什么似的蠕動著,“不要再打了……痛……好痛……”

  “耘耘!”嚴峻心一驚,屈膝跪在床邊握住她的小手。

  “好痛……”季耘的頭左右擺動,驚惶的聲聲叫喚:“峻哥,救我……救救我……”

  失去光彩活力的季耘教他心痛,然而當他聽見她的呼救聲時,他感覺整顆心都碎了。

  當耘耘遭受到痛苦時,他人在哪里?當她呼喊著他的名時,他人又在何方?

  “耘耘,我在這兒,我在這兒保護你,不會再有人敢傷害你了。”他的吻印在她的手背,另一只大手不斷拂開她落于額際的發絲,為她抹去一顆又一顆冒出的冷汗。

  看到這情形,瞿炎不知該說些什么安慰的話,只能拍了拍了好友的肩胛。

  “現在你打算怎么做?”

  “我跟耕哥一樣,無法原諒傷害耘耘的人。”他眼底掠過一抹殺氣,全身並散出冷寒氣息。

  “好吧,那么如果真是我們猜測的那一個人的話,你要怎么辦?”

  這一回,嚴峻沒有猶豫太久,“我要她嘗嘗與耘耘相同的痛。”

  “真的?你確定你動得了手?”萬一犯人就是他們所猜測的那一位,他可不以為這件事會這么簡單解決。

  “我自有分寸。”他輕哼一聲,“目前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出那一個男人,找出犯人就是‘那個人’的有力證據!不過,現在我必須陪伴在耘耘身邊,所以可以請你幫我調查嗎?就算要動用到我所有的搜查網也沒關系,幫我找出傷害耘耘的凶手,不管他是誰!”

  “沒問題,我一定幫你揪出凶手。我先走了。”他輕言應允。

  臨走前,瞿炎回頭看了眼睡得不安寧的季耘,再看看緊握住她的手不放的好友,一切模糊暧昧的情感,在這溫情的一刻,展露無遺——

  他悄悄地帶上了門,不知道該高興好友終于察覺到自己的情感所在,還是該憂煩起即將到來的一場紛爭,懷著復雜心情,他一步步離開了醫院。

  掛上了電話,“砰”的一聲,一記拳頭重重擊打著桌面,男人凌厲的眼神掃向眼前有些受到驚嚇的年輕女子。

  李荷以手撫拍胸口,才一進門,就被大哥這等凶狠眼神及厲肅氣勢給驚駭到,“大……大哥,你怎么了?怎么一見到我就對我拍桌瞪眼?”

  “小荷,你背著我做了什么好事?”李野冷聲質問。

      “大哥……我沒有。”她咽了口口水,打死不承認。

  “你還說沒有!”李野對她感到極為失望,“你是不是又跑到堂口那兒,調人手供你指使去了?”要不是那兩個手下被人給查出了身份,又接到了這一通告知電話,只怕他現在還被這個任性嬌蠻的小妹,給蒙在鼓里。

  “大哥我……”李荷被他的陰鸷之氣給壓迫得透不過氣來,“我只是借了你的人幫忙辦點事,這樣……這樣也不可以嗎?”她迅速紅了眼,“你不要用你大哥的氣勢逼我就范,我是你妹妹,又不是你的手下!”

  “我不能因為你是我妹妹,就多加縱容!”他就是太寵溺這個體弱多病的妹妹了,所以才會一再地包容她的胡作非為、胡理取鬧。

  “大哥,你不疼我了。”以前他也沒這樣對她發脾氣,為什么這一次什么都還沒說明白,就先對她發一頓脾氣?!

       李野沉重的歎氣,“小荷,我想我就是太疼你了,所以才一再的容許你胡來。我問你,你是不是帶我的人,去動了跟嚴峻鬧绯聞的女記者?”

  李荷頓然不語,眼神下意識地回避他的灼灼探視。

  “誰跟你亂嚼舌根?”她一定要找出那個人,然后狠狠地教訓他,看他以后敢不敢在大哥面前亂告狀。

  李野冷眼掃她,“嚴峻。”

  “峻哥?!”她的小臉上射出欣喜光彩,但又隨即隱褪,“峻哥他跟你說了什么?”

  “他把你做的好事,都告訴我了。”

       “我哪有做什么好事。”她噘嘴,依舊不肯承認。

  “你是不是對那個女記者動用私刑了?”打從以前她就是這樣,只要有女人接近嚴峻,她就會用激烈的方法來逼退她們。

  以前他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嚴峻也寬大為懷的原諒她的任性胡鬧,但是這一次……事情不再像以前一樣,可以輕松解決。

  “哪有啊!”李荷不快的揚起唇,暗暗猜想那位女記者是不是有什么大靠山,所以才會引發大哥的激烈反應。

  “你還不肯承認,你把人家弄得一身是傷,送進醫院去了。”誠如嚴峻所說的,他不能再縱容妹妹任性下去了,“這些都是嚴峻親口告訴我的,你還想騙我?”

  “峻哥告訴你的?”她的心開始亂了,“峻哥怎么會知道這件事?還有那個女記者,峻哥為什么要這么緊張她?她跟峻哥是什么關系?”

       “小荷,你早該對嚴峻死心的,從以前到現在,他眼中就沒有你,你為什么就是不肯認清這個事實?”

  妹妹對嚴峻的一片癡心,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一種病態的執著,他早該知道遲早會出事的,沒有多加制止她,都是他這個做大哥的不是。

  “你亂講!峻哥他對我很好的,他不是不愛我,只是有太多的狐狸精出現,勾去他的注意力,我只要把這些狐狸精給鏟除掉,他就會回頭來找我的,他是愛我的!”

  言辭間,她已默認了對季耘所做的傷害,李野看了眼依舊不肯覺悟的妹妹,不知該如何勸服她。

  “嚴峻是愛你的沒錯,可是他是把你當成一個妹妹愛你,他說對你除了兄妹之情外,他無法愛你,這樣你夠清楚明白了沒?”他真想一把搖醒妹妹。

  “你胡說!峻哥才不會這樣對我,他只能屬于我!”

  “嚴峻不屬于你,從來就不屬于你!”身為兄長的他,決定讓她好好認清事實,“而且你傷了他最在乎、重視的女人,這一次他的怒火可不小,當然也不會像以前說算就算了。”

       “誰?誰是峻哥在乎、重視的女人?”沒有將其他的話聽進耳,她抓住了關鍵之語急急追問。

  “小荷,你還不明白嗎?嚴峻是那種不動情則已,一動起情來,就會失了控的男人,他在乎的女人,就是受到你無理鞭打的女記者,她與嚴峻自小青梅竹馬,嚴峻對她的重視可想而知。”

  “那個女人配不上峻哥!”她就知道不應該輕易饒了那個女記者,她就知道她心懷鬼胎。

  “小荷,你認清事實吧!嚴峻不曾愛過你,也不會愛你。”

  他重重歎了口氣,“這一次的事惹得他很不高興,他把參與綁架女記者的兄弟給抓了起來,然后……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嚴峻放過你,是因為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希望我能夠好好管教你,不要再讓你犯下相同的錯誤。”

  李荷心上一凜,雖然她並不是幫會中的一員,可是她自小粘著大哥,自然也對幫派的幫規耳濡目染。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這是朱雀堂的第一條幫規然而今天峻哥竟用了幫規,來處置那些幫過他的兄弟……

  峻哥他……他是真的生氣了?

  “不管!我不管!”驟起的氣惱淹沒了她的理智,“峻哥是我的,我不准其他女人搶走他!如果他還沒有離開‘朱雀堂’的話,他會愛我的!”

  “小荷你別傻了。”

  “大哥,都是你!”她將責怪箭頭指向李野,“如果當初你肯把峻哥留下,峻哥不會愛上別人!全都是你的錯!”

  “小荷,你講理一點好嗎?”李野忍著氣,忍受她莫須有的指控。

       “不!我不要講理,我為什么要講理?如果當初峻哥不離開‘朱雀堂’,今天他愛的人會是我,而不是那個半途冒出來的女記者,她憑什么可以獲得峻哥的在乎跟重視?她憑哪一點?”她的眼眶迅速泛紅,說什么也不接受嚴峻另有他愛的說法。

  “小荷,你冷靜一點。”見她情緒激動起來,李野忙不迭上前安撫她,“你不要生氣,小心等一下犯病。”

  “不要碰我!”處于不甘與憤怒之下的她,不領受他的關心,“你真的是我大哥嗎?如果你是我大哥,那你就讓峻哥回來朱雀堂,你讓峻哥回來!”

  “小荷,你不懂,當年是嚴峻自己選擇離開朱雀堂的,他既然決定離開,就不會回來的。”

  當年嚴峻是有希望成為朱雀堂的堂主,同時也是幫會大老們看中的優秀人才之一。

  打從嚴峻加入堂會后,他便為堂會立下大大小小的戰功,擴大了他的勢力范圍,成為大老們眼中的紅人。

  但是隨著他在幫會內的聲勢日漸看漲,他也不知不覺地在幫會中樹立了不少敵人,接著是防不勝防的陰謀奸計,甚至是陷害……

  有人成功的誣陷了嚴峻為意圖謀殺幫主的策劃人之一,雖然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但是經過這一次的有意陷害,也讓嚴峻產生了萌退之心。

      于是乎他毅然決然地利用這一次的事件,退出幫會,並在幫會之外,創立了一片屬于自己的天空。

  “我不要懂,我只知道,當初要是峻哥沒有離開堂會,峻哥才不會愛上那個女記者!”

  她不服氣!就是不服氣!那個女記者有哪一點比她強?!她不甘心!

  “小荷,你說這些話就不對了,感情可不是你搶贏就是你的,嚴峻打以前就沒愛過你,你還是對他死心吧!”

  “不要!為什么我必須要對峻哥死心?為什么不是那個女記者對峻哥死心?”李荷淚眼汪汪的撲進他懷中,掄拳捶打著他的胸膛,“大哥,我不甘心,峻哥是我的!他是我一個人的!”

  “不要激動,小心太過激動會犯了病。”面對妹妹的任性要求,他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可以縱容她指使他的手下、利用他闖下的威名在外頭鬧事、無理取鬧,但是,他卻沒有辦法為她尋覓到一段圓滿的感情,只因為他知道,感情一事是勉強不來的。

  “大哥,我不要——”她淒厲的叫喊,“你想想辦法好不好?你讓峻哥回來好不好?你讓峻哥只看我一個人、只愛我一個人好不好?”

       “小荷……”李無奈的長歎一聲,“死心吧!不論你怎么做,嚴峻的心都不會是你的,他不會愛你的,因為他的心中已經有人了,你認清現實吧!”

  “大哥,我愛峻哥那么久了,我死不了心……”她嗚咽的抽泣,一顆心仍牽掛著嚴峻。她無法說死心就死心,無法說放棄就放棄,她做不到!

  “小荷,你可以做到的,相信大哥,你絕對可以做到的。”他暗暗歎息一聲,只希望妹妹可以藉由這一次的事件,讓自己成長,不要再留戀于過往的美好。

  “大哥,我不要……”李荷哽咽的低泣,種種的不甘浮上心頭。

      不甘心……她不甘心哪……她無法放棄啊!

  結束與李野的通話后,嚴峻立即將手機電源關掉塞進褲袋,信步走向位于廊底的病房。

  “啪”的一聲,病房內傳來物品掉落在地的重擊聲。

  “發生什么事了?”一聽見不尋常的物體掉落聲,他趕緊走入病房探問。

  “嚴先生,沒事,只是鏡子掉下來了。”正蹲在地上清理的護士向他簡單說明,並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

  原本坐起身的季耘,一見到他出現,立刻躺下以被單蒙住自己。

  “耘耘,你怎么了?這樣子小心等一下會呼吸不過來喔!”走近病床,他溫柔地凝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輕柔的提醒。

  “你為什么要來?”季耘閉上了眼,想起了剛才在鏡中見到的自己。

  她雙頰紅腫得讓她幾乎想不起自己原來的模樣,身上更是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鞭痕,慘不忍睹。她好丑!好像怪物!她丑得根本無法見人,而她也不能接受突遭巨變的自己。

  “你在說什么傻話?你受傷了,我當然要來。”他企圖拉下被單,卻發現她將被單抓得死緊。

  “我不要你來,你快走!”她現在的模樣好嚇人……她不想嚇到他,不想讓他看見這么丑的她。“你在鬧什么脾氣?”剛才見她清醒時,她的心情還頗佳,怎么他去打了通電話回來后,她就性情大變?

  “我沒有鬧脾氣。”一想起鏡中的自己是如此可怕,她連看第二眼的勇氣也沒有。

  “季小姐,吃藥的時間到了。”護士收拾好地面上的殘局后,盡責的提醒一聲。

  “我不要吃藥!”她悶悶的回應。

  現在她只想把自己埋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她這張可怕的臉。

  “耘耘,別鬧了。”嚴峻忍耐到達極限,用力掀開被單,“你怎么可以不吃藥?”

  “我不要吃藥,我就是不要吃!”她將臉埋入雙掌之中,“我也不要見到你,你走!你快點走!”

  “這是怎么回事?”嚴峻百般不解的看向護士,輕聲問道。

  護士無奈的聳聳肩,暗示性的指著破碎的鏡子,再比比自己的臉。

  “唉,女人就是這樣,我可以明白季小姐的心態。”她轉向季耘,吐露著安撫之語,“季小姐,其實你只是皮外傷,只要好好調養,就會恢復原來的樣子,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飯、配合醫師的指示吃藥,很快你臉上的傷就會好了。”

  “不要跟我提臉上的傷!”她尖著嗓子吼叫,“你們都走!都離我遠遠的,我不要見人,也不要吃藥,走開!你們全都走開!”

  “耘耘,你還沒吃飯嗎?”他記得走出病房時,也是午飯送來的時候。

  “季小姐在照了鏡子之后,就說吃不下飯了。”護士無奈的擺擺手,把藥放在一旁的櫃子上,“嚴先生,季小姐就拜托你照顧了,我先去忙了。”

  “麻煩你了。”向護士點頭示意后,嚴峻轉身面對著像只鴕鳥埋進沙地不肯出來見人季耘,“耘耘,你鬧夠了沒?”

  “沒有。”她含糊不清的回答,“你不要管我,你走!”

  “我不要!”

  “你走!你走!我求你快走!”眼角迸出了濕氣,心情難過得直想把自己永遠藏起,“我現在變得好丑好恐布……我不要見人,我不想嚇到你……”

  聽見她脫口而出的真心話,他總算明白她在鬧什么別扭了。

  “耘耘,你真傻!”他低歎一聲,張開雙臂,將埋起臉不肯見人的她給擁進懷中,“你好傻好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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