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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銀心 -【浪子從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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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9 00:11:2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銀心 - 浪子從良

風流倜儻、浪蕩不羈是他范含徵最有名的特徵,
看中一個女人還不下手,那絕對不符合他一貫的風格,
但遇上這個寧死不屈的倔丫頭,他只好破例當一回柳下惠,
暗中護送功夫蹩腳的她下江南,到達站──這么剛好是他家?﹗
原來她好巧不巧是他從未謀面的小師妹,師門有難來求援,
更是他師弟的未婚妻,古有明訓︰朋友妻不可戲,
而他不僅調戲了朋友未過門的妻,還差點把人「欺」了去,
這下只好無顏見人的戴上面具陪她回去救師弟,
即使被揭穿真面目,還為愛舍命陪她涉險、跳崖樣樣來,
然而為她出生入死竟只換來一句──「你這淫魔不會懂的。」
既然如此,愛也好,恨也罷,就讓她一輩子都忘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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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9 00:12: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夜幕漸漸低垂,天上剛掛起一彎新月,地面上便掀起一層輕如薄紗的白霧,煙花巷弄裡,華燈燃亮,鶯聲燕語此起彼落,往來恩客不絕。

  一列馬蹄聲突然呼嘯而至,紛紛停在「芙蓉苑」前。

  領隊的官員從腰間拔出一把亮晃晃的彎刀,振臂呼喝,「給我搜!」

  其餘衙役紛紛下馬,橫衝直撞的殺進妓院裡。

  此時芙蓉苑裡,楊柳枝,煙橋畔,新月下,一雙男女正卿卿我我的擁著彼此。

  「公子,您先進房間等我,我去去就來。」

  打發走來傳遞消息的丫鬟,芙曼偎在范含徵懷裡,玉手搭在他肩頭上,螓首微偏,傾身輕吻,又勾魂奪魄的拋了一計媚眼。

  范含徵摟著美人纖腰,也是俊眉含情,朗目含春,依依不捨。

  「你要去哪兒?難道還有比我高貴的客人要伺候嗎?」

  「嬤嬤叫我去前廳站一會兒,有官府的人來查案,說是有個女賊跑進芙蓉苑了,個個房間都要搜索,每個姑娘也都要讓官府的人驗驗臉面。公子就待在房間裡喝杯水酒吧,官府裡的人知道你在裡面,不敢惹你的。」「是嗎?那你去了就跟官差說,我還等著你,叫他們先放你回來。」

  「嗯……」芙曼貼在他懷裡,臉露哀怨,又似迷醉,喘吁吁地拿開腰間頗不安份的大手,「別再摸了,人來……嗯……人往的。」

  的確,回廊上鶯鶯燕燕來回,恩客穿梭,還有一票高頭大馬的衙役橫衝直撞,只不過這一切絲毫不影響范含徵逗弄女人的興致。

  「給你點甜頭嘗嘗,你才記得早早回來呀!」,他偏頭含住她的耳珠,輕輕吮了一口,又惹得芙曼一陣哆嗦。似是滿意了,他扶著她的纖腰,輕輕往前一送。

  「去吧!」

  范含徵笑顏燦爛,芙曼美眸含欲,哀怨地回頭睇他一眼,這才失魂落魄似的飄走了。

  范含徵手掌燈燭,笑吟吟地推門入房,孰料房門才一帶上,突然後頸感到一陣冰涼。

  「別動。」

  祖娉亭手持長劍,捏著劍訣,抵著他的後頸,冷冰冰地命令。

  范含徵嗤了一聲,便抬起掌上燈火,徐徐轉過身子。

  燭輝閃爍,霎時映出一雙清澈明亮的美眸,美眸的主人一身英氣,櫻唇緊抿,明明是個粉雕玉琢、清麗無限的姑娘家,卻怒眉騰騰的持劍抵著他的咽喉。

  有趣!
  不僅有趣,而且賞心悅目極了!

  他眼底升起一絲興味,視線便與她交纏起來。

  祖娉亭見他竟然不聽使喚的轉過身子,不禁跺腳怒道:「誰叫你轉過來了?看什麼看?不准看!」

  范含徵兀自嘻皮笑臉的,俊眸在她惱怒的瞪視下,不但毫不退縮,反而仔細又繁複地梭巡過她姣好的身段。

  「你、你……你還看。」

  她緊張得口齒不清的說著,忍不住低頭往自己身上瞥了一眼。

  真是奇了,她從不知道光憑眼神也可以把人身上的衣服剝個精光……她明明穿戴整齊,卻有種被他那雙邪氣的眼睛恣意凌辱的錯覺。」而他還在看,根本不把她的威嚇放在眼裡。

  祖娉亭被他瞧得滿面潮紅,不禁又羞又氣。
  「你,把燈熄掉!」
  她咬唇嬌斥,卻不料這無心的一咬,反而引來面前男人一聲血脈沸騰的歎息。

  范含徵悠然自得的隨手把燈擱在桌上,便開始解下外袍。

  「你做什麼?」她嚇了一跳,劍尖便往他喉頭挪近半寸,「誰准你脫衣服了?不准脫,我叫你不要動你還動,你想找死嗎?」

  他俊俏的臉孔溫潤似玉,邪氣的朝她露齒一笑,綻笑之際,美顏更是宛如明月撥雲,光彩奪目。

  祖娉亭看得心慌急亂,忍不住別開臉,雙頰在燭光搖曳中燒得紅豔如火。

  「從來沒有女人……捨得殺我的……」

  沉厚的嗓音突然揚起,彷彿帶有魔力一般,聽得她渾身顫慄,驚喘一聲,耳霎時火熱發燙。、而范含徵不知怎麼閃到她身後去的,忽然攬住她的纖腰,一手抓住她使劍的皓腕,又朝她低頭一笑。

  這一笑,一道溫熱的氣息便吹進她的耳朵裡。

  「啊!」不諳男女之事的祖娉亭不禁嚇得花容失色,接著手臂一陣酸軟,手腕忽然落空,長劍頓時不翼而飛。

  她本能的螓首微偏,卻沒想到如此一來,正好接上范含徵迎頭落下的雙唇。

  他大掌倏收,便將她整個人密密實實的抱在懷裡,熱烈親吻了起來。

  范含徵摟腰、奪劍、吹氣、掠吻,一切動作皆在彈指間完成,一氣呵成,絕無滯礙,他笑吟吟的品味著懷裡的芬芳。說起誘惑女人的功夫,天下間若他排第二,只怕再電沒有人敢排第一了吧怎麼……這是怎麼回事?祖娉亭驚駭得瞪大眼睛,只看得見一雙不懷好意的笑眸。

  她的嘴唇被吻得又麻又熱,鼻尖到處都是男人溫熱的氣息,無論把臉轉向哪一邊,他的舌尖始終和她糾纏不清。

  她頭昏眼花的軟倒,本以為會摔在地上,沒想到自己竟恰好倒在床上。她是怎麼上來的?她也不知道,只覺得好暈,然後頭髮就垂到枕頭上了。

  「唔!? 」

  身上傳來一陣冷又一陣熱,直到一片體溫壓下來,她才驚覺自已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抹胸和底褲,她混沌的腦袋裡,登時升起一抹奇異的恐懼。這……這是什麼邪術?

  「啊!」胸前的蓓蕾突然被彈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痛感襲來,祖娉亭疼痛地弓起身子,男人的喘息吹在她頸項上,她的嘴唇又被封住了。

  男人的體溫,男人的撫弄,溫熱了她赤裸的嬌軀,她努力搖頭,可理智卻離她越來越遠。好熱,好奇怪,她的身體是怎麼了?怎麼會這麼燥熱?怎麼會對陌生男人的逗弄起了反應呢?

  「舒服嗎?」

  范含徵掀開她的抹胸。十指靈巧逗弄雪胸上的紅梅。身下的女人氣息狂亂,美眸失焦,搖頭不止,兩隻玉手還抵在他的胸膛上微弱推拒著。

  他笑著低頭銜起她的纖纖十指,嘖嘖有聲地吸吮起來,她的手馬上軟垂在床板上,再也無力舉起。

  他微微一笑,便好整以暇的使出各式各樣風月手段,一樣一樣往她身上施展開來。這細緻的功夫,別說她這樣不識風情的小姑娘家,就算貞節烈女也要撕裙毀褲,棄械投降了。

  不一會兒,身下的小姑娘果然漸漸失去理智,完全操弄在他的股掌間,再也無力抵抗……

  他是個英俊的男人,他很清楚女人眼中的自己是多麼令人迷亂,只要是他想誘惑的女人,從來沒有人能成功逃開過,不管他的手段有多麼不堪。

  祖娉亭勉力抬起如絲雙眼,對上他的眸子,輕聲歎息,雙手軟軟的垂在散亂的髮絲裡,別開頭去。

  美人如此嬌弱、無助、狂野又性感,看來是那麼的放浪,又那麼的清純。

  范含徵痛苦的低喘一聲,胸口好像被什麼重物撞擊似的,胯下更是熾熱難當。

  好丫頭,真是誘人的女子!

  「想要嗎?要,就說出來。」

  她狂亂地搖搖頭,秀髮搖曳,右手手掌突然捏緊,掌中霎時銀光倏閃,從發中抽出一支輕捷的匕首,她手腕一翻——以為她要對自己出手,他本能的伸手格擋,卻不料她手腕急轉,刀鋒往她自己的咽喉刺去。

  這一下變化太大?饒是范含徵身手敏捷,也來不及在第一時間搶下匕首。

  銀光倏地飛向祖娉亭,她眼睛一閉,臉上居然露出微笑,接著頸間一陣刺痛,匕首便被范含徵奪去。

  她不禁眨眨眼,歎息一聲。她還沒死嗎?還是快了?

  「你這是做什麼?」他拋下匕首,連忙扶起她。

  祖娉亭脖子上多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鮮血流向鎖骨,又滑向赤裸的胸部。

  范含徵連忙翻身下床,從衣袍裡取出金創藥t仔細幫她止住鮮血。傷口有點深,不過幸好沒劃到頸脈,否則大量的血液沖出咽喉,她就會因失血過多而死了。

  范含徵使勁摟住她,放聲咆哮,「世上最笨的,莫過於揮刀自殺。你若恨我,只要活著,來日有得是機會向我報仇,死了有什麼用?我還不是在這個世上逍遙快活,對你又有什麼好處?而且你沒親人沒朋友嗎?你一死,他們怎麼辦?」

  「我……就要死,你……救得了這次,救……不了下次,我……我愛怎樣,輪……不著你……管。」喉頭疼痛,幾乎說不出話來,祖娉亭怒瞪著他,雙眼滑下淚水。

  她這回死不成,豈不是又要落在他手上?

  任師兄……任師兄還等著她回去,若是沒有人去救他,他就不行了,那怎麼辦?她真笨、真傻,怎麼會躲到妓院來,莫名其妙變成別人的禁臠……

    「哼哼……」范含徵冷笑,俊眸籠罩寒霜,狠戾之餘,反倒邪氣更盛,薄唇更是輕揚了起來。

  「想死是吧?既然都要死了,我就讓你享樂到最後一刻,好叫你死得其所。」

  祖娉亭驚喘一聲,霎時杏眼圓睜,瞪著他的嘴緩緩落到自己唇上,輕如蟬翼地淺淺一吻再吻,她不禁納悶了起來。,他嘴上說得那麼狠,舉止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他吻得好輕柔,彷彿蛛絲春雨般,她完全無法置信地軟倒在他懷裡,眼睜睜看他變了個人似的,像對待情人般的對待她。

  過不了多久,她又細細的喘息起來,這次,他沒有激越狂烈的激情,而是細密、珍愛的愛撫她每一寸肌膚,像是深恐怠慢哪一處敏感,每一個震顫都千萬珍重的呵護著,好像全世界都在她身上似的。

  而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子那麼敏感,所有的肌膚都在發燙,隨著他手指拂到哪裡,哪兒就燃起絲絲火花。這回,她的快感不再像是烈火焚身,而是細火慢熬,幾乎搾干了她的靈魂。幾次睜開眼睛,這男人都懸在她眼前;柔情似水的看她,好像……她是他唯一的女人。

  「算我怕了你,做我的女人吧!」

  是幻覺?還是他真的說了這句話?祖娉亭迷惑地睜開眼,又徐徐闔上。不,就算是真的,她也不要……「嫁給我,一切就順理成章,再沒有失節的問題,你也不必尋死。」

  范含徵吻著她汗濕的臉,又在她的耳畔低喃,「嗯?跟我說好。」

  「不…啊!」她迷亂的搖頭,隨即驚叫一聲。

  他加重了雙手在她身上的力道,鍥而不捨地追討,「說好,快說。」

  「不、不……」祖娉亭的身子軟如爛泥,快感一波接著一波,令她輕顫不止。

  范含徵的額頭上也都是汗。情欲是一種雙向的折磨,她的快感有多強烈,他的饑渴就有多深,眼看僅存的理智已經瀕臨崩潰,她還不肯合作,他就越來越心急。

  該死的,她為什麼這麼倔?為什麼不大家一起快活?她一搖頭,頸子上的血珠汩汩而流,才剛上過金創藥的傷口又被扯開。

  「你別動。」

  他心急如焚的瞪著她的頸項,眼看鮮血沾滿掌心,他終於低咒一聲,放倒她的身子,迅速點了幾處穴道,祖娉亭於是暈了過去。

  「該死——」范含徵這下嚴重挫敗,忍不住重拳打在床柱上,沾滿手心的鮮血印上床柱,整座床都跟著劇烈搖晃起來。

  他恨恨的下床拾起地上的金創藥,仔細的為她重新上藥。

  范含徵低頭抵著她的額頭,鼻腔盈滿她的氣息。

  他又愛又恨的輕撫她的臉龐,不由得恨得牙癢癢,一字一字、咬牙切齒的低語,「不管你是哪家的閨女,我都要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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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隔天一早,范含徵在芙曼的房裡醒來,芙曼端來淨水供他梳洗,笑吟吟地從他身後環住他的頸項,側頭親了一記。

  「怎麼臉色這麼差,我昨晚還沒滿足你嗎?」

  范含徵橫她一眼,伸手抓住她的手,十指交纏,徐徐領她到桌邊芙蔓見他一臉抑鬱,又心浮氣躁的,不禁微感嫉妒。

  他心情不好,莫非是為了昨晚那個丫頭?那丫頭美則美矣,但也稱不上什麼絕色,范公子竟然就這樣放過她,又一臉失魂落魄,莫非是對她動了心?

  「你怎麼放過那丫頭了?」

  芙曼勾著桃花眼,若有似無的輕笑起來。

  她笑得無害,兩頰各有著一個小酒窩,看來美豔又無辜,媚眼裡卻暗暗藏著殺機——如果他的理由不夠順耳,小姑娘只怕再也走不出芙蓉苑了。

  范含徵哼了一聲,沒好氣地朝她苦笑道:「你的人沒告訴你嗎?她昨晚在自己脖子上開了一條溝,鮮血淋漓,一口氣要斷不斷的,還能怎樣?難道不管她,繼續玩,玩到出人命為止嗎?」

  「嘩,好頑強的姑娘。」她噗哧一笑,眼底殺氣倏收。

  這就難怪了,難怪他昨天三更半夜突然爬上她的床,二話不說扒開她的衣服就來個餓虎撲羊,害她早上差點兒下不了床……嘖嘖嘖,原來是這麼回事。

  「想不到你也有吃癟的時候,她本事挺大的嘛!就不知道她這樣嬌滴滴的小丫頭能有什麼通天的本事,昨天官府把芙蓉苑翻了一遍還不夠,附近所有的客棧、酒樓、茶館全搜遍了,這會幾,街上到處都有人在找她呢!」

  范含徵一聽皺眉,抿唇又問:「她犯了什麼罪?殺人?劫獄?強盜?」

  「不知道。」芙曼玉手托著香腮,眨著無辜的杏眼,連連搖頭。

  「不像是犯罪,倒像是惹上什麼天大的麻煩。我問過幾個衙役,他們都不知道為什麼抓人,只是奉命搜尋而已。上頭給他們的指示是「抓不著,格殺勿論」,好像……背後還有京城的官員指揮著,你說,這樣算不算大麻煩?」

  他聽得劍眉聚攏,心中又是一陣天人交戰。京官在找她?她該不是什麼落難的權貴千金、王族小姐吧?范含徵正心煩,房外又有丫鬟來報,「芙曼姐,公子房裡那位姑娘沐浴完畢,要了一套男裝,剛剛更換衣服走了。」

  芙曼聞言便往他臉上看去,掩嘴笑道:「風流鬼,要不要追去瞧?」

  范含徵嗤了一聲,隨即摟上她的香肩,戲謔的說:「瞧什麼瞧?你也說她麻煩了,我干麼去招惹她這樣天大的麻煩。要找她的可是京官呢,我怕死了!」

  「最好是真的!」

  芙曼推開他的手,咯咯笑著,臉容燦如春花,腦子裡卻不禁盤算著:既然是個不重要的小丫頭,那就報官抓她好了,說不定有賞金可領呢!

  不曉得那丫頭走遠了沒有?現在報官還來得及嗎?

  祖娉亭作夢也想不到,自己一早醒來,居然什麼事都沒了。

  昨夜彷彿春夢一場,她幽幽醒來,身上衣物竟然完好如初,長劍比橫放在側,除了頸項上多了一道傷口,什麼都沒有改變,連臂上的守宮砂也還在。

  那淫賊就這樣放她離開?他最後收手了?為什麼呢?莫非……還有什麼陰謀詭計等在後頭?

  想到這裡,她不禁攏緊領口,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

  就掉他真的從此放過她,但她承受過的恥辱還在,那樣磨人的記憶,無論如何也難以抹滅,以後若有機會,她還是要殺了他。

  她尋思半晌,論武功,自己是打不過他的,昨晚他奪劍制人的手法,至今還搞得她莫名其妙。而且眼前還有正事等著,只好等任師兄平安無事了,再回頭找那淫賊報仇。

  「小公子,你站了好久,到底要不要買啊?」

  包子鋪的小販朝她叫喊,這才把祖娉亭的三魂七魄呼喚回來。

  「兩個包子,謝謝。」

  她壓低聲音,道了聲謝,雙手接過熱騰騰的肉包子,刻意低調的閒步走在人群裡。

  喧鬧街頭上,官府人馬四處穿梭,她如果越顯急切。就越容易露出馬腳。她小心低著頭,卻又不過份低垂,行止合宜,慢吞吞的走。

  雖然她行走江湖的時日尚淺,閱歷不深,但遇到生死關頭,這點道理她還是懂的。

  直待順利的走出城門,祖娉亭這才疾步奔馳起來,但路上一聽見馬蹄聲,便又放慢腳步,佯裝成不會武功的尋常百姓。

  行路不便,又容易引起注目,她便隨其它旅人一樣,問了間客棧投宿。

  「老闆,還有房間嗎?」

  「有有有……」櫃檯裡的掌櫃笑臉迎人,轉頭喝著「小二,來帶這位公子過去。」

  「是,公子請。」小二勤手快腳的跑來,殷勤的走在前頭帶路。

  祖娉亭隨他拾階而上,聽見外頭馬蹄急響,轉頭看見門外有一列人馬呼嘯而過,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察覺到她的停頓,小二回頭對她笑道:「小公子,他們都是官府的人,找人而已,不會生事的。您晚上說不定會被打擾一下,不過也沒什麼,他們找的是女人,往您房裡頂多看看就走,不會為難小公子的。」

  她隨口應了一聲,便裝作若無其事,隨他走進一間房間。

  「小公子,您請休息。」

  小二退出房門,祖娉亭這才松了口氣,走到床頭放下行囊,對著銅鏡梳洗一番,又把頭上的男子發束重系一遍。她這一路得把自己徹底當作男人才好,即使睡夢之中,也該如此,一來走避官兵,二來省得再遇上淫徒。

  整裝完畢,她便在床鋪睡下,闔上眼眸。

  客棧裡人來人往,總是比較吵雜,她閉目躺在床上,略事休息,卻不敢完全睡去,心頭始終留著三分警戒,留意房外的舉動。

  「小姑娘……」

  「啊!」伴隨著一聲銷魂蝕骨的呼喚,一張邪氣的俊臉陡然懸在眼前,祖娉亭美眸圓睜,呼吸霎時一滯。只見男人優雅的翩然落下,睡倒在她身側,手指幾個起落,又制住她周身大穴,再次令她動彈不得。

  范含徵笑吟吟地支起俊臉,深深瞅著她瞧,眼底帶著興味、戲謔,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情緒。

  「你怎麼進來的?」她不敢置信的瞪著他,雙唇微微發顫。她明明時時刻刻留神,竟還不能察覺他的逼近。

  范含徵眯起俊眸,低頭笑道:「那有什麼重要?反正我都已經進來了,要緊的應該是……我進來干麼呢?」

  「你……」祖娉亭聞言不禁雙頰漲紅,恐懼的倒抽一口涼氣。淫魔腦子裡還裝得下什麼?自然是昨天還玩不夠,今天又來凌辱她了。

  「你錯了,我今天不碰你。」

  范含徵看穿她的心思,笑得闔不攏嘴。

  「那你來做什麼?」

  祖娉亭恨恨的抬眼瞪他,他含情脈脈地摸著她的臉蛋,卻又輕薄、狂肆的笑說:「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家閨女?你昨晚忘了交代,我心頭記掛得很,所以跟來問問。哦,順帶一問,你究竟惹了什麼麻煩?得穿得這麼不倫不類的趕路?」說著捏捏她的俏臉,嘖嘖有聲的贊道:「瞧你這細皮嫩肉的,長得比我還俊俏,官府抓你這小姑娘做什麼呢?」

  「關你屁事。」

  祖娉亭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她又不是笨蛋,這淫賊只會是敵人,絕不是朋友,她如實說來,豈不是害慘了任師兄?

  她一個人倒楣也就夠了,不能拖師兄下水。

  她朝他啐了一口,默不作聲。

  反正要殺要剮都隨他,她反抗不了,但要叫她多說一個字,可比一刀殺了她還痛苦。

  「小姑娘,本公子好意問你,你就快說,搞不好我能幫你呢!」范含徵湊上來,親了她的臉頰一口。

  祖娉亭動彈不得,只能又氣又苦的忍受他不斷的非禮。

  見她可憐兮兮的,小臉漲紅,泫然欲泣,他忍不住心中大樂。

  「咳咳,如果你堅持不說,我只好對你用刑囉……」

  「什麼意思?」她又驚又怕的看著他,眼見他的魔掌就要伸入自己的衣服裡面,不禁狂吸了一口氣,急得連連搖頭。「不要這樣,你說今天不會碰我的。」

  「誰叫你不老實:我只好碰了。」他隔著衣料撫摸她的胸脯,拇指繞著蓓蕾打著轉,邪氣地笑道:「算了,我不要你說了,咱們樂一樂就好。」

  「不要,哇——」祖娉亭聞言,立刻放聲大哭起來。她好可憐啊,處境艱難,又被這個淫魔纏上,眼看也不可能有人來救她……沒想到她這一哭,反倒嚇住了范含徵。

  她哭得驚天動地,涕淚齊噴,過去從無哪個姑娘在他眼前哭得像個三歲娃兒,范含徵不禁傻眼。

  她這震耳欲聾的哭聲,可是傳說中的獅吼功?

  「不要哭了!」他暴喝一聲,伸手按住她的嘴。外頭忽然騷動起來,響起幾聲馬嘶,並有刀槍碰撞的聲響,接著是一道雄渾的男聲揚起,「來人,通通給我搜!」

  范含徵立刻翻身下床,抓著祖娉亭的行囊,又回頭抱起她,正色道:「先躲開官兵,咱們的爛帳再來慢慢算。」

  猜測外面的動靜必是沖著自己來的,她吸吸鼻子,想想目前的處境也沒別的選擇,只好乖乖點頭,低如不聞的說了聲「好」。

  不等她答應,他便推開窗戶,抱著她飛出窗外,再旋身一踢,把窗戶關上,接著兩人雙雙落在外頭一株枝葉茂盛的大樹上。

  「等他們搜完,我們再回房去,他們絕對料不到我們還在裡頭,今晚就找不到你了。」

  范含徵解開她的穴道,穩穩攬住她的腰際。祖娉亭垂首不答,只是瞪著他的手臂,又從懷裡取出一條帕子,把自己臉上的眼淚、鼻涕擦乾淨。

  躲在樹上,正好可以觀察四周動靜,范含徵往樹底下約略一數。

  客棧外停了二、三十匹馬,留守在外的有十餘人,這陣仗可不小啊!

  客棧裡碰撞叫囂聲不絕,肯定是搜得人仰馬翻了。

  不一會兒,又有馬蹄聲響起,帶頭的是一個身披紅裘的英颯美女,只見她手上抓著長鞭,身後跟著十幾個人。美女在客棧前拉起馬韁,馬兒嘶嗚一聲,便乖乖的停蹄止步。

  「有人看到她走進這家客棧,她已經換了男裝,所有人給我仔細搜。」

  聽見耳邊傳來吸氣聲,他低頭瞧去,只見祖娉亭怒瞪著那名女子,臉上有惱有懼。

  「她是誰?你怕她?」范含徵瞅著她,不禁奇道。

  她俏臉微赧,點頭說:「她叫龐雪練,我臂上的鞭痕就是拜她手上的傢伙所賜。」

  「是嗎?!范含徵聞言,立刻勃然大怒。

  她手臂上的鞭痕,他昨晚也看見了,那鞭痕長約十寸,深不足半寸,血痕猶紅,當初一定痛死了吧?

  可惡!

  他越想越氣,便把祖娉亭轉到身前,兩人一前一後站定,接著雙手從背後執起她的手掌,他嘿嘿冷笑。「小姑娘,我幫你報仇。」「怎麼報?」」祖娉亭莫名其妙的偏頭瞧他,范含徵陰惻惻的揚起嘴角,低聲笑道,「待會兒我帶著你,咱們到她面前,你再使勁的打。」

  什麼?

  祖娉亭聽得更糊塗了,只感覺身後的男人抓著她的手,身形一晃,兩人頓時來到龐雪練眼前。她頓時驚駭莫名,心中不禁暗忖,這淫魔的身手,只怕任師兄也不能勝他,那……以後要怎麼報仇呢?

  打!范含徵抓著她出手。

  他的身手快得如風似電,簡直匪夷所思,龐雪練只覺眼前一閃,又聽到一聲暴喝,臉上登時劈劈作響,等她回過神來,已經連挨了十幾個巴掌。

  「走」范含徵哈哈大笑,立即旋踵帶著祖娉亭發足狂奔。

  龐雪練兀自怔忡恍惚,摸著臉頰游目四顧,眼神茫然,連自己怎麼被打的、被誰打了都沒瞧見。

  祖娉亭妙目閃爍,頻頻回首,腳下輕飄飄的,明明足不點地,身子卻不斷往前推移,好像身在夢中一樣。

  你武功這麼好,干麼要躲?她不禁又驚又喜的仰頭看他。

  范含徵瀟灑的回眸一笑,正色道,武功好又如何?難道要殺光他們?這些人都是奉命行事,跟你我無冤無仇,還是能避則避。

  祖娉亭聞言一愣,不解地凝望著他,頓時迷惘了起來。

  沒想到淫魔也說得出人話,而且他為何要幫自己報仇?又為何幫助自己躲避官兵?

  他對她不懷好意,又出手幫她,這下豈不是欠了他一個人情,這怎麼可以?她以後還要殺他的。

  范含徵嘴角噙著笑意,黑眸意味深長的瞥她一眼。

  為什麼這樣看我?對我有點意思了?

  呸!祖娉亭聽得頭皮發麻,俏臉一變,立即使勁掙開他的手。

  范含徵哪肯放人,見她反抗,雙臂鎖得更牢,幾個翻身,便帶她躲進一條隱密的巷弄裡,低頭吻住她的唇。

  她不禁暗暗叫苦。才走了豺狼就來了虎豹,這淫蟲滿腦子都裝著什麼呀?無時無刻都想著非禮女人嗎?

  她緊閉雙唇,不讓他的舌頭有機可乘,范含徵也不介意,嘴唇在她臉上徐徐啄吻,直把她的臉蛋當成了美味佳餚。

  她無奈的低垂眼瞼,盯著相隔咫尺的俊臉。

  他吻得好專注,溫暖的鼻息吹在她臉上,害她鼻腔裡都是他的氣味。

  他仔細地吻遍她的唇、她的臉,又繞到她的耳朵旁輕吹慢咬,終於逗得她渾身發軟,忍不住啟唇低歎。他像是一直在等著這個時機,舌頭立刻攻進她嘴裡,和她甜蜜的舌尖廝纏起來。

  她無法反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迷醉的表情。他看起來……好像中了邪,又像吃了淫藥,她的嘴只不過是濕濕軟軟的,一根舌頭兩排牙齒,真有這麼可口嗎?

  「你看什麼!」察覺她的視線,范含徵突然放開她,狼狽地大口喘息,退了幾步,俊眸陰冷的瞪視著她。

  一直以來,在男女情欲的角力中,他總是冷靜沉著的一方,可她不知如何打破了他的優勢,而他剛才沉醉的程度也讓自己嚇了好大一跳。

  不該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

  祖娉亭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范含徵猛一鬆手,她便軟綿綿的靠在牆上,幸好背後有這道牆,她才不至於虛軟跌倒。

  淫魔居然生氣?他氣什麼?她是被非禮的那一個,她才該氣呢!

  祖娉亭厭惡的抹去唇上的口沫,從行囊裡取出長劍,背上行囊,勉強繞過他,準備離開。

  「你要去哪兒?」范含徵抓住她的手,太陽穴隱隱抽動,似是十分惱怒。

  「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放開我。」

  祖娉亭甩開他的手,刷的一聲抽出長劍。

  「你再跟過來,」我就殺了你。」

  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沒本事殺他,這麼說,僅只能「強烈」表明自己的立場罷了。

  范含徵果然嗤的一笑,不疾不徐的尾隨在她身後。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

    「官府為什麼要抓你?」

  「你不需要知道。」

  他倏地閃至她身前,臉上的笑意不見了,態度變得嚴肅,俊俏的面孔竟有幾分可怕。

  「不說清楚,就別想走。」

  「哼。」

  祖娉亭手上的長劍立即往他身上刺去,他側身躲開,便負手和她過起招來。

  她長劍揮灑,范含徵頂多出腿格擋,並不出手傷她。數招之後,他忽然伸指急掠,穩穩的將她的劍尖夾在兩指之間。

  「你是風定海的弟子,還是馮凌岳的弟子?」他意味深長的瞅著她,臉色變了又變,霎時有些古怪、難堪。

  「你說什麼?」她聞言嚇了一跳,不禁秀目圓睜。

  范含徵不等她回答,便自顧自的搖搖頭,又自言自語道:「出手這麼溫軟,絕不是馮凌嶽教的,可身手這麼膿包,又怎麼會是風定海的徒弟?」

  祖娉亭聽他這麼一說,雙頰不禁尷尬漲紅。他說她身手膿包,這比動手污辱她還令她覺得羞恥,她只是學藝未成,哪裡膿包了?

  只見他猶豫一陣,忽然啊了一聲,驚叫,「你師父……莫非是任呈璧?也只有這麼膿包的師父,才教得出這麼膿包的弟子了。任呈壁這臭小子,他有什麼資格收徒?難道山中老虎全死光了,輪到他來做大王?」

  祖娉亭聞言大怒,「呸,誰要你多事了,還不放開我的劍。」

  她被污辱不打緊,但准敢污辱她的任師兄,她絕對不能坐視不埋。

   眼見長劍受制,她便伸手摸到頭上,從髮絲裡拿出一把銀匕首,惡狠狠的往范含徵身上刺去。

  范含徵心念一動,隨即放開長劍,又奪過匕首,繞在指縫間流轉把玩著。

  這銀匕首做得十分精巧,刀身銀光閃閃,刀柄設計成女人的釵飾,這是二把釵中刃,昨晚她就是用它來刎頸自盡。

  「還我。」

  見銀刃被搶,她立刻心急如焚的上前奪取,范含徵瞥她一眼,便把銀刃收進袖子裡,又反手彈去她揮來的長劍,再次制住她的穴道,把她抱在懷裡。

  「小姑娘,你的名字?」

  祖娉亭氣紅了眼,恨恨地咬牙道:「我死也不告訴你。」

  范含徵臉露苦惱,一時間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他低頭看看她,不意瞄見她頸項上的傷口,那傷口呈現鮮紅色,雖然沒有鮮血滴下來,但也不算癒合。她沒有好好包紮它,以後恐怕會留下疤痕吧?

  想起她昨晚差點死在自己手上,他登時遍體生寒,心頭突然湧上一陣絞痛。

  「算我怕了你,你不說……就算了。」

  范含徵輕柔的摸著她的傷口,忍不住低下頭,輕輕吻著它,像是在跟它說抱歉,又像是在安慰它,期待它趕快好起來。

  祖娉亭被迫仰著下巴,惱怒的翻著白眼。這淫魔又在她脖子上做什麼怪?

  他來來回回吻了幾遍,抬頭見她臉色頗不耐煩,苦笑道:「既然如此,我只好取別的了。」

  他伸手一摸,便把她藏在發中的釵中刃的刀鞘拔下來,又取出收在懷中銀刃,收刀入鞘。

  「這個,就送給我當定情物吧!」

  范含徵搖晃著手上的釵中刃,沖著她咧嘴一笑。

  不等祖娉亭回應,他便突然縱身遠去,而他遠去之際,她身上的穴道同時解開,終於重獲自由。

  「瘋子,淫魔,等我救回任師兄,咱們走著瞧!」祖娉亭憤恨不已,對著范含徵消失的方向低咒幾聲。

  除了詛咒他,她也沒別的辦法報仇了。

  她收拾起羞恥的心情,拾起地上長劍,整理好衣裳,便憤憤不平的繼續上路。

  「翠玲瓏…」

  祖娉亭抬頭望著匾額上龍飛風舞的三個大字,佇足門外,不禁有些膽怯。任師兄怎麼沒告訴她,她要找的人出身富貴,住在這樣、華美的大宅子裡。

  她難以置信韻抬頭瞪著這座氣派非凡的朱紅大門。住在裡面的,想必都是身份高貴的人吧?像自己這種山野村姑,怎能請得動他們?

  祖娉亭歎息一聲,腦海中頓時浮起臨行前,任呈璧俊顏蒼白如紙韻向她交代著一一「我受傷太重,走不了了,你去找范師兄來救我吧j」

  「范師兄?咱們還有師兄嗎?」第一次聽見這事,她大感訝異。

  任呈璧微笑點頭。「他很早就離開師門了。」

  祖娉亭聽了,不禁奇道:「那為什麼……我從來沒聽師父或你提過昵?」

  任呈璧身負重傷,思及往事,卻忍不住面露微笑。

  「范師兄行事乖張,作風輕狂,視禮教為無物,跟師父總是不對盤。師父受人請托,是不得已收他為徒,而范師兄心裡……也未必真想拜師。可師父是耿直的人,就算不喜歡他,也不會藏私,而范師兄是天生奇才,才兩、三年的光景就學成下山,再也沒回來過。他們雖然是師徒,卻鬥得很凶,也許對他和師父來說,互不見面也是好事吧!」

  聽他如此說來。她叉不免煩惱。。既是如此,范師兄肯來救我們嗎?」

  任裡璧肯定的點頭。「范師兄雖然跟師父不合,但和我交情倒不錯。」

  「好!」祖娉亭聞言大喜,立即提起長劍,半坐在任呈璧身邊,柔聲道:「范師兄在哪裡?」

  他身負重傷,一口氣說了許多話,幾乎喘不過氣,休息片刻後,才一臉為難的抬起臉,對她說:「他名叫范含徵,住在秦淮河畔一座『翠玲瓏』的宅邸,你去見他,有件事必須謹記,范師兄他……整體說來還算是個好人,只有一點非常不好,他……他對女人輕薄無行……

  任呈璧幽然長歎,「你是女子,本不該讓你接近他,可是眼前別無他法了。你要記住,天底下,他只有兩種女人不碰,一種是官宦千金,因為他族人都在朝廷為官,他不願令家人為難。」

  「而另一種就是兄弟、朋友的女人,范師兄對朋友極為護短,基於道義,他絕不碰兄弟的女人。你一見到他,必須立即表明身份,告訴他你是我的師妹,也是我的未婚妻,他自會以禮相待……」

  收斂心神,想起任呈璧虛弱的模樣,祖娉亭終於鼓起勇氣走上前,沒想到她正要扣門,大宅門就自行開啟了。

  門內亭亭立著一個清秀雅麗的姑娘,見她遲疑的站在門口,便客客氣氣地笑道:「小公子,你有事嗎?」

  好美的姑娘……祖娉亭呆看著她,因為那姑娘笑起來,宛如一朵芙蓉花開似的。

  「小公子?」美人又親切的問了一次。

  她赧然看著秀雅美人,這才支支吾吾的應道:「我……來找人,他叫范含徵,是住這裡嗎?」

  美貌少女溫柔的點頭,「是呀,你找我家公子有什麼事呢?」

  「我……我是,我是他的師妹,是另一位師兄任呈璧托我來找他的。」

  「師……「妹」?」

  見美貌姑娘凝眸望著她一身男裝,祖娉亭這才驚醒過來,卸下頭上的男子髮髻,露出原本的女子面目。

  「我是女的。」她紅著臉蛋,低聲承認。

  「原來如此……」美貌姑娘笑靨如花,把大門又開啟了些,「姑娘請進來吧!請問芳名是?」

  「我叫祖娉亭。」

  「祖娉亭?」美貌姑娘螓首微偏,似乎有些不解。

  祖娉亭趕緊進一步解釋,「祖宗的祖,娉娉婷婷的娉,不過是亭子的亭。」

  「我叫曉珂,破曉的曉,玉可的珂。」對方溫文周到地微笑道。

  住在這屋子裡的人,果然高貴得很,又漂亮又斯文。祖娉亭心跳如小摩亂撞的跟在她身後,忍不住暗暗尋思。

  范師兄對女人真的很輕薄嗎?

  這麼美的美人,叫人一見就忍不住要對她敬重、客氣,他怎麼輕薄得起來?

  呸呸呸,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簡直污辱了曉珂姑娘。

  曉珂領她走進大廳,便回眸笑道:「祖姑娘,請在這裡稍待,我去請公子出來。」

  祖娉亭點頭答應,曉珂便旋身往內堂走去。

  隨後,又有丫鬟端來茶水,她低頭道謝,看那丫鬟臉上掛著酒窩,笑得燦爛無邪,也是個美人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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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9 00:12: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祖娉亭?她說她叫祖娉亭,祖宗的祖,娉婷的娉,亭子的亭?」

  范含徵倒在床上,抱著肚子哈哈大笑,簡直樂不可支。

  那天他奪走銀刃之後,其實並沒有走遠。

  因為她身手如此「奇特」,又不肯透露來歷,他只好不著痕跡的跟在她身後,沿途暗中幫她擺脫官兵,想著還有什麼機會可以好好接近她。

  當然啦,他是可以百般無賴的纏在她身邊,不過小妮子脾氣太倔,他怕弄個不好,說不定真要了她的命,那可就得不償失。

  後來看她夜宿客棧也不敢安眠,這一路上躲避敵人又要提防他,嬌滴滴的身子怎麼受得了,他體恤佳人,才好心的暫時不騷擾她,讓有機會休養喘息,卻不料她千裡迢迢一路行來,居然是為了上門找他?

  老天還真是和她開了個大玩笑啊!

  她說她是我師妹?風老頭竟有這麼膿包的女弟子?哈哈哈哈哈!」難怪她武功這麼熟,哈!

  「這樣……」曉珂皺眉道:「你怎麼老叫自己的師父風老頭呢?」

  風老頭和瘋老頭,只有一字之差,難聽死了。

  「哈哈哈哈哈……」范含徵聞言更是樂上加樂,轉頭對身邊丫鬟擠眉弄眼的交代,「小娟,快把我的面具輕裝取來,我這寶貝師妹脾氣嬌貴得很,我可不想再得罪她了。」

  「是,公子。」小娟乖巧的領命而去。

  曉珂不禁秀眉微蹙。「再?莫非公子已經得罪過了?」

  「你且莫聲張,否則我師妹可會提劍砍我的。」他忍著笑,對曉珂眨眨眼睛,俊眸盡是淘氣與頑皮。

  見他這副眉飛色舞的模樣,她心裡有了底,便沉下臉來,怒而啐罵,「你這風流胚子,我不理你了!」

  曉珂轉頭欲走,卻被范含徵拉進懷裡,柔聲哄道:「曉珂,我好久沒回來,你真要這樣對待我嗎?」

  曉珂冷冷的瞅著他,即便秀目凝怨,卻也無可奈何。公子風流成性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她早就死心認命了,還能怎樣?

  范含徵正要再哄她幾句,小娟已經回來了,兩女便伺候他更換勁裝,戴上面具,趕到大廳去。
  祖娉亭在大廳裡左等右等,終於等到兩女伴著一名臉戴面具的男子進來。

  那男子一身文質弱骨,身姿輕盈而瀟灑,顧盼間悠然自得,舉動真是說不出的風流倜儻,兩位麗人往他身邊一站,反而顯得顏色黯淡。

  此人臉戴面具,尚且如此,如若露出臉面,不知又是如何?

  祖娉亭呆呆瞪著范含徵,過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趕緊起身行禮。「范師兄。」

  范含徵隔著面具笑吟吟的細看著她,清清喉嚨,壓低嗓音道:「好說好說,先別叫得這麼親熱,我從來聽說過你,怎知你是真是假?」

  「我帶了信物。」

  她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那是范含徵送給任呈璧的,若不是任呈璧親手交托,絕對沒有第三個人知情。

  范含徵點頭收下玉佩,閑懶的往大椅上一坐。

  「好,就當你是真的,任呈璧不是一直待在太華山上嗎?山上有風老頭在,還能有什麼大事得勞動本公子?」

  祖娉亭聞言,眼眶霎時泛紅,低聲道:「師父已經走了。」

  「哦……」

  面具底下傳來一陣長長的吐息,范含徵靜默片刻,笑意逐漸隱沒,又想到祖娉亭一路被人追殺,滿腔風月登時拋諸腦後,臉色不由得凝重起來。

  「任呈璧呢?」

  「任師兄困在太華山上,生死末卜。」

  范含徵背靠在馬車上,手指輕扣車窗,閉目暗暗尋思。

  風老頭死後不到三天,山下就集結兵馬,可見馮凌嶽時時都注意著太華山的動靜,只等時機一到,就要對太華山下手。

  馮凌嶽是風定海的師弟,為官多年,手握重兵,是朝廷一員猛將,因為作風狠毒辛辣,素與風定海不相往來。不過他們師兄弟感情雖然不睦,卻也沒有任何仇怨。不知馮凌嶽為何要派兵掃蕩太華山,連他師侄也不放過?

  他這是圖什麼呢?難道太華山上,有什麼他夢寐以求的事物嗎?

    ***

  看著祖娉亭偏頭倚在馬車壁板上,俏臉低垂,不知不覺睡著了,范含徵不禁苦笑。先前她趕了幾天路程,一路躲避官兵,又要提防他夜襲,這時應該是仗著有他這位「師兄」在身邊保護,才敢放心睡去吧。

  范含徵黯然凝視著她,他腦子裡回蕩的都是她哀哀切切的低語:任師兄是我的未婚夫婿,如果他有不測,我也不想活了。

  她頸項上的傷口還來痊癒,乍看之下殷紅可怖,她卻似渾然不在意。也不包紮。范含徵長長歎了口氣。

  不知道她明不明白,任呈璧派她到翠玲瓏,其實藏著兩層用意——其一,他受傷雖重,但尚可支撐,因此把一切希望交付給她;其二則是他受傷太重,恐怕活不了了,與其讓師妹陪他一起等死,不如哄騙她到翠玲瓏,寄存他的羽翼下.萬一任呈璧盤算的是後者,那可就麻煩了!范含徵頭疼的按按額角。等她發現自己就是她痛恨不已的淫魔,只怕寧死也不肯接近他半步。

  如果是前者……他自當救出任呈璧,把祖娉亭送還給他,從此功成身退……反正這段日子他戴著面具,祖娉亭便認不出他,從前干下的胡塗事就此成為過眼雲煙,以後大家避不見面,也就罷了!

  凝視她疲累不堪的睡顏,范含徵心頭像壓著千斤重擔,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任呈璧,為什麼偏偏是任呈璧呢?

  這一路上,范含徵坐在馬車裡,不再和她說話,祖娉亭幾次醒後偷偷瞥向他臉上的玄黑面具,只覺得那塊面具冷硬無情,令人望了遍體生寒。

  任呈璧性命垂危,救人本是十萬火急之事,可他卻交代馬車一路慢慢磨蹭,不疾不徐的走走停停,傍晚太陽才剛下山,又令馬夫尋找客棧投宿,祖娉亭不禁暗暗著急。

  「祖師妹,下車休息吧!」

  馬車在客棧門前停下,范含徵向她伸出手,她卻遲疑不前。

  「可是……」

  「我知道你心急,但我的馬車宮府士兵都認得,我們如果走得太快,會引起馮老賊注意的。」

  祖娉亭皺眉道:「走得慢,他們就不注意了嗎?」

  「風老頭生前和我鬥得凶,我們誰也不願見誰,這件事馮老賊心知肚明,該會料想我不關心太華山的變故,還不知道風老頭的死訊,所以我們慢慢的走,馮老賊的手下必然不敢來驚動我。再說,明瑗沒這麼快到京城,咱們還要等馮老賊把兵馬調走了,才好上山救人。

  明瑗是翠玲瓏的女子之一,她人面最廣,范含徵請她到大廳裡商議救人之事,明璦便爽快的說要上京設法將他調回京師,吩咐范含徵等兵馬徹走再上山救人,說罷她就領著翠玲瓏一對武功不弱的姐妹趕往京師了。

  他如此說來,祖娉亭這才心服,安心的把手交到他手上。

  「范師兄,你也是官府的人嗎?」

  他搖頭,低聲道:「我不是,但我的族人都是高官,馮老賊品階不高,不敢明目張膽得罪我。」

  「原來如此。」

  她不再多問,兩人走進客棧,便要了兩間房間,各自回房休息。

  范含徵回頭把房門鎖上,才卸下面具,露出滿懷心事的俊顏。

  之前出發時,應范含徵的要求,祖娉亭換回了女裝,因為他說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身邊總是不乏豔麗女子相伴,而她以男裝跟隨在他身邊,反而容易啟人疑竇。因此小娟為她准各幾套華美的裙裝,又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害她一路上扭扭捏捏的,渾身不自在。

  這下麻煩可大了!祖娉亭呆坐在鏡臺前,手足無措的瞪著頭上繁複的髮髻樣式。頭上這個……要拆掉嗎?不拆怎麼睡?拆了又怎麼弄回來?

  天,麻煩死了!

  「小姑娘……」

  淫魔突然現身,毫無預警的制住她的穴道,她瞪著鏡子,一見是他,不禁暗暗叫苦。

  「小姑娘,幾天不見,你變美了啊?嘖嘖嘖……真是秀色可餐。」

  秀雅的俊臉垂降下來,沖著祖娉亭露齒一笑,這勾魂奪魄似的燦爛笑顏,過去不知曾迷死多少女人,但她卻是惡狠狠的怒視著他,絲毫不為所動。

  「你……我師兄就在隔壁,你若敢再來,我師兄必將你碎屍萬段。」「哈!」他聞言俊眸一變,冰冷邪氣的目光頓時往她身上瞟,「好啊,俺不妨叫叫看,信不信你那個什麼師兄,只要膽敢踏進房間一步,立刻橫死在我手上?」

  「你……」

  祖娉亭見他目光如狂,登時被他嚇住了,幾番張口,終究還是不敢辯,范師兄的武功如何,她並不清楚,萬一當真死在這個淫魔手上,那可就什麼都完了。

  他見她態度軟化,便拉了張椅子,笑吟吟的在她身邊坐下。

  祖娉亭動彈不得,只得無奈的瞅著他,低聲罵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很惦記你啊……」他伸手捏捏她的臉蛋,如以往風流輕佻的模樣。

  見他雙手往自己的領口欺近,她無計可施,又氣又苦的閉上眼睛。沒想到淫魔不急著侵犯她,只把她頭上纏來繞去的髮髻解開,全部順到她身後去,又抬高她的頸項,鼻息噴在她臉上。

  他……他要開始了嗎?

  祖娉亭害怕的深深吸氣,一陣藥氣霎時撲鼻而來,她不禁訝異的睜開眼睛,這才發現他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瓶藥膏。

  范含徵把藥膏撚在指腹上,極其溫柔的往她頸上抹開。

  她驚訝的櫻唇微掀,疑問停在嘴裡,卻怎麼吐不出口。

  這個淫魔臉上,居然沒有半點淫欲之色?

  其實他原本就生得風流俊俏,這時收起輕佻口氣,眉宇專注,目不斜視,反而更令人神魂顛倒……意識到自己突然冒出的怪異念頭,祖娉亭秀眉一凝,立刻別開眼睛,靜靜等他擦完藥膏,又把她的頸子稍事包紮後,才回過頭來。

  「弄好了?」她周身穴道還被制著,全身動彈不得。

  范含徵默默看著她,輕輕點了個頭,便不再說話。

  「你只是來包紮傷口,沒別的意圖?」

  「嗯。」

  看著她張口結舌的模樣,他便又沖著她淡淡一笑,這笑容不似方才那樣燦爛,隱約還帶著幾分愁苦。

  祖娉亭怔忡一下,便板起俏臉,冷哼一聲,「既然包好了,那還不走?」

  還是這麼冷淡呐……范含徵興味盎然的看著她,忽然有些不舍,便柔聲哄道:「你睡一會兒吧!」接著出手往她身上一點,她頓時失去意識,沉沉的軟倒在他懷裡。

  他把她抱到床上躺好,又坐在床沿上癡看她的睡顏,久久、久久移不開視線。

  「祖師妹,你醒了嗎?」

  聽見范含徵在門外叫喊,祖娉亭眼皮一跳,才從床上驚跳起來,想起昨夜的事,急忙檢查自己周身。

  她衣衫完好如初加上身上也沒什麼異樣……那淫魔昨晚來了又走,竟然沒有動她?

  祖娉亭才松了口氣,范含徵又在門外喊道;「馬車已經備妥,等師妹出來,咱們上車就走。」

  「是,我馬上就來——」

  聞言把頭髮胡亂紮成一束,便背起行囊,開門追上范含徵。

  他體貼的為她準備了包子、饅頭,她點頭謝過,兩人於是登上馬車,繼續趕路。

  這一路,范含徵的面目隱在面具底下,仍是不言不語。

  祖娉亭低頭吃著包子,卻忍不住回想昨晚有驚無險的際遇。

  那個淫魔昨天竟然沒有動她?他點了她的穴道,就算碰了她,她也不會知道……不,不對,那淫魔就是要在自己身上取樂,她已昏睡過去,他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那……他又為何屢次放過她?而既然放了她,又何必再來煩她?

  我很惦記你啊……他的聲音在腦中響起,她心頭一顫,忍不住厭惡的暗啐一口。

  呸!誰要被那種淫魔惦記?

  她咬牙切齒的想著,腦海中又不禁浮現他專注照料自己的模樣,發覺他昨晚跟往常有些不同,心裡不知在掙扎什麼,眼神無奈又癡迷。他為什麼對她那麼溫柔?為什麼沒有再侵犯她……唉,真是煩他是淫魔,手段自然層出不窮,自己一直想他做什麼?

  她為此氣惱不已,可淫魔的身影卻像在腦袋裡生根,越想擺脫,他憂鬱苦悶的模樣就越加清晰,怎麼甩也甩不掉。

  「祖師妹,在想什麼?你的臉色很難看啊!」察覺她的異狀,范含徵關心的問。

  祖娉亭瞥他一眼,決定還是別把自己煩惱的事告訴他。

  那淫魔除了戲弄她,倒還不至於要她的命,還是別輕舉妄動,否則范師兄若和淫魔廝殺起來,後果不堪設想,還是先救回任師兄,以後再找淫魔算帳吧!

  「我沒事。」祖娉亭黯然低語。

  大概……是在為任呈璧擔心吧!范含徵苦澀的揚起嘴角,想起自己臉上戴著面具,便不再掩飾滿身失落,垂首咬緊牙根。

  她正要入睡,淫魔又來了,再見到他,她已不感到意外,甚至叫也不叫一聲,連瞥他一眼也不願意。

  范含徵失笑,落寞的坐到床沿上。「小姑娘,你這般冷淡,我瞧得真是……心癢難耐啊!」

  說著,他忍不住伸手輕觸她蒼白如紙的俏臉。

  祖娉亭極度不願理會他,閉上眼睛,沒想到臉上麻麻酥酥的觸感更加敏銳。

  范含徵察覺她身上隱約的輕顫,趕緊縮手,從懷裡取出藥瓶,仔細為她上藥。

  她眉頭皺了一下,感覺他溫暖的指腹在自己頸項上來回撫觸,肌膚便不受控制的火熱了起來。

  范含徵目不轉睛的注意著她的反應,不禁感到迷惘。

  她明明恨不得殺他,可此刻臉頰卻漲得通紅、呼吸急促,難道……她對他動情了嗎?他立刻搖搖頭,甩開這個不可能的念頭。

  過不了多久,他忍不住癡癡的盯著她,身子像磁石相遇般,不由自主的慢慢朝她貼近,眼看就要碰到她了,祖娉亭卻突然睜開雙眼,對上他迷離難舍的目光,他低歎一聲,再也不能自製,便低頭吻住了她。

  她沒有拒絕他的吻,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吮著她的唇瓣,她並沒有偏頭躲開,而他撬開她的貝齒,她也順從了,不知是因為明知無法反抗,乾脆放棄,還是……她心甘情願迎接他的吻。

  這個吻,和他過去經歷過的吻都不同,他的靈魂彷彿被她吸進嘴裡去了,越想向她索討回來,她就從他身上取走更多。

  范含徵輾轉吮吻她的唇瓣,舌尖和她來回嬉戲,一時輕含慢吮,一時激切狂吻,他離不開她,也不想離開,不知時間過了多久,他終於拾回一絲絲理智時,祖娉亭的嘴唇已經紅腫不堪。

  她眨著濕潤的美眸,直盯著他,雖然竭力控制呼吸,卻喘息不止。

  凝視她失魂落魄又嬌弱迷惘的模樣,噬人的欲望頓時化成深沉的痛苦,他只恨不能拋下一切,帶她遠走高飛。

  「別、別碰我。」她聲音破碎的吐出這幾個字。

  范含徵眼眸一黯,隨即放下她,轉眼消失離去。

  之後,范含徵在馬車上更顯沉默了,又黑又重的面具戴在他臉上,真有股說不出的冷酷陰寒。

  而祖娉亭已習慣他的冷漠不語,她心頭也煩亂得很,正好各自冷靜,誰也不必理誰。

  餘下來幾天,淫魔不再現身,但她心懷不安,夜裡總是胡思亂想難以成眠,只有白天才在車上閉目休息。

  馬車停停走走,終於來到太華山下,這時山下集結的兵馬已經撤離,范含徵令車夫駛進山路,循著祖娉亭的指示,終於在一處隱密洞穴中找到任呈璧。

  任呈璧披頭散髮,閉眼盤坐在山洞中,清秀的面目被塵土掩蓋,整個人端坐於地,紋風不動,乍看之下好像一座泥人似的,真是生死難辨。

  「師兄……我回來了。」祖娉亭情緒激動的走到他身邊,掩不住顫抖的柔聲低喚。

  任呈壁聽出她語氣裡的焦急,便緩緩睜開雙目,溫柔的凝視她。

  「好小子,你還沒死。」

  范含徵揶揄的聲音響起,任呈璧聞言,墨瞳移向洞口,目光炯炯注視著他的玄黑面具。

  「是啊……還沒,」

  任呈璧但硬的嘴角終於彎起一弧笑意,接著……頹然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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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9 00:13: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這晚不見月光。天上連片薄雲也沒有,夜幕越深,繁星越盛,星羅棋佈,越加璀璨紛乘。范含徵閑倚在臺階上,晚風徐徐吹掠,輕拂在衣袍上,直是清涼如水。

  房舍裡走出一個容貌娟秀,穿著碎花粗布的年輕姑娘,沿著階梯拾級而下,往他身邊一坐。

  「怎麼樣?」他低柔的嗓音飄蕩在夜空中。

  「沒事的,祖姑娘在房裡看顧著,等你師弟醒來,服下湯藥,再仔細調養一個月,包管他完好如初。」

  「我師妹頸上的傷……」

  「傷勢是沒什麼,可惜照顧不當,恐怕會留下疤痕。」

  「哦……」

  范含徵輕喟一聲,回過頭來,仰望天際,不再言語。

  此女名喚湖妍詠,從前曾是他的知心愛侶,如今兩人斷了情絲,她便躲到鄉野間一心一意行醫濟世。范含徵偶有來訪,總是拎著個棘手病患當作伴手禮,平時無事,從來不來看她。

  她雙手疊在花布裙上,偏頭問道:「裡面那兩個,是一對兒嗎?」

  瞧他倆情深意重的,真令人羨慕!

  范含徵睨她一眼,並不接話,她不禁微覺奇怪。

  夜已深了,這兒又沒有外人,他何必戴著面具?

  說起他這對師弟妹,他的反應更是古怪,好像見不得人好似的,他自己紅粉知己滿天下,還需嫉妒人家恩愛嗎?

  「還有酒嗎?」范含徵不欲多談,側臉瞅著湖妍詠。

  她瞥向臺階底下兩個大大的空酒醇,櫻唇一抿,回道:「全叫你喝光啦!」

  「那我幫你多打幾斤回來。」

  說著,他突然像只大鵬鳥似的飛縱起來,幾個起落,身姿瀟灑;范含徵這人,天生貴命,樂天逍遙,從不知憂愁為何物,怎麼這一回,明明把臉面遮住了,還掩不去滿身失落呢?

  湖妍詠原本估計任呈璧約莫兩、三天后才會醒來,沒想到他只睡了一夜,天色微亮便甦醒過來。

  祖娉亭累得睡倒在他身邊,他睜開眼睛第一個見到的,不是祖娉亭,而是起床不久,碰巧過來查看情況的湖妍詠。

  她垂著一頭長髮,笑容可掬的坐到床沿,執起手腕為他診脈。

  任呈璧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娟秀的臉龐,不覺茫然。

  「我叫湖妍詠,是一名大夫,含徵把你送來我這兒醫治。」

  「原來如此……」

  他喃喃低語,另一隻手臂突然被扯動,他轉頭望去,才發現祖娉亭蜷縮在床邊一隅,像個小孩子似的抱著他的手臂睡得正甜。

  「祖姑娘整夜守著你,你們師兄妹感情真好!」

  「是,祖師妹是我未婚妻,她從小就黏我。」任呈璧微笑看著師妹,抬頭向湖妍詠請求道:「麻煩你幫她披上被子。」

  她微微一笑,隨即起身照辦。

  「再睡一會兒吧,天還沒亮呢,我去煎藥煮粥,稍晚回來。」

  她走到門邊,打開房門,清晨的寒風迎面襲來,她細緻的臉頰似乎抵受不住,於是偏頭躲開風勢,哆嗦著攏緊領口離去。

  門很快又被帶上了,任呈璧見她臉頰被風吹得蒼白,不禁暗自擔心,晨風冷冽,她身上只有一襲簡單的碎花布裙,如此寒冷,該不會受涼了吧?

  任呈璧醒來之後,又在床上躺了十幾天,這期間范含徵不曾走進房間來看他,他也沒有多問。

  依他猜想,以范含徵的脾性,救他下山,把他丟給湖妍詠照料,就算是仁至義盡了,何必傻傻的等他傷勢痊癒,應該是回去繼續享受風流快活的日子,因此當他在祖娉亭的攙扶下,來到外頭走走,看見范含徵仍在,不禁十分訝異。

  「原來他還沒走,怎麼都不進房間看我?」

  他目瞪口呆的看著前院,而祖娉亭的妙目也透著幾分好奇。

  「范師兄在忙什麼呀?」

  前院裡,范含徵兩手各抱著一堆藥草,縱身而起,大掌一剁,手上藥草紛紛落在一張大席子上,接著他又跳到另一張草席上,低頭抄起藥材,如法炮製一番。

  前院裡鋪著幾十張草席,席上藥材各自不同,他在其間穿梭飛躍,不一會兒,身上、頭上都沾滿了草屑。
  湖妍詠沿著長廊走來,對任呈璧嫣然一笑,又對祖娉亭解釋道:「這些藥剌每曬半天就要翻動一次,含徵手腳比我快,閑閑無事,就來幫忙。」

  任呈璧恍然大悟,只見湖妍詠挽著藥籃走出長廊,陽光灑落在她的笑臉上,梨渦泛起幾分薄紅,看來既有精神又嫵媚。

  「含徵,快回來!」

  她抬起一隻皓腕,向范含徵招手。

  他聞言低應一聲,隨即縱身落在她身前。

  她仰起俏臉對他笑了笑,又贊了聲「乖」,便伸手把他頭髮上的草屑一根根取下來。

  范含徵乖乖順順的站著,等她除完草屑,才轉頭迎上任呈璧和祖娉亭。

  任呈璧別開了臉,祖娉亭朝他們微微一笑,也不說話。

  「走吧,咱們到棚子裡泡茶去。」

  湖妍詠朝他們揮揮手,招呼著大家一起到草棚裡休息。

  任呈壁首次踏出病舍,環顧這片樸實粗獷的鄉野風光,胸中不覺一陣舒暢。

  湖妍詠生活極為清簡,住的是普通農家的三合院,大院子裡經常曬著各式草藥,屋子裡除了她的房間之外,早已通通改為病舍。

  過去疫病發生時,屋裡病舍不夠,村中大漢便自動白髮的攜帶木材來幫她擴充新舍,久而久之,她的三合院就變得奇形怪狀,這邊一幢木屋,那邊一塊草棚。

  而三合院的屋簷底下紛紛搭起避雨的長廊,雨來便把院子裡的草藥堆在廊上。

  儘管屋子的外觀一變再變,終年飄搖不去的藥草香味卻是始終如一。

  病人不多的時候,擴建的屋子就權充草藥倉庫,草棚就擺上村人搬來的舊桌舊椅,候診的病人便圍坐在草棚裡泡茶聊天。

  湖妍詠拉著祖娉亭去廚房張羅茶果,兩個大男人便在草棚裡坐下。

  「我在山上,沒看見風老頭的遺體。」范含徵輕描淡寫的問起。

  任呈璧見他神情頗不自在,不禁淡笑。儘管鬥得凶,師徒畢竟還是師徒啊!

  「我趁起大霧時把師父火化了,骨灰隨風飄走,撒滿太華山。」

  他輕咳一聲,點點頭,隨即又問:「馮老賊圖什麼?太華山上有他想要的事物嗎?」

  任呈璧沉默片刻,才道:「馮師叔……從前干過見不得光的事,這事要是傳開,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師父知道了,想到無辜之人將會被牽連,便不忍心把此事公開,因此兩人立下約定,只要馮師叔痛改前非,他就保留這個秘密,直到死為止。」

  范含徵聞言冷哼,「馮老賊只是打不過風老頭,不得不使出苦肉計罷了!」

  「應該是吧!」任呈璧點點頭,又道:「那件事發生的當時,祖師妹還未拜師,:你又已經下山了,因此只有我親眼目睹。師父臨終前把証物轉托給我,等他老人家仙逝後,馮師叔就派兵上山想斬草除根,這回他得不到證物,又殺不了我,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嗯。」

  范含徵正逕自沉思,卻不料臉上突然一涼,原來是任呈璧突然伸手取下他的面具。

  「這兒又沒有別人,你何必戴著這玩意,」

  范含徵瞪著他拿在手上的面具,臉上猶有錯愕,耳畔忽又響起匡啷一聲巨響。

  一轉頭,只見祖娉亭腳下碎了一地陶瓷碎片,臉色古怪的變了又變,一下子刷的慘白,接著又迅速漲紅,櫻唇輕啟,似是難以置信,又覺羞恥難堪。

  范含徵不禁長長、長長的歎息起來,眼看著她的美眸霎時燃起熊熊火焰。

  「怎麼了?」

  任呈壁遲疑地看著師妹,只見祖娉亭刷地一聲抽出長劍,往范含徵身上疾刺而去。

  「淫魔!」

  「哎呀呀……」

  「我的藥材啊!」

  祖娉亭厲聲呼喝,范含徵嚇得起身跳開,湖妍詠看著院子裡藥草如雨紛飛,草席飛卷,不禁頭痛起來。

  任呈璧也被這突來的變故震懾住了,一時之間,竟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祖娉亭提劍追砍。

  范含徵把席子一片片的踢飛起來,往祖娉亭身上攔去,而她長劍揮灑,草席登時裂成兩半。

  她氣惱的追逐著他,范含徵不敢再任意輕薄,跑在她前頭好聲好氣的陪罪,「祖師妹,我不是故意的……」

  「淫魔,我要殺了你!」

  「冤枉啊,那時我又不知道你是誰,我問你,你也不說……」

  「少廢話!」

  祖娉亭哪肯聽他解釋,聽他說話心中只是更氣,下手便越來越狠。

  任呈璧在旁看得冷汗直流,強忍著身上的傷勢,縱身飛到師妹眼前,一把奪下她的劍,又一手攬住她的纖腰,急急問道:「師妹,先把話說清楚,范師兄到底怎麼了?」

  祖娉亭被任呈璧抱在懷裡動彈不得,只好伏倒在他胸前,難堪的指著范含徵,哭道:「他非禮我!」

  「啊?」他聞言一愣,難以置信的瞪著范含徵。怎麼會?

  范含徵見他臉色古怪,神色霎時一變,為自己辯解,「這也怪不得我,你不知道我范含徵是什麼人嗎?向我求援,怎不隨便指派個男人來傳話?再說當時我並不知她是你師妹,為何要對她客氣?」

  「你……」任呈璧聞言心亂如麻,抱緊了祖娉亭,「你這麼說,就是承認了?」

  「承認什麼?承認我非禮她?是啊,沒錯!」范含徵瞅著她,忽然毫無掩飾的笑道:「我是非禮了她,但只不過是摸了她幾把,她又沒失身。我素來輕狂,摸她幾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之後她氣得要命,我也說過要娶她了,明明是她不肯嫁我,以我平素的作風,這還不夠負責嗎?」

  「你胡說!」祖娉亭立刻大叫反駁。他對她做的事,哪裡像他嘴巴說的這麼簡單!

  「我哪一句胡說了?」

  范含徵笑吟吟的對她眨眨眼睛,惹得她又氣又恨,只想一劍了結他的性命。

  「師妹?」任呈璧狐疑地瞧著她.眼裡又是擔心,又是不舍,「你……你仍是完璧之身嗎?」

  祖娉亭聽他這麼一問,怒火更熾,回眸瞪他,氣得幾乎要瘋了。

  她是完壁之身又有什麼用?那淫魔把她欺凌成這樣,她還能自稱清白嗎?什麼「摸了她幾把」,她身上每一寸肌膚都被他摸逼、嘗遍了,他還滿口胡言。

  「師妹?」任呈璧又喚了一聲。

  「對了!」范含徵突然大呼一聲,拍扇笑道:「要不我把當初摸了你幾回、摸哪裡、摸幾下、摸了多久,一五…一十的據實稟報你任師兄,咱們大夥兒再來討論你究竟還是不是清白之身,你看如何啊?」

  「閉嘴,你敢再說一個字,我就撕爛你的嘴!」祖娉亭狠瞪著他,不禁急哭了。如此不堪之事,她連想也不願再想,何況是說給任師兄聽?

  任呈璧聽了范含徵骯髒下流的提議。也真的動怒了。「師妹,你是不是完璧之身,只需點頭或搖頭,無需一字贅言,師兄一定為妳出頭。

  范含徵邪氣地瞅著她,催促著,「快說啊!」

  她目光怨恨的瞪著他,恨得彷彿要噴出火來,但在師兄的凝視之下,只得不情不願的輕輕點了個頭。

  「看吧!」他興高采烈地負手笑道。

  任呈璧看著師妹,又看看范含徵,心中一陣拉扯,最後終於撇下長劍,橫臂摟住祖娉亭,歉疚的說:「師妹,是師兄對不起你。」

  「什麼?」她抬起淚眼,不解的看著他。

  任呈璧愧疚的凝視她,陪罪道:「我明知范師兄的脾性,當初不該叫你去的。」

  「不是的,你警告過我了,是他——」她伸手怒指著范含徵,任呈璧卻扳回她的臉,要她專心看著他。

  「范師兄對你輕薄,固然是他不對,但…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撇開風流不談,他還算是個仗義的朋友。這回若不是他千里迢迢趕來相救,師兄已經沒命了,你……你能不能把這事忘了?師兄以後會加倍補償你的。」

  「師兄?」祖娉亭難以置信的張大眼睛瞪著他。

  這幾天,她滿腦子想的只有兩件事,一件是期待師兄好轉起來,另一件,就是要師兄殺了淫魔為她報仇。

  那淫魔如此污辱她,害她每天總是日思夜夢,夢見他又在她身上尋歡取樂,夢見他那可惡又可怕的邪氣容顏,她夜裡不得安眠,清醒時都想著怎麼殺他,可是……師兄這麼說,是要她永遠放棄仇恨嗎?

  「他現在知道你是師妹,以後只會對你持重客氣,不會再胡來了。」任呈璧安撫著她,轉頭對上范含徵,轉而厲聲喝道:「是不是?」

  他拍著摺扇,微微一笑。「如果她自願,那就另當別論了。」

  「呸。」祖娉亭厭惡的轉過頭去。

  任呈璧瞪了他一眼,才回頭哄道:「師妹,看在我的份上,原諒他一次吧!」

  「我不要,我最恨你了!」她氣得推開任呈璧,也不管他身上還帶著傷,便哭著跑開了。

  「你真下流!」湖妍詠狠瞪范含徵一眼,便趕緊追上祖娉亭,免得她一時糊塗,出了什麼意外。

  他尷尬的乾笑兩聲,俊臉便愁苦起來,不知所措的望著任呈璧。

  「以後怎麼辦?」

  「你走吧!」任呈璧冷冷地別開臉。

  「啊?」他聞言一愣。

  任呈璧沒好氣的說道:「師妹只要不看到你,時間久了,反正氣就消了。你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樂趣,不如回你的翠玲瓏。」

  范含徵不敢置信的瞪著他。「枉費我千辛萬苦的救你出來,你把我利用完了,竟然就叫我走?」

  「誰叫你非禮師妹在先,怎麼能怪我?」

  「那時我不知她的身份,怎麼能怪我?」

  范含徵氣呼呼的跟在他身後,十分不服的辯解,「我放浪形骸又不是一天、兩天韻事了,你既然派她來,自然要有心理準備,出了差錯只怪我,對我公平嗎?再說她那時躲官兵躲到妓院裡去了,我范某人在妓院裡看中女人,下手還有客氣的嗎?」

  「你還不閉嘴?」任呈璧不悅地皺起眉頭。

  范含徵掏掏耳朵,彷彿耳背聽不懂似的,嘴裡還滔滔不絕的抱怨,「閉什麼嘴?之後要不是有我保護她,她有本事走到翠玲瓏嗎?而且我一路上問她姓名來歷,她死都不說,我能怎麼辦?」

  「你不走,我不能擔保師妹會不會再動手,你好自為之吧!」任呈璧懶得再理會他,撂下一句話就加快腳步離開。

  他朝他的背影吼道:「我就不走,看她能拿我怎麼辦!搞清楚,本公子不去動她,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她想殺我?再練一百年吧!」

  最後,任呈璧和湖妍詠好說歹說、軟語相求,總算勸得祖娉亭答應不再對范含徵拔刀相向。

  祖娉亭答應罷手自是出於無奈,恨只恨她不是范含徵的對手,若要任呈璧親手殺死范含徵,又實在太為難他了,畢竟他們是感情深厚的師兄弟。

  於是她在自己房間裡哭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湖妍詠勸她出來吃飯,她才噙著眼淚不情不願的踏出房門。

  沒想到一踏進大廳,看見范含徵也在,她不禁怒氣陡升,咬牙切齒的罵道:「我才不要跟這個淫魔同桌,有他就沒有我。」

  湖妍詠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高抬下巴,朝范含徵說:「喂,你走。」

  「為什麼?」他不悅地抿起薄唇。

  湖妍詠冷笑道:「不為什麼,我是主人,我叫你走,你就得走。」

  「哼。」他聞言衣袂一掀,便毫不留戀的大步離開。

  任呈璧站在一旁,只能無奈地閉目歎息,由著他去了。

  范含徵並沒有走遠,只是到附近鎮上的茶樓裡吃飯喝酒罷了。

  這晚他酒興特別好,連喝整晚也不覺得十分醉,可惜鄉下不比城裡,店家打烊得早,他只好提著幾斤酒回頭繼續喝。

  沒想到三更半夜回到湖妍詠的住處,卻發現祖娉亭還提著長劍在院子裡苦練,他不禁咧開笑顏,嘿嘿直笑。現在才開始練啊?練到八十歲就能打贏他嗎?

  祖娉亭一發現他,便捏緊劍訣,凝立不動,婀娜清麗的倩影籠上一層殺氣。

  這個淫魔居然還在?她還以為他走了永遠不會回來了。

  范含徵見她眼中凶光大盛,嗤了一聲,便掀唇挑釁道:「想殺我?

  「動手啊!」

  「你以為我不敢?」祖娉亭不再廢話,果然提劍往他身上刺去。

  范含徵左閃右閃的,游刃有餘的繞在她身邊呵呵直笑,祖娉亭不死心的連連出招,月光下,兩道人影在地面上交纏不清。

  范含徵陪她玩了一陣後,突然繞到她身後,拍掉她手中的長劍,又一把摟住她,拔腿飛奔而去。

  「你想做什麼?」

  眼看著他們離湖妍詠的住處越來越遠,范含徵又緊摟著自己不放,她不禁害怕起來。這淫魔,跟師兄說好了不會再碰她,這回不知又在玩什麼把戲?

  范含徵哈哈大笑,奔跑一陣,突然把她放倒在一處草叢裡,身體壓了上來,祖娉亭不禁嚇得花容失色,倒抽一口涼氣。

  「我本來想要放過你的……」

  他把臉貼在她身上,一股酒氣噴進她的鼻腔裡,她這才驚覺他喝醉了。瞧他喝得滿面酡紅,醉眼如絲,不知還剩下多少理智,她不禁暗暗叫苦,早知如此,就躲他躲得遠遠的。

  「快放開我!」

  祖娉亭反抗低叫,范含徵恍若不聞,手腳卻逐漸放肆起來,嘴唇在她臉上親了又親,失魂落魄的喃喃低語,「如果……呈璧沒有揭開我的面具,本來我是打算安安份份當你的「范師兄」,等他傷勢痊癒,你們安全無虞就離開,這樣……你永遠不會知道我的真面目,可想不到……嘿嘿……」他苦澀的抬起醉眼,癡癡凝視著她。

  見祖娉亭僵直身子,櫻唇緊抿,他便朝她傻氣的笑了笑。

  她好香……他低下頭來,往她頸子深深一嗅,沉醉無比。

  「這也……罷了,真面目揭開之後,你若聰明,就該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繼續讓我當個安份守己的「范師兄」,但你偏扁要把事情鬧開,把醜事搬上檯面……」

  范含徵開始不安份的舔吮她的喉嚨,特別是頸項上的傷疤,他一再逗弄,終於把她逗得頻頻轉頭,輕顫不止,他不禁微笑起來。她的身體對他很有反應啊,這她知道嗎?

  「如今任呈璧什麼都知道了,我范含徵調弄女人的手段人人皆知,你猜,你的任師兄有沒有這個肚量,平平靜靜的娶你過門呢?不如……不如跟著我吧,反正范師兄、任師兄,還不都是師兄?我保證寵得你開開心心的,嗯?」

  祖娉亭聽他這麼說,不禁難過得啜泣起來,她已經放棄和他爭辯,所有氣恨惱怒,通通轉為害怕和委屈。范含徵喝得爛醉,她再也不敢出言刺激了。

  「請你……放過我。」她苦澀地輕聲道。

  「什麼?」

  范含徵正要動手脫去她的衣服,聞言一愣,手上動作便停了下來。

  「對不起……」

  祖娉亭淚眼汪汪的抬眼看他,他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似乎連她的表情也看不清了。

  「你說什麼?」

  「對不起,范師兄。」她這時是真的哭了,哭得傷心委屈,又別無他法。

  「嗯?怎麼了?」眼前模模糊糊的,范含徵努力眨著限睛。原來自已真的醉昏了。她的臉明明近在咫尺,怎麼會這樣模糊,她哭了,跟他在一起,真有這麼難以忍受嗎?

  「我只想平平靜靜的和任師兄在一起,請你放過我。」

  她在求他?

  祖娉亭的聲音忽遠忽近的飄進他耳裡,他好不容易聽清楚了,卻還有些茫然不解。這麼低聲下氣的話,真是由她嘴裡說出來的嗎?

  還是他聽錯了?是了,一定是他聽錯了。

  「怎麼不再倔一點?你這一路上,不都挺倔的嗎?」范含徵努力對她綻開笑顏,卻感覺心頭苦澀,一點一滴,越來越苦。

  「求求你……」

  她兀自哭個不停,那抽抽噎噎的哭泣,聲聲重擊在他的胸膛上,比什麼利器寶劍還能刺傷他的心。

  范含徵臉色慘白的瞥她一眼,終於翻過身子,大喝一聲,「走,還不走!」

  祖娉亭連忙翻身起來,狼狽的道了聲謝,才急急逃開。

  自此之後,祖娉亭變得沉靜了。

  范含徵在的時候,她只是淡淡的別開臉,再也不敢惡言相向。她認命了,這個男人,她一輩子也惹不起。

  只是,認清這個事實後,她更不開心了。

  任呈璧見她如此難受,范含徵又不肯離去,某日,只好當眾宣佈,「後天我就帶師妹離開,這段日子承蒙照顧了。」

  「這麼快?你的傷還要再調養一段時日啊!」湖妍詠訝然道。

  任呈璧微微一笑。「我已經不要緊了。」

  范含徵斜睨著他。「馮老賊怎麼辦?」

  他回道:「我和師妹會找一塊寧靜的地方隱居起來,人海茫茫,天大地大的,馮師叔就是有通天本領,也難以找到我們。」

  「……也是。」范含徵聽他這麼一說,便沉下俊臉,不再廢話。

  倒是祖娉亭忽然抬起頭來,遲疑地看著任呈璧,問:「師兄,我們不回太華山收拾一下嗎?」

  他搖搖頭。「有什麼需要的物品,以後再買過就是了。」

  「可是……」有些東西,有錢未必買得到啊!祖娉亭本欲言,偏頭想了想,又抿緊嘴巴。任師兄主意既定,就不容易改變心意,任呈璧見她還有幾分失落,便柔聲勸道?這時回太華山,說不定還會遇上麻煩,咱們不必冒這個險。」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使不再反對。

  嘴巴上不反對,並不代表真的不反對。

  各自回房後,祖娉亭待在房間裡左思右想,有點坐立不安。太華山上有樣東西,她無論如何一定得取回,她快去快回,頂多花上兩、想到這兒,祖娉亭便收拾包袱,在桌上留下一張紙條,趁著天黑,偷偷溜到馬廄,牽了一匹馬,摸黑溜了出去。

  她以為沒人發現,卻不料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范含徵眼裡。她前腳一走,范含徵立刻閃進她房裡,又在字條上加了幾個字,隨即飛身而去。

  「含徵?」

  湖妍詠正好看見他從祖娉亭房間出來,叫他又不理會,心知有異,隨即沖進祖娉亭房間,同時發現了字條。

  我知道你一定會不高興,可是我得回山上拿個東西,你就好好待在湖姐姐這兒休養吧!祖娉亭

  我去追她,范。

  湖妍詠趕緊拿著字條去給任呈璧,任呈璧一看之下,不禁急得跳了起來。

  「這不行,我去找她回來。」

  「來不及了,含徵會照顧她的。」

  「那我更不放心。」

  整理長劍,奪門欲出,湖妍詠卻拉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去。
  她冷靜的提醒道:「萬一遇上馮凌嶽,你身覆重傷會成為含徵的負擔,他不可能同時保全你和祖姑娘。」任呈璧聞言腳步一頓,霎時黯然不語。她說得沒錯,自己太心急了。

  「就相信他這回吧!」她柔聲勸道。

  任呈璧握著長劍,心頭忽然浮上一抹不祥的預感。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含徵看師妹的眼神,跟以往對其他姑娘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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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兩匹馬兒疾馳在夜幕中,一黑一白,一前一後,不一會兒,落後的自馬馬鬃飛揚,斜竄而出,和前面的黑馬並肩馳行。

  范含徵笑吟吟的側頭瞅著祖娉亭,頷首微笑。「祖師妹。」

  她夾緊馬肚,秀眉一凝,不禁惱道:「你跟來做什麼?」

  「三更半夜,你想去哪裡?」

  「不關你的事。」

  「咳!」范含徵輕咳一聲,真是個倔丫頭,在他手上吃過那麼多虧,怎麼還沒學乖?

  「祖師妹,對我說話客氣點兒,否則後果如何,你是知道的。」

  要她客氣點兒?

  哼,她寧願當個啞巴!

  祖娉亭橫他一眼,便緊抿櫻唇,不去理會他。

  「祖師妹,你該不是想回太華山吧?」他好整以暇的跟在她身邊,又問:「山上有什麼東西比你的小命還重要?怎麼不等你任師兄傷癒之後,再回去收拾呢?」

  祖娉亭只當沒聽見,專心駕著馬,看也不看他一眼。

  偏偏范含徵最受不了被人冷落,見她如此,嘻嘻一笑,便從自己的馬兒上飛縱起來,跳到她的馬背上,伸長手臂牢牢擁住她。

  「你……」

  她轉頭怒瞪他一眼,正要開口斥罵,但一對上他邪氣的俊眸,又即時住口,不再作聲。她越罵他,他心裡越樂,她才不上當呢!

  「唷……不說話了?」范含徵心下暗喜,雙手環著她的腰,懶洋洋的低頭笑道:「那感情好,我最怕女人嘮叨了。」

  祖娉亭仍是充耳不聞,既不生氣也沒反應,只是默不作聲。

  范含徵便不再嘻皮笑臉,安份的待在她身後,身子挨著她,長歎一聲。

  祖娉亭一心想要奔回太華山,取完東西快快回來和師兄相聚,於是一路上披星戴月,策馬狂奔,范含徵倒也沒再進一步非禮她。

  一到太華山故居,她追不及待的跳下馬兒,往自己房間奔去。

  范含徵站在屋外環顧四周,見山上被翻得東倒西歪,不禁思之黯緊。沒想到,風老頭連辦個身後事也不得安寧!

  不一會兒,見祖娉亭從房裡出來,他左瞧右瞧,瞧不出她身上多了什麼事物,不禁好奇問道:「東西找到了嗎?」

  「嗯。」她愛理不理的低應一聲,又移步往任呈璧房問走去,心中念著,「我去看看師兄有什麼該帶走——」正說著,她打開房門,霎時停下腳步,倒抽一口涼氣,「馮……馮……」

  她驚得呆了,倒退了兩步,竟連逃命也忘了,眼看馮凌岳凌厲的掌勢就要往自己身上拍來,她只能呆呆的瞪著他,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她的身子突然往後一飛,原來是范含徵及時推她一把,於是馮凌岳的掌力就結結實實的打在他身上,而他一手還拉著她,兩人便一齊被這掌力擊飛了去。

  祖娉亭驚呼出聲,身子還未落地,只見范含徵口中濺出一道鮮血,接著兩人重重摔在地。

  雖然身受重傷,但他反應奇佳,身子一碰上地板便彈跳起來,拉起祖娉亭發足狂奔。

  他中毒了,真該死!馮凌岳那一掌,不是針對她,是要引自己上鉤的,而自己為了救她,明知中計,也是非救不可。

  見計謀得逞,馮凌岳得意的摸著花白長髮,不停的哈哈大笑。他倆奔跑逃命,馮凌岳還不疾不徐的跟在他們身後笑道:「范師侄,你也來了,好,好得很啊!風老頭的屍身在何處?任呈璧又在何處?該是死了吧?」

  「走這裡!」范含徵額上盜滿冷汗,拉著祖娉亭,突然轉進一條山路。

  她見了,不禁驚呼一聲,「你走錯了,前面只有懸崖。」

  「沒錯。」

  看范含徵似乎自有盤算,她只好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可是懸崖就在眼前,分明是條死路啊——祖娉亭急道:「已經沒有路了。」

  「跳下去。」他低聲道。

  「啊?」她聞言一驚。

  「相信我,跳。」

  范含徵拉著她登上山壁。也不管她反抗,抱緊她便往崖底一躍。

  身後一陣長嘯聲揚起,馮凌岳想不到他們真會跳下懸崖,這時才加緊腳步已經來不及揪住兩人了。范含徵單手緊抱著祖娉亭直直下墜,而她則是害怕的摟緊他,只覺得耳邊風聲虎虎,又時時撞過樹枝、樹葉,弄得她疼痛不已。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她就要死了,居然還摟著這淫魔雙雙斃命,她真的好命苦啊!祖娉亭哭著把臉埋在他懷裡,明明不甘願,卻沒有膽量放開他獨自死去。

  這個淫魔真是害慘了她,若有來世,她一定要報仇!

  她哭著哭著,突然,一切靜止了,她感覺身子一頓,然後就不再往下墜落。

  她不敢置信的睜開眼睛,范含徵慘白如紙的笑容登時映入眼簾。

  他們沒摔死碼?

  「我們……怎麼停下來了?」

  她驚喜的抬頭一看,只見他高舉一隻血肉模糊的手,牢牢抓住山壁上突出的一枝樹干。

  原來她剛剛閉眼就死的時候,范含徵可是一點也沒放棄,他一直想辦法攀住任何樹枝、樹藤,攀了一次不成,又試下一次,一次一次的失敗,終於把手弄得血肉模糊,才攀住樹枝。

  「范師兄?」

  「你沒事吧?」

  他虛弱的朝她微微一笑,說話的同時,又有不少鮮血從齒縫間流出。

  祖娉亭顫巍巍的看著他的手,忍不住驚呼,「你的手……」

  「先不管這個,咱們離崖底還有多遠?你好重,能自己想辦法站好嗎?」。

  被范含徵一語驚醒,她才環顧四周,找到一株從崖壁裡伸展出來的粗大樹干,於是慢慢放開他的頸項,跳上樹干。

  隨後,范含徵也勉強跳了過來,低喘一聲。「還好我以前掉下來過,知道崖壁能攀的東西很多,咱們搏命一試,未必會死。」

  她這才恍然大悟。如果當初循著一般山路逃跑,他們哪跑得過馮凌岳?最後被他追上,他們仍是不免一死,如此看來,還不如跳崖碰碰運氣。

  崖底已經不遠了,底下似乎還有一座深潭。祖娉亭目測一下距離,便安心慢慢攀著岩石、樹枝來到崖底,才一站穩,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

  原來是范含徵身負重傷,又體力透支,爬到一半便從崖壁上捧落下來。她趕緊上前扶起他,循著山路離開。

  「慢著,你會不會泅水?」

  「會啊,怎麼了?」

  他指著依傍山路的水潭道:「從這裡下水,往那個方向游,遊過潭水底下,會通到另一處山洞,那個地方連師父也不知道。」

  何必這麼麻煩?祖娉亭扶著他,急道:「前面有路,怎麼不走山路?」

  「馮老賊狡猾得很,很快就會追到這兒,咱們走不過馮老賊的,躲在山洞,正好讓他沿著山路去找我們。」

  「好。」聽范含徵所言甚是,祖娉亭便和他一起下水,遊過潭底,再從另一頭浮上水面,水面上是一座巨大的山洞,她先爬到岸上,乍見這座山洞,不禁訝異的張大嘴巴。

  她在太華山多年,從來不知山上有這處地方。

  范含徵隨後露出水面,他原本已經重傷,還在水底下待上一陣,體力於是更加衰竭,勉強攀到岸邊,再也無力上岸。

  「師妹,可以拉我一把嗎?」

  祖娉亭聞言,趕緊拉他上岸,他頹然倒在岸邊,身子一翻,懷裡登時掉出一支銀釵。這支銀釵,便是范含徵之前從她手中奪走,說要拿來當定情物的釵中刀。

  祖娉亭怔怔的撿起銀釵,過去的新仇舊恨,頓時湧上心頭。

  范含徵喘息末止,忽然感覺一陣冰涼抵住喉間,不禁訝異的抬頭看她。

  「你……」

  只見祖娉亭跪坐在他身邊,眸光森冷,面無表情的道:「現在不殺你,以後就永遠沒機會報仇了。」任師兄下不了手,她也打不過他,除了趁他重傷之際痛下殺手,她還有什麼辦法?

  「是嗎?」他先是一愣,接著一陣心碎襲來,便仰頭倒在地上,黯然苦笑,「嘿嘿、嘿嘿……說得也是。」

  范含徵看著她,心底突然升起一絲奇異的滿足。

  反正他傷重如此,未必能夠活命,與其潦倒又難堪的死在回程途中,倒不如爽快的死在伊人刀下,說不定……日後她和任呈璧雙宿雙飛之餘,一輩子也記得他,那不是挺劃算嗎?

  「你殺吧!」他平靜的朝她一笑。想他范色鬼一生荒唐,雖後死在心愛的女人手上,豈不美哉?

  祖娉亭手上高舉銀刀,臉色陰晴不定的看著他,見他還癡癡凝望著她,像是在死前要把她的身影牢牢銘記於心似的。

  該死的淫魔,他這樣叫她如何不得了手?

  她恨恨的看著他,心中不禁鼓噪起來。

  要殺嗎?可是如果不殺,怎麼對得起自己?

  殺了他……殺了他……她冷酷地舉起銀刀,突然刀鋒急轉,往范含徵的胯下疾刺而去——她這是為他好,廢了他,她就算報仇了,而他也不用死了,將來也不會有別的姑娘受害,真是兩全其美……不,是四全其美,沒有取了他的性命,任師兄也不會太責怪自己,這方法真是太好了!

  「喂!」范含徵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臉色大變,拼著全身僅存的一點力氣從她刀下滾開,大腿登時又多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他看著胯下的腿傷,不禁咬牙痛罵,「傻姑娘,人可以殺,這兒卻不能,我若死了,你改嫁便是:若沒了這玩竟兒,你嫁給我也是白搭,以後漫漫人生,豈不是一生樂趣也沒了?」

  「哼,死到臨頭還耍嘴皮子。」

  祖娉亭手執銀刀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徐徐走向他,「這輩子除了任師兄,我誰也不嫁。」

  「是嗎?」范含徵搖頭苦笑道:「那天我顧及你的顏面,才在你師兄面前特意強調你是「清白之身」,你自己也不想想,我們都這樣、那樣了,你還想和你師兄……一莫非真要一女事二夫嗎?」

  「只要你死了,事情就全解決了。」祖娉亭聽他又出言調戲,眸光一寒,這回不再心軟,舉起銀刀便往他心窩刺去。

  「哎呀……」范含徵又往旁邊滾開,狼狽逃離她的快刀之下。呵,說到死,果然沒幾個人能真正灑脫。能不死,還是不死的好。再說這妮子半點舊情也沒有,死在她刀下,好像有點冤枉……

  祖娉亭見他逃開,也不再堅持殺他,收起銀刀,便向他啐了一口,「離我遠一點,否則休怪我刀下無情。」

  言罷,她立刻轉身出洞,不再理他。如果他能活下來,那就算他命大,如果活不了,那也是他的報應。

  她走出洞外,只見外頭一片樹海叢林,不見一條山路。這樣才好,沒有路,就不怕再遇上馮凌岳。

  祖娉亭摸索著下山的方向,越走越遠,心跳就越劇烈,腦海裡突然湧現范含徵的各種面貌。

  他先在妓院裡邪惡的羞辱她,又在客棧裡不懷好意的逼問她姓名,可是…後來他掌摑龐雪練為她報仇,也幫她躲避官兵追殺。

  接著他面貌一換,變成臉戴面具的公子哥兒,白天坐在馬車裡不苟言笑,晚上卻又變回淫魔,害她夜夜不得安寧。

  但無論如何,他的確救了任師兄,在湖姐姐的住處也竭力和她保持距離,而且那晚他喝醉了,明明有藉口侵犯她,最後卻還是放她走了。

  至於太華山是她自己要來的,他大可不予理會,但他還是毫無怨言的保護她,一路上也只是嘴上胡言亂語,並不是真的要非禮她••••••他身受重傷,還拼了性命保她安全無虞。

  她反過來要殺他,他也沒有怨言。

  現在自己就這樣離開,他肯定活不了了——祖娉亭突然感到臉上一陣濕熱,伸手一抹,才發現自己臉上不知不覺爬滿了淚水。

  罷了,他欺過她,也救過她,等這次事情了結,她就要和任師兄遠走高飛,他們永遠不會再見面,過去的恩怨就一筆勾消吧!

  她輕啜一聲,趕緊回頭尋找范含徵。

  「喂,淫魔……范師兄……」

  好不容易趕回山洞,洞內卻不見人影,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連忙趕到洞外四處尋找。

  「范師兄……范師兄……」

  一隻手突然搭上她的肩膀,祖娉亭嚇了一跳,急忙轉過來,范含徵就當著她的面頹然倒下,意識不清的喃喃低語,「祖師妹,你是回頭來殺我的嗎?」

  「你跑到哪裡去了?受重傷還亂跑。」她蹲下來扶起他。

  范含徵目光渙散,俊臉掛著一抹慘澹的笑意。「嘿……」

  「笑什麼笑?」

  「我……我……想追上你,可是你走得太快,我不知道你定哪個方向,只好隨便亂走。」

  「那怎麼還在這裡?」

  「走不了多遠……聽見你的聲音,就回來了。」

  范含徵朝她笑了笑,突然出手點住她的穴道。

  祖娉亭不可置信的瞪著他,身子霎時軟綿綿的往他身上倒去。

  范含徵被她壓倒在地上,同樣動彈不得。

  「你這是干什麼?快幫我解開穴道。」

  「好讓你殺我嗎?」

  「我是回頭來救你的。」

  他緩緩搖頭,苦笑說:「我不信。」

  「我沒騙你,快解開我的穴道。」祖娉亭急道。

  他茫然的看著她,目光逐漸散渙,漸漸的,連呼喚的聲音也彷彿越來越遠,最後終於聽不見了。

  他居然昏倒了!

  「范師兄!」

  祖娉亭怎麼呼喚也叫不醒他.他一再受傷,身子早已承受不住,失去意識之後臉色越發蒼白,呼吸也逐漸變得微弱。

  過不多時,山中突然下起一陣細雨,雨水冰冰涼涼的打在范含徵臉上,他動也不動的。所側躺的地上逐漸積起一攤水,他的頭顱正好垂倒在低窪處。

  祖娉亭見狀,心中越來越焦急。這場雨如果下個不停,他又不醒,水窪裡的水一旦淹過他口鼻,他就非死不可了!

  「范師兄,你醒醒,你快醒來……」

  她恐懼的拼命叫他,他卻什麼反應也沒有,她不禁急哭了,伏在他身上,哭得好不傷心。

  「范師兄,我不恨你了,你快醒來啊……」

  雨水下個不停,沖刷著范含徵臉頰上的血水,小水窪逐漸被染成淡淡的紅色。

  眼看呼救無效,祖娉亭趕緊收斂心神,努力衝擊自己被鎖住的穴道。幸好范含徵在重傷之下點穴,下手並不重,她集中心力解穴,過了片刻,終於重獲自由。

  「范師兄!」祖娉亭歡呼一聲,立刻一躍而起,拉起他脫離險境,背著他進入山洞。

  看他昏迷不醒,恐怕只剩一口氣了,她趕緊扶他盤坐好,運起內力為他療傷。

  洞外的驟雨逐漸停歇,天色由明轉暗,她全心全意救人,登時忘了時間流逝。

  皇天不負苦心人,范含徵在她的努力之下,終於幽幽轉醒,睜開眼睛。

  感覺他體內的內力開始流動,已能自行運功療傷,祖娉亭總算松了口氣。

  「范師兄醒了?」

  「是。」

  「你可以自行療傷了嗎?」

  「嗯。」范含徵仍是虛弱無比,說完便緩緩垂下眼臉,專心療傷。

  她欣喜若狂,立刻奔出洞外,隨後找來一堆乾柴、野果。

  「喏,吃吧!」

  她把野果洗淨,放在他身前。

  他看著面前的棗子,不禁苦笑道:「這些果子,我只怕還咬不動,師妹自己吃吧!」

  祖娉亭只猶豫了一下,便把棗子放在嘴裡,咬了一口,咀嚼幾下,又吐出來送到他嘴前。

  「這樣就可以吃了吧?」

  范含徵看著嚼碎的棗子,微微一怔,不禁抬起眼眸,默默看著她。

  她不自覺的屏住呼吸,面無表情的淡然道:「活命要緊。」

  他這才道了聲謝,靜默的接受她餵食。

  祖娉亭喂了許久,野果畢竟冷硬,范含徵連吞咽都有困難,勉強吃完一、兩顆棗子就吃不下了。

  她站起來想了又想,忽然瞄見洞中的水潭,立刻有了個主意。

  「范師兄,我去抓魚上來,魚肉軟嫩,你就吃得下去了。」說著,她卷起褲管便抓著銀刀下水抓魚。

  范含徵看著她在水面上低頭捕魚的模樣,不禁喟然長歎。這妮子,前一刻還拿刀殺他,下一刻卻又賣命救他,真是奇也怪哉,難怪人人都說,女人心海底針。

  其實祖娉亭心思單純,天性善良,要她殺一個人,她要千想萬想,猶豫折磨:但若打定主意要救一個人,那就簡單得多了。

  范含徵臨死之際,她已經放下仇怨,從此只有全心全意的傾力救他,腦中再也沒有別的念頭。

  餘下來幾天,祖娉亭無微不至的照顧他,范含徵跳崖時弄傷的手臂,便用她撕下來的裙擺包紮,大腿上的刀痕也上了金創藥。他的衣物在泥水中弄得髒汙不堪,她便幫他把衣服通通洗淨、曬乾……

  范含徵不分晝夜的運功療傷,兩人在山洞裡住了十餘天,他終於能夠起身行走。

  「祖師妹,我們下山吧!」

  祖娉亭驚訝的抬頭看他,遲疑的問:「真的可以嗎?」

  他點點頭,道:「再不回去,任呈璧恐怕要急瘋了。我們慢慢下山,我的體力應該還可以支撐。」

  「外面一片樹海,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才不得了山,如果迷路了,體力又支撐不住,那怎麼辦?」

  「不會迷路的,這裡是我的地盤,我自然知道怎麼下山。」

  看他甚是自信,祖娉婷不再反對。

  兩人下山之後,又走了好一段路程,才找到客棧落腳,第一件事就是叫了一桌熱騰騰的飯菜。
  「小二!」稍微止了饑,范含徵朝櫃檯招招手。

  跑堂的小二趕緊跑過來招呼他,「是,客倌有什麼吩咐?」

  「你們這兒的知府,是不是杜孟笙?」

  「是啊,杜大人是咱們的父母官。」

  「麻煩你幫我送個東西到杜府去,杜大人收到之後,會好好賞你的。」他從懷裡摸出一把又破又爛的摺扇,放到小二手中。

  這破扇子……怎麼看都不像值錢的玩意兒啊!,左瞧右瞧,吞吞口水,遲疑了起來。專程送把破扇到杜知府那兒,不知會不會冒犯了杜大人?

  「還不去!」見他猶豫,范含徵喝斥一聲,文秀氣質一變,神態竟有幾分嚴厲威猛。

  那小二被他凌厲的眼神震懾住,再也不敢違背,立刻捧著扇子照辦。

  「你好嚇人……」祖娉亭含著筷子瞧他一眼,美眸透著驚異。

  「是嗎?」他轉向她露齒一笑,又恢復文質彬彬的面貌。

  看天色也不早了,這兩人又不像是本地人,掌櫃的過來問他們是否要住宿,范含徵卻搖頭說不用。

  祖娉亭忍不住奇怪的瞥他一眼,不知他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杜孟笙一接到范含徵的扇子,馬上派出八人大轎,親自趕到客棧迎接他。

  兩人寒喧幾旬,轎子裡又走下來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一見到他就馬上挨上來,親熱的嬌嚷著,「范哥哥,你怎麼來了?」

  「孟蓮,你越來越漂亮了。」

  范含徵對她微微一笑,隨口誇她幾句,杜孟蓮便笑得燦如春花。

  「范哥哥,你怎麼這麼狼狽……」

  「范哥哥,你要來我家住幾天嗎?」

  祖娉亭跟在他倆身後,不禁沒好氣的撇了撇嘴。左一句「范哥哥」,右一句「范哥哥」,到底有完沒完啊?這些千金小姐講話簡直像鸚鵡一樣,煩死人了!

  這晚,杜家上下竭盡所能的招待他們兩人,隔天還奉上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必恭必敬的送他們離開。

  杜孟蓮淚盈盈的站在門口揮手道別,一副生離死別的模樣。

  范含徵好不容易擺脫她,登上馬車,就聽見祖娉亭冷笑道:「淫魔就是淫魔,還裝著文質彬彬的模槔,真噁心。」

  「你吃醋嗎?」

  范含徵經過一番細心梳理,又換上輕裘白袍,看起來神采飛揚,渾身是說不出的風流爾雅,此時他好心情的勾著唇角,朝祖娉亭燦然微笑,簡直令人目炫神迷,不敢逼視。

  「呸,少作夢了!」她別開臉不去看他,卻不知自己臉上早已悄悄浮起兩片紅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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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9 00:13: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范含徵伸直雙腿,手肘支在靠枕上,閑懶的看著窗外的風光。

  杜孟笙出手豪氣得很啊,這輛馬車簡直像張大床,坐也行,臥也可,車廂裡還嵌著小櫃,櫃子裡水酒零食樣樣齊備,連棉被、抱枕也不缺,改天他回翠玲瓏,也要訂做幾輛這種大車玩玩。

  祖娉亭縮在離他最遠的角落,不知在氣悶什麼,就是不肯跟他說話。

  他懶洋洋的瞅她一眼,忽然想到一件事。

  「祖師妹,你回太華山到底是要拿什麼?咱們一路逃命,那東西還在你身上嗎?」

  祖娉亭瞪他一眼,便從懷裡摸出一塊玉墜子,套到自己脖子上。

  范含徵瞪著那塊玉墜子,俊臉不禁一寒。這墜子,不是任呈璧的隨身之物嗎?

  「你不顧性命,千辛萬苦的回到太華山。只為了拿這玩意兒?」

  「你這淫魔不會懂的。」祖娉亭瞪他一眼,便別過頭去,不理睬他。

  他深深吸了口氣,臉色越發難看。

  左一句淫魔,右一句淫魔,他在她心裡,真是連豬狗也不如,反觀任呈璧,身上什麼破爛東西都比他的性命值錢。

  他就這麼不堪,就這麼低賤嗎?

  「哈哈哈……」

  他突然縱聲長嘯,嘯聲悠長悲切,綿綿不絕於耳,祖娉亭被他突如其來的嘯聲嚇了一跳。

  我范含徵為了這塊破爛玩意兒,搞得差點命喪黃泉,到頭來,竟只落得一句「你這淫魔不會懂的,哈哈哈……」

  祖娉亭聽了,沒好氣的數落,「你本來就是淫魔嘛!」她不說話還好,此話一出,范含徵更是妒恨交加,狂性大作。「好個天真爛漫的蠢丫頭。」下一刻,他突然欺上前來,嘿嘿冷笑道:「我如此為你賣力,你總該給我一點甜頭吧?」

  他滿臉邪氣的摟抱著她,祖娉亭怎麼掙也掙不開,不禁害怕起來。

  「你又想做什麼?」她努力抵著他的胸膛,顫聲問。

  范含徵眉飛色舞的大笑。「我是十惡不赦的淫魔,淫魔還能干什麼?」

  「你、你……我可是任師兄的未婚妻,你……你已經答應不會碰我的。」

  「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不碰也碰了,任呈璧看起來不痛不癢的,也不怎麼介意,只要我保證你成親初夜時還是「完璧之身」,那不就得了?」

  「不要,你不要這樣……」

  范含徵薄唇落下,她抗議的聲音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隔日二馬車的車輪還在轅轆轉動著,窗外風雲變幻,涼風徐徐吹進車窗內,祖娉亭抱著膝蓋,面無表情的看著天邊彩霞,思緒飛遠了,腦子裡只有一片空白,身邊范含徵的聲音忽遠忽近的飄在空氣中,到底在說些什麼,她也聽不清楚。

  「你不必覺得羞恥,那就好比刀子劃開皮肉一定會痛,我那樣對你,你一定會有如此反應,那不過是身體的本能罷了,並非你特別淫蕩…我既是淫魔,那些邪惡的手段自是比常人純熟,從十五歲到五十歲的女人,就算是貞節烈女,落在我手裡都是一樣的……」

  她聽如不聞,只是呆呆的望著窗外,聽馬蹄聲有節奏的起起伏伏,那聲音真好聽,聽了心頭一片平靜,她只想聽著馬蹄聲,什麼都不去想。

  過了不久,馬車漸漸駛向湖妍詠的住處,她從視窗看見湖妍詠和任呈璧聞聲出來相迎。

  范含徵瞥了窗外一眼。「你武功太差,行走江湖還不足以自保,以後切記,一定要老實待在任呈璧身邊,一步也不要離開,再也不要獨自行動了。」

  祖娉亭還是沒有反應,馬車已駛到院子口停住了,他便攬住她的腰際,柔聲道:「去吧!」

  說罷,就把她推出馬車外,在門外候著的任呈璧順勢接住。

  「任呈璧,後會有期。」他只看了任呈璧一眼,便關上車門,繼續趕路。

  馬車漸行漸遠,范含徵回頭向後看,只見祖娉亭抱著任呈璧的脖子,在他懷裡哭個不停,這畫面令他心緒浮動,竟哇的吐出一口黑血,他內傷未愈,之後又憑著一股妒恨對祖娉亭用強的,其實快感沒有多少,只有加重自己的內傷罷了。

  他勉強收斂心神,運功療傷,不料祖娉亭的倩影卻如影隨形,害他思潮起伏,幾乎走火入魔。

  他只得歎了口氣,放棄療傷,緩緩倒在車廂裡睡去。

  馬車日夜兼程趕回南方,過了數日,終於回到翠玲瓏。

  「公子?」曉列出門迎接,打開車門,隨即大驚失色連聲高叫,「快來人啊,公子快不行了……」

  不一會兒,眾家姑娘紛紛迎上前來,七手八腳的把范含徵扶進房裡。

  「公平受了很重的傷,恐怕……」武豔蓉探過范含徵的脈搏,不花容失色。

  「如何?」武生漣皺眉低問。

  武豔蓉看了她一眼,她們是雙生子,心意互通,只交換了個眼神之後,兩人的芳容不禁慘澹無比。

  曉珂一看便知情況不妙,連忙催促,「武家姐姐,快幫公子療傷吧!」

  武豔蓉、武生漣一起點頭,便扶起范含徵坐好,兩人分坐其後,催動內力,將真氣灌進他的四肢百骸,孰料他卻臉色泛青,又吐了一口黑血,姐妹倆急忙收起內力。

  翠玲瓏裡的眾家姑娘大半都是文弱纖秀,不會武功的,見狀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小娟急道:「武姐姐,這是怎麼回事?」

  武生漣對她搖搖頭,便傾身攀住范含徵的肩膀,柔聲勸,「公子,放下心中煩惱,集中心念療傷吧!」

  「這可還真不容易,我試過幾次,總是不成,你們也別費心了。」

  他面露微笑,臉上卻帶著幾分愁苦。他一閉上眼,祖娉亭的影像便像鎖命似的糾纏不休,一時張開玉腿,手握雪胸,浪蕩的吟哦嬌啼;一時怒眉騰騰,拿著匕首,往他心窩刺來……

  武豔蓉一聽之下,不禁皺眉。如此說來,公子是自行療傷過,卻心神恍惚,自療不成嘍?他天生貴命,一向逍遙,無憂無慮,若說心神恍惚,還能為了哪樁?

  她狠狠的敲了他後腦勺一記,連聲罵道:「你這無賴,又去犯了哪家姑娘,是不是?」

  范含徵只得嘿嘿苦笑。

  曉珂頗不忍心的看著他,柔聲勸道:「豔蓉姐姐,你別打他了,總得先把他醫好再來算帳。」

  武豔蓉壓抑著心頭怒氣,無奈的兩手一攤。「他自己定不下心,我也沒辦法,如果勉強灌入真氣,萬一走火入魔,馬上就會沒命了。」

  小娟聞言幾乎急哭了,「那怎麼辦?」

  武豔蓉沒好氣地瞥她一眼,勉為其難的建議,「食補吧!去把庫房裡的千年人參、天山雪蓮,什麼能補的都拿出來給他好生補養著,再另請高明的大夫來治療他的內傷。」

  明瑗捏著手絹,擦拭范含徵額頭上的冷汗,愁容滿面,憂心忡忡的說:「哪裡還有高明的大夫?湖妍詠不曉得住在哪兒,公子一向不肯說的。」

  聽眾女為自己擔憂,他勉強抬起頭來,氣若遊絲的沖著明瑗一笑。「拿我的破扇子,去宮廷請太醫吧!」

  武生漣點點頭,抬眼看著眾家姑娘,吩咐道:「就這麼辦吧,熬湯的去熬湯,煎藥的去煎藥,明瑗結識的權貴最多,我護送她上京去請太醫,豔蓉留下來保護公子。你們個個好生照看著,不要在這時候爭風吃醋,枉送公子性命。」

  眾姐妹這才如夢初醒,紛紛忙碌起來。

  「師妹,你好些了嗎?」

  祖娉亭回來後,就不說一句話,只是哭,哭累了便回房去睡,睡了三天三夜這才醒來。

  「任師兄,我不能嫁給你了。」她把系在頸子上的任呈璧的祖傳玉佩解下來,送還給他,「這還給你吧!」

  望著她蒼白的臉龐,任呈璧不禁心痛如絞。

  「師妹,范師兄對你做了什麼嗎?」

  「不是的……不全是這樣……」她扭著衣裙,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還是完璧之身。」

  「你……」任呈璧心知有異,又不便啟齒相問。

  「任師兄,對不起。」末了,祖娉亭只是抬頭幽幽的凝視他,臉上滿是歉意。

  他見狀,立刻搖頭,「我們是好兄妹,無論成不成親都無損我倆的感情,你不必感到抱歉。」

  「師兄……你對我,有男女之情嗎?」

  看見她的眼裡有些失落,他心弦一震,忽然茫然了起來。

  「你是指……」

  「你看我的時候,心跳會不會跳得特別厲害?會不會渾身發熱?或者,有沒有對我起過邪念?有沒有哪一刻特別想抱我、親吻我,或是看著我看到失神呢?」

  任呈璧聽她問得如此直接,登時有些赧然,不知如何回應。

  「師兄?」

  他尋思半晌,才老實回道:「我答應了師父要照顧你一輩子,而男女之間說到照顧,自然是結成夫妻最方便。我對師妹疼愛有加,也不曾留意過別的姑娘,這樣算不算男女之情,我也不大清楚。」

  「是嗎?」祖娉亭黯然一笑,像是瞬間卸下什麼重擔,「那就好了,你沒愛過我,我就不算太對不起你。」

  他不解的凝睇著她,總覺得師妹好像變了,變得深沉起來,有了女人的心事,不再是過去那個天真爛漫的小丫頭了。

  任呈璧心疼不已,忍不住又問:「你和范師兄之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祖娉亭咬著唇,側頭想了片刻,歎息一聲,「我不想提了,可以嗎?」

  他不忍相逼,只好順著她,柔聲道:「好,以後你想說了,再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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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9 00:14: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三年後,秦淮河畔——

  熙來攘往的街道上,突然竄出兩道輕盈的身影,身影伴隨銀光,在陽光底下飛舞盤旋,閃閃發亮。

  祖娉亭長劍一送,范含徵立即旋身閃避,笑吟吟的瞅著她道:「祖師妹,三年不見,你武功長進許多啊——」

  「要命就給我滾。」

  她手捏劍鞘,亭亭站在一片飛簷之上,雪白面龐鑲嵌著一雙冷冰冰的水眸,在冬陽照射下顯得明豔無比。

  他屏息看著她,滿腔思念在胸懷裡悠悠回蕩,可惜……佳人心中並沒有如他一樣的渴念。已經三年了,她還恨他嗎?

  「那可不行。」范含徵聽著自己的聲音縹緲的從嘴裡逸出,他光看著她就覺得頭暈腦脹,滿口亂語,根本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麼,「任呈壁把你託付給我,我已經允諾他了。」

  「哼!」祖娉亭怒瞪著他,不屑的啐道:「我師兄是老實人,我可不是好欺負的,把我交給你,豈不是羊入虎口?我才不干!」

  「真聰明。」面上嘻笑,但他心中不禁黯然。

  祖娉亭冷淡無情的注視著他,又道:「離我遠一點,營救嫂嫂是我們師兄妹的事,用不著你插手。」

  「你也知道,湖妍詠以前曾是我的相好,雖然她嫁給任呈璧為妻,但我對她還是有舊情的,她被馮凌岳抓走,我理當出一份心力。」范含徵好脾氣的朝她燦然一笑,「而不讓你闖禍,增加任呈璧的麻煩,就是我的責任了。」

  「放屁。」她嬌斥一聲,提劍便往他心窩疾刺而去。

  這一劍來勢凌厲,迅捷精准,若是一個閃避不及,當場便氣絕身亡了,看她對他下此狠招,可見一島中確實半點舊情也沒有……「祖師妹,我要出手了。」

  范含徵忍著失落,一出手便打掉她的長劍,又將她一把摟在懷裡。

  祖娉亭驚呼一聲,妙目隨著長劍墜落的方向瞧去,范含徵見她如此,立刻踢起一片屋瓦,打在那柄長劍上。

  長劍當的一聲,在空中轉了幾轉,又飛回他手裡,他單手把劍收入祖娉亭的劍鞘中,微微好奇的問「這長劍是你什麼寶貝兵刀嗎?」

  「是任師兄送我的。」

  「哦。」任呈璧不管給她什麼破銅爛鐵,對她而言都是極其珍貴的寶貝。

  范含徵眼眸微黯,一把抱起她,奔回翠玲瓏。

  打從三年前,范含徵從外地負傷回來,就再也不和翠玲瓏以外的女子牽扯不清,這天居然抱個陌生姑娘回來,除了少數兩、三個從前接待過祖娉亭的姑娘,其他眾女都覺得奇怪。

  小娟第一個認出她來,俏臉不禁一沉。

  「公子,她是誰呀?」其中一名女子問道。

  「她是我師妹,祖娉亭。」

  他話一說完,眾女紛紛抬頭,睜大了眼,又恨又惱地瞪著祖娉亭。

  「她就是祖娉亭?」又一名女子訝然道。

  「怎麼?」范含徵奇異的看著她們。

  眾女面面相覷,個個心中五味雜陳。想當初公子負傷回來,口中直念著「祖娉亭」三字,心緒紛亂,無法療傷,沒想到害得他差點喪命,眾女恨極的祖娉亭就是此女。

  「小娟,幫祖姑娘準備客房。」范含徵隨口吩咐。

  不料,小娟橫他一眼,卻動也不動。

  大概明白了她們的心思,他搔搔耳朵,歎道:「罷了,任呈璧要我好好照看她,乾脆跟我睡在一塊兒……」

  「我去整理。」小娟不情不願的退下。

  范含徵又轉頭對另外兩名女子吩咐,「豔蓉,漣兒,請你們帶我師妹回房。」

  武豔蓉和武生漣對望一眼,便起身向祖娉亭拱手道:「祖姑娘,請!」

  這對孿生子武功十分高強,兩人聯手,連范含徵也未必贏得過,他要她們「帶師妹回房」,其實是暗示她們負責監視。

  祖娉亭見她倆一身英颯,舉止不凡,當下不敢明著反抗,只好乖乖的跟在她們身後離去。武家姐妹領著她到一間客房,待她一進房門,便伸手點住她的穴道,把她推到床鋪躺下。

  「祖姑娘,好生待著吧!」武豔蓉惡意的朝她冷笑。

  祖娉亭不料會受此對待,不禁大叫,「這是做什麼?我又不是犯人!」

  武生漣不客氣的回道:「對我們來說,你就是犯人。我們收留你、照顧你,都是不得已的,咱們園子裡的姐妹誰也不歡迎你,誰也不想跟你說話,除非公子要來看你,否則你哪兒也別想去。」

  豈有此理!祖娉亭恨恨的瞪著她們。她是哪裡得罪她們了?真是莫名其妙!

  武家姐妹不再理會她,轉身帶上房門,就此離開。

  祖娉亭聽見她們走遠的腳步聲,反而暗暗歡喜。如此一來,只要衝破穴道,她就能遠走高飛了。

  可惜事情並不像她想的那麼順利,當她好不容易衝破穴道,正要奪門而出時;正好遇上前來探視的范含徵。

  見她手上抓著長劍,一臉敵意,他不禁面露苦惱。

  「你要去哪兒?」

  「我要跟師兄在一起。」祖娉亭毫無畏懼的仰頭瞪他。

  范含徵定定看著她,脫口問道:「既然你對他這麼死心蹋地,怎麼不嫁給他?」

  開口閉口都是任呈璧,他還以為三年前他們師兄妹倆會遠避紅塵,到一處世外桃源隱居逍遙去了,想不到任呈璧卻是和湖妍詠結為夫妻,而祖娉亭還是小姑獨處,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她別開臉,冷淡如冰的說:「我沒資格。」

  「什麼資格?」范含徵一聽此言,臉色霎時凝重起來,「湖妍詠和我在一起過,任呈璧都不介意了,何況是你?你一直是個好姑娘,他應該比誰都清楚……」

  他說到一半,便被祖娉亭打斷,「這是我的選擇,用不著你管!」

  范含徵幾番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心頭不禁五味雜陳,苦澀翻湧。

  他沒想到結果會這樣,他一直以為她終究會和任呈璧成親,然後心底偷偷恨他一輩子。當年他被嫉妒沖昏了頭,只想在她心中搏得一席之地,根本管不了後果如何……就是因為如此,她才無顏嫁給任呈璧嗎?

  「不如這樣吧,我留在翠玲瓏,你去幫我師兄。」

  「嗯?」祖娉亭幽幽的聲音傳來,他俊眉微揚,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美眸緊盯著他,認真提議,「論武功,你比我厲害得多;論處事,也比我師兄精明。我留在這兒,你去幫他,那比我獨自上路強多了。」

  如此,她也不必害怕他一直待在身邊。

  「想不到你武功精進,人也變聰明了。」范含徵溫柔的朝她微微一笑,「可是,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那你照顧我,又有什麼好處?」祖娉亭秀眉微蹙。

  他深深凝睇她,又笑了。「你就是好處。」

  「淫魔。」她不屑的怒瞪著他。

  范含徵只是笑,笑中帶著,難離輕愁。

  她還是不死心,偏頭想了片刻,又說:「你對湖妍詠還有舊情不是嗎?就算不幫任師兄,難道你對湖妍詠也要見死不救?」

  他輕輕搖頭。「任呈璧一個人已經夠了,不必我去淌這渾水。」

  那只是你的猜想,又不是親眼所見,怎麼知道他一個人就夠了?祖娉亭煩躁地別開臉,低聲道:「不去就算了,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好吧……師妹好好休息,若有需要,武家姐妹就在門外守著。」

  范含徵意有所指的說著,便退出房外,關上房門。

  祖娉亭隔著窗櫺往外一看,門外庭院的石椅上果然守著那對孿生姐妹。

  想必是她們剛剛偷懶離開,被范含徵發現,才命她們回來的吧!

  那又如何?她絕對不會放棄逃走的,走著瞧!

  這晚,祖娉亭趁著夜深人靜偷偷爬過窗戶,又悄悄躍上屋簷,翩然離去。

  等范含徵發覺有異,飛上屋頂時,武氏姐妹早已在屋頂上亭亭而立,笑容滿面的看著他。

  范含徵呆若木雞的瞪著她倆,不禁苦笑。她們分明早就看見祖娉亭逃走,卻未通報,也不阻攔。

  「她往哪個方向去了?」

  武生漣隨手指了一個方向。

  范含徵不禁遲疑,不曉得該不該信。

  武豔蓉撫著長髮,嫣然笑道:「我們已經拖得夠久啦,不必再騙你。」

  他微一頷首,便往武生漣所指的方向奔去,孰料奔至天色微亮,還不見祖娉亭的蹤影,他不由得垮下臉來。

  糟,真的被她們騙了!園子裡的姑娘對祖娉亭敵意甚深,看來要她在翠玲瓏待下去,恐怕真有些困難,范含徵憂心忡忡的回頭尋覓。

  她要找任呈璧,一定是往京城的方向趕去,怪只怪他太相信武氏姐妹,否則焉能被騙?

  馮老賊抓了湖妍詠之後,又派人到處找他們師兄妹,萬一她在路上遭遇不測,那該如何是好?

  范含徵越想越怕,腳程便越來越快,奔到半途,突然在一處林間聽見兵器砍殺的聲音,他心頭一驚,提步追上,終於找到祖娉亭。

  只見她手中長劍揮灑,面對一群士兵圍攻,還算頗占上風。

  三年不見,她武功真的長進許多了。

  那群士兵的頭兒,一身紅裘,手執長鞭,正站在旁邊觀戰。

  范含徵認出她正是曾經挨他巴掌的龐雪練,心念一動,便飛縱到她面前,朝她燦然一笑。

  龐雪練乍見范含徵,美眸霎時驚豔的為之一亮。

  「這位公子想必便是范含徵范師兄了?家師經常提及你昵!」

  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龐雪練是馮老賊的徒兒,難怪難怪!

  「如此說來,姑娘也算是范某的師妹嘍?」

  「師妹正要請教昵!」龐雪練春眸流轉,笑看著他,下一瞬便甩開長鞭,毫不留情的往他身上揮去。

  「真是俊美……」她一邊和他過招,一邊還情不自禁的讚歎著。

  「師妹過獎了!」

  范含徵啟唇輕笑,又引來龐雪練一陣歎息。如此郎君,如何殺得?

  「龐師妹,馮師叔呢?他老人家可好?」

  「好啊,好得很,家師也很惦記你,直吩咐有機會要帶你回去見他呢!」

  「這有何難?請問師叔人在何處?范某當親自拜見。」

  「呵……」

  他並不急著擒下她,只想從她口中多探問一些有關馮老賊的消息,可惜龐雪練狡猾無比,嘴裡說來說去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渾話。

  達不到目的,范含徵著急不已,而龐雪練本來有意下重手,但幾番交手後,忽然覺得不舍,一招一式不禁挑逗了起來。

  他頗覺不耐,便出手奪去她的長鞭,一把扼住她的咽喉,接連三喝,「馮老賊在哪裡?湖妍詠在哪裡?為什麼要殺任呈璧?」

  龐雪練被掐住要害,卻不痛不癢似的呵呵直笑,並不回答。

  范含徵把她扯近,手中加重力道,威喝道:「還不說!」

  她吃吃笑著,櫻唇突噘起,從口中吐出一口黃煙。

  黃煙有毒!他大吃一驚,無奈兩人距離太近,要閃避已經來不及,他只聞到一陣香甜,龐雪練妖嬈的笑聲又銀鈴似的在耳邊響起。「范師兄,你陪我一夜,我就什麼都依你,如…」龐雪練剩下一個「何」字還末說完,脖子便扭曲的垂軟下來——頸子已被折斷,從此香消玉損。

  其他士兵發現頭兒死了,登時亂成一盤散沙。

  范含徵於是趁亂帶走了祖娉亭。

  天色漸明,陽光灑滿林間,范含徵拉著祖娉亭的手,穿過無數林蔭,眼看追兵越來越遠,沿路只剩樹影搖曳、鳥鳴啁啾。

  看來,他們已經安全了。

  他突然甩開祖娉亭的手,痛苦的跌坐在地上。

  「你怎麼了?」她大吃一驚,立刻蹲下來扶起他。剛剛顧著逃跑,沒發現他的異樣,現在看他神色渙散,臉色潮紅,似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你先走,快……」范含徵推開她。祖娉亭見他如此,哪裡肯走,問:「你臉好紅,是中毒了嗎?」

  「是……淫藥。」

  「啊?」她一時回不了神,只能手足無措的看著他。

  范含徵雙眸早已漲成血紅色,自製力幾近崩潰,朝她咆哮,「還不快走!」

  「可是……」祖娉亭遲疑地看著他。如果她走了,他怎麼辦?藥效過了就好了嗎?

  「快走啊!」他咬牙切齒的推著她。再不走,就遲了……看他這副模樣,她終於理解他是不想在藥力作用下侵犯自己,所以才要逼她走。她靜默半晌,不禁想起從前那些瘋狂、墮落的往事。

  三年前,他在馬車上對她那樣,那些事到現在還深深折磨著她,可是看他被淫藥折磨得神智不清,似乎生不如死……祖娉亭一咬牙,便脫下外衣,上前扶起范含徵。

  他打著寒顫,失聲叫道:「你做什麼?」

  「事情是我惹出來的,如果不是我逃走,你也不會這樣,所以……我不能就這樣走掉。」她十指伸向領口,顫抖著解開單衣。

  秀氣的肚兜展露出來,范含徵匆匆一瞥,不禁痛苦的往後退去。

  「傻瓜,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你忘了嗎……還不快走」

  「我不走。」

  祖娉亭卸下單衣,心頭忽然一陣平靜。

  反正她從未想過嫁人,等救回嫂嫂,處理完馮師叔的事,她再不會和他見面。

  那麼,她是不是「完璧之身」又有什麼重要的?況且從前已經過那麼多荒唐事,她的身子也都被他碰過了,還能算什麼「完壁之身」嗎?

  她慢慢把脫下來的衣服仔細放好,便過來解開范含徵的外袍。

  他還想反抗,頻頻揮開她的手,口齒不清的懇求,「我、我……不不……不想這樣……糟蹋你。」「說什麼廢話!」祖娉亭聞言橫他一眼。

  他從前對她那樣,難道不算糟蹋嗎?

  她拉起他的雙手,滑入肚兜底下的粉嫩雙峰。他的手好燙,燙著她的胸口,那份灼熱也燙著了她的一下。她實在不會什麼狐媚的手段,所以……這樣的挑逗,應該夠了吧?

  祖娉亭正在遲疑,范含徵便突然狂吼一聲,像頭瘋狂的野獸,瞬間將她撲倒在地。她的肚兜很快就被扯掉了,裸背壓在草皮上,小草一根一根細細的刺在她敏感的肌膚上,激起一陣酥酥麻麻的快感。

  她咬著唇瓣,呻吟著閉上雙眼,任憑身上的男人恣意汲取她的體溫。

  說也奇怪,這一回,她竟然不再覺得害怕。

  范含徵緩緩醒來,只覺渾身酸痛,身上穿著單衣,又披著外袍。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迷糊中彷彿記得祖娉亭拉下單衣,雪肩赤裸的模樣……後來呢?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怎麼全不記得了?

  他……他是不是、是不是……師妹?祖師妹呢?

  他心頭一驚,立刻一躍而起,到處尋找她的蹤影。

  當他沿著足印找到她時,祖娉亭正在附近的澗水中沐浴身體,她背對著他,頭髮濕淋淋的垂在胸前,露出一大片佈滿抓痕的裸背。

  范含徵遠遠停下腳步,震驚的瞪著她的裸體。

  這……這是他干的好事?

  望著那片令人觸目驚心的裸背,一股深沉的悲傷霎時淹沒了他。

  這是他最珍愛的女子,到頭來,竟也是他傷害最深的女人。

  他害她不能嫁給鍾情之人,又用最粗暴的方式奪走她的貞節,而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到底做過些什麼!天,她身子還痛嗎?她是怎麼熬過來的?他怎麼把她折磨成這樣?

  他真是罪孽深重,禽獸不如!

  祖娉亭感覺到有人在注視自己,便回過頭來,怒瞪他一眼。

  「看什麼?不准看!」

  他立刻轉過去,不敢違背。

  她穿好衣服,走到他眼前,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肅然道:「這件事,一個字都不准說。」

  范含徵摟住她的雙臂,黯然凝視著她。「嫁給我好嗎?如果你願意,我們……」

  孰料祖娉亭居然仰頭大笑。

  「我才不要呢!又不是瘋了,干麼嫁給你!」他胸口一涼,頓時不知該說什麼。

  她又冷冰冰的道:「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嗯?」

  他只得點頭順從,接著伸手點住她的穴道,一把抱起她,柔聲說:「你還是得跟我回去,我已經答應任呈璧,在他安全回來之前好好保護你。」

  「你……」祖娉亭氣得橫眉豎目,不知該罵他什麼。

  范含徵不敢多看她一眼,便專心的抱著她,直奔翠玲瓏。

  ***

  「祖姑娘,請你出來一下。」

  「嗯?」祖娉亭是迫於無奈才待在房裡,這時聽見有人叫她,門外又吵吵鬧鬧的,於是推門一看,不禁覺得奇怪。

  不是誰也不跟她講話嗎?為什麼如此大陣仗的全擠到她的房門口,還小心翼翼的跟她陪笑臉?
  「什麼事?」她瞪著眼前這票姑娘。

  小娟站在最前面,期期艾艾的玩著手指,支吾半天,終於開口問:「祖……祖姑娘,你……你和我們家公子,在外頭是不是……做過什麼事了?」公子換下來的衣物,都是「那種味道」,袍子上還沾著些許「痕跡」,不會錯的。

  祖娉亭一聽,俏臉登時漲得通紅,氣憤的低啐,「我干麼跟你們說!」

  眼看她就要關上房門,曉珂急忙出聲呼喚,「祖姑娘,請你留步。」祖姑娘第一次來到翠玲瓏就是由她接待的,她一直對她很和善,她不會忘記了吧?「我們只是擔心公子的身體,不是故意探你隱私的。」

  祖娉亭橫了曉珂一眼,才勉為其難的停下腳步。「他身體怎麼了?在外頭中的毒不是解了嗎?」

  曉到見她沒有動怒,不禁松了口氣,接著娓娓說道:「祖姑娘,你知不知道三年前我家公子受了很重的內傷。」

  「……嗯。」她悶悶的點了點頭。

  又道:「後來,公子內傷痊癒之後,身上卻出現了隱疾……」

  祖娉亭一聽便皺眉。「什麼隱疾?」

  「公子他……」曉珂在她耳畔低聲說了幾句。

  她側耳一聽,不禁氣憤的罵,「不舉?別說笑了!那淫魔活像幾百年沒碰過女人似的,解淫毒的這幾天整得我死去活來,一直做做做,做足三天三夜,藥效全退了才停,我骨頭都快搖散了,他怎麼可能……」話說到一半,她突然掩起嘴,雙頰漲得有如火燒。她是怎麼了,這種事能掛在嘴上說的嗎?

  她眼睛往眾女一瞟,又不禁嚇了一跳。

  這群女人個個張著小嘴兒,目光迷離,一臉神往,立刻議論紛紛起來。

  「祖妹妹,公子那晚吃的到底是什麼藥啊?」

  「是啊是啊,要怎麼買?去哪兒買?男人吃了,真的很持久嗎?」

  小娟忍不住又妒又惱,瞪了祖娉亭一眼。「還說對公子沒意思,既然沒意思干麼賤巴巴的幫他解毒啊?把人帶回翠玲瓏就好啦,這種毒咱們這兒誰不會解?」

  「就是說嘛!」

  眾女聞言紛紛點頭,把矛頭指向祖娉亭。

  「有這種好處,竟然自己獨佔。要當我們的姐妹,總得依規矩來,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這樣算什麼……」

  「你……你們……」祖娉亭被她們這一說,臉頰登時轟的熱了起來,「這……豈有此理,我、我是為了救人,你們還……」

  「少假惺惺了!」武豔蓉嗤了一聲,板起俏臉問道:「你捫心自問,那晚中毒的如果不是公子,換作隨便一個男子,你肯這麼好心好意的救他嗎?」

  「就是嘛……」

  「我看你根本早就對公子圖謀不軌,看來是誰下的毒,還不知道呢!」

  「噓……大家靜一靜,祖妹妹,你這個藥還有沒有呀?」

  眾女一聽,果然馬上安靜下來,期待地看著祖娉亭。

  祖娉亭瞪著她們,霎時氣得滿面紅霞,大聲罵道:「呸,通通去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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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9 00:14: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若換了別的男子……祖娉亭邊哭邊跑,邊想著這個問題。

  如果換了別的男子,她當然不肯,那為什麼范色鬼就可以?為什麼呢?她難道就真這麼下賤,非要喜歡這種淫魔不可嗎?

  祖娉亭奔跑一陣,便停下腳步,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嚶嚶哭了起來。

  「待在翠玲瓏真有這麼痛苦嗎?」

  范含徵的聲音好近,她嚇得偏頭一看,看見他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坐在石頭另一側,臉上還是那副騙死人下償命的可惡笑容。

  「溜了一次又一次,你當真不要命了嗎?」他垂頭看著地面,話中帶著無奈,和一絲難以察覺的寵溺。

  祖娉亭匆匆瞥他一眼。他一直在笑,笑容裡卻是疲累與蕭索,養了這麼多女人在家裡享樂,他還寂寞什麼?

  她冷哼一聲,語氣堅定的說:「我要去京城找師兄,你抓我回去,我還是會跑出來的。你抓我一百次,我就逃跑一百次,你信不信?」

  那群女人根本不希望她留在翠玲瓏,她大搖大擺的提劍出走,她們攔也不攔,還求之不得呢!

  范含徵微微苦笑,只好點頭,「好吧,我陪你去。」

  「真的?」她喜出望外的跳下大石,美眸登時興奮得閃閃發亮。

  范含徵見她如此開心,笑意變得溫柔起來。「那你不能再背著我偷溜了,這一路上要乖乖聽我安排,你答應嗎?」

  「好,一言為定。」

  祖娉亭高興的漲紅雙頰,滿心歡喜的看著他。兩人四目相接,都不由自主的別開視線。

  「走吧!」范含徵輕咳一聲,隨即率先走在前面,和她隔著一小段距離。

  祖娉亭瞪著他的背影,不禁微微皺眉。他是轉性了?還是另有心事?

  之後,他幾乎不再和她說話,也不再輕薄調戲她。

  當晚兩人夜宿客棧,掌櫃的說只有一間房間,他總算露出一絲喜色,卻被祖娉亭一腳踹出門外。

  「去妓院找姑娘睡吧!」她擠眉弄眼的掄起拳頭,罵道:「順便消消火,省得把歪腦筋動到我頭上。」

  范含徵被她淘氣的模樣逗得發笑,實在忍俊不住,便眨著俊眸,輕搖摺扇,眉飛色舞的對她調起情來,「何必呢?咱們都有夫妻之實了,你長得還算不差,我願意勉強湊合著用。否則我去外面找姑娘,既花錢又麻煩,趕明兒睡過頭還耽誤時間,好師妹,還是跟你睡吧!」

  他果然還是淫魔嘛!祖娉亭拍掉他抵在門上的手,惡狠狠的威喝,「你敢進來,我就殺了你!」

  「好師妹……」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她轉過身,不再理他,安心的去睡了。

  范含徵落寞的站在長廊上,手按房門,笑容登時轉為苦澀。

  晚風徐徐吹過他的衣袍,他凝立片刻,才慢慢轉頭離開,到客棧前廳向掌櫃的要了兩斤酒、幾盤小菜。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他看著自己的影子,飲下一杯苦酒,支頭長歎。

  溫潤如玉的俊臉,宛如皎潔明月,卻籠罩愁雲。

  是夜,一宵無眠。。

  隔天一早,祖娉亭精神奕奕的提劍來到前廳,一見范含徵,劈頭便問:「你去找姑娘了嗎?」

  「沒有。」直覺回答完後,他愣了片刻,不禁莞爾。

  祖娉亭聞言美眸微睜,像是如釋重負,又像驚疑不信。「那……你昨晚睡哪兒?」

  「掌櫃借我一間柴房。」他撒了一個小謊,其實他一直坐在這個位子上,從昨晚到現在。

  她哦了一聲,不疑有他,便挨在他身邊坐下,又叫掌櫃的準備一些早點。

  范含徵平靜的看著她吃吃喝喝,身子輕輕一動,突然覺得渾身酸麻,這才想起自己坐了一夜,幾乎沒起過身。

  祖娉亭見他臉露痛苦,以為是睡柴房的緣故,不禁幸災樂禍的開懷大笑。

  他見狀,立刻邪惡的眯起眼。「還笑?小心我晚上偷偷溜上你的床。」

  她聽了只是哈哈直笑。她才不怕呢,反正什麼都做過了,她又不打算嫁人,就算被占佔便宜也……她腦中一頓,猛地被自己的念頭驚得掩住嘴巴。

  她瘋了嗎?好好一個姑娘家,怎能興起如此隨便的念頭?

  所幸范含徵只是說笑而已,並不認真,往後的時光,多半只在嘴巴上討討便宜,實則連她的手也不敢稍碰一下。祖娉亭往往被他逗得又羞又氣,夜裡,卻偷偷作起了春夢……

  「不知師兄人在何處?」接近京城時,祖娉亭不禁煩惱起來。京城這麼大,人海茫茫的,要怎麼找呢?

  范含徵朝她微微一笑,似乎胸有成竹。

  「跟我來吧!」」他策馬一轉,不進京城,反而沿著城外的小路緩緩離去。原來任呈璧在京城裡所需的一切,他早就打點好了。

  任呈璧需要一個可以躲避的地方,范含徵想來想去,終於想起一個可用之人——書仲綺,這是他從小結識,一起長大的同窗摯友。

  書家世代翰林,書仲綺更是一位才高八斗的繪畫名家,如今和妻子隱居在京城城郊一處桂花林間,鮮少有人造訪。

  書仲綺深受皇上寵愛,其妻子蘇淮雪,亦是極受宮廷賞識的名繡師,任呈璧藏身其中,馮凌岳就算找得到他,也得罪不起。

  祖娉亭騎馬跟在范含徵的身後,走過一段荒煙漫草的山路,轉過一處山坳,鼻間忽然嗅到一股清爽的桂花香氣,緊接著柳暗花明,山坳另一頭流過一道小溪流,小溪旁建築了幾幢樸實雅致的房舍,房舍外桂花處處、鳥語花香,恍如人間仙境似的。

  范含徵走到桂花林問,便把馬兒隨意系在桂花樹上,又奪下祖娉亭的長劍,系在馬匹上,低聲吩咐,「裡頭那對玉人兒,是完完全全不會武功的,嫂夫人懷有身孕,你莫帶著兵器在她眼前晃啊晃的嚇壞了她,也千萬別在他們面前砰砰磅磅的揍我。」

  「你嘴巴乾淨,自然不打。」

  她低哼一聲,便安靜的跟在他身邊。

  微風襲來,桂花繽紛中,只見一名俊秀佳公子和一名清秀嬌小的麗人,坐在亭子裡相視而笑,似乎不覺有人來訪。

  祖娉亭呆呆看著他們,心中不禁暗道:好一對璧人!

  「仲綺兄!」范含徵出聲呼喚。

  書仲綺轉頭驚呼,「咦?你怎麼親自來了?」

  「終究放心不下,還是親自走一遭,方能心安。」

  范含徵帶著祖娉亭,簡單為他們介紹一下,便和書仲綺熱絡的交談起來。

  祖娉亭茫然看著他和他們應答的模樣。這淫魔,分明是個輕佻邪氣的浪蕩子,怎麼這會兒搖身一變,居然成了一個文質彬彬的謙謙君子?

  瞧他神態不似偽裝,書仲綺夫婦也不覺有異,到底哪個才是他的真面目呢?

  「師妹!」

  熟悉的呼喚響起,她轉頭一看,只見任呈璧和湖妍詠並肩站在一塊兒,笑如春風,溫柔的看著她。

  「師兄、嫂嫂……」

  祖娉亭驚喜的瞪大杏眼,歡呼著奔向他們,一左一右拉起他們的手,興奮的笑道:「你們都沒事了?真的都沒事了嗎?」,任呈璧責怪的瞪她一眼,微微皺眉斥責,「不是叫你待在翠玲瓏嗎?怎麼到京城裡來了?」

  「我才不想待在那兒呢!」她撒嬌似的跺了跺腳,三人相視而笑。

  平安就好,團圓就好,其他都不重要了。

  范含徵仔細打量任呈壁,忽然凝眉道:「你受傷了?」

  他點點頭,平靜的解釋,「師叔對我說,我若不死,他終身難安,既然如此,我們只好決一死戰……最後,是我殺了他。」

  祖娉亭聞言一驚,急忙問道:「傷勢嚴重嗎?」

  「還好,有妍詠照料著。」任呈璧微笑。

  湖妍詠煩惱的看著范含徵,說出目前的困境。「可是呈璧殺了朝廷武官,正被官府通緝著。」

  「是啊……」書仲綺不無遺憾的道:「可惜我只是一介文人,這種事,我真的使不上力。」

  范含徵尋思半晌,便一口承擔下來,「無妨,此事我來處理。」

  「可以嗎?」湖妍詠滿懷希望的抬起皓頸。

  「小事一樁。」他擺擺手,衣袂一掀,隨即轉身離去。

  ***

  鬥得凶?

  「那……范師兄怎麼會上太華山呢?」她忍不住轉頭問起任呈璧。

  任呈璧解釋道:「范將軍死後,含徵的大伯收他為義子,范師兄執意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終於激怒了他義父。他義父一氣之下,就抓他上太華山拜師,一來是希望他離開朝廷一陣子,再來,是希望師父引導他走回正途。結果師父沒有成功,反而和范師兄鬥得很凶。」

  原來如此……祖娉亭黯然想著,師父越想改變他,他只會越叛逆而已。

  「其實師父是心疼他的,」任呈璧無奈的笑著,「只是他不領情。」

  「皇上也拿他沒辦法,只好年年賜給他黃金珠寶,和一輩子吃喝不盡的俸祿,當作一種補償。」書仲綺補充道。

  「這根本是在害他。」祖娉亭氣憤的拍桌怒喝。

  湖妍詠點頭。「是啊,含徵所有的荒唐,都源自於此。」

  「如果范將軍在世,含徵現在必是一代名將。」書仲綺感歎的說:「可惜含徵放棄了自己的人生,范氏族人的英雄氣概,使他成為一名遊俠,而頹唐喪志,則使他成為一個浪子。他的自傷自憐,從翠玲瓏裡的女子亦可見一斑。」

  「啊?」祖娉亭聞言一愣。這跟翠玲瓏的女子有什麼關係?

  只見書仲綺目光忽然落在湖妍詠身上。「湖姑娘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嫂嫂?」她疑惑的望向湖妍詠。

  湖妍詠輕輕握住任呈璧的手,淡淡笑了笑。「這不是什麼秘密,你聽書公子說吧!」

  書仲綺朝湖妍詠點點頭,接下去道:「湖姑娘的父親原本是范將軍軍營裡的軍醫,范將軍死後,新任主帥因湖大夫治療敵營士兵而要將他處死。

  「湖大夫為自己辯解說戰爭旨在保國,不在殺戮,他行醫救人,乃是醫者天性,范將軍生前並不禁止。新任主帥不聽,還是把他殺了,湖姑娘受到牽連,被押解往邊關成為軍妓。

  「那時含徵根本不認識湖姑娘,只是在酒酣耳熱之際聽說此事,便連夜出關,追上押解她的士兵,將她贖回。」

  從此湖妍詠也和范含徵有過一段糾纏不清的感情,但她最後選擇離開他,離開翠玲瓏,找到屬於自己的人生。之後才又在范含徵的引見下結識任呈璧師兄妹,更和任呈璧結成夫妻。

  「翠玲瓏裡的女人,身世都較一般女子慘烈,不是喪父喪母,就是顛沛流離,或終日生活在棍棒之下。」想起那些女子,她就感觸良多,幽然歎道:「含徵在各種機緣下遇上她們,可憐她們的際遇,就把她們一個個帶回翠玲瓏。

  這群不幸的女人,也反應著含徵自己的不幸,反正皇上給他的錢多得幾輩子也花不完,他根本不在乎多幾個人一起享用。他嬌寵她們,就如同皇上嬌寵他一樣,都是一種麻痺。」

  「含徵對朋友仗義,浪漫仁慈,多情率真,因此在朝在野,都結交了許多願意為他賣命的朋友,再加上皇上的厚愛……」書仲綺向祖娉亭笑道:「祖姑娘,現在你該知道為什麼總有這麼多人願意供他使喚了吧?」就算任呈璧真在天子腳下率性殺人,只要范含徵有心保他,恐怕也沒幾個人能將他治罪吧!

  始終坐在夫君身邊,不發一語的蘇淮雪,突然感傷起來。「原來范公子身世這樣可憐,認識他許久,我這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書仲綺拍拍妻子的肩膀,安慰她,「事情過了這麼多年,含徵早就有一套自處之道了,不必為他難過。」

  蘇淮雪愁眉不屑,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那麼……范公子不是從三年前就已經收心了嗎?他不再留連女色,又是為了什麼?」蘇淮雪這麼一說,任呈璧、湖妍詠和祖娉亭,都不禁驚訝的面面相覷。

  范含徵收心了?這倒是天下奇聞,范色鬼也有收心之日嗎?

  「這是因為三年前,含徵遇上一個令他刻骨銘心的女子……」書仲綺悠然笑看著眼前三位貴客,緩緩掃視一遍,最後,才把目光定在迷惘不安的祖娉亭身上,「曾經滄海難為水,含徵從此再也看不上其他姑娘。可惜他心儀之人似乎不太領情,含徵只好一直半死不活的過日子。」

  「范公子未免太可憐了……」

  蘇淮雪只是單純的為范含徵感到難過,而書仲綺嘴裡應和著妻子,眼睛卻不懷好意的盯著祖娉亭,低語,「是啊!」

  那些話是騙人的吧?書仲綺是淫魔的朋友,當然會為他說話啊!

  那傢伙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暗示她接受范含徵,她才沒那麼傻呢!

  祖娉亭站在小溪邊,踢著水邊的石子。誰希罕被那種淫魔喜歡啊!

  「要不要出去走走?」

  范含徵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她一跳。

  「不要!」她回過頭來,防備的斜瞪著他,後退一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他瞅著她,秀逸的臉龐透著幾分不解。才一回來,她又開始躲他了?他什麼時候得罪她了嗎?

  「真的不要嗎?」范含徵挑起一道俊眉,好脾氣的提議,「京城裡人來人往,我不會對你動手的。」

  「不要。」祖娉亭鼓著腮幫子別過頭去,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倔些什麼。

  誰知道淫魔腦子裡盤算什麼?反正她只要離他遠遠的,那就一定錯不了。

  「是嗎?」范含徵微感失望,於是拍著摺扇轉身離開,一邊走,一邊歎息,「過幾天任呈璧傷勢痊癒,就要帶你們回鄉下種田了,現在不去逛逛,以後還有機會嗎?可惜啊可惜,難得來到京城,竟連京城的街道都沒見過……」

  「呃……」聽他這麼一說,她不禁遲疑起來。

  任師兄不喜歡熱鬧,肯定不會陪她逛街的,而嫂嫂要照顧任師兄,當然不會離開他半步,至於書仲綺夫婦……她又不熟,怎麼好意思麻煩他們。

  可是等師兄傷勢痊癒,他們就要回鄉下了,她千里迢迢趕到京城來,結果什麼忙也沒幫上,什麼東西也沒看過,這趟路不就白來了嗎?

  范含徵越走越遠,腳步一頓,忽又回頭笑問:「還是不要?真的不要?」

  「我……」祖娉亭恨恨的瞪著他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登時著急了起來。

  「好吧,那我走了。」

  「范、含、徵!」她急得跺腳。

  范含徵霎時大笑起來,朝她伸長了手。「還不快來?」

  「等一下嘛……」

  她飛快追上他的腳步,兩人共騎一匹馬,出了桂花林,一路進京城。

  「任師兄的事,能解決嗎?」她指著牆上一張通緝文告,上面還畫著任呈璧的圖像,可見通緝令還沒撒下。

  范含徵不以為意的瞥了文告一眼。「文告全部取下可能需要幾天,不過官府已經撤銷通緝了。」

  「是嗎?為什麼?」祖娉亭好奇的睜著美眸。儘管書仲綺把范含徵描述得無所不能,她還是心懷疑慮,畢竟死的是朝廷命官呢!

  「所謂江湖事江湖了,這你懂吧?」范含徵淡淡瞟她一眼,泰然自若的笑說:「江湖恩怨,朝廷不應干涉,馮凌岳是在公平決鬥中死去,怎能說是任呈璧刺殺武官?再說馮凌岳動用兵馬處理私事,已經目無軍法,認真追究起來也難逃一死,更何況三年前他還意圖殺我,我范含徵是什麼人?能讓他說殺就殺的嗎?我不同他計較,他倒是越越囂張了。」

  「是嗎?」祖娉亭遲疑的看著他。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

  「馮老賊平時作風如何,官場上大家心知肚明。任呈璧貴為一代宗師風定海的弟子,還是我的師弟,人品能差到哪兒去?我只要動動嘴巴,這事就搞定了,上頭根本連查也懶得查,就決定讓這事不了了之。」

  本是棘手案情,能獲得如此明快的處置,當然跟他親自出面有關係,但背後的真相才是任呈璧獲赦的主因。

  范含徵一手拉著馬兒,一手拉著祖娉亭,悠閒的走在街道上。

  她呆呆的聽完原委,不禁抬頭偷瞧他稜角分明的側臉。這淫魔說起正事倒是人模人樣嘛!

  范含徵不知為何突然笑了,唇角的線條溫柔的漾開,俊美得不可思議。

  她情不自禁看呆了,臉頰忽然微微發熱,她心頭一驚,趕緊摸熱臉低下頭去。淫魔的臉,還是不要多看才好……

  「祖師妹,你難得來京城,我便來做個東道主吧!隨你喜歡看什麼、吃什麼,要上瓦子看人唱戲,還是要看啥玩意、飾品,不用客氣,儘管跟我……」

  話沒說完,手心突然落空。

  他微微一怔,只見祖娉亭甩開他,一下子便沖到圍觀的人群裡去。他仰頭看去,裡面正上演著藏人吞劍的幻術,而她混在人群裡跳上跳下的看熱鬧,笑得燦如春花。

  范含徵淡淡笑了笑,便拉著馬兒走開。

  「范師兄,那是……」祖娉亭一回頭,發現他突然不見了,他們共乘的馬兒也不見了,左右人潮如水,幾乎淹沒她的視線。

  那麼大一個男人,還拉著一匹馬,怎麼會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呢?

  她慌了,趕緊從圍觀的人群裡擠出來,她身後爆出陣陣喝采,幻術表演已來到最高潮,往這裡聚集的人潮越來越多,她卻失了觀賞的興致,游目四顧不停張望。

  真討厭,怎麼才進城就走丟了呢?

  「在找什麼?」

  范含徵突然在身後拍了她肩膀一下,嚇得她急急轉身,連問道:「你到哪裡去了?」

  「我以為你看雜耍還要一陣子,所以去把馬兒安置好。」他一臉無辜的看著她。

  這時幻術表演完了,人群逐漸散開,霎時萬頭鑽動,你推我擠,祖娉亭被推了一下,便往他靠近一步,但腳步才站穩,又被推了一下。

  周圍的人太多了,她一直不斷被推向范含徵,而他怕她被擠傷了,只好伸手把她圈在懷裡,低聲道:「還好嗎?」

  祖娉亭胡亂點著頭,咬著唇,低頭不語。

  她才不好,怎麼會好呢?范含徵摟著她,那獨有的男子氣息不斷飄進鼻腔裡,害她聞得頭都暈了……好暈,她發燒了嗎?

  不知不覺的,她把臉輕輕貼在眼前寬闊的胸膛上,感覺攬著她的手臂越收越緊,幾乎弄痛了她,可她並不覺得不舒服,她心跳得好快,范含徵也一樣,她貼在他的胸膛上聽得一清二楚。

  「祖姑娘,公子三年前內傷痊癒後就……就不舉了……」

  「范公子不是從三年前就已經收心了嗎?」

  曉珂的話、蘇淮雪的話,突然闖進她的腦海裡。

  他才沒有不舉呢!他分明就是……祖娉亨被自己的念頭嚇了好大一跳,連忙掙開他的懷抱,轉開頭去。

  「人很多,小心走散迷路了,荷包看好。」范含徵拉著她的手往前走,語氣平常的叮嚀著。

  「嗯。」她眨眨眼,迷迷糊糊的跟在他身後。他的聲音好遠好遠,她聽不真切,但兩隻交握的手觸感是那麼真實,她第一次發現他的手那麼厚實、那麼燙。

  一開始,她就不應該讓他握住手的,她為什麼沒有拒絕呢?

  「你怎麼了?」他奇異地看著她。

  祖娉亭沒回答,只是別開臉去。

  范含徵忍不住拍拍自己的額頭,低歎一聲。

  幻覺,又是幻覺。

  越接近她,他腦海裡的幻覺就特別嚴重。

  最近他春夢連連,每晚都越睡越累,現在大白天裡,居然幻想她情意綿綿,臉紅心跳的對他微笑。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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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9 00:14: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人的本質,真的會變嗎?

  祖娉亭凝視著范含徵,不禁狐疑起來。

  他正閑倚在欄桿上,專注的目光落在遠處溪邊的水臺上。那兒,書仲綺一邊釣魚,一邊伸手攬著妻子。蘇淮雪手裡拿著繡框,偎在丈夫身邊,兩人時有笑語,看起來好幸福的樣子。

  祖娉亭看他們,又看看范含徵,終於忍不住走上前,挨著欄桿問道:「干麼盯著他們?」

  他淡淡一笑,視線始終不離水臺上那對令人欣羨的夫妻。「每次看他們這樣,就覺得人世間還有許多美好、單純的事物,難道你不覺得賞心悅目嗎?」

  「你也嚮往他們這樣嗎?」祖娉亭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淫魔也會有這種渴望啊!

  他搖搖頭,俊容突然湧上一絲落寞。「想找個相伴一生的伴侶,並不是這麼容易……」

  「怎麼會不容易?」她好笑的提議,「你可以一天換一個伴侶,那就永遠都不厭倦了。」

  「說得也是。」范含徵沒好氣的睇她一眼,「既然大家都這麼熟了,你要不要當我歸隱後第一天第一號范夫人?往後可以留個紀念。」

  「呸。」她滿臉不屑的啐了一口。

  范含徵勉強擠出笑容,有些苦惱的回道:「瞧!你連當我一天老婆也不肯。」

  祖娉亭聳聳肩,不知該回他什麼,就乾脆什麼也別說。

  「說真的,如果我邀你一起,學他們倆這樣簡簡單單的過日子,再也沒有別的旁人介入,你願不願意?」

  范含徵語出驚人,她聞言愣了愣,心臟瞬間狂跳起來。他只是說笑而已,別當真!

  「你……你揮刀自宮,我就考慮。」她想了半天,終於亂七八糟的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話。

  范含徵一聽,忽然禁不住笑了,俊眸漾起一層邪氣。「唉,小丫頭就是這麼不懂事,我自宮之後,咱們還有啥樂趣可言?就是外頭那對神仙眷侶,你以為他們在床上脫光了衣服,還會規規矩矩的相公請了、娘子請了,客客氣氣、相敬如賓嗎?書仲綺這小子也是一株污泥裡長出來的蓮花,以前他在香坡苑裡闖蕩閨房,花樣只怕比我還多……」

  「閉嘴啦你!」祖娉亭沒好氣的伸手推他一下。

  范含徵嗤的一笑,便乖乖閉上嘴,什麼話都不說。

  他不再說話,身上倒真有幾分憂鬱。

  她默默的看著他,真不知他這一身愁苦到底為了哪樁?是為了他的身世?還是為了寂寞呢?

  祖娉亭的思緒飛遠了,忽然想起昨天和湖妍詠的談話——「你要跟我們回去嗎?」

  「當然,不然還能上哪兒?」

  「你捨得下含徵嗎?」

  「嫂嫂——」

  「不必騙我了,咱們都是女人,嫂嫂還不瞭解你嗎?」

  「我才不要跟著他,這算什麼?他家裡養的女人還不夠多嗎?」

  「為了這件事,我跟呈璧也有過爭執,呈壁認為含徵太風流,不值得託付終身,可是我的想法和他不一樣,我覺得•…

  「含徵對你是不同的。」

  真的不同嗎?真的嗎?

  祖娉亭靜靜的陪在范含徵身邊,一塊看著書仲綺夫婦。只見書仲綺突然奪過蘇淮雪的繡框,招來一頓捶打,繡框很快又回到蘇淮雪手上,兩人相視一笑,又親昵的偎在一起。

  范含徵也笑了,笑得很溫柔。

  祖娉亭偷偷看著他,心跳又漏跳了一拍。

  「你沒留意過嗎?翠玲瓏的女人都喊含徵什麼?」

  「喊他『公子』啊,那有什麼不對?」

  「你不覺得奇怪嗎?既是知心愛侶,直呼其名就好了,為什麼叫他公子?」

  「她們喜歡,誰管得著!」

  「不是的,她們心裡都很明白,含徵根本不愛她們,他們也許是相互取暖的夥伴,也分享了情欲,但他們的關係並不對等,含敬只是同情她們罷了!」

  即便如此,那也不表示范含徵和她之間就是愛情啊!

  像他這種淫魔,什麼女人都能碰,她又有什麼特別之處?

  「含徵沒綁住她們,也沒限制她們不能離去,但過去生活太苦,已經逼得她們麻木不仁。那群女人習慣了物質享受,明知得不到他的真心,仍是甘願留下,過著富裕而空虛的日子。」大群女子,就仰望一個男人,他們那樣的情況,怎麼能說是真正的愛情呢?

  「含徵是個可憐人,站在朋友的立場,我很希望他得到幸福……我看得出來,含徵不是因為同情才喜歡你的,他對你,是毫無疑問的刻骨銘心!」

  「就算如此,那群女人怎麼辦呢?我才不要和她們共用一個丈夫,她們都已經依靠范含徵那麼久了,現在才要他們斬斷關係,不是太殘酷了嗎?」

  「不會的,她們能損失什麼?只不過損失一個不愛她們的男人罷了!唯有離開含徵,她們才能去尋找真正屬於自己的人生。」

  祖娉亭困惑的搖搖頭,努力揮去那些令她心煩意亂的對話,然而湖妍詠的聲音卻像緊箍咒似的困住了她。

  怎麼辦呢?她該相信嗎?能相信嗎?就算她相信,跟著這樣生活複雜的男人,能有什麼幸福可言?

  「在想什麼?想得好入神。」范含徵見她神情異樣,忍不住伸手拍她肩膀。

  祖娉亭如夢初醒似的退開一步,抬頭對上他疑問的眼神。

  他長得真好看!她仔細地看著他臉上每一寸輪廓,每一個最細微的小地方。

  范、含、徵,她這輩子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她永遠都不會嫁人,永遠都會把他放在心裡的。

  祖娉亭平靜的漾開一抹笑容。「范師兄,後天……我就要跟師兄、嫂嫂,一起回家了。」

  他過慣了奢華的生活,不可能常常來鄉下看他們吧!

  「哦……」范含徵沒料到她會提起此事,喉嚨登時像被掐住似的難受。

  「還有……」她垂著臉龐,低聲道:「以前你對我做過很多荒唐、過份的事,我現在已經不恨你了。」

  「嗯?」他詫異地望著她,不知她心意究竟如何。祖娉亭努力撐著笑意,寬容的說:「希望你從此以後收斂那些下流的行徑,然後找個好姑娘安定下來,學書公子和蘇姑娘那樣,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

  「承你貴言,多謝。」范含徵僵硬的點點頭。原來她還是不肯接受他……

  她猛然抬起俏臉,忽然問道:「你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沒有。」他兩眼直視遠方,搖了搖頭。

  祖娉亭認真盯著他,見他像是真的沒話要說了,便聳聳肩,轉頭離開。

  「那我走嘍!」

  范含徵見她越走越遠,不像要往自己房間,便忍不住叫住她,「你去哪裡?」

  她回頭答道:「到處去走走啊,買些新奇的小玩意兒,以後回鄉下,可就沒機會了。」

  「我陪你去。」

  他大喜過望,立刻追上她的腳步。

  她搖頭道:「不用了,你陪過我一次,我知道怎麼走了。」

  「我們一起去吧,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買給你。」

  「為什麼要買給我?」祖娉亭狐疑地瞪他一眼。

  范含徵聳聳肩,不作解釋。

  她隨即想起他有錢得要命,花在姑娘身上尤其不手軟,才會在家裡養了那麼多女人。

  她沒好氣的瞥他一眼。「算了,你想跟就跟吧!」

  說不定這是他們最後相處的時光了,她沒有理由拒絕,反正以後再也沒機會一起逛街了。這一天,范含徵帶她遊遍了各式勾欄瓦舍,欣賞歌舞雜技,品差美食佳餚。

  祖娉亭自是大呼過癮,打從她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玩得這麼開心、痛快。這都多虧了有個好的嚮導,說起吃喝玩樂縱情享受,誰比得過范含徵呢?

  「京城裡還有許多鬧市,尤其是相國寺附近,汴河北岸一帶,可以買到許多國內外的珍奇異寶。另外還有許多通宵達旦營業的拐所,像是州橋夜市,還有朱雀門外的……」

  「好累喔……我走不動了。」

  祖娉亭一喊累,他便帶她上茶樓喝茶,歇歇腿兒。她一坐下來,就懶洋洋的不想動了。

  「京師是個不夜城,難道你不知道嗎?」范含徵的玩興比她還高,指著樓下燈火通明的街道笑說:「待得越晚,越有許多有趣的事物,你想不想見識?」

  說不定這是他們最後相處的時光了……看他眼神閃亮亮的瞧著自己,她不禁微微一笑,點頭道:「好啊!」

  她實在沒法拒絕。

  范含徵帶她逛完州橋夜市,又一起去看人放水燈,他領著她,人坐在橋墩上,一起看著水面上燈花閃爍,好像一條璀璨繽紛的井河。

  「很美吧?」他側頭看她一臉著迷的模樣。

  「這樣真好……」她忽然感傷了起來,淡淡的低語,「我們以前有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如果一開始就像今天這樣,我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范含徵深深瞅著她,臉上的笑意登時不見了。「……你現在開始喜歡我了嗎?」

  祖娉亭抵受不住那樣期盼的目光,於是低頭避開他的注視。「我好累了……」

  「師妹?」

  祖娉亭不欲多談,便起身走下橋墩。

  范含徵慢慢跟在她身後,過了一陣,才問道:「你還想去哪裡?」

  她沒有回頭,無情打采的聲音傳來,「我想回去休息了,之後還要趕路呢!」

  「哦……」范含徵也沉默了。

  既然早晚都要分開,他何必這麼戀戀不捨呢?

  這麼不灑脫,未免太不像他了!

  「我房間到了。」

  「嗯。」

  范含徵送她到房門口,天都快亮了,祖娉亭轉過頭來看他一眼,看他垂著眼臉,似乎沒什麼話要對她說。

  她等了一會兒,只好歎了口氣,低聲道:「我進去了。」

  「嗯。」他點點頭。

  她退回房裡,掩上房門。范含徵站在房門外深深吸了口氣,身子好像被定住似的,久久移不開步伐。

  任呈璧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見他站在祖娉亭房門前凝立不動,便拍著他的侑頭,語重心長的說:「想留下她,就趕快開口吧!」

  「什麼?」范含徵詫異地回頭看他。以自己風流成性的過去,他還以為任呈璧絕不會贊成師妹和他牽扯不清的。

  「你以為我把師妹託付給你,是因為我真的照顧不了她嗎?」任呈璧目光炯炯的注視著范含徵,淡然道:「三年前,不是我不娶她,而是她根本忘不了你。她常常一個人躲著,以為沒有人瞧見,偷偷摸著頸子上的傷疤發愣。這疤,是你給她的吧?」

  范含徵聞言,霎時震驚得說不出話。

  她……她會想念他嗎?他從前對她那樣,難道她一點都不恨嗎?

  「過去你倆有何恩怨,我可以不去計較。任呈璧劍眉聚攏,寒冰似的目光盯著他,「但,你若留下她,又傷了她的心,我是絕不會放過你的。

  范含徵茫然的看著任呈璧轉頭離去。

  留下她?他根本沒動過那種念頭,因為他連想也不敢想。

  自己對她如此惡劣,還有資格留下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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