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429|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安祖緹 -【自來的三少爺娘子(娘子不好找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4-2-13 00:00:1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安祖緹 - 自來的三少爺娘子(娘子不好找之三)

這女人真是把「能屈能伸」這四個字發揮得淋漓盡致
上門來興師問罪時,凶狠得像鬼羅剎
發現自己認錯人,馬上可以跪地道歉
現下為了一口飯,就算被當個男人使喚都願意!
當他第一次與她四目相對,雖然她的眼神凌厲如刀
他反而受到強烈的震撼,心,也跟著悸動不已……
決定了!他願意終結自己二十幾年的單身生涯
娶這個外柔內剛、自己送上門的堅強女子為妻!
剛好她因為一些「私人因素」,在媒人眼裡並不討喜
他可以安心的放緩腳步,慢慢的親近她、了解她──
他都打算好了,卻沒想到,她直接拒絕了他的好意
反而喜孜孜地答應了另一個男人的求親!
為什麼?他華家三少爺的條件難道會輸給對方?
而她越是抗拒,他對她就越是癡迷!
他決定要以最有效的方式,讓她成為他的專屬
從此只能留在他身邊,再也別想從他手中逃離……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4-2-13 00:00: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三少。」一名華記家具作坊的雕刻師傅快步跑了出來,喚住剛出了店門,身形玉樹臨風的男子。
  
  被喚作三少的男人,也就是東芹鎮首富,華老爺的三兒子華卓軒。
  
  華家主要以家具製作販售為主,不管是雕工還是作工皆是一流,客戶來源為王公貴冑,幾乎可說每一個王孫家裡一定擺有一把華家出品的椅子。
  
  俗話說,富不過三代,但這代當家的華老爺,也就是華卓軒的父親已是第三代,而這魔咒就在他身上破除,其三個兒子亦非好吃懶做之徒,同心協力將華家的事業帶向另一個頂峰。
  
  華老爺的三個兒子,分別由不同母親所生。
  
  他們天資聰穎,外型相貌出眾,才華過人,亦風流過人。
  
  曾經,兒子們的終身大事是華老爺心上的一塊大石頭,還好近兩年長子華啟斐與次子華正燿均已成親,現在就剩么子華卓軒還孤家寡人,婚姻未見著落。
  
  一日,華老爺對么子勸導道:「你大哥、二哥均已成家,你也該找個賢妻把婚事成一成了。」
  
  想不到華卓軒竟壓著此點,氣定神閒回道,「既然大哥、二哥都成家了,那我便不急了。」
  
  真是把華老爺氣得快吐血。
  
  他一定是上輩子欠了兒子的,這輩子老是被頂撞,還發作不得。
  
  華家三個兒子外型均出色,華啟斐外型斯文儒雅,華正燿俊美秀逸,華卓軒則是眉目疏朗,渾身散發著一股清爽的男人味,如同夏季的一道清風,舒爽宜人。
  
  戀慕他的姑娘私底下討論他,都說他就算站在烈日酷暑之下亦不會流下一滴汗,如下凡謫仙。
  
  華卓軒當然會流汗,但因明白自己給人的形象,他也很不自覺的一直保持這樣的清爽形象,別人是一天甚至兩三天洗一次澡,他可是清晨起床便先擦澡一遍,晚上就寢前泡澡沐浴,若是夏季,中午用過午膳,還得再擦澡一遍,非常努力的維持他高不可攀的「謫仙」形象。
  
  華卓軒天生美感比他人強,故目前家中的家具設計主要由他負責,就算不是他畫的設計圖,也需他先看過認可,方可執行工作。
  
  喚他的人,是雕刻的師傅劉大強,他攤開設計圖,詢問不解處。
  
  「這個椅腳的部分是要挖空還是雕出深淺?」劉大強問。
  
  華卓軒這才發現他忘了註明。
  
  「這個部分要挖空。」手指圈出範圍,「考慮到椅腳支撐體重的承受度,所以到了這裡……」
  
  「相公!」不遠處,有道驚喜的嗓音正高聲叫喊。
  
  「刻鑿的深處不要多於半寸……」
  
  「相公,我終於找著你了!」
  
  喊叫的人似乎正拔腿飛奔,嗓音越來越近,影響了華卓軒的說明,他只好暫時中斷,等待那位少婦跟她的「相公」相聚後離開,還一個清靜。
  
  忽然,有人扯住他的衣袖,逼他不得不轉過頭去。
  
  「相公。」扯他的是一名約十七八歲的紫衣姑娘,瓜子臉蛋,肌膚吹彈可破,五官十分出色,是個清麗佳人。
  
  他瞠目望著她,「相公?」接著往後瞧,看是否有個「相公」站在自己身後了。
  
  「是啊,相公。」紫衣姑娘用力點頭,「我終於找著你了……」說著,豆大的淚珠滴落眼眶,她激動的拉起他的袖子覆在臉上。
  
  在她痛哭的同時,一名個子比紫衣姑娘高約三寸,模樣清冷,五官細緻清雅,彷彿池中白蓮的綠衣姑娘走過來,輕握住紫衣姑娘顫動的纖肩,抬頭直視華卓軒的眸透著凌厲與不滿。
  
  那如暴風雪般的刀刮眼色竟教他莫名地霎時心悸動了下。
  
  他見過這樣的眸,依稀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是一雙為了捍衛重要物事而奮起反抗的眸……
  
  「相公啊……嗚嗚……」聽到紫衣姑娘又喊「相公」,華卓軒這才從那雙充滿責備的眼回過神來。
  
  「姑娘,妳是不是認錯人了?」他尚未成親,怎會是個「相公」!
  
  華卓軒想扯回袖子,無奈紫衣姑娘抓得緊,他越扯,她抓越緊,好似不把衣服扯破不罷休。
  
  「啊?」紫衣姑娘抬起朦朧淚眼,滿臉不解,像是未懂他說了啥。
  
  「你敢否認?」綠衣姑娘怒氣勃勃出聲,嗓音與面貌一樣冷如水,可怒氣似火,燒著他。
  
  「我真不認識這姑娘。」華卓軒十足十莫名其妙。
  
  哪來的人半路認相公的?
  
  「紫清,」綠衣姑娘低喚紫衣姑娘的閨名,「把畫像拿出來。」
  
  「好。」沈紫清抹了抹淚,從隨身行囊內拿出一張畫像攤開。「相公,這是你呀,你就是奴家的相公沒錯啊。」
  
  華卓軒拿過畫像低頭審閱,一旁的劉大強亦好奇擠過來看。
  
  「三少,還真是你的畫像哪。」劉大強像發現了新玩意兒的滿臉雀躍,「三少何時成的親?老爺知否?」
  
  華卓軒抬眼白了不懂察言觀色的劉大強一眼,轉對著綠衣的沈綠荷道,「這上頭的人物的確與我相似,但不是我,我不認識兩位。」
  
  這畫像中的人物當真與他十分相像,要不是他十分確定不認識這兩位姑娘,真要以為自己娶了個妻,卻不小小心撞到頭,失去這段記憶了。
  
  不過他很確定在他人生的二十三個年頭,三歲之後的記憶,未曾憑空消失過。
  
  「你不認識我?」沈紫清彷彿人在晴空中,忽然被一道雷劈中,傻愣當場,全身上下都失去作用,就只有眼淚還記得滾出眼眶。
  
  「你敢說不認識她?」沈綠荷怒極,搶過畫像來擺正,幾乎貼上華卓軒的臉,「你也敢說不認識我?我天天見你這張衰臉兩個月,你化成灰我都認得!」
  
  「姑娘,」華卓軒退後一步,捺著性子道,「妳天天見我兩個月,我可是今日才認識妳,連妳姓啥名啥都不曉得……」他轉念一想,「妳倒說說,在下姓啥名啥?」
  
  「柳裕陽!」沈綠荷充滿自信,字字鏗鏘有力。
  
  華卓軒與劉大強互望一眼。
  
  「我家公子姓華不姓柳。」劉大強以十分惋惜的嗓音道。
  
  原來是誤會一場。
  
  劉大強在心裡直呼可惜。
  
  老爺就巴望著三少爺能快快成親,還以為心願總算將了,沒想到竟是場烏龍啊。
  
  「你休想說謊騙人!」沈綠荷瞪向劉大強。
  
  她瞪人的樣子竟有股威嚴,劉大強膽顫了下。
  
  被個姑娘瞪到心生害怕之意,傳出去他還能做人嗎?
  
  於是劉大強用力挺起胸膛,同沈綠荷互瞪回去。
  
  一旁的華卓軒見他們兩個大眼瞪小眼,覺得有趣的笑了。
  
  「笑啥?」沈綠荷轉過頭來改瞪他。
  
  華卓軒想,就算不看外表,光是沈綠荷這股氣勢,就可以判定她必定是家中的長姊,就像第二個母親,極力保護弟妹,抵抗「外侮」。
  
  「若姑娘不信,」確定畫像上的人與他無關,華卓軒又恢復氣定神閒的姿態,「可隨意攔個路人,問問在下姓名。」
  
  「是啊,姑娘,」一旁的劉大強附議,「我家公子,華家三少,在東芹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隨意找個人都能解開妳的疑惑。」
  
  沈紫清因兩人肯定的態度而心生動搖。
  
  「綠荷姊……」她改拉向沈綠荷的衣袖,一臉委屈,泫然欲泣,倒有幾分讓人憐惜的柔弱可人。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誤會既解,華卓軒微笑以對。
  
  沈綠荷往前踏出半步,更逼向華卓軒。「你用的是假名,一開始就打算欺騙紫清的感情,好在被逮到時來個翻臉不認人!」
  
  華卓軒傻眼,劉大強瞠目。
  
  「三少,你真的欺騙人家姑娘的感情?」想不到三少爺行徑如此卑鄙、無恥、下流……啊……
  
  華卓軒直接朝劉大強的頭頂搥了一記。
  
  「發生什麼事了?」華卓軒的大哥華啟斐自後方倉庫一走進店裡,就聽到外頭的爭執聲,他好奇出門一看,沒想到主角之一竟是他小弟。
  
  瞧見大哥出現,再看到旁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華卓軒心想恐怕今日的素材就要被好事者拿去造謠生事了。
  
  他是個注重形象之人,自然也注重聲譽,不讓人有破壞的空間。
  
  「這樣吧,兩位姑娘,先進來談談。」華卓軒朝店面方向比了個手勢。
  
  沈紫清抬頭徵詢沈綠荷的意見。
  
  沈綠荷點點頭,「不信他敢對我們怎樣!」
  
  唉,是他很怕她們對他怎樣,好嗎?
  
  「卓軒?」華啟斐納悶的看著弟弟。
  
  「大哥,她們認錯人了。」華卓軒低聲道,「我跟她們說清楚,便會走了。」
  
  「那你處理,我去何員外那兒收帳款,若處理不來,再叫正燿幫忙。」
  
  「嗯。」華卓軒點點頭,「我行的,別擔心。」
  
  華卓軒指示店中打雜的奴才將兩名姑娘帶到內屋的待客廂房,並送兩盞茶與茶食過來。
  
  待客用的廂房內,家具全都是銷路最好的幾套,不管是高雅還是華麗的風格,皆吸引賓客的視線,讚呼連連。
  
  兩個姑娘雖從鄉下來,沒見過高級品,但一入房還是被屋內的高貴家具給炫迷了眼,沈紫清如同剛進城的土包子,好奇的左觀右望,小手東摸摸西摸摸,驚訝的合不攏嘴。
  
  沈綠荷年紀大了沈紫清八歲,也比她沉穩多了,僅以目光梭巡,不隨意碰觸屋中的物品。
  
  「綠荷姊,」沈紫清坐在一張舒適的靠背椅上,兩腳伸直後道,「柳哥哥家似乎真的很有錢呢。」
  
  沈綠荷鄙夷道,「所以他才假裝不認識妳。」對於這種負心漢,她可是鄙視到了極點。
  
  沈紫清聞言面露憂色,「那……柳哥哥會不會瞧不起我,不肯承認我是他娘子?」
  
  她的憂慮像根針插進沈綠荷的心口,使她疼得喘了口氣。
  
  「放心。」她大踏步前來,拉起沈紫清的手,「我一定會逼他承認,要他負起責任來,拜堂完婚。」
  
  「真的嗎?」沈紫清這才稍稍放心的抽回自個兒的手,指尖在扶手上滑了滑,「咱們這一路風塵僕僕尋了大半年,若不是有綠荷姊陪我,紫清現在都不知流浪到何處了。」說到傷心處,她的眼淚像不用錢般,滴答滴答直掉。
  
  「我會一直陪著妳的。」沈綠荷蹲下身來,望著沈紫清的神色無比溫柔。
  
  華卓軒來到廂房門口,聽見沈綠荷那輕柔的語氣與似水般的溫柔眼色,跟剛才在門外那凶狠的模樣,簡直截然兩人。
  
  他瞧著她精緻的側臉,不由得呆愣一下,竟盯著她怔怔發起呆來了。
  
  「三少爺。」端來熱茶與茶食的奴才輕喚了華卓軒一聲。
  
  他擋在門口,礙著路了。
  
  屋內的兩名姑娘同時轉過頭來,沈紫清一瞧見華卓軒,滿面喜色,沈綠荷則是充滿警戒,從頭到腳都是備戰狀態。
  
  「相公!」沈紫清自椅中一躍起身,朝他直奔而來,差點撞著端茶的奴才,打翻了東西。
  
  「小心。」華卓軒連忙握上她的手腕,將她拉到一旁。
  
  奴才將茶具與茶食放上木雕圓桌,欠身走了出去。
  
  「兩位姑娘請用。」華卓軒掌對著茶食道。
  
  「是茶糕。」沈紫清兩眼發亮,屁股才落上凳面,就迫不及待捏了一塊香濃的茶食咬了一口。「好香好甜,綠荷姊妳也吃吃。」
  
  「妳吃便行。」沈綠荷怕華卓軒起了奸心,放了不知名的藥物,故不肯吃。
  
  她要保持清醒,萬一出了事,尚可應對。
  
  「綠荷姊,我們今日走這麼長的一段路,飯都還沒吃呢,妳必定也餓了吧。吃點吧。」沈紫清舉高一塊茶糕。
  
  「兩位姑娘尚未用膳?不然我差廚房煮碗麵過來?」
  
  華卓軒心想肚餓心情糟難談事,無怪乎被稱為「綠荷姊」的綠衣姑娘始終對他充滿敵對之意,若先把兩個人餵飽了,應該就會比較講理。
  
  「好啊!我要吃麵。」沈紫清忙不迭點頭。
  
  「綠荷姑娘也來一碗?」華卓軒轉頭望著充滿敵意的沈綠荷。
  
  沈綠荷當然也餓,但她認為她該保持清醒狀態,故回絕他的好意。誰知道他會不會在麵裡下迷藥,偷偷把人做了。
  
  這姑娘還挺固執的。
  
  華卓軒搖鈴喚來奴才,傳達命令下去。
  
  「柳哥哥,你家是從事何種買賣的啊?」沈紫清問。
  
  「妳口中的柳哥哥,難道從未告訴過妳,家中以何營生?」華卓軒反問。
  
  「說過啊。」沈紫清再咬了口甜馥馥的茶糕道,「做玉飾生意的嘛。」
  
  「我是做家具生意的,與玉飾無關。」華卓軒暗示他與柳裕陽非同個人。
  
  「你家轉了行業啦?啥時的事?」沈紫清訝異。
  
  「不,華家以家具營生,到我這已是第四代,從未碰觸過玉飾行業。」都說得這麼清楚明白了,不會再誤會了吧?
  
  「那我知道了,柳哥哥是自己的生意做玉飾的。」沈紫清自以為是的下定論。
  
  華卓軒聞言幾乎要昏倒。
  
  這兩個姑娘的固執如出一轍,莫非──
  
  「兩位是姊妹?」
  
  不過兩人看上去毫無相似之處,不管是神韻還氣質,連五官都未有一處長得一樣的,難道是一個像母親,一個像父親?
  
  「柳裕陽,休想再裝傻!」忍無可忍的沈綠荷怒而上前兩步。
  
  華卓軒猜,若是她手中有配劍,恐怕劍已出鞘,抵住他喉口了。
  
  「姑娘,我說過了,我非柳裕陽,妳們認錯人了。」華卓軒否認得很無奈,但還是捺著性子解釋。
  
  「如果你不是心虛,何必把我們請入屋內,不就是怕醜事被揭,眾人盡知?」沈綠荷怒道。
  
  他很肯定這兩人一定是姊妹,一個十分自以為是,黑的都能說成白的,一個則非常會聯想,就算是平靜的水面,她也有辦法掀起滔天巨浪。
  
  沈綠荷手指向讓人吮指回味的茶糕,「還想用茶食誘拐?」
  
  正將沈綠荷的茶糕也送入嘴裡的沈紫清因而一頓,一雙滴溜溜大眼有些不安的來回望著沈綠荷與華卓軒。
  
  華卓軒啼笑皆非。
  
  「紫清姑娘又非稚兒,怎可能兩塊茶糕就被誘拐?」真這麼容易被拐,也只能說她蠢。
  
  「你欺紫清天真無知,誘騙她的感情,訂親那日偷偷溜走,無消無息,現在找著人了,還要來個翻臉不認帳?」
  
  「紫清姑娘被騙之事,華某亦深感遺憾,可華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打小東芹鎮鎮民均知我姓華名卓軒,絕非姓柳。」
  
  「你明明與柳裕陽長得一模一樣,還想狡辯!」
  
  「只是相像而已。」
  
  他剛沒細看畫像,第一眼的確以為畫的是他自己,不過若再瞧仔細些,說不定還可看出相異處。
  
  「只是相像?這種混帳話你也說得出口?」沈綠荷氣極,「難道我跟紫清兩人雙眼所見也會有誤嗎?紫清會認不出她相公,我會認不出你?」
  
  「看情形,的確是『誤』了」。
  
  華卓軒依然維持不疾不徐的語調,輕輕慢慢的,好似她們談論的是朝陽、是晨露,是風景、是美食,而不是在為個負心人吵架。
  
  「就算你化成灰,我的眼睛也無誤。」沈綠荷憤恨的手指著自個兒的眼。
  
  「看樣子,姑娘的眼睛有問題。需要叫個大夫來瞧瞧嗎?」華卓軒漫不經心道。
  
  「行啊,你就叫個大夫來,最好順便將你的心挖開,看看是不是黑色的!」說不定還爛到流膿了。
  
  「這可不成!」一旁喝著熱茶的沈紫清忙放下茶杯道,「把柳哥哥的心挖開,柳哥哥就活不了了!」
  
  「紫清姑娘,在下姓柳……不,姓華!」該死,他竟然一時不小心口誤,被牽著鼻子走了。這下那凶巴巴的綠荷姑娘,必定不會放過他。
  
  「你總算承認了!」沈綠荷纖指用力指向他的鼻尖,微露得色。
  
  果然。
  
  華卓軒暗中翻了個白眼。
  
  「我就知道你是柳哥哥!」沈紫清開心的過來攬住他的手,軟軟的胸脯就往他的手臂上靠。
  
  「姑娘,請自重。」華卓軒連忙將她推開,免得還真要被逼去成親了。
  
  「柳哥哥……」沈紫清唇一抿,眼看著又要掉淚了。
  
  「三少爺,」家奴端了兩碗麵進來,「麵來了。」
  
  家奴的突然插入,暫時中斷滑稽可笑的戲碼,華卓軒這才鬆了口氣拉了把凳子坐下。
  
  「哇!」兩塊茶點根本填不滿胃的沈紫清開心拊掌。
  
  「你叫兩碗麵做啥?我不會吃的!」沈綠荷瞪著華卓軒,「別以為一碗麵就可以收買我!」
  
  這人真是處處把他將壞人提防了。
  
  華卓軒決定戲弄她一下。
  
  「姑娘多想了,這麵是給我的。」他告訴家丁,「另外一碗麵給著紫衣的姑娘。」
  
  家奴依照指示將麵放上桌。
  
  「吃吧。」華卓軒對沈紫清低柔道,「我瞧妳應該餓壞了。先把麵吃了,吃飽再談,要吵架也有力氣。」
  
  「我真是餓壞了。」沈紫清抓起筷子,夾了麵條,唏哩呼嚕吃了一大口。「嗯,綠荷姊,這麵真好吃,要不要嚐嚐?」
  
  沈綠荷嘴方開,華卓軒就搶先她一步開口了。
  
  「妳家綠荷姊不吃我華某的東西,妳就全吃了吧。」說罷,他也夾了麵條入口,「今日的麵不錯,湯底夠濃郁。」他還很故意地瞟了沈綠荷一眼,存心要氣她一下。
  
  沈綠荷狠狠瞪向華卓軒。
  
  半日奔波,粒米未進,她早餓壞了。
  
  為了尋找柳裕陽,盤纏已快用盡,她和紫清為此協議,一日僅吃一餐,也就是只吃晚餐。若是平常這樣趕路、尋人倒也還好,一旦食物的香味入鼻,饞蟲就會被喚醒,益發難以忍受。
  
  兩人帶著畫像來到柳裕陽告訴沈紫清的出生地,卻未找著人,後又四處詢問,辛苦奔波了大半年,終於有了消息,說東芹鎮有個首富之子與畫像人物一模一樣,想當然耳,當初會拋棄未婚妻,見了面之後更有可能裝傻不認,這些早在沈綠荷的意料之中。
  
  只有沈紫清那笨蛋,還一直嚷著柳裕陽不會負心不認她,一派天真的教人難過。
  
  若他不是個負心人,又為何會在訂親那日一句話也未交代就消失不見?
  
  走這一趟,其實也不過是為了讓沈紫清徹底死心罷了,沈綠荷對於柳裕陽願意承認沈紫清一事,完全不抱任何希望。
  
  見了「本人」,果然如她所料翻臉不願認人,但既然人都找著了,她當然不可能輕易就放過,只要有一絲絲的可能性,她都要逼柳裕陽認了沈紫清這個媳婦。
  
  「這叉燒肉真是軟嫩好吃,柳哥哥家一直都吃這麼好吃的麵嗎?」沈紫清問。
  
  「這只是臨時做出來的餐點,正式的膳食可沒這麼隨便。」旁邊那兩道欲將他燒出窟窿的狠戾眼神,華卓軒抬了抬肩,裝未察覺。
  
  稍微挫一下她的銳氣,心底可爽快了。
  
  「說得也是……」沈紫清抬起頭來,左右張望,「柳哥哥家似乎是富貴人家。」
  
  「我姓華,別再叫我柳哥哥。」
  
  「那柳……華哥哥,這才是你的真實名字?」沈紫清一臉天真的問。
  
  「當然。」
  
  「那你當初為啥要編假名?」
  
  「因為妳口中的柳裕陽並非我本人。」華卓軒不厭其煩的解釋。
  
  「華哥哥你又要不認帳了!」沈紫清嘴角扁起。
  
  「你敢再不承認你是柳裕陽,我就喧嚷得東芹鎮皆知,你是個負心漢!」沈綠荷厲聲威脅。
  
  華卓軒不慌不忙以手帕拭淨嘴角,對沈紫清道,「那張畫像再給我看一下。」
  
  「好。」沈紫清將畫像交與他。
  
  華卓軒細細看過,嘴角露出一抹得色。
  
  「紫清姑娘,妳仔細看,這畫像上的男人,眼尾下方是不是有顆痣?」
  
  「是啊。」說著,沈紫清抬頭,「就在左眼下……」她一愣,「你的痣呢?」
  
  華卓軒轉過頭來微笑望著沈綠荷,「妳瞧,我有痣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24-2-13 00:01: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沈綠荷一把搶過畫像來仔細對照,畫像中的柳裕陽左眼下角的確有顆明顯的淚堂痣,頸子與嘴角亦有兩顆小痣,華卓軒的俊顏則是乾乾淨淨、平滑無瑕,別說痣了,連個小凹洞也無。
  
  除此以外,這兩個人幾乎是一模一樣。
  
  「沒有痣?」沈紫清拿回畫像,目光輪流在華卓軒與畫像上來回。「你不是柳哥哥嗎?真的不是柳哥哥嗎……」
  
  畫像貼上胸口,想起這一路的辛苦奔波,想起負心漢不知人到底在何處,沈紫清難以控制的嚎啕大哭起來。
  
  「你把痣弄掉了?」沈綠荷雙手惡狠狠捏上華卓軒的臉,像在揉麵皮一樣,不斷的用指尖揉捏著本來該有痣的地方,想找出被掩蓋的事實。
  
  「我本來就無痣。」被捏得痛,華卓軒打掉沈綠荷的手。
  
  「嗚嗚嗚……那柳哥哥到底在哪?」沈紫清哭個不停。
  
  沈綠荷像章魚一樣又纒上來,小臉湊近,幾乎快貼上華卓軒,雙眸瞪大,深怕漏了任何可疑之處。
  
  「你一定是把痣弄掉了。」明明就長得一模一樣,她不信他不是柳裕陽。
  
  「就說我沒痣。」這女的怎麼能這麼固執?
  
  微帶清香的氣息噴在他臉上,兩人的距離已是近到看不清對方的臉了。
  
  原本想抬手扯掉她在他臉、頸上不放棄搜索的手,後又緩緩放下,一副認命樣的負於後。
  
  「妳就找吧,真找著了痣,我就認了妳妹妹。」不這樣,這女的勢必不會罷休「栽贓」他的。
  
  聞言,沈綠荷停下手來,退後一步,瞪著他。
  
  「綠荷姊,他真的不是柳哥哥嗎?」沈紫清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
  
  其實,當沈綠荷入了廂房,她就覺得華卓軒越看與柳裕陽越有出入。五官的確相像,但氣質與說話的語氣則是兩樣。但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她跟柳裕陽已經分開太久,所以記憶出了問題,柳裕陽就是眼前男人的樣子,絕對不會錯的,她們尋找奔波了這麼久,不會是白費工……
  
  可眼下看來,似乎真的是白費工了。
  
  沈綠荷咬了咬牙,「你剛說,你叫什麼名字?」
  
  「華卓軒。」
  
  「你在去年夏季,可去過青島沈家村?」
  
  「去年夏季,正開發新型家具,十分繁忙,我因此沒踏出過本省半步,而且我還沒去過東北。」
  
  「真的沒去過青島?」
  
  「未去過。」
  
  所以,他真的只是一個與柳裕陽相像的人?
  
  他壓根兒不是辜負沈紫清的負心漢,只是一個倒楣與柳裕陽長得一模一樣,無端受到責罵的可憐蟲?
  
  想起自己適才的態度有多無禮,沈綠荷面色一慌,跪了下來。「非常抱歉,是我認錯人了,還請見諒。」
  
  她突然雙膝一跪,令猝不及防的華卓軒嚇了好大一跳的退後兩步,難以置信的揉揉眼。
  
  這是剛才那個囂張跋扈的無禮女人嗎?
  
  這麼坦率的道歉,還隆重的雙膝跪地,可是讓他感到有那麼點……受寵若驚啊。
  
  這麼說來,她並非無理取鬧之人,對的事據理力爭,錯的事大方承認,毫不扭捏,亦不為自己找藉口,這使他對她多添了幾分好感,更別說她身上的獨特沉穩氣韻,跟他的母親還真有些相似哪。
  
  「綠荷姊……」沈紫清跪坐來她身邊,拉著她的手臂,額靠著她的肩狂哭,「我們這下該怎辦?」
  
  「再去找找吧。」抬起頭來的沈綠荷吐了口氣,忽覺睏倦滿身。
  
  自東北往南一路尋,從秋季尋到夏初,大半年過去了,好不容易在東芹鎮找著了人,誰知不過是個長得跟柳裕陽一模一樣的陌生人。
  
  「可是……」沈紫清捏緊沈綠荷的衣袖,說出殘酷的現實,「咱們沒錢了。」
  
  阮囊羞澀更加深尋人旅途的艱辛,她們得先想辦法掙錢,才能繼續下去。
  
  她要找到柳裕陽,待在心愛的人身邊,當他的妻,為他生下一堆孩子──這是沈紫清此生唯一的願望,所以不管父母怎麼勸告,她尋死覓活也要他們答應讓她出門尋夫。
  
  沈綠荷捏捏因煩悶而緊得發疼的眉心。
  
  她當然知道沈紫清不想空手回沈家村,否則這段日子的辛苦就白費,而她,亦不想回,她在那的生活已與死人無異。
  
  「華公子。」她忽地抬頭。
  
  她稱他「華公子」?
  
  所謂禮多人不怪,但想到她才跟她妹妹討論缺旅費一事,這會忽然又喊他一聲「華公子」,怎麼聽,就是讓人覺得別有用心。
  
  這姑娘該不會想從他這邊要盤纏吧?
  
  難怪她剛才跪得這麼爽快,原來另有他圖。
  
  「可否請您……」
  
  「不行。」華卓軒立馬拒絕。
  
  他拒絕得飛快,讓沈綠荷傻了一會。
  
  她一向聰明,從小的童養媳生活讓她十分懂得察言觀色,從他那防範的眼色就猜出他拒絕的原因。
  
  「華公子,您誤會了,我不是跟您要錢。」她不是乞丐,亦未下賤到跟人要求同情施捨。「剛才是我不對,是我認錯人了,在誤解的前提之下,要求您幫忙實在厚臉皮,但我們己經無路可走,華公子您是做生意的,不知是否缺人手,我啥都可以做的。」
  
  「妳要來營工?」不是要錢?
  
  「是!」她用力點頭。
  
  「妳能做什麼?」他竟錯怪她了。
  
  他幾乎可以聽到母親不悅的說:「一個跟我氣質相像的姑娘,怎可能向人乞討!」
  
  唉唉,這會該他掌嘴道歉了。
  
  「不管砍柴、燒飯、煮飯、洗衣,我都行的。」站起身來的沈綠荷想起華家是做家具生意的,「需要伐木工嗎?這我也做得來。」
  
  「妳拿得起斧頭?」憑她那纖瘦的身材,怎麼砍得動比人還要粗大的樹木?說笑的吧!
  
  「當然可以!」
  
  為防他不信,沈綠荷挑了張紫樓浮雕博古圖畫案,一鼓作氣提了起來。
  
  「放下!」華卓軒不顧斯文形象大喊,「這張畫案可是要七千兩銀的,弄壞了,妳伐一輩子的木也賠不起!」
  
  七千兩銀?
  
  沈綠荷面色大變。
  
  「妳慢慢放下,別緊張。」華卓軒還真怕她不小心撞傷桌腳了。
  
  沈綠荷不敢說話,就怕碰壞昂貴家具,就賣身也還不了,一旁的沈紫清也看得心驚膽顫,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終於畫案的几形腿穩穩的貼在地面上了,在場三個人才鬆了口氣。
  
  沈綠荷才要開口,華卓軒就說了,「我信妳了。」
  
  沈綠荷喜形於色。
  
  「但是我不可能讓一個姑娘家去伐木或者到作場工作。」又不是有深仇大恨,他幹啥欺侮一個姑娘去做粗重的工作!
  
  「為什麼?」
  
  「那種粗重活,男人在做的,女人不適合。」
  
  沈綠荷還真怕他不幫這個忙,東芹鎮她們人生地不熟的,要上哪去找營工完全沒頭緒,況且若現成有了工作,說不定連晩上的落腳處都有著落了,晚膳也有得吃了,可說是一舉三得呀!
  
  「華公子,這樣吧,您就別把我當女人,把我當男人來使喚不就得了?不管怎樣的粗活我都行的,只要您吩咐我一定辦得到,就求求您幫這個忙吧。」沈綠荷輕輕拉了下一旁的沈紫清,要她一塊兒求情。
  
  「我……我是做不來粗活的。」沈紫清可沒辦法被當個男人使喚。「若是洗衣、打掃倒是可以。」
  
  「是啊,我們都可以的。」沈綠荷熱切進逼。「華公子,拜託您了。」
  
  「華哥哥……」沈紫清嬌滴滴撒嬌。
  
  她們倆一步步逼近,華卓軒不由自主的連連後退。這跟「逼良為娼」有啥兩樣呀?他又沒說不答應,何必苦苦相逼呢?
  
  「好!」華卓軒點頭,「我去看看哪缺幫手的。」他覺得他的冷汗都快冒出來了。被父親逼親都沒這麼讓他感到窘迫。
  
  「綠荷姊」還真是能伸能屈,認錯人時凶狠得像鬼羅剎,一發現錯誤連跪地道歉都做得來,現下為了一口飯,就算被當個男人使喚都願意。
  
  他想這女人就算處於亂世必也能過活吧。
  
  真是奇人了她。
  
  相比之下,旁邊那個沈紫清雖然擁有一張如花似玉的容貌,但除了掉眼淚還真看不出有何長項,而他最討厭女人哭哭啼啼的了,若沒「綠荷姊」照顧,想找到那個負心漢,別說門了,連窗戶都找不著。
  
  「謝謝華公子。」兩名姑娘行大禮。
  
  「對了,華公子。」沈綠荷忽道。
  
  她又有啥事了?
  
  華卓軒還真不想把視線落到沈綠荷身上,好像只要他一跟她對視,就非得照她的要求走不可。
  
  「男人的工作在工資上是不是比較高?」沈綠荷問。
  
  「這是當然的,出賣的體力可比姑娘多上太多。」
  
  「多很多嗎?」
  
  「兩三倍,甚至三四倍都有可能。」她該不會……
  
  「那……」沈綠荷難掩眸中興奮,「請務必給我一分粗工。」
  
  果然如他所料!
  
  「姑娘,」就算她能一口氣舉起沉重的畫案,但粗工除了要求體力,耐力一樣重要,她難以勝任的。
  
  「妳不行的。」
  
  「不然我再去舉那張屏風給您瞧瞧,我力氣真的挺大的。」她指著一張紅木嵌玉屏風。
  
  「那張屏風要萬兩銀!」別說笑了。
  
  就算把人賣進鴇院都賺不回來。她年紀多大了?
  
  雖然乍見只比旁邊十七歲的沈紫清多個兩三歲,但就近細瞧將發現她應該二十五有了。
  
  這個年紀的姑娘……不,應該是婦人了吧,丈夫怎麼可能讓她單獨一人出遠門,莫非她們要尋的柳裕陽其實是兩姊妹共同侍奉的丈夫?
  
  「不然那座櫃子呢?」她指向門上刻著雲龍紋圖案的紅木單門櫃。
  
  「五千兩銀。」
  
  「那張鏡台呢?」
  
  「那張便宜了。」
  
  「那我舉……」
  
  「三千兩銀而已。」
  
  剛觸及的手又連忙縮回來。
  
  「這屋子沒一樣家具妳能碰的。」華卓軒服了她了。
  
  「罷了罷了,就依妳的意思。」
  
  「感謝華公子。」耀耀雙眸充滿感激。
  
  「我醜話說在前頭,事後再來叫苦,我可不會理妳。」
  
  作場的粗重活,憑她一個姑娘家怎可能做得來,他猜她不出三天一不,恐怕今晚就會哭著跑來求他換個活兒給她做了。
  
  「您放心,我連眉頭都不會蹙一下。」她當了十七年的童養媳,啥苦沒吃過,只要不是要人命的,她都行。
  
  「我去問問作場總管哪缺人手。」華卓軒臨走前還不忘叮囑,「屋內的家具都不准碰,缺了個口子,要拿一輩子來賠。」
  
  「我們絕對不敢碰。」沈綠荷立刻將雙手攏於袖內,沈紫清見狀忙照做。
  
  最便宜的都要三千兩銀,就算給她們九顆膽,都不敢碰上一下呀!
  
  ***
  
  華卓軒與作場總管討論過後,認為沈綠荷沒做過木工,精細作業是絕對不敢交給她的,唯一能讓她碰的大概就是製作家具的第一關──粗胚了。
  
  作場的分工細,依不同功能分了許多組,切割粗胚的就叫做原木組,他們得先將運送過來的原木,照著成品的長寛需求,將厚重原木鋸成粗略的模樣。
  
  負責這一部分的都是孔武有力的男人,畢竟一棵棵運來的原木,都要兩三個男人才扛得起來,力氣不夠大的連鋸子都拉不動。
  
  他幾乎可以看到沈綠荷過沒多久,就會跑來承認她不自量力的畫面了。
  
  好端端一個姑娘做啥粗活,真是的。
  
  當華卓軒安排沈綠荷進入原木組時,每個工民都傻了。
  
  「不用客氣,把她當男人差遣。」這可不是他說的,是沈綠荷自個兒說的。
  
  「我是沈綠荷,請多多指教。」沈綠荷大聲招呼。
  
  原來她姓沈。華卓軒暗覷了她一眼。
  
  那麼「綠荷」不會是綠色的荷花吧?改日找機會來問問。
  
  「她就交給你們了。」華卓軒說完就離開作場去忙他早就安排好的行程。
  
  「妳是不是得罪了三少,否則幹啥來做這種男人都不見得做得來的粗活?」原木組的帶班,也就是領頭的許海力好奇問道。「不是,是因為我告訴三少,我做得來。」她露出自信的眼神。
  
  「妳做得來?」許海力噗哧一聲,其他人跟著一起哄堂大笑。
  
  「姑娘。」一名工人塞了把鋸子給她,「做不做得來不是嘴巴講講,」他指指地上一塊原木,上頭己經畫好鋸線,「照著上頭的黑線,鋸成三根木頭來。」
  
  「好!」手上的鋸子又大又沉,剛剛交到她手上時,她人差點跟著歪倒,但想到粗工的工資高,加上她又拍胸脯保證,就算咬碎了牙也得做。
  
  她用盡吃奶的力氣提著鋸子來到原木前,鋸面對準木頭,來回拉扯。
  
  「那可是貴重的鐵木,別鋸壞了,要賠的。」工人不懷好意的大笑警告。
  
  鐵木比一般木質硬,不懂得鋸木技巧的沈綠荷咬著牙,額上已經佈滿汗水,不只鋸不了半寸,而且還是鋸歪的。
  
  「別鋸了。」許海力搶過鋸子,「這些木頭都是上等高鈒品,鋸壞就像是把銀兩丟入河裡。我不懂少爺安排妳過來的動機為何,但請去旁邊站,別影響我們工作!」
  
  「帶班,請再給我次機會。」沈綠荷懇求。
  
  「海力,幹啥對個姑娘這麼凶?」拿鋸子給沈綠荷的工人過來搭上他的肩,「對姑娘說話就該輕聲細語啊。」
  
  「我討厭不自量力的女人。」許海力充滿嫌惡道。
  
  「也是,女人就該乖乖找個男人嫁,生幾個兔崽子。」旁人附和。
  
  旁人的譏笑完全戳中沈綠荷的傷處,激起了她的不服輸。「你們來工作是為了賺錢,」沈綠荷好強喊道,「我也是。」
  
  「那妳就自己去找妳能做的工作,不要來妨礙我們!」許海力對眾人道,「做事了,別再瞎起鬨了!」
  
  當全部的人一起動工時,木頭香越見濃郁,木屑漫天齊飛,整個工作場似籠罩著薄霧。
  
  若是帶班不給她工作做,她就沒法賺盤纏了!
  
  不行,她一定要找到能勝任的工作才行。
  
  沈綠荷在工作場四處走動,想尋找做得來的工作。
  
  見木工俐落的鋸著木頭,看上去簡單極了,她懊惱的咬著手指頭,心想為什麼她會做不來?
  
  訣竅到底在哪?
  
  她焦慮的站在作場一角,盯著木工們的手勢,水靈大眼眨都不敢眨,就怕錯過看穿的那刻。
  
  「這給妳。」忽然有人將一塊兩個手掌大的木頭跟線鋸遞到她面前。
  
  抬頭,是一開始給她鋸子的男人,名喚胡悅,年約三十出頭。
  
  「這是一個員外為了明年卯年出生的孩子所訂製的,他希望在床上裝飾兩隻兔子,粗模就交給妳了。」
  
  「好。」她欣喜接過。
  
  總算有個人願意接納她。
  
  胡悅告訴她一些工作上的小技巧,沈綠荷全神貫注仔細聆聽。
  
  「……可別鋸壞了,高等花梨木,幾十銀兩的。」胡悅不忘叮
  
  這麼一塊木頭要幾十銀兩?
  
  沈綠荷覺得手上的木頭變得好沉重。
  
  她忽然覺得似乎有人正盯著她,循著視線回頭,瞧見站在不遠處,臉上帶著詢問的華卓軒。
  
  他該不會是來驗收成果,看她是否能勝任的吧?
  
  在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露出徬徨無助的模樣,否則她就等著失業了。
  
  於是,她朝他綻露大大的燦笑,然後迅速轉過身去,假裝非常忙碌的處理手上的木頭。
  
  她怎麼笑得那麼開心?
  
  華卓軒心生納悶。
  
  莫非他還真小看她了,這樣組重的活她都做得來?這可了不起呀……
  
  原本還想幫她找個工資高但不粗重工作的華卓軒挑了下單眉,心想再觀察個幾天看看好了。
  
  反正她做得挺開心的不是?
  
  ***
  
  不大的一塊木頭,沈綠荷卻是忙到晩上才完成一半。
  
  她太過小心翼翼,認真仔細,故工作進度慢,下工時又被許海力刮了一頓,不過他有叫她明日辰時就得上工,不可遲到,這表示應該獲得了一點點的認可吧?
  
  放下手中的工具,沈綠荷才發現自個兒的手抖得厲害,雖然是小小一把鋸子,使來卻不比斧頭輕鬆。
  
  其他工人紛紛離開,她才忽然想起不知夜晚該到哪休憩,她喊住曾對她友好的工人胡悅詢問。
  
  「妳不是東芹鎮人?」胡悅訝異。「難怪我沒見過妳,且妳看起來跟我們似平有點不同。」個子比一般姑娘高,且皮膚特別白皙。
  
  「該不會在這工作的都是東芹鎮居民?」
  
  胡悅點頭。「華老爺說過,他的產業是在東芹鎮發跡,所以有賺錢機會一定先照顧東芹鎮鎮民,所以我們下工後都是直接回家吃飯休息的。」
  
  沈綠荷想這華老爺人還真不錯,懂得回饋鄉里,必定是個大善人,所以生的兒子心地也好,肯給她一份工。
  
  「那我要怎麼辦?」她不是東芹鎮的人,沒處落腳啊。
  
  她當初還打著有錢賺還有得吃住的好主意,若無地方可住,那她可就要煩惱了。
  
  「那可能要問問三少爺,我知道某些被賣入華家的丫鬟是住在府邸裡,像妳這種營工性質的我就不清楚了。」
  
  她倒忘了還可以逼……不,是詢問三少爺能否提供個地方給她們住呢。
  
  「那請問三少爺現在在哪?」三少爺可說是她們的救命恩人了呀。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妳去店面那問看看。」
  
  「好的,今天謝謝胡大哥了。」
  
  「別這麼說。」胡悅以對待妹妹的目光望著她,「不過,姑娘家來做這種工作實在太粗重,妳應該請三少爺幫妳換……」
  
  「我可以的!」沈綠荷堅決道。
  
  工資要緊,粗重不是問題。
  
  「好,隨妳的意思吧。」真是固執的丫頭。
  
  沈綠荷走來離作場不遠的門市店面,並未看到華卓軒的身影,一經詢問,才曉得他人已經歸家。
  
  「那請問有個叫沈紫清的,跟我一起進來做事的,你知道她在哪嗎?」
  
  華卓軒幫沈紫清安排清潔的工作,內容是打掃整個工作場。
  
  這作場占地恁大,她待的原木組不過是占用其中一塊空地,還有其他五六組組別,大都在室內工作比較多。
  
  這個華家產業還真是不容小覷。
  
  「她好像走到後面去了。」看店的夥計道。
  
  沈綠荷尋了好一會,才在井邊尋到沈紫清,她貌似跟個男人說話,看到沈綠荷,立刻朝她招手。
  
  「紫清,我們得去問問那個三少爺,晩上要睡哪。」沈綠荷走過去道。
  
  「三少爺是指華哥哥嗎?」沈紫清略歪著頭問。
  
  沈綠荷點頭。
  
  「這也是華哥哥。」沈紫清指著身邊的俊美男子。
  
  「我是華正燿,卓軒的哥哥。」華正燿自我介紹道。
  
  「呃……少、少爺……」沒想到又遇到一個華家人,沈綠荷一時反應不過來,有些結巴。
  
  「華哥哥說,他可以安排我入府工作,他的娘子已懷有身孕,再過一個月就要臨盆,需要手腳麻利的在旁照顧,他認為我可以勝任。」
  
  華正燿性子多情,是不忍年輕貌美的姑娘待在作場當個清潔婢女,故做了此提議。
  
  「那好,妳便照少爺的意思。」沈綠荷心想這應該比清掃整個工作場輕鬆點吧。
  
  「那綠荷姊要不要一起來?」
  
  「不,我不用了,我在這做得很好。」她抬頭望著華正燿,「不好意思,少爺,我想請問一下,我跟紫清是今日才上工,不曉得晚上可睡在何處?」
  
  「紫清將任職拙荊隨身丫鬟,我自當有安排。不過妳是卓軒安排的職工,得問過他。」
  
  「那請問他在何處?」
  
  「他應是歸家了。」華正燿看了看天色,「已是晚膳時分,我也該走了,兩位姑娘就跟著我一起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4-2-13 00:01: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走進華家大宅,一直在偏遠小村居住的沈綠荷必須警示自己,才不會像個土包子在豪華高雅的建築、華麗的廊庭、繁花鮮妍的庭院東張西望,更是預防自己不小心弄壞了某個貴重的物品,到時用一輩子來賠都賠不起。
  
  沈紫清沒她顧慮那麼多,不斷的發出驚喜的讚嘆聲,小小的頭顱不時左顧右盼,像波浪鼓。
  
  「綠荷姊,妳說,柳哥哥家會不會也是這般富貴景致?」
  
  「他當初怎麼同妳說的?」提到柳裕陽,沈綠荷的面色就不由得拉下。
  
  那個負心漢,一提到他就有氣。
  
  「他說他家是玉飾生意,還有玉礦,家裡占地千畝,我猜說不定比這還寛廣還要富麗堂皇。」
  
  沈綠荷帶著悲憫神色望著天真模樣的沈紫清,不忍戳破她的美夢。
  
  或許就是因為柳裕陽當真出身富貴人家,所以才拋棄了擁有一具好皮囊,卻與他門不當戶不對的沈紫清。
  
  據說,柳裕陽是出外旅遊行經沈家村,一見到沈紫清天仙似的美貌,受到強烈吸引,才在沈家村待了下來,一住就是兩個月。
  
  兩人相識一個月後,沈紫清的父母就拗不過女兒的堅持,答應讓他們訂親,孰知到訂親當日,柳裕陽卻悄悄離開,未留下任何書信告知去向。
  
  沈紫清哭得死去活來,堅持要出外尋找柳裕陽,可十七年來,沈紫清不曾踏出過沈家村一步,她要怎麼去將柳裕陽找回來?
  
  當時,正逢秋收農忙,更不可能撥人陪沈紫清尋人,且誰知是否真尋得到人,故沈紫清的雙親不斷勸告女兒別再掛念那個負心漢,這沈家村愛慕她的男人何其多,何不從中挑個真正疼愛她的來嫁,但沈紫清就是不聽。
  
  後來,是住在附近的沈綠荷不忍見沈紫清日日哀傷痛哭,自告奮勇陪同她出村尋找。
  
  沈家村大部分的人都姓沈,僅有少部分的外姓人。雖然沈綠荷與沈紫清同姓氏,但血源並不相近,而沈綠荷跟沈紫清也少往來,但曾有類似經歷的她可以感同身受她的心酸她的苦,故決定相陪同行,一路照顧她走了這大半年。
  
  沈紫清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不過因為除了三個哥哥外,只有她一個獨生女,均寵著她,簡單的家事活會做,但太粗重的就不行,所以大部分的事都是沈綠荷擔待著。
  
  「唉,如果華哥哥就是柳哥哥,不知該有多好。」沈紫清長嘆了口氣。
  
  沈綠荷在心中默默附和。
  
  先別說柳裕陽是個負心漢,打第一天認識他,沈綠荷就對他觀感不好。
  
  他的眼神輕浮,眼角的那顆淚堂痣更加深這種輕浮感,瞅人時的眼神像在勾引,她每次一跟他四眼相對,心頭就不舒服。
  
  華卓軒就沒給人這樣的感覺。
  
  他氣質溫文優雅,舉手投足盡是讀書人的斯文氣,若不是她乍見到他的情緒太激動,冷靜些應該就可辨別出來的。
  
  如果華卓軒就是柳裕陽,那麼這段旅程也可告一段落,她就可以安心的離開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一個沒有蜚短流長、沒有歧視輕蔑,無人知道她過往的居所。
  
  來到華家的飯廳,華正燿先差個丫鬟帶沈紫清到他的妻子杜心婭那,接著要沈綠荷在外頭等等,他先進去問問華卓軒的意思。
  
  「沒關係的,等用完膳再說也行,不好意思唐突打擾。」沈綠荷指著飯廳前方的院落,「方便的話,我可否在此等候?」有求於人,當然要識相點。
  
  「好,那妳等會。」
  
  「感謝。」沈綠荷微笑。
  
  華正燿進飯廳對已在飯桌前入座的華卓軒說道:「有人找你。」
  
  背對著門口的華卓軒轉過頭去,一看到沈綠荷,心中得意了起來。
  
  要來求饒換份工了吧。
  
  才不信一個瘦弱姑娘家能撐多久。
  
  沈綠荷覺得華卓軒的笑容怪怪的,好像……好像有什麼如意算盤被他打中了似的。
  
  「她說等用完膳,你再幫她安排也無妨。」華正燿道。
  
  「那就照她的意思。」他也得想一下,該幫她換啥工好。
  
  華卓軒優哉游哉的拿起碗筷,與父母談天說地,愉快用餐。
  
  於是沈綠荷這一等,就足足半個時辰過去。
  
  ***
  
  沈綠荷幾乎一整天都未進食,陣陣飯菜香令她更是飢腸轆轆,恨不得衝進飯廳,左手抓雞腿、右手拿豬腳,大啖過癮。
  
  飢餓使得她越站腰越彎,這時一名嬤嬤領著送糕點的婢女走來,瞧見她站沒站樣,一掌就往她的後腰打下。
  
  「啊!」猝不及防的她嚇得大叫一聲。
  
  屋內的人聞聲轉過頭來,只見陳嬤嬤正教訓著她。「站在這幹啥,還不快忙活去。」陳嬤嬤厲聲喝道。
  
  「我──」
  
  「妳是哪個嬤嬤手下的?」
  
  「我是……」
  
  「敢偷懶,我非叫人懲罰妳不可!」嬤嬤說著又踹了她一下。「快說,哪個嬤嬤手下的?」
  
  沈綠荷想出聲辯解,陳嬤嬤根本不給她機會說話,還又罵又踹的,她想這個時候只有比音量大,才能讓陳嬤嬤肯閉嘴聽她解釋了。
  
  可她兩片唇才分開呢,就聽到後方傳來大吼。
  
  「陳嬤嬤!」華卓軒疾步走下階梯,來到兩人面前,目光嚴厲瞪向陳嬤嬤。「她是作場打雜的,不是府裡的丫鬟。」
  
  怎未先問清楚就胡亂打人罵人?華卓軒十分不悅。
  
  「三少爺,作場不都是男人嗎?」陳嬤嬤愕愣。
  
  「今日多個女人。」不過可能明日就沒了。「是妳弄錯了,快跟沈姑娘道歉。」
  
  「那真是抱歉了。」陳嬤嬤嘴上道著歉,心底卻是不甘願的。
  
  弄錯了又有啥關係,再怎麼樣她也是廚房總管,卻要跟個丫頭道歉,這不是讓她在手下面前顏面盡失嗎?
  
  「沒關係的。」沈綠荷露出最為友善的微笑,直覺告訴她,陳嬤嬤已經跟她結下樑子了。
  
  陳嬤嬤未再回應,帶著丫鬟送糕點入飯廳。
  
  「怎麼?」華卓軒問沈綠荷,「待不下去了?」
  
  「沒的事沒的事!」怕華卓軒以為她做不來,辭了她,她慌忙否認,「我想請問一下,因為我不是東芹鎮的居民,不曉得晚上能住哪,可否請三少爺幫忙安排一下呢?」
  
  「妳是來問住宿的事?」不是做不下去了?
  
  「是啊,少爺,若能供膳宿更好了。」
  
  「……」她的要求還真是一次比一次還多。
  
  「少爺,您出生於積善之家,心地善良又充滿愛心,所以才不忍我跟紫清流落街頭,願意收我們做營工,大恩大德感激不盡,不過這人總會餓總會累,總要有地方休息吃飯的嘛。」
  
  還真是有夠阿諛諂媚奉承巴結的。
  
  「姑娘,妳跟今天下午的表現還真是截然兩樣。」他怎麼也無法把下午那個咄咄逼人、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的沈綠荷與此時滿臉堆著諂媚微笑的沈綠荷聯想在一塊兒。
  
  「少爺,您不能這麼說,當時奴才誤以為您是負心漢柳裕陽,才在言詞中對您多方不敬,現在誤會解開了,當然不會再冒犯您啦。」
  
  「妳是對任何人說話都這麼阿諛的嗎?」好個能伸能屈啊。
  
  「少爺您誤會了,奴才現在是您的職工,自然要對您態度尊敬,絕不是阿諛。」
  
  她從小寄人籬下,深諳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才是生存之道。
  
  地位比自個兒高的,都喜歡聽好聽話,迷湯灌下去就萬無一失了。
  
  不過……這位三少爺似乎不怎麼喜歡過頭的巴結,她想她以後還是收斂一點,適可而止的說點好聽話就好。
  
  「陳嬤嬤。」陳嬤嬤才剛下階梯就聽到華卓軒的叫喚。
  
  「少爺?」
  
  「幫她安排一個住處。」
  
  「啥樣的住處?」陳嬷嬷問。
  
  「妳安排便可,順便帶她去廚房用膳。」
  
  一聽到「用膳」兩字,沈綠荷雙眸瞬間亮燦燦。
  
  「謝少爺。」她差點又是彎腰又是鞠躬,還好腰彎下去的剎那想起華卓軒不吃這一套。
  
  她得把周圍每個人的喜好都記住,至少在她離開之前。
  
  「去吧。」華卓軒揮了下手。
  
  陳嬤嬤率先走在前方,「跟我來。」
  
  ***
  
  陳嬤嬤安排的沈綠荷的住處,空氣中飄盪著明顯的臭味,沈綠荷一聞就知這地方靠近豬圈。
  
  開門進去,大通舗上放有三張被褥,可見已經有三個人住在這了。
  
  這間僕役房是最靠近豬圈的地方,通常是比較不受喜愛、犯過錯、手腳沒那麼麻利的僕役所居住,故奴僕們開玩笑的將這間房稱為「冷宮」。
  
  「妳就住這。」陳嬤嬤臉色帶著高傲與得意,「櫃子裡有被褥跟枕頭,自己看著辦。」故意整人的她又道:「這裡很臭,不過沒辦法,就只有這間房有空位了。」她雙手假裝無奈的一攤。
  
  陳嬤嬤的態度讓沈綠荷心知肚明她是故意整她的。
  
  八成是剛才華卓軒那聲怒喝讓陳嬤嬤對她起了心結,所以藉機報復。
  
  「這地方挺好。」她泰然自若的走進去,隨意往床上一坐,左右張望。
  
  「好?」陳嬤嬤微瞇不信的眼。
  
  「只要能有個擋風遮雨的住處,我就心滿意足了。」沈綠荷嘆了口氣,「昨晚才睡在樹上呢。」
  
  「啊?樹上?」
  
  「是啊,我跟我表妹是出來尋人的,這一路尋了大半年,盤纏都用盡了,也沒法投宿客棧,飯都沒得吃呢。」沈綠荷語氣平淡的說著實話,但眼底眉梢那股可憐味,陳嬤嬤確實看到了。
  
  連飯都沒得吃,也沒地方住?
  
  愧疚感強烈襲上,陳嬤嬤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故意暗整一個可憐的女孩,可是她都說其他房間沒空床了,總不能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陳嬤嬤,妳別介意,我是臨時搬進來的,這樣麻煩真不好意思。而且我住的時間不長,所以妳別放心上。」
  
  味道這種東西習慣就好了,至少她不用再怕半夜忽然下起雨來無處可躲,亦無須忍受沈紫清晚上無地方好睡的頻頻抱怨。
  
  況且待盤纒賺夠了,還是得起程去尋找柳裕陽。
  
  只是沈紫清也真是胡塗,竟然聽不出柳裕陽的話中有多少謊言,連老家都是騙人的,她們到了當地才知道根本沒這個人,恐怕說什麼做玉飾生意的,也是假的,只有沈紫清還是很固執的認為,他一定是有苦衷才離開,絕不是故意負心拋下她。
  
  說真格的,當她們來到柳裕陽口中的老家──錦陽縣,發現沒這個人時,她就曉得不用再找下去了,就算找著人也只是讓心更碎。但沈紫清不肯放棄,最後討價還價,兩人做下協議,一年內找不到人,就送沈紫清回沈家村。
  
  她會一再的退讓,也是明白沈紫清的心思。
  
  她懂得被辜負的不甘願,就算找不到人也想要一個交代。
  
  沈綠荷走來橱櫃,一拉開,一股霉味就飄了出來。
  
  她暗自皺了皺眉頭,心想明日一定得把被子拿出去曝曬,否則豬屎味加霉味,這夜晚也未免太淒涼。
  
  「呃……那……」陳嬷嬤有些難為情道,「妳自己整理一下,我去幫妳拿碗菜粥過來。」
  
  「這怎麼好意思!」太好了,總算順利把陳嬤嬤的敵意消除了。
  
  「沒關係的!」陳嬤嬤用力搖手,「舉手之勞而己。」
  
  「謝謝陳嬤嬤。」
  
  「別客氣。」
  
  睏倦的沈綠荷一將床鋪好,換掉身上的外衣,調整了一下枕頭位置,很快的就睡著了,一直到陳嬤嬤叫喚她喝粥才醒過來。
  
  吃完,又沉沉進入夢鄉,一整個晚上,連夢都未作一個。
  
  ***
  
  沈綠荷隔日清晨天未亮就醒,還是旁人推醒她的。她睡得太沉,醒來時人還挺迷糊的,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處。
  
  「快起來梳洗,去廚房吃早膳好開工了。」
  
  推醒她的是一名年約五十的大嬸,左手看起來有些不靈活。
  
  沈綠荷跟著她在盥洗過後一起來到廚房,除了一開始她喚醒她時說的那句話,就沒再看她開口了。
  
  另外兩名姑娘,比她還晩起,故十分匆忙,沈綠荷與她們打招呼時,她們也只是點頭回應,就趕忙梳洗整理了。
  
  一入廚房,白粥香引得她口水直流,她跟著眾僕役排了好一會的隊,才拿到一碗香噴噴的白粥,上頭放了些許醃菜,迫不及待的她顧不得燙,稀哩呼嚕仰頭沒兩下就喝掉一整碗白粥。
  
  昨晩用膳時因為太累,未注意到吃了啥,留在口齒中的香味提醒了她的回憶。
  
  她想這家人對僕役還挺好的,竟然有白粥可喝,她還以為一般大戶人家對僕人都很苛刻的。
  
  用完早膳,她來到作場上工。
  
  睡飽也吃飽,腦袋自然清楚,手亦不發抖,本來就聰明的她很快的抓到工作訣竅,雖然力氣跟速度比不上那些大男人,但以她一個女流之輩還能盡力趕上工作進度,倒也獲得帶班許海力的刮目相看。
  
  中午用膳時間,她抓住空檔回華府把她潮濕的被褥拿出來曝曬,怎知才剛自後門入府,竟會巧遇華卓軒。
  
  糟糕,不會被誤會開小差吧?
  
  「我就看到妳偷溜進來。」他不懷好意的撇了下嘴,「偷懶?」快承認作場工作粗重的難以負荷吧。
  
  果然真是被誤會了呀。
  
  「少爺,我回來曬被子的,一曬好馬上回去。」不知為何,她有種華卓軒好像很想在她身上挑出毛病的感覺。
  
  一定是她昨天下午對他態度咄咄逼人,事後還厚顏無恥求他給個工作,所以才對她有成見吧。
  
  但就算被討厭她也沒辦法,不賺盤纒,怎麼繼續找出柳裕陽的下落。
  
  沈綠荷急呼呼快步走向僕役房,每次回頭都看到華卓軒跟在她身後。
  
  他是要監視她是偷懶,還是真回來曬被子的嗎?她沒說謊,行為坦蕩,也就不怕他跟。
  
  空氣中隱隱有絲臭味飄蕩,越靠近屋子越明顯,華卓軒不由得蹙起眉來。
  
  「妳住的這個地方怎麼有股臭味?」站在門口的華卓軒以袖掩鼻,看她抱起被褥枕頭。
  
  沈綠荷故意抬袖聞了聞,「沒味道啊。」
  
  「我不是說妳身上臭,而是這個地方臭。」令人難以忍受。
  
  「不會啊,少爺,我感覺不出來哪臭了。」
  
  「我叫人幫妳換個地方。」她是嗅覺有問題嗎?
  
  他要幫她換地方住?
  
  沈綠荷心想他人還真好,她昨天對他無禮謾罵,他竟然不放在心上。說不定他跟著她來,不是為了監視她,而是想看看她住的地方。
  
  這樣的好男人,若是沈紫清的丈夫就好了。
  
  「這兒真的挺好,我住得挺習慣!」沈綠荷怕萬一華卓軒真幫她換房,被陳嬤嬤以為她去跟三少爺碎嘴,忙婉拒。「況且奴才住的時間不長,搬來搬去也挺麻煩的不是?呵。」
  
  「真是嘴硬。」華卓軒不以為然,像個跟屁蟲跟在她後頭來到曬衣場。
  
  曬衣場就在井邊,洗衣娘正在洗濯衣物,一看到華卓軒出現,紛紛以腰上圍裙擦掉手上的皂水,起身行禮問安。
  
  華卓軒點了點頭,「忙妳們的吧。」
  
  沈綠荷將被子放上曬衣架,雙手俐落的將被子拍鬆拍軟。
  
  「沈綠荷。」
  
  「少爺,有事吩咐?」
  
  「妳的名字是綠色的荷花?」
  
  「是的。」
  
  「妳跟沈紫清是姊妹?」
  
  「紫清不是我妹妹,她是遠親表妹,血緣關係十分稀薄。」
  
  「妳們同姓沈。」
  
  「因為我們一起住在沈家村。」沈綠荷解釋道:「我們村莊的人大都姓沈,多多少少有血緣關係,濃淡的差別。」
  
  「那麼,柳裕陽也是妳的丈夫?」
  
  「啥?」沈綠荷詫異轉過身來。「少爺剛說啥?」
  
  「妳們不是一起出來找尋逃親的丈夫?」
  
  「哈!」沈綠荷忍俊不住爆笑出聲。「我跟柳裕陽才沒有關係。」
  
  突然發現這樣大笑似乎不太禮貌,她忙斂聲,「抱歉。」
  
  「妳丈夫怎會答應妳與沈紫清外出這麼久不歸家?」
  
  「呃……」她年紀不小,認為她已許婚配也是常理,可只要一
  
  提到「成親」、「丈夫」類似的字眼,她的心口還是會忍不住揪了一下,下意識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啥,有些心虛自卑了起來。「我還沒……我沒有成親。」
  
  「但妳年紀不小了。」華卓軒脫口而出。
  
  沈綠荷尷尬的笑了笑。
  
  她不是柳裕陽的妻,也尚未成親?華卓軒心頭忽地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妳父母未幫妳安排?」他再好奇詢問。
  
  「我……我出生時,我娘就難產過世了。」
  
  華卓軒因而一愣。
  
  她,亦年紀小小就失了娘?
  
  「我爹是個樵夫,也在我八歲那年過世了。所以……嗯……」她實在不想跟華卓軒談論她難堪的過往。「少爺,我被子曬好了,這就回作場去。」
  
  令沈綠荷萬萬沒想到的是,華卓軒又跟了上來。
  
  他是閒著沒事幹嗎?否則幹嘛一直跟著她?
  
  「妳跟沈紫清平常感情很好?」
  
  「同一個村子的,自然有往來。」
  
  「怎麼聽起來似乎感情平淡。」
  
  「還……還不錯啦,她就像個妹妹,挺可愛的。」
  
  「我還以為妳們感情非常好,所以妳才陪她出外尋夫。」她這麼照顧沈紫清,但其實平常沒啥交情?
  
  「她也命苦,訂親當日被拋棄,尋死覓活的,讓人於心不忍。」她抿了抿唇,嘆了口氣,低聲道,「就算找著人,若柳裕陽還是不認她,到時不知她要怎麼辦。」
  
  「我想妳就算拚了命也會叫柳裕陽把人給娶了吧?」果然是對昨天的事十分掛懷呀。
  
  「少爺,昨日是我不對,請您別放在心上了。」她求饒。
  
  「我又沒放心上。」他才不是那種小氣鬼。
  
  若不是因為如此,那他幹嘛一直跟著她,還一直詢問她的事?
  
  她恍然大悟。
  
  他剛一直問的是沈紫清的事嘛!難道華卓軒對沈紫清有意思?
  
  也是,沈紫清年輕貌美,個性憨厚可愛會撒嬌,在沈家村時,多少男人迷倒在她石榴裙下,她既然吸引柳裕陽,與柳裕陽長得一模一樣的華卓軒會喜歡上她,亦是有跡可循的。
  
  無須放上天秤,華卓軒絕對是比柳裕陽還要好上數倍……不,數萬倍的成婚對象,而且沈紫清就算知道他並非柳裕陽,望著他的眼神一樣充滿迷戀,也許,如果華卓軒願意,沈紫清十分樂意與他成親。
  
  「其實,我一直覺得柳裕陽人是找不著了。」沈綠荷虛假的嘆口氣。
  
  這個媒人,她做定了。「想放棄尋找了?」
  
  「那男人存心要跑,別說找著的機率低,就算找著了,他認不認誰也說不定。」她抬頭望著湛藍天空,「若能有個更好的男人願意照顧她,讓她不再執迷不悟,就更好了。」
  
  沈綠荷近似喃喃自語,不知為何讓華卓軒背脊發麻。
  
  他怎麼覺得她意有所指?
  
  「沈紫清是個好姑娘,柳裕陽既是個負心漢,勉強撮合恐怕也不會被善待,他在成親前失蹤,說不定是他最後的良心發現。」
  
  「您也覺得紫清是個好姑娘,不該跟著負心漢的,對吧?」大眼燦燦望著他,
  
  「這是當然的。」
  
  「如果紫清能在此處落腳,也是個不錯的結果。」
  
  「妳該不會想要我幫沈紫清找個對象?」
  
  「當然不是呀,少爺。」她笑眯眯道,「若兩情相悅,可以直接玉成好事。」
  
  他懂了。
  
  「我可沒跟她兩情相悅!」華卓軒微怒道。「別胡說八道,亂攪和。」
  
  莫非她猜錯了?
  
  「可少爺剛才不是一直問紫清的事?我以為您對她有意思。」
  
  「我怎麼可能對一個已經訂親的姑娘有意思!」
  
  他並非關心沈紫清,只不過是同時認識兩人,而沈紫清又與她同行,話題中難免聊到,怎知竟會被她曲扭為他喜歡她!
  
  真要說在意,他有興趣的是眼前與他十八年前過世的母親,有著相似感的大齡姑娘!
  
  他關注她,同她聊天說話,也是在觀察了解她的性子,探知她的故事,誰要她多管閒事來著。
  
  話說回來,若不是她多管閒事,又怎會陪交情不夠深的沈紫清走這一遭!
  
  他猜沈綠荷一定不太懂得照顧自己,只為他人忙活。
  
  不說別的,光以年紀來說,她該先憂慮的是自己的婚事吧?沈紫清今年不過十七,怕啥!
  
  「少爺,她還沒訂親!」難道他介意此點?沈綠荷趕忙澄清,「他們是在訂親的那日早上發現柳裕陽不見行蹤,也就是說,紫清尚未與他正式訂親,未有婚約。」
  
  不管她有沒有婚約,都與我無關!」他決定變臉。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4-2-13 00:01: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一看華卓軒拉下臉,沈綠荷便知自己不只說錯話還僭越了。
  
  「抱歉,少爺,是我多事了。」幸虧後門已近在眼前,她連忙欠身道,「少爺,我回去上工了,請勿生小的氣,小的以後絕不敢再犯。」
  
  華卓軒撇了下嘴,收了怒氣,「作場的工作習慣嗎?」犯不著為個蠢姑娘與她鬧不快,不值得。
  
  「挺好的。」她抬頭笑道,「我爹是樵夫,我從小就陪著他上山砍柴,最愛的就是木頭香。華家作場有不少珍稀木頭,香味特別,讓我好像又回到小時候,實在很開心。」
  
  開心?
  
  看她的笑容還真是開心!
  
  他一直等著她露出辛苦疲累的神色,理所當然將她調派到其他地方工作,別說作場工作太粗重,一個姑娘家在男人堆中,都不怕被說閒話?
  
  對了,閒話!
  
  「但那不是長久之計。」
  
  「長久之計?」
  
  「再怎麼說,妳一個姑娘家跟一群男人在一起做事,不怕被說閒話?」
  
  「反正等我賺夠盤纏,我就會離開東芹鎮,就算有閒話我也聽不到,能趕快將錢賺足才要緊呀。」流言這東西她早習慣了,她也習慣充耳不聞,否則日子怎麼過?
  
  這話聽在卓軒耳中可一點都不愉悅。
  
  「怎麼,利用完就拍拍屁股走人?」
  
  利用?
  
  「三少爺的意思是……」指利用他?
  
  她一開始跟他要工作,開宗明義就是為了賺盤纏,自然不會久待,他利用此點安下莫須有罪名,才真是小氣。
  
  「那三少爺,我先回作場。」她態度小心的指了指門外。
  
  「回去吧!」他有些氣結的揮手。
  
  他又不高興了,但她還真不曉得他在不高興啥。
  
  三少爺的脾氣有點怪怪的,似乎有些陰晴不定,除此以外都挺好的。
  
  望著她匆匆行走的背影,他忍不住低聲輕罵,「笨蛋!」竟然想撮合他跟沈紫清?
  
  她是哪隻眼睛看到他對沈紫清有意思?
  
  還是年紀大了,成三姑六婆了?
  
  「華哥哥!」
  
  身後,軟軟的嗓音揚高喊他。
  
  卓軒回過頭去,果然是沈紫清。
  
  沈紫清提起裙襬朝他奔來,小臉因而紅撲撲,十分俏麗可愛。
  
  「華哥哥,我剛才好像瞧見你跟綠荷姊在說話,她人呢?」沈紫清左張右望。
  
  「她回作場忙活了。」
  
  「是嗎?」沈紫清望著華卓軒的目光充滿戀慕,「華哥哥跟綠荷姊在聊天嗎?」
  
  「嗯。」想到沈綠荷竟然想把他兩人湊一塊兒,華卓軒就感到不悅。
  
  沈紫清誤會華卓軒突然拉下的臉色。
  
  「華哥哥,綠荷姊說話比較喜歡倚老賣老,你別怪她喔。」沈紫清一臉無辜的說。
  
  要不是旅途上得靠沈綠荷照顧,她早就跟她翻臉了。
  
  沈綠荷的年紀長,故很喜歡「指導」她話該怎麼說,事該怎麼做。同樣都是被男人拋棄,但怎麼說她還年輕,也長得比沈綠荷漂亮,不像沈綠荷這生大概沒個寄望了,而她呢,可還有籌碼挑個如意郎君,譬如眼前與柳裕陽有張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但更為英挺優雅的華卓軒。
  
  「她性子已像三姑六婆了。」華卓軒沒好氣道。
  
  「哎呀,華哥哥!」沈紫清的食指連忙點上他的唇。
  
  華卓軒因為她這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而駭了一跳,連忙後退一步閃避。
  
  他猜她是因為他跟柳裕陽長相相似,故一時混亂了,就連看著他的目光神色都不太對勁。
  
  想到沈綠荷說若他們兩情相悅,因此成親也是美事一樁,他就忍不住要打起哆嗦來,再看沈紫清明顯已經偏移的感情……
  
  或許該是提點沈紫清自個兒身分的時候了。
  
  沈紫清像是未看見華卓軒的閃避,自顧自的說,「綠荷姊當初就是因為這點被退婚的。」
  
  「退婚?」她被退過婚?他大吃一驚。哪個沒長眼的退了她婚?
  
  「她在八歲那年成了我一位表親的童養媳,十歲那年她丈夫才出生,加上其他弟妹年紀都小,故她說話都老氣橫秋的,十分自以為是,喜歡掌權左右他人,故她的未婚夫把她的婚事給退了,她因此成為沈家村一個恥辱的存在。」
  
  「恥辱?」原來她有著這樣的一段過去?
  
  「被退婚是奇恥大辱,而且也沒人敢娶她。綠荷姊是長得漂亮,但沈家村的姑娘個個都美貌,她就顯得平淡無奇了。」她朝他綻露最甜美的笑容,「你不覺得嗎?」
  
  華卓軒沒來由的,抖了一大下。
  
  「而且綠荷姊也老大不小了,我想想,好像二十六了還多少,個性不討喜又被退過親,就算她長得再漂亮也沒人敢要。」
  
  望著對沈綠荷大肆批評,臉上還帶著微笑,彷彿等著他附議的沈紫清,華卓軒胸口有股火冒起。
  
  「不管沈綠荷是倚老賣老、或是年紀老大不小,光是她陪妳出外尋夫,妳就不該對她有任何批評!」這丫頭懂不懂什麼叫「感恩」?
  
  更別說沈綠荷還因看透沈紫清心意,積極想替她成就婚事,因此挨了他一頓罵,現在想想,她根本是白挨的,這個丫頭一點都不值得她費心!
  
  想到沈綠荷安撫沈紫清時的神色有多溫柔,替她出頭時宛如母親般的捍衛模樣,他就覺得沈紫清那張麗顏越來越面目可憎。
  
  沒想到華卓軒竟然會反過來責備她,沈紫清委屈的清淚湧上。「我以為華哥哥不喜歡綠荷姊……」
  
  他什麼時候說不喜歡她了?
  
  他說她三姑六婆的原由沈紫清並不清楚,就斷章取義他討厭沈綠荷,可見這女人腦袋也不太靈光。
  
  「就算我不喜歡她,妳也不該在我面前說三道四!」
  
  若易地而處,有個人這麼無私的陪他找人找了大半年,就算下輩子做牛做馬都無以回報,怎可以任意說其壞話?
  
  「我……我……」沈紫清抽抽噎噎,「我是怕哥哥不喜歡綠荷姊,不讓我們繼續留下來,所以才……才想附和你的。」
  
  意思是說原因是出在他的態度上?
  
  沈紫清也不過是為了求生存才趨炎附勢?華卓軒眼眸有些高深莫測的微瞇。
  
  他一開始倒未看出來沈紫清腹中有這麼多心思,還十分懂得諉過找理由,他先前以為她不過是個單純的姑娘。
  
  裝得挺好。
  
  「華哥哥……」未察華卓軒心思流轉的沈紫清上前拉住華卓軒的衣袖,「你別生氣,紫清以後不說綠荷姊壞話。」
  
  華卓軒低眉觀察她的神色。
  
  「但是,我剛說的絕對不是謊言,我也沒編派謠言詆毀綠荷姊的聲譽,她當初是因此被退婚,沈家村的人都知道,她也因此無顏在村中住下,只好搬到半山腰的小屋居住。」
  
  「靠著砍柴過生活?」華卓軒忽然接下。
  
  「綠荷姊同你說的?」沈紫清訝異抬眼。
  
  「她的專長不就是砍柴?」
  
  「是啊。」沈紫清輕輕一笑,充滿嬌媚的,「聽說她還沒成為成宇哥哥的童養媳時,就跟著樵夫父親上山砍柴。」
  
  「她父親在她八歲那年過世的?」
  
  「嗯啊,有人說是她剋死了她的爹娘。」
  
  「若命中帶煞,又怎可能被領去當童養媳?」華卓軒音量不自覺的加大。
  
  是要編派沈綠荷多少罪名?
  
  「華哥哥,你嚇著我了。」沈紫清害怕的拍著胸脯,「這我怎知道,我也是聽人說的啊,嗚嗚嗚……」
  
  華卓軒一見她掉眼淚就煩。
  
  「去忙妳該忙的,少開小差。」華卓軒板著臉道。
  
  抽走一直被沈紫清握在手中的袖子,他甩袖離開。
  
  行了兩步,他回頭,對著還掉著眼淚,朝他擺出最為柔弱姿態的沈紫清命令道,「以後不准叫我華哥哥,妳是下人,弄清楚自個兒的身分!」
  
  美貌嬌嗲完全不管用的沈紫清因此呆了。
  
  ***
  
  華卓軒常會過來作場關注沈綠荷的工作情況,沈綠荷猜他是覺得她無法勝任,言詞之間老是有意無意的提到要幫她換工作地點。
  
  害她更是戰戰兢兢,更為小心謹慎的學習,就怕被抓著辮子。
  
  還好她學習能力強,加上肯吃苦、耐力足、韌性佳,在作場忙了幾日活,已得心應手,就連一開始對她充滿輕蔑的許海力也對她刮目相看、讚許有加。
  
  不過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好像她做得越好,三少爺越不開心呢。
  
  這段期間認識的人裡頭,就只有三少爺的心思她抓不出來,窮於應對,好像做好也錯,做不好也不行,都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了。
  
  由於工作地方不同,夜晩居住地方亦不同,沈綠荷打進華家工作,幾乎未見過沈紫清。
  
  不曉得她工作情形如何,能否適應,會不會受到欺負?
  
  沈綠荷有些擔心。
  
  沈紫清不像她個性堅強,軟軟弱弱的像朵沒有依靠就無法存活的小花,她覺得她有必要了解一下沈紫清的情況,畢竟人是她帶出來的,總有一份責任在。
  
  下工後,回到華家,沈綠荷便著手尋找華正燿的妻子一一杜心婭的寢居。
  
  華正燿的居處位於大宅南處,是最溫暖的地方,兩層樓的樓閤周圍種滿了各式各樣花草,許許多多都是她未曾見過的,有的形狀甚是怪異,有的花色特別豔麗,好像在瞀告人不要輕易靠近。
  
  她朝著半掩的大門顧盼,沒見著沈紫清,倒是與裡頭一名大腹便便的年輕少婦對上了眼。
  
  杜心婭見到鬼鬼祟祟、面容清秀的沈綠荷,面色一整。
  
  「誰?」她十分不客氣的問。
  
  旁邊的丫鬟小四回過頭來,「二少奶奶,怎麼了?」
  
  「門口有個人。」
  
  小四走來門口,居高臨下對著站在石板磚上的沈綠荷厲聲問道,「妳找誰?」
  
  「不好意思,我想找沈紫清,請問她在嗎?」沈綠荷怕裡頭的人聽不清楚,揚聲問。
  
  「沈紫清?她不在。」小四板臉回道。
  
  「那請問她去哪忙了?」沈綠荷又問。
  
  「她去準備二少奶奶的晩膳。妳是她的誰?為何來找她?」小四咄咄逼人,十分不客氣。
  
  「我是紫清的表姊,想來看看她。」
  
  「紫清表姊?」杜心婭挺著大肚子走來,臉上敵意盡失。
  
  她還以為是丈夫婚前風流在外的老相好不識相的跑來找她談判了呢。
  
  之前那個羅玉娘就幹了這等蠢事,她一時氣不過,弄昏了對方再扒光她的衣服,送進一個鰥居的屠夫家。
  
  給她新男人,就不會再來找麻煩了!
  
  「我聽紫清提過妳,說有個姊姊陪她尋夫,就是妳呀?」杜心婭問。
  
  沈綠荷點點頭。
  
  「妳在作場那工作?」
  
  沈綠荷再點頭。
  
  「那麼粗重的工作,妳一個姑娘家怎麼做得來?」杜心婭扶著大肚坐上椅凳。
  
  「我從小跟著我父親上山砍柴,並不覺得粗重。」
  
  「聽說妳被退婚,是真的嗎?」
  
  沈綠荷聞言一愣,臉上表情變得不自然。
  
  她沉默的點頭。
  
  她猜可能是沈紫清與二少奶奶在閒聊時,把她的事當聊天話題說出去了。
  
  這不是什麼祕密,至少沈家村的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給個外人知道,心頭就不舒坦了,而且若二少奶奶曉得,那華卓軒必定也知道吧,莫非他一直想將她調離作場也是這個原因?
  
  想他與她談話時十分容易動怒,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她很清楚曾被退婚的女人在世人心中的評價,必定是她有缺陷與在個性行為上有種種問題,未婚夫才不要她。
  
  他是不是會看她不起呢?
  
  她的心情莫名低落起來。
  
  「被退婚沒什麼了不得的,別放在心上。」杜心婭安慰道。
  
  當初,她也將她丈夫退貨過啊,呵……沒什麼了不得?
  
  「二少奶奶,」沈綠荷遲疑的看著杜心婭,「難道……您也有過相同的經歷?」才能說得這麼隨意?
  
  「放肆!」小四為她的無禮而惱怒,「什麼叫有過相同的經歷?妳配得上二少奶奶一根腳趾嗎?」
  
  「小四,別這麼凶。」杜心婭抬手制止丫鬟,「她並……」忽然一陣疼痛襲來,杜心婭急促的喘氣,抱著肚子,緩緩的跪了下來,表情痛苦。
  
  「二少奶奶!」小四驚呼。
  
  「您怎麼了?」沈綠荷忙衝上前扶著杜心婭問。
  
  「肚子……痛……」杜心婭疼得額上冷汗直冒。
  
  「一定是妳害二少奶奶動了胎氣,妳快滾!」小四氣怒大吼。
  
  沈綠荷心想杜心婭既未生氣動怒,又未摔倒,應不至於動了胎氣。
  
  她攙扶杜心婭的手道,「我扶您起來,您走一會。」
  
  「妳沒看二少奶奶疼得厲害,還叫她走?」小四瞠目。
  
  「走……什麼?」杜心婭不解。
  
  「您走走,若會更疼,那可能是孩子準備要出世了,若疼痛感與現在無異,那表示時候未到,還得再觀察。」
  
  「妳……怎懂這些?」她生過孩子?杜心婭訝異。
  
  「我曾是童養媳,在我未婚夫……」她抿了下嘴,「我有幾次幫忙生產的經驗,所以懂得。」她轉頭對小四道,「麻煩妳幫我扶二少奶奶起來。」
  
  小四才不肯聽她的命令,低下身對杜心婭道,「二少奶奶,我去叫人來幫忙。」
  
  「別急。」杜心婭握住小四的手,「先扶我起來。」
  
  「二少奶奶……」小四急得要跳腳。
  
  肚子都疼了還不叫大夫,竟然聽信陌生人的話,二少奶奶是傻了嗎?
  
  「快。」杜心婭不耐的喊。
  
  小四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幫忙扶起杜心婭,並陪著在廳房裡繞了幾圈。
  
  「好像……並未越來越疼。」杜心婭凝心觀察道。
  
  「那是時候未到,坐著休息吧。」
  
  兩人扶著杜心婭坐下。
  
  「妳抓著我的手吧。」沈綠荷兩手拉起杜心婭的手,「多少會舒服些。」
  
  「妳若不說,我還真會以為妳生過孩子了。」杜心婭回握。「似乎經驗真的挺多的呢。」
  
  沈綠荷的掌心粗糙,不似一般女孩柔軟,感覺得出來是雙勞動者的手。
  
  「見多了總會懂得。」沈綠荷淡然道,「童養媳跟奴才無異,什麼事都得忙的。」
  
  坐了一會,杜心婭覺得痛感舒緩了些許。
  
  「我想回床上躺著。」杜心婭對沈綠荷道。
  
  「待會臥床時,您告訴我哪會痠或疼痛,我再幫您按摩,會舒服些。」
  
  杜心婭心想,沈紫清的表姊還真出人意外的值得依靠,不像沈紫清一天到晚出狀況,泡個茶都會出問題。
  
  她點點頭,「嗯,就麻煩妳了,謝謝。」
  
  過了一會,沈紫清傳晩膳回來,看到沈綠荷竟然出現在屋子裡,坐在床緣,幫杜心婭按摩,兩人看起來像是認識好幾年的熟稔,一臉訝異的進來。
  
  「綠荷姊,妳怎麼來了?」沈紫清放下裝晩膳的籃子道。
  
  「我來看妳在這好不好。」
  
  「妳綠荷姊怕妳在這受欺負。」側躺在床上接受沈綠荷按摩的杜心婭打趣道。
  
  「二少奶奶,我沒這意思。」沈綠荷忙否認。「我是多日不見紫清,想念她,來看看她罷了。」
  
  「我說笑的。」杜心婭心想她的個性也未免太小心翼翼了。
  
  或許是因為當過童養媳的關係,一直在看人臉色生活,故行為舉止特別謹慎,就怕冒犯到人。
  
  「二少奶奶對我很好,怎會欺負我,綠荷姊妳可別亂說,害我被誤會就不好了。」沈紫清連忙撇清。
  
  「我真的沒這意思。」沈綠荷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紫清,妳過來。」
  
  沈綠荷已指導過小四怎麼幫杜心婭舒緩痠痛,她不厭其煩的再次教導沈紫清。
  
  「二少奶奶,如果您的陣痛變得很規律,或是感到疼痛的時間間隔差不多,就要注意可能要生產了,到時就得叫產婆來。」叮囑完,沈綠荷準備要走。
  
  「妳留下來。」杜心婭回身握著她的手,「妳有經驗,我比較安心。」
  
  雖然杜心婭本就是一名大夫,但人在看待自己的事時,難免很容易慌亂,無法冷靜下判斷,對於這一點,沈綠荷做得很好,故她希望她在她身邊,不僅方便處理事情,她沉穩的個性還可穩定他人。
  
  「可是我有我的工作,是不能任意離開的。」沈綠荷十分為難。
  
  「妳應該也有帶孩子的經驗吧?」
  
  沈綠荷點頭,「不過我是在作場那的雜工,不是府內的奴才,且府中奴才這麼多,要找個有經驗的應該不難。」
  
  當丫鬟的工資怎贏得過粗工呢。
  
  不管如何,她可是以工資為重哪。
  
  況且二少奶奶的意思,不會連奶娘這活都要她來忙吧?
  
  她又沒生過孩子,哪擠得出奶來。
  
  「我是華家二少奶奶,我有權利決定妳留下來。」她要定她了。
  
  「二少奶奶,作場那挺缺人,我想我主子不會放人的。」情急之下,沈綠荷只好搬出華卓軒來頂了。
  
  男人的工作所獲得的工資一定超過奶娘的工作的,她不要來當奶娘啊──不管是杜心婭還是她腹中孩子的。
  
  「妳的主子?卓軒?」
  
  「是的。」
  
  她想大戶人家嘛,雖然杜心婭是二嫂,但一個家庭裡,發號施令的永遠是男人,把華卓軒搬出來,杜心婭應該就會斷念了。
  
  可惜,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那妳去請妳主子來,他現在應該在飯廳用膳。」
  
  啊?沈綠荷愣住。
  
  「我去。」沈紫清自告奮勇。
  
  「不,」杜心婭指著沈綠荷,「她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4-2-13 00:01: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沈綠荷來到飯廳,對著華卓軒道,「二少奶奶請您過去。」
  
  「二嫂找我?」華卓軒不明白二嫂幹嘛找他。
  
  「二少奶奶找卓軒做啥?」華正燿更不明白為啥自己的妻子有事不找丈夫卻找小叔。
  
  「她剛才肚子痛,我……」
  
  沈綠荷尚未將來龍去脈說完,才起了頭,整個飯廳就亂成一片。
  
  「心婭肚子痛?」華正燿唬地站起。
  
  「該不會是要生了吧?」華老爺、夫人們也連忙站起。
  
  「我們趕快去瞧瞧。」華啟斐與其夫人邱任萱跟著一起快速雠開餐廳。
  
  華家第一個孫子要出生,僕人們亦急急忙忙跟著加入關心的行列。
  
  很快的,整間飯廳只剩下華卓軒與其隨身小廝跟目瞪口呆的沈綠荷三人。
  
  「怎麼全都跑光了?」她眨了眨眼。「二少奶奶的肚疼已經好了呀。」
  
  「現在二嫂肚中的孩子是華家的寶,不能岀問題的。」華卓軒氣定神閒吃他的飯。
  
  「二少爺怎麼不過去?二少奶奶要找的是您呢。」反而其他人都未等她說完,全跑光了。
  
  「那又不是我妻子,若她要生產,絕對與我無關;若不是因為生產,那我緩點去也沒差。若是與生產無關的肚子痛,那該叫的是大夫,所以等我把飯吃完再說。」
  
  他態度安適,沈綠荷想想也是言之有理,杜心婭是華正燿的妻子,再急也不是他頭一個,「對了,二少奶奶她……」
  
  「妳用過膳了沒?」
  
  「還沒。二少奶奶……」
  
  「幫她盛碗飯。」華卓軒對他的隨身小廝小六道。
  
  「是的,少爺。」
  
  「坐著吧。」華卓軒指指圓凳。
  
  沈綠荷看著凳子,哪敢真有膽子坐下,更別說小六真為她盛了碗堆得尖尖的白米飯,她連接都不敢接。
  
  「快坐下吃飯呀。」
  
  「少爺,奴才怎能跟您共桌吃飯……」
  
  「坐下!」華卓軒喝令,「本少爺的命令妳敢不聽?」
  
  「是。」沈綠荷連忙坐上他指定的位子。
  
  「飯要吃完,不准浪費。」
  
  「是。」她以筷夾了一小口飯入口。
  
  這米飯真是香甜啊,跟僕役們吃的白粥絕對是不同種的白米,特別香軟滑嫩,齒頰留香。
  
  總算找到治她的方法了。華卓軒在心底賊笑。
  
  對這女人態度絕對不可以太溫柔和善,否則她會想出千百種推拒之詞來拒絕他人施給的好意,態度強硬一點,她反而不敢造次。
  
  「我二嫂找我做啥?」他夾了一塊滷蹄膀放入她碗內。
  
  沈綠荷瞪著那大大塊的蹄膀,好像它突然長出了眼生出了耳。
  
  蹄膀?
  
  她這輩子還不曉得它咬起來是啥味道。
  
  她真的可以吃嗎?
  
  會不會吃了換成她被抓去滷蹄膀?
  
  「快吃,少發呆。」蹄膀有啥好看的?瞧得那麼專注。
  
  「呃……是的,少爺。」
  
  她咬了小小口。
  
  嗚……這是哪來的美味?
  
  她覺得舌頭快融化了,人要飛上天空成仙了。
  
  華卓軒待她吃了半塊蹄膀才問,「二嫂找我何事?」
  
  糟糕,她竟然被眼前美食所迷惑,把正事給忘了。
  
  她忙擦掉嘴角滷汁,轉過身來正色道,「二少奶奶請您過去,說是要調我過去她那邊幫忙。」
  
  「調妳?」華卓軒訝異停筷,「對了,我剛倒未想起,妳怎跟二少奶奶搭上線的?」
  
  沈綠荷將她去找沈紫清的事說了一遍。
  
  「妳說妳的主子是我?」華卓軒像聽到神蹟般瞪大眼。
  
  「我是少爺錄用的作場雜役,主子自然是您。那個……少爺,」她張大眼,以充滿希冀的目光望著他、「可以拜託您不要答應二少奶奶的要求嗎?」
  
  「怎麼說?」
  
  「再怎麼說,當丫鬟的工資絕對比不上粗工,而且我在作場那做得挺好,也越來越駕輕就熟了,就連帶班許大哥都對我讚譽有加……奴才是說真的,我真的做得很不錯,所以拜託少爺,千千萬萬不要讓小的去二少奶奶房裡當奶娘,求求您了!」
  
  「奶娘?」華卓軒差點笑出聲來。「妳又未嫁人未生育,二嫂怎可能叫妳當奶娘?」
  
  「但二少奶奶的意思就是如此,要小的等二少奶奶孩子生下後,幫她褓育小少爺或小小姐。」
  
  「妳不想當奶娘,怎不直接把剛才那段話跟二少奶奶說,還偏要拖我下水?」
  
  「奴才怕二少奶奶不會答應。」
  
  「那我就會答應?」
  
  沈綠荷頓了會,點頭。
  
  「妳哪來的自信我會答應妳?」
  
  「三少爺,奴才在華家工作了這段時間,多多少少也了解少爺的性子,您是積善人家的小兒子,與父親一樣擁有慈悲為懷的心腸,要不也不會收留我跟紫清工作,所以小的也清楚您的善良心地是不會拒絕小的的要求的。」
  
  她難道不曉得他一開始完全是被逼的嗎?
  
  就算想灌他迷湯也沒有用的!
  
  「三少爺呀,求求您了,姑娘家的歲月是不可被蹉跎的,這尋人之旅一拖再拖的話,紫清就要拖成老姑娘了,萬一沒找著人,卻又大齡,好姻緣可就難找了,所以您千千萬萬別答應了二少奶奶的要求,不管您要小的跪還是磕頭,小的都行的,只要三少爺您一句話呀。」
  
  瞧瞧,又在「逼」他了。
  
  「三少爺呀……」見他沒反應,她忙又喊,「求求您了!」
  
  這是在唱戲嗎?
  
  「的確啊,若成了大齡姑娘,好姻緣就難求了。」他故意刺了她一下,果見她臉色一變。
  
  「是……是啊。」她牽起嘴角勉強笑了下,「所以請三少爺您幫這個忙了。」
  
  「那妳就不煩惱自個兒的事?」
  
  「我?三少爺是指奴才年紀不小還未能出嫁一事?」
  
  「不然還有其他的嗎?」
  
  「少爺,這種事情說真格的,也不是自己能作主的。」她很快的恢復平常,「不是有句話說,姻緣天注定嘛,小的等不到上天掉姻緣下來也是沒法的事……」
  
  「那被退婚又是怎麼回事?」休想跟他打太極拳。
  
  「就是被退婚了嘛,呵呵。」她佯裝泰然一笑,「少爺,這奴才的丟臉事,也不值得少爺關心的……」
  
  「妳不說,就去幫二少奶奶奶孩子吧。」
  
  「啊?少爺,您怎麼可以……」這樣威脅的?
  
  被退婚的事有啥好問的呢?
  
  他這樣關注她,是抱著看戲的心態還是……關心她?
  
  唉呀呀,她在想啥呀?竟然會猜想三少爺是不是在關心她,說出去都不怕被人家笑了。
  
  「我怎麼不可以?」
  
  「您非知道不可?」小臉轉瞬間變成了苦瓜。
  
  「妳若不說我也可以問沈紫清,不過從她口中說出來的會不會是事實,這誰也不能保證。」他存心逼死她就是了
  
  「其實也沒啥特別原因,就是……不受未婚夫喜愛罷了。」
  
  「妳未婚夫不喜歡妳?」就說那個未婚夫生下來忘了帶眼睛一塊兒了!
  
  「他另有喜歡的姑娘,那姑娘容不下我,所以就把這婚事退了,把我送回去娘家。」
  
  「沒幫妳安排改嫁對象?」
  
  沈綠荷搖頭,「沈家村的村規是不可改嫁。也還好柳裕陽那負心漢是在訂親當日早上就溜走,所以紫清還是閨女身分,她是可以嫁給其他男人的……」
  
  「我沒問妳沈紫清的事。」竟又把話題轉到沈紫清身上?!
  
  難道她還沒放棄撮合他跟沈紫清?
  
  「妳自己年紀一把了,先關心妳自己吧,沈紫清尚年輕,妳煩惱個什麼勁?還想把她推給我?」華卓軒越說越氣,「妳明日就到二少奶奶那兒去做事,跟妳最親愛的表妹一起工作一定非常開心,我成全妳!」華卓軒掩不住口裡的酸氣。
  
  「少爺!」協議不是這樣的呀。
  
  「別喊我!」華卓軒甩袖離開,小六連忙跟上。
  
  飯廳內,這會就只剩下沈綠荷了。
  
  她又做錯事惹華卓軒不快了。
  
  她覺得她跟華卓軒之間的相處實在矛盾,一方面覺得他是可以討論商量的人,一方面又很容易惹他生氣不開心,她都不明白問題到底是出在哪裡。
  
  她要被調去當丫鬟了,這下可好,賺夠盤纏的日子可是離她越來越遠了,怎麼辦呀……
  
  她望著碗中還剩一半的蹄膀跟白飯。
  
  罷了,把飯吃完吧,難得的美味,可不能浪費,要煩惱,也得等吃飽!
  
  ***
  
  「二少奶奶若是精神不錯,就多走走,這對生產有幫助的。」
  
  屋內,沈綠荷催促杜心婭自椅凳上起身。
  
  屋外的大樹下,有個人影鬼鬼祟祟。
  
  「這又是妳當童養媳的經驗之談嗎?」杜心婭在她的扶持之下站起。
  
  「小的認識一名接生過上百名嬰孩的產婆,她是這麼告訴我的。」沈綠荷彎腰替她拉整好裙襬。
  
  「若妳懷孕準備當娘,一定啥都不怕吧?」杜心婭右手伸出,一旁丫鬟小四連忙牽引。
  
  懷孕當娘?
  
  沈綠荷暗暗苦笑。天曉得她有沒有這份運氣。
  
  「紫清,」沈綠荷轉頭叫來沈紫清,「妳到亭子那整理一下,待會讓二少奶奶休息。」
  
  「喔。」沈紫清回得有些不情不願。
  
  沈紫清覺得很悶。
  
  到此服侍杜心婭,她是新來的最資淺的丫鬟,老是被呼來喝去的,最麻煩的差事都是她被叫去忙,出一點小錯就被罵得狗血淋頭,現在杜心婭要沈綠荷過來幫忙,照理說,沈綠荷更資淺,應該輪到她來使喚人,怎知杜心婭十分倚重沈綠荷,她竟一躍變成了領頭,整間屋子的丫鬟都得聽沈綠荷的,教她覺得好悶。
  
  這一趟尋夫路途亦是如此。
  
  表面上,是沈綠荷凡事打點妥當,她不用太過費心,但其實,是她在聽話,很少能發表自己的意見,偶爾使個任性,沈綠荷雖然勸說的語氣溫柔,可說穿了就是在教訓她,要不是自己一個人會怕,她早就跟她拆夥了。
  
  怎麼有人到哪都想當老大的?
  
  有人說,嫁不出去的女人都會變得怪里怪氣,說的就是沈綠荷那種人吧,因為沒人要,所以就想主導一切,好證明自己的存在。
  
  真是噁心!
  
  沈紫清忍不住偷吐了下舌頭。
  
  她怏怏不樂的在嘴上嘀咕,踏著重重的步伐走來院落,不料,看見華卓軒就躲在樹後,看起來模樣有點鬼祟。
  
  華卓軒是來看她的嗎?
  
  她就曉得自己的年輕美貌不可能吸引不了華卓軒的。
  
  「華哥哥!」開心的忘記華卓軒警告的沈紫清一個箭步衝過來,她這一個大喊,讓華卓軒想假裝無事走開都沒餘裕。
  
  該死!
  
  他在心裡暗暗咒罵。
  
  當日,他一時意氣用事,將沈綠荷送給了杜心婭,哪知,是他惡夢的開始。
  
  過去,他人出現在作場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是光明正大,十足十有理有據,但出現在二哥的院落,那可每次都得絞盡腦汁想個理由,根本就是自作孽嘛。
  
  理由能用上幾個?
  
  頻繁出現誰不會覺得有問題?
  
  於是他只好走偷看此招,怎知「偷看」未捷,就被發現了。
  
  他就曉得沈紫清只會是個易壞他事的小人角色。
  
  「小叔?」被沈綠荷扶出屋宅的杜心婭訝異的望著他,「怎來了?」
  
  杜心婭心想,這沈綠荷來她這五天,她就見到小叔四次了……說不定其實小叔來了五次,只是剛巧未被發現而己。
  
  她忍不住偷偷暗笑。
  
  這可說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哪。
  
  分明是對人家姑娘上了心了。
  
  既然被發現──況且也不是頭一次了──華卓軒裝作一臉淡定從容,風度翩翩的優雅走來。
  
  「我來看看我手下的僕人做得稱職否。」他瞟了沈綠荷一眼。「二嫂不是平常之身,我怕她有差池。」
  
  沈綠荷心想華卓軒三番兩次過來探看情形,好像真的對她很不放心,但又說不上哪怪怪的。
  
  原因似乎沒有那麼單純,會不會是她多心了?
  
  怎麼覺得……覺得華卓軒似乎很在意她?
  
  不可能不可能!沈綠荷迅速否決。
  
  老是這樣胡思亂想,她都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別說自己是個大齡姑娘,華三少還小了她三歲呢,看看他大哥二哥娶的媳婦都只有十七八歲,她都覺得自己老得可以當奶奶了,人家怎可能看上她。
  
  「綠荷很好,有她在我很安心。」杜心婭笑了笑,「等我孩子生下,還須仰仗她幫忙呢。」
  
  等孩子生下還得繼續把人借給二嫂?
  
  他當初是氣話出了,收不回來,但等孩子生了還要幫二嫂把孩子奶大,那可不行呀!
  
  「她還能幫什麼忙?沒生過孩子,想當奶娘也無法吧?」華卓軒一時情急脫口而出。
  
  這話聽在沈綠荷耳裡,像是在諷刺她成不了親、生不了孩子。
  
  心陡地一沈,嘴角笑容消失無蹤。
  
  總是被這麼嫌棄的,除了自嘲,似乎也無法完全放下。
  
  一旁的沈紫清忽然插話道,「華哥哥,你這樣說會傷到綠荷姊的心的。」她裝出打抱不平樣,「人家她也不是願意被退婚的啊。」
  
  沈紫清表面像是在維護沈綠荷,其實是在她的傷口撒了一大把鹽巴,沈綠荷想裝出泰然無事貌,卻力不從心。
  
  見沈綠荷變了臉色,沈紫清暗暗在心中扮鬼臉。
  
  「我忘了拿扇子。」沈綠荷未等杜心婭回應就轉身,「小四,請妳先扶二少奶奶去涼亭。」
  
  衝動話出口,沈綠荷變了臉色,華卓軒心底就後悔了,誰知沈紫清還幫著捅了一刀,他不甶得怒而轉頭瞪向骨子裡流著忘恩負義血液的沈紫清。
  
  「這有妳說話的餘地嗎?」華卓軒怒斥,「誰准妳開口的?」
  
  沈紫清未料到自己竟會被罵,委屈的紅了眼眶。
  
  「嗚嗚……」她抖著肩膀啜泣起來。
  
  「小四。」杜心婭喚身邊丫鬟,「罰紫清一巴掌。」
  
  這丫頭老是沒大沒小,是該教訓讓她懂得收斂的時候了。
  
  「是。」小四快步走下階,揚手打了沈紫清一巴掌。
  
  沈綠荷拿著披肩出來,就看到沈紫清被甩了一巴掌,錯愕的問,「為什麼要打她?」
  
  「她頂撞主子當然該打。」杜心婭正色道,「妳別為她說話,一巴掌算輕的了。」
  
  「我哪有頂撞主子?」沈紫清不平的嚷。
  
  「主子說話妳插什麼嘴?是誰准了妳的?」杜心婭瞪她。
  
  沈紫清捂著紅腫的臉,憤恨的咬牙。
  
  「小叔,」杜心婭對華卓軒道,「陪二嫂去亭子那聊聊解解悶吧。」
  
  一行人來到後院的涼亭,丫鬟們將茶點等物佈置好後,杜心婭要她們先退下,沒她叫喚,不准來叨擾。
  
  夏風徐吹,十分舒暢,華卓軒將剛煮好的茶水放到一旁,待它稍微冷卻到適當的泡茶溫度,才倒入紫砂壺內。
  
  「小叔,」杜心婭等他溫好壺,放茶葉時才開口,免得等等有人被燙傷。「你喜歡綠荷吧?」
  
  杜心婭單刀直入的發問,華卓軒手不免一震,茶葉撒出陶壺。
  
  「二嫂說笑。」他嘴角完全是僵硬的。
  
  竟然被二嫂看出端倪,那……那她該不會也發現了吧?
  
  「小叔放心,綠荷絕對不可能以為你會喜歡上她的。」
  
  「為什麼?」
  
  該死!
  
  他想咬掉自己舌頭。他這一問不是不打自招了?
  
  抬眼,果然看到杜心婭那雙慧黠雙眸中透露著奸計得逞的得意。
  
  難怪二哥常說二嫂是女魔頭,沒事別去招惹她,以免屍骨無存。
  
  「我知道你的顧慮,也曉得你在斟酌什麼,不過,綠荷是個好姑娘,萬一琢磨太久,當心被別人先行一步。」
  
  有關於華卓軒的事,她是自丈夫華正燿那聽來,才明白他在挑對象時,可是慎重再慎重,故不好說太明,她曉得華卓軒是聰明人,一點便通。
  
  「這我倒不擔心。」
  
  「喔?」
  
  「她目前只是短暫居留,沒放那個心,而且她的年紀也不容易成親事。」
  
  「這麼有把握?」華卓軒以自得微笑回答。
  
  「那我拭目以待。」杜心婭回以高深莫測的微笑。
  
  ***
  
  在院子的另一端,沈綠荷試圖安慰一逕兒掉眼淚的沈紫清。
  
  「妳不要緊吧?」沈綠荷輕聲關心,拿出手絹遞給她。
  
  「妳剛才是說了什麼,為何二少奶奶這麼生氣?」
  
  「少假惺惺!」沈紫清揮開安撫的手,眼色露著怨毒。「我才想問妳是不是同二少奶奶還有華哥哥說了什麼,他們才會對我這麼凶?」
  
  「我什麼都沒說啊!」沈綠荷被指責得莫名。
  
  「要不怎會我才說了句閒話,華哥哥跟二少奶奶就生氣了?妳一定偷偷做了什麼好事對不?」
  
  平常杜心婭也會跟她們聊一些府中人的閒話,她們當奴婢的也會提供一些流言,說說笑笑當閒磕牙的話題,就沒見誰生氣過。
  
  可這次,她竟被打了一巴掌,沈紫清認定一定是話題人物──沈綠荷搞的鬼。
  
  「我沒有……」
  
  「妳是不是偷偷給三少爺暖床了?」
  
  不實的指控、震驚得沈綠荷張口結舌。
  
  「下賤!」沈紫清憤聲罵人。
  
  想到自己刻意表現得站在華卓軒這邊想討他歡心,卻偷雞不著蝕把米,還莫名其妙被甩了一巴掌,再想到杜心婭對沈綠荷特別好,華卓軒還特地過來看沈綠荷的工作狀況,想當然耳,沈綠荷必定跟華卓軒有了什麼不三不四、不清不白的關係!
  
  「紫清,話不能亂說、這是損我清譽的謠言,我怎麼可能去當三少爺的暖床丫頭。」沈綠荷氣急敗壞辯解。
  
  「要不,華哥哥幹啥特地來看妳?」
  
  「他只是怕我出錯,來監督的,畢竟二少奶奶不是不常之身。」
  
  「但華哥哥幾乎每天都來!」
  
  「啊……」沈綠荷詞窮。
  
  「綠荷姊,妳平常裝得道貌岸然,一天到晩教訓我怎麼應對進退,結果也不過是個用身體換取舒暢日子的賤人,我真是看不起妳!」沈紫清水眸充滿蔑視。
  
  「紫清!」被沈紫清連番汙衊而心頭火起的沈綠荷忍不住揚起手來。
  
  「妳敢打我!」沈紫清恨恨瞪著她,充滿挑釁,「妳若打我,就證明妳與華哥哥有染,妳仗恃有華哥哥當靠山,連妹妹都不要了!」
  
  「我鄭重告訴妳,我什麼都沒做!」沈綠荷有些氣餒的放下手來,「妳在這看著二少奶奶,我去把屋內整理一下。」
  
  不懂為何會被誤解的沈綠荷心情鬱悶的回到屋內,拿起抹布擦拭家具。
  
  紫清竟然指控她跟華卓軒有不清不白的關係?
  
  她不懂自己是哪個地方做錯了,讓她有了這樣的聯想。
  
  但華哥哥幾乎每天都來。
  
  他每天都出現為何就代表是來看她?這邏輯會不會太可笑了?
  
  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嘛。
  
  人家是來探望二嫂的,也是怕她做得不好,怕有閃失……
  
  她的腦海裡突然浮現那日杜心婭欲借人,差她去詢問華卓軒,當她一說出「肚子痛」三個字,全部的人都衝往杜心婭的寢居,就只有華卓軒不動聲色。
  
  當時他是這麼說的──
  
  那又不是我妻子,若她是要生產,絕對與我無關;若不是因為生產,那我緩點去也沒差。
  
  若是與生產無關的肚子痛,那該叫的是大夫,所以等我把飯吃完再說。
  
  沈綠荷用力甩頭。她哪來的條件讓華家三少喜歡她?!
  
  而且人家年紀還比她小呢……
  
  她自嘲的嘆了口氣。誰會看上她這個大齡姑娘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4-2-13 00:02:1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兩週後,杜心婭生下一名粉妝玉琢的女兒,名喚華無憂,華卓軒像怕杜心婭忘了把人還了,上門恭賀二哥二嫂時,藉口作場缺人,把人給要回去了。
  
  杜心婭清楚他心思,二話不說,乾脆的把人還了。
  
  隔日,沈綠荷準時赴作場上工,半個多月未聞木頭香,讓她甚感懷念。
  
  「妳怎麼來了?」帶班許海力一臉莫名的問,「妳不是被派去服侍二少奶奶嗎?」
  
  「小小姐已平安生下,沒我的事了。」
  
  「所以妳又得回來做粗工?」許海力不解,「妳該不會得罪二少奶奶,所以人家把妳遣回來了?」
  
  「沒有。」她搖頭否認,「我本來就是作場的人。」
  
  「妳一個姑娘家一直從事體力活,真不知三少爺是怎麼想的。」胡悅遞了鋸子給她。
  
  「粗工的工資比較高,」沈綠荷接過鋸子,「我是為賺盤纒來做營工,工資當然越高越好。」所以能回來作場她再開心不過了。
  
  「我聽說妳是為幫妹妹尋夫?」胡悅問。
  
  「嗯。」沈綠荷點頭。
  
  「尋到了之後妳有什麼打算?」
  
  「我打算找個村莊落腳長居。」
  
  許海力轉過頭來道,「那不妨回東芹鎮。」
  
  「回來這?」沈綠荷張大困惑的眸。
  
  「我有個弟弟尚未成親,妳工作勤奮努力,長得又漂亮,他會喜歡妳的。」
  
  這是……要替她牽姻緣線的意思嗎?
  
  沈綠荷萬萬沒想到她一直企盼的姻緣竟然出現了!
  
  她開心的掩嘴,然而很快的,她又想到現實問題。
  
  「可是我年紀不小了。」沈綠荷認為自己有必要說明白,否則就像坑了人家。
  
  「妳幾歲了?」
  
  「二……二十六。」沈綠荷有些難為情地說出口。
  
  她曉得自己是個大齡姑娘了,一般男人娶親不會考慮她這個年齡的女孩,他們會挑選二十以下的,不會考慮到她身上來。
  
  「沒關係,我弟不會在意這個,只是他年紀也不小,快四十了,就怕妳介意。」
  
  「不!」沈綠荷忙搖頭,「我不介意的。」
  
  「那先暫時說定,希望妳不會太晩尋到妹夫。」
  
  「我們說好了,若再尋個半年未尋到人就會放棄。」她一定要抓住這次難得的機會。沈綠荷暗暗握緊拳。
  
  竟然有男人不在乎她的年紀、不在意她的過往,這可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啊!
  
  「是嗎?」許海力微笑,「那就好,我也不想拖太久,免得生變。」
  
  沈綠荷有些害羞的笑了笑,漂亮的臉蛋綻著光,教人忍不住也要替她開心起來。
  
  胡悅看著興奮之情難掩的沈綠荷,欲言又止,幾經躊躇,還是將嘴給閉上了。
  
  「沈綠荷。」忽聞有人喚她。
  
  沈綠荷聞聲回頭,一看到華卓軒,心不免多跳了好幾下。
  
  「三、三少爺。」她微垂視線,不敢看他的臉,小臉緊張的發燙。」
  
  服侍杜心婭的那段時間,華卓軒每天上門來,前幾天還有理甶,大概是紫清被杜心婭處罰的那天開始,他連理由都不說了,而杜心婭也好像兩人早就約好了似的,很自然的接受小叔到訪,一起散步賞花聊天。
  
  在他們的聊天過程中,常要她也一塊兒加入,小四與紫清皆只是在旁服侍或被差遣去忙別的。
  
  有幾次,沈紫清想插入話題,杜心婭就會立刻找事把她遣走,沈紫清因此對她更不滿,認為她搶了她的「華哥哥」。
  
  她什麼都沒做,更不可能搶人,但她無法否認的是,她還真的把華卓軒給擔在心上了。
  
  一個她要不起也要不到的男人,喜歡上人家不是自作踐嗎?
  
  可「心」還真不是能靠理智控制的呀。
  
  她一見著他就會心跳加快,小臉發暈,根本無法用平常心對待。
  
  所以呀,她要快點賺好盤纒,趕快上路,在路途中把他給淡忘掉,然後以最乾淨的心回來嫁給許海力的弟弟為妻。
  
  這才是她的幸福之路。
  
  「放下妳手上的鋸子,跟我來。」華卓軒頭一偏,要她跟著走。
  
  「請、請問要去哪?」
  
  「走就是了,問那麼多幹啥?」
  
  華卓軒口氣明顯不佳,像是對她有諸多不滿。
  
  她做錯啥了嗎?
  
  沈綠荷將鋸子還給胡悅。「不好意思,我馬上回來。」
  
  「妳今天不會回來了。」華卓軒回頭道。
  
  華卓軒未再多言,朝大門方向直走,沈綠荷連忙跟上。
  
  ***
  
  夏日豔豔,湖面荷葉田田,朵朵荷花粉紅嬌豔,晴朗的天空萬里無雲,美得讓人以為來到了天堂。
  
  華卓軒說他要來賞荷,租了條船,船家問他是否需要租借船夫時,他思考了一會,問一旁忘神欣賞大自然美景的沈綠荷。
  
  「妳會划船嗎?」
  
  「小的不會。」沈家村有條溪,溪淺,涉溪時行走便過,自然未划過船。
  
  「但我可以學。」水眸閃著燦光。
  
  湖面上一葉一葉小巧的扁舟晃蕩,船夫看似毫不費力的划槳,讓她瞧了也想划上一回。
  
  「那不了。」華卓軒對船夫道,「給我們艘船便可。」
  
  上了船,握起槳,沈綠荷才發現她將划船一事想得太簡單了。
  
  船的速度與方向都是靠槳決定,華卓軒把划船的訣竅與方法告訴她,就放著她自習,悠閒的半躺臥在船上,享受著夏陽、荷香,好像就算船不小心翻了,也不會濕了他的衣裳般從容。
  
  於是,湖面上,賞荷的船不只一艘,就只有他們這艘,划得亂七八糟,還數次去撞著他人的船。
  
  但華卓軒也未因此將她「開除」,找專業的船夫來,放任她手忙腳亂的操縱木槳。
  
  「天氣真是好。」華卓軒喟嘆,閉眼享受暖陽灑落在臉上的舒適。
  
  一早醒來發現天氣正好,他就打著要來賞荷的主意,不過一人太孤單,帶著小廝太無聊,所以就要找一個不會讓他覺得無聊的人。
  
  這人選除了沈綠荷,還有其他選擇嗎?
  
  答案當然是──
  
  沒有。
  
  「是啊。」沈綠荷抹掉額上汗水,調整船槳,免得不慎撞著左手邊的船。
  
  「妳也不學快點,划個船划得亂七八糟的。」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真是有趣。
  
  「少爺,這船槳過水,很沉啊……」她得費很大的勁才能順利兩邊一起划動呢。
  
  「要投降了嗎?我可以請船夫來。」
  
  「奴才可以的。」她才划出樂趣來,別撤除她啊。
  
  而且忙著划船,她也不會有空閒去想些有的沒的。
  
  「過了幾天的好日子,粗活都做不成了?」她不是最自傲力氣大嗎?
  
  「少爺,小的沒划過船,還請多擔待,再給奴才一點時間,等等就會划得順了。」可惡啊,船怎麼又偏右了?
  
  「離岸邊遠了,就可放手任其漂流。」真把她累癱了,他也心疼。
  
  他只是看她望著湖面上的扁舟,一臉興趣盎然的模樣,才突發奇想要她划船,可不是把人帶來凌虐的。
  
  「怎樣的距離叫遠?」
  
  華卓軒看了看,「差不多了。」
  
  划得也有些累了的沈綠荷喘了口氣,放開船槳,揉揉痠痛的手。
  
  船在廣大湖面上緩緩飄盪,雖然其他不遠處亦有小船,可這艘船上僅有他跟她兩個人……
  
  她忽然意識到此點,有些侷促不安了。
  
  「怎麼,累了?」
  
  「沒、沒的事。」她低垂著視線,瞪著木板紋理。
  
  「喜歡荷嗎?」
  
  「喜歡。」
  
  「以前家,裡有這樣的荷花池嗎?」
  
  「沒有。」
  
  這女人今兒個是怎麼了?
  
  他問一句她答一句,這麼被動,好像是被硬拖來,心不甘情不願似的。
  
  對啦,有人替她作媒了,她現在一顆心一定都在「未婚夫」身上了吧。
  
  想他日前才信心滿滿的認為絕不可能有人看上她,怎知這砸腳的石頭來得如此之快!
  
  再想起她當時那開心燦笑的容顏,他的胸口就一陣火起。
  
  「我帶妳來賞荷,是要找人陪我解悶,不是相看兩無語。」
  
  他帶她來賞荷?他……他幹嘛帶她來賞荷?她不過是個奴工,他幹嘛帶她來賞荷?啊,一定是其他人都沒空,所以只好帶她來,還可以順便幫他划船,服侍他飲食起居啥的。
  
  一定是這樣的。
  
  「妳的名字叫綠荷,妳的父母必見過荷花,才會取這樣的名字吧?」
  
  這點她倒是沒想過。
  
  「我、我不知道呢。」
  
  他帶她來賞荷,是因為她的名字有個「荷」字的關係嗎?
  
  沈綠荷,別再胡思亂想了!
  
  她忙命令自己,否則一顆心恐怕要沉淪到湖底了。
  
  煩!
  
  她看上去完全是心不在焉。
  
  華卓軒見她粉頸微垂,雙眸不曉得在看哪,明顯另有心事的模樣,八成在想她那連親都尚未訂的「未婚夫」,心口就煩躁,隨手拔起一朵荷甩動,水滴灑了她滿臉。
  
  「啊!」猝不及防的她尖叫。
  
  他將荷扔給她,又再拔了一朵,不斷朝她甩水。
  
  「三、三少爺……」她在船上,根本無法躲呀。
  
  「妳可以潑回來。」要不,他也不會丟了那朵荷給她。
  
  他不准她再對他心不在焉!
  
  她怎麼敢對主子潑水?就算向天借膽也不敢。
  
  華卓軒見她不回擊,攻勢更凌厲,沈綠荷狼狽的左躲右閃,船身因而搖晃,一個不小心,竟翻船了。
  
  華卓軒擅泳,很快的浮出水面,並將船翻回正面。
  
  當他回頭,看見沈綠荷在湖面載浮載沉,他這才曉得沈綠荷不諳泳術,再這樣下去必定溺斃……
  
  他腦中驀地浮現某個類似的畫面,一股寒意陡地自背脊竄起,他臉色轉瞬間變得蒼白,迅速朝她游去。
  
  沈綠荷只要一張嘴,就覺得窒人的湖水湧入她的口鼻,她完全無法呼吸,胸口脹得難受,就是吸不進半口空氣。
  
  她驚慌的手腳無助擺動,想浮上水面,可不知為何人一直往下沉,湖面的陽光離她越來越遠,她害怕的淚水與湖水混雜在一塊兒。
  
  她要淹死在荷花湖裡了。
  
  她的人生短短不過二十六年,打小就死了娘親,八歲那年父親在砍柴時不慎摔下山崖過世,她被領養當童養媳,兩年後,丈夫才出生。
  
  她緊接下來的日子都為了服侍丈夫而活,她像娘親也像妻子的照顧她小小的未婚夫婿,一點一滴拉拔他長大,孰知他在十五歲那年退了她婚,說盡了她所有缺點,然後將她送回娘家。
  
  她連一天的夫妻生活都未曾有過,就注定了一生孤寡。
  
  她不甘願。
  
  她抓著了沈紫清尋夫的機會,離開沈家村,打定主意就是不再回去。
  
  她要找一個無人知道她過往的小村莊,安身立命,尋個有緣人成一個家,沒想到這個願望成全的如此快,有人願意要她,不在意她的大齡、不在意她有一雙粗糙不柔軟的手,願意娶她為妻。
  
  她好開心哪……
  
  可她的快樂就像泡沬一樣短暫,在空中顫巍巍的飛了一會,「啵」的一聲,破滅了。
  
  身子虚軟軟的往下墜,忽然,有隻強而有力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往上扯,她詫異睜眼,看到一張熟悉的俊顏,迅速朝她傾近,在她的驚愕之中,唇貼上她的,渡了口氣予她,手臂環過她的背,將人帶上湖面。
  
  重新獲取空氣真是美好,她貪婪的吸了一口又一口的大氣,雙手因為害怕再次溺水而纏住他。
  
  「鬆手,沈綠荷!」華卓軒大喊。
  
  她會將他一塊兒拖下去的。
  
  但嚇得慌亂的她聽不進去他的命令,仍是將他緊緊的用力抱著。
  
  幸好這時在附近的其他船隻划過來幫忙,有人躍下湖,將糾纒的兩人分開,並幫著推上原船。
  
  沈綠荷坐在船上,驚懼得全身發顫。
  
  一張溫暖的毯子蓋來,她嚇得差點驚跳起來,華卓軒連忙穩住船身,免得船翻了,又要再落水一次。
  
  「沒事了,妳是安全的了。」華卓軒以為她是餘悸猶存,連忙安撫。
  
  岸邊的船家發現有人落水,連忙划船過來幫忙,等他們到達目的地,人已被救起,故船家扔擲了毯子過來,並以繩子繋在船的尾端,幫忙將船給拖回岸邊。
  
  這些過程,蜷縮在船角發抖兼發呆的沈綠荷並未發現。
  
  她抬首,看到渾身濕透,表情溫柔和煦的華卓軒,這才恍然醒悟她已經安全。
  
  濕淋淋的衣服貼在身體上,曲線盡露,她倏忽想到剛才華卓軒為渡氣給她唇貼上她的……
  
  她吃驚的以手捂嘴。
  
  雖然這是為了救人,但以世俗倫理來說,這樣的程度,她除了他以外,誰都不能嫁了!
  
  這要怎麼辦?
  
  如果許海力的弟弟知道她的唇被人「親」過,會不會不肯娶她了?
  
  但他不在意她曾被退婚,說不定也不會在意她曾被人親過……
  
  沈綠荷抬頭望著以溫暖嗓音安撫她的華卓軒,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唇上,看著它開合,看著唇角聖出和善的線條,小臉又是一紅,速速低下頭去。
  
  她知道的,她最想嫁的人是他。
  
  但這只是可笑的癡人說夢,除非她像沈紫清一樣年輕貌美,否則怎麼也輪不到她身上。
  
  一想到此,她抖得更厲害了。
  
  華卓軒見沈綠荷這會像隻飽受驚嚇的小貓眯,渾身發抖的縮在船角,她渾身濕透,小臉發白,不斷滴水的髮絲貼附在頸邊,看上去楚楚可憐極了。
  
  「沒事的。」他坐來她身邊,柔聲安撫,「沒事了,我己經把妳救起來了。」
  
  他表面平靜,眸底卻是激動的。
  
  他救了她。
  
  這次,他沒讓一條生命眼睜睜的在他眼前消失,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沈綠荷不由自主的抬起迷濛雙眼,望著不斷以柔嗓安撫她的他。
  
  瞧他也是渾身濕淋淋的,梳理整齊的頭髮此時散亂的披在肩上,完全失了貴氣公子的優雅,但一向在乎形象的他似乎不以為意,完全不放在心上,在他黑如墨的眸中,她只看到她自己,一個楚楚可憐、飽受驚嚇的自己。
  
  劫後餘生她忽然覺得有股辛酸與恐懼自胸口湧出,躍出了喉口,化成嗚咽,進而轉成嚎啕大哭。
  
  她哭得不能自已,哭得渾身發顫,前方拉船的船夫好奇側目,華卓軒倒是無視的將人拉過擁入懷,兩手在背上輕拍。
  
  「有我在,不會有事,妳放心,有我在……」
  
  那像是好久好久以前就想出口的承諾與保證,聽在耳裡格外讓人安心。
  
  船拉到了岸邊,商家帶領他們來到放置物品的小屋,並拿了數條巾子給兩人,還端了兩杯蔘茶過來給他們壓壓驚。
  
  「不好意思,華公子,我現在就差人購置乾淨的衣裳,您先在這等一會,需要生火幫您烤乾衣服嗎?」老闆問道。
  
  「老闆不用費心。」華卓軒拒絕老闆好意,「差人回華府拿衣服便可,別忘了替沈姑娘也帶一套來。」
  
  「好。」老闆點頭,「那請在這等等,我馬上差人過去拿。」
  
  「火不用生了,天氣挺熱。」
  
  「謹遵吩咐。」
  
  老闆離開後將門關上,華卓軒則開了窗,好讓夏風幫忙吹乾濕透的衣裳。
  
  「先把茶喝一喝。」華卓軒將蔘茶遞給她,同時將巾子放上沈綠荷的頭。
  
  沈綠荷喝了數口蔘茶,定了定心神,這才發現,華卓軒臉色十分蒼白,好像剛才落水的人是他不是她。
  
  「少爺的臉色好難看。」她將另一盞茶遞給他,「您先把茶喝了吧。」
  
  他接過,手竟然止不住發顫,差點就把茶打翻了。
  
  華卓軒這才發覺,他心底的恐懼不比沈綠荷淺。
  
  他差點,就失去她了……
  
  不,他再不行動,恐怕她就要嫁為他人婦了。
  
  他實在太自負了,以為無人注意到她的好,安心的放緩腳步,去親近她、靠近她,然後了解她、欣賞她。
  
  他這輩子早下了決定只娶一個妻,在他心中的理想模型就是他小時因意外過世的娘,一個外柔內剛,聰明善良的堅強女子。
  
  她會為了所愛的人堅強捍衛,同時亦柔情似水。
  
  她是樂觀開朗不畏艱難,同時有禮親切對待身邊每個人。
  
  所以當沈綠荷第一次與他四目相對,眼神凌厲如刀,他反而受到震撼了。
  
  相似的眼神他見過,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因此受到吸引,不斷的跟在她身邊打轉,每多了解她一點,就更確定心中的那份戀慕。
  
  他終於遇著了,他要的妻,還是自個兒送上門的。
  
  雖然她長了他三歲,但他一點都不在意。
  
  她身上的某種沉穩特質,沒這個年紀還無法擁有。
  
  沈綠荷見他抖個不停,下意識握住他的手腕,想助他鎮定,誰知他卻再次將她摟住,雙唇覆上她的。
  
  她駭了一跳,連忙想掙扎,他摟得更緊,她幾乎無法動彈。
  
  「三少……」好不容易找著空隙開口,誰知嘴一啟,火舌便溜了進來,糾纏上軟舌,不肯放開。
  
  他在幹啥?
  
  沈綠荷慌亂的想推開他,他卻是越摟越緊,若是可以,恨不得把她揉入體內似的,就怕她消失不見。
  
  熱切的唇舌傳遞了他的思緒,她像是可以感受到他的渴切,在胸前推擠的小手逐漸變得無力,他擁著她躺臥下來,大手拉開濕透的前襟,罩上肚兜,揉著她的渾圓,
  
  「不、不行……」乳尖在他雙指間兜轉,狎弄出陣陣快意,她因此驚慌不己。
  
  從沒有人這樣碰觸她。
  
  這是不被允許的,萬一真讓華卓軒碰了,那她就無法嫁給許海力的弟弟了……
  
  可是心口卻有一股意識想要順著他的意思走,脫下衣服,弓起腰來迎向他,把最純潔的自己奉獻。
  
  她一企圖抗拒,華卓軒就將她箝制得更緊,掀開吸水沉重的裙襬,直接伸手探入褻褲內,尋找讓人卸甲投降的慾望核心。
  
  他很快的就找著了圓潤的敏感處,指腹揉上,她因那突如其來的凶猛快意而驚呼,身子在那個當下發軟。
  
  他趁勢解開粉兜,雙唇含入右方的嫩蕊,輾轉吸吮,舌尖在乳量周置畫出一圈又一圈的慾望。
  
  她幾乎無法抗拒動彈,小嘴發出令她羞窘的呻吟,小手慌忙掩嘴,抗拒不再出聲。
  
  他上前,拉起掩嘴的手,翻過,掌心面對著自己。
  
  她曉得自己的手有多醜,連忙想抽回,他不順她的願,反而低頭親吻掌心的繭,一根手指吻過一根手指,細細密密,好像他這般吻過,那些繭就會在瞬間化為無形。
  
  她吃驚他的舉動,吃驚他竟然不嫌她手醜,甚至還肯吻它……
  
  她的心在霎時軟化成一攤水,癡癡的望著他親暱的舉動,過了一會,他再次親吻她的唇,這次她沒有抗拒,雙眸閉上,青澀的回應他的熱情。
  
  他脫去了兩人的濕衣,像要將她身上的水吻乾淨似的,親吻過肌膚的每一寸。
  
  她在他身下細聲吟哦,任甶他拉開雙腿,將胯間的昂挺推入了她的窄小之間。
  
  「唔……」她忍痛吸氣,十指深陷華卓軒強壯的背部肌理,他緩緩的進入、退出,讓她接受並適應他的巨大,然後逐漸加速。
  
  「啊……」她不由自主昂聲高吟,他封吻軟唇,不讓吟聲遠揚,進了外頭遊客的耳。
  
  他一手扶持著纖肩,一手搓弄著雪乳,窄臀一下一下穩而沉的挺入嬌軀,撞擊出高潮的燦爛。
  
  忽地,有人敲門。
  
  「華少爺,衣服拿來了。」
  
  「等。」他抽身而起,她慌忙抓過毯子遮掩赤裸的身子。
  
  華卓軒倒是大方赤裸著身子邁向門口,她忍不住自眼睫間偷覷他高大健美的背影。
  
  華卓軒僅將門開了條可伸手而出的縫隙,抓進衣服後,砰然將門關上。
  
  他將乾淨的衣裳扔往一旁,回身扯開她身上的毯子,再次將人撲倒。
  
  短暫的暫停並未使得他收斂,將依然高挺的分身放入小穴,抽插的力道更為蠻橫快速,粉軀毫無抗拒之力,只能隨他擺布,直到他終於饜足方休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4-2-13 00:02: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依偎在他懷中,只有一條毯子裏著彼此,她望著他胸口明顯突起的壯碩胸肌,腦子一片混亂,更多的是欣喜。
  
  過去她所苦惱的,其實是她杞人憂天,華卓軒當真在意她,將她擱在心上的,是嗎?
  
  要不……要不他也不會要了她。
  
  此時此刻,他把她緊緊摟著,四條腿糾纒,赤裸的肌膚相貼,溫柔的手臂環繞,她完全可以感受到被愛的喜悅。
  
  這是她最渴望的男人,而今日,他成為她的了。
  
  不過她還得幫紫清尋找柳裕陽,不曉得他會不會願意等她回來呢?
  
  萬一他不願意,那該怎麼辦呢?
  
  就在她苦惱思索之際,緩過氣來的男人的淡嗓緩緩自頭頂飄下。
  
  「妳不能嫁給許亦漢。」
  
  「許亦漢?誰?」她的腦子迅速轉過來,「許帶班的弟弟?」
  
  許海力想撮合她跟他弟弟,結果她竟連對方叫啥都不曉得,對方長啥樣更是一無所知,就答應成婚的要求。
  
  這女人夠白癡了。
  
  「我知道。」她都成了他的人了,怎麼可能還嫁給許亦漢。
  
  「妳沒打算嫁給他?」他還以為她是真心答應許帶班,沒想到竟是……客套話?
  
  「我現在這樣子也沒法嫁了。」她俏皮道,「我怎麼在新婚之夜弄出落紅來?偷抹雞血還豬血?」
  
  華卓軒暗咬後牙根隱忍,差點無法控制的忍俊不禁。
  
  「妳就算在床上倒了一缸子血,他也分辨不出來那是啥。」
  
  「什麼意思?」
  
  「許亦漢腦子不清楚。」他含蓄的說。
  
  「什麼?」腦子不清楚?
  
  「他這輩子除了傻笑跟哭,啥都不會。」
  
  沈綠荷愣了愣,唬地一聲坐起。
  
  「你的意思是……他……許帶班的弟弟是……」
  
  「癡人。」他直白道。
  
  殘酷的現實在她眼前炸開。
  
  難怪……
  
  難怪許帶班說他的弟弟不會嫌棄她的大齡,不嫌棄她被退過婚,不嫌棄她有雙粗糙的手等等缺點。
  
  難怪許帶班的弟弟年近四十尚未婚娶……原來,他是癡人。
  
  也就是說許帶班認為依她這樣的條件,也只能許個癡人為妻?
  
  華卓軒呢?他心裡又是怎麼想?
  
  「妳該不會有個人願意娶妳,就不分對方是阿貓阿狗,都肯嫁?」
  
  想到她一聽到許海力要牽成她與他弟弟,臉上難掩的興奮之情,就讓他惱怒的想扁人。
  
  沈綠荷雙眸怔怔落向有些輕蔑撇了下嘴角的華卓軒。她明白了。
  
  她剛在癡心妄想什麼呢?
  
  他請來的僕工都認為她僅能跟個癡人為伴,堂堂華家三少更不可能將她視為婚娶的對象。
  
  能有個侍妾身分就不錯了,更有可能的是如沈紫清所說,被當個暖床丫鬟,等他厭棄之後,就像破布一樣被扔在路邊無人聞問。
  
  自小到大,她遭受許多困苦與磨難,應該比誰都明白人情冷暖,曉得現實的殘酷,怎麼還會天真的以為人家一個富貴大少爺會看上她呢?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愚蠢?
  
  難道是心淪陷後,腦子也跟著胡塗了?
  
  「少爺,中午了。」她望向窗外已看不到日陽,推測應已來到頭頂,也就是中午時分了。
  
  「您要回府用午膳了嗎?」
  
  好啊,就會把話題岔開。華卓軒面露一絲不悅。
  
  無所謂,不管是阿貓阿狗,她現在誰也不能嫁,就只能跟了他,他再也不用擔心害怕又出現個程咬金想跟他搶人。
  
  「不,去街上找個餐館用膳。」他想起有家餐館的湖南菜做得不錯。
  
  「穿好衣服,咱們走吧。」
  
  沈綠荷背對著他穿衣,大腿上沾印的落紅血跡提醒她,好姻緣離她更如天際般遙遠。
  
  這如果是命,她除了接受與面對,好像也無計可施了。
  
  她無聲閉眼長嘆,穿好衣褲後,帶著笑容回頭,一個箭步衝向大門,用力拉開。
  
  「少爺,咱們走吧。」
  
  「對了。」華卓軒甫出門口,又轉過頭來道,「下午妳就別回作場去了,回房裡把行李收拾一下,我挪個房間給妳,嗯……一開始還是別太明目張膽,我在外頭幫妳租個房,別再住在那有豬屎味的房間了。」他思考著這租屋的位置地點哪最適當。
  
  他要替她租房?
  
  他想把她金屋藏嬌嗎?
  
  這事若傳到沈紫清耳裡,她會怎麼想她?
  
  她幾乎可以想像沈紫清充滿輕視的眼神有多憤恨。
  
  她會認為她搶了她的男人,還去當了華卓軒的暖床丫鬟,這不就跟沈紫清當初的誣指一模一樣了?
  
  「少爺,謝謝您的好意,不用如此替小的費心。」
  
  「不用?」啥意思?
  
  「少爺,我畢竟還是要賺盤纒好幫紫清尋夫,而且我在作場做得很愉快,如果可以的話,可以維持現狀不要改變嗎?」
  
  「如妳要幫沈紫清尋夫,我可以差人去幫妳們找。」
  
  「少爺,您的好意小的非常感激,但小的覺得還是要靠自己的力量,這樣比較不會落人口實。」
  
  「落誰的口實?妳有什麼好顧慮的?」他不懂。
  
  難道她並不想跟他一起?
  
  他這時才想到一個重點一一他喜歡沈綠荷,但沈綠荷的心不見得在他身上啊。
  
  「許海力要幫妳媒親時,妳連他弟弟長啥樣都不知道就高興的答應,卻不願跟我一起?」
  
  他會輸一個未曾謀面的人?
  
  因為她想成親,想找個可以牽手一輩子的人,但跟了華卓軒不只名不正言不順,誰也不曉得什麼時候他就會對她厭倦。
  
  她哪有資格讓他看上眼?
  
  許海力的弟弟是個癡人,可想而知,許海力媒介這樁婚事,是希望有個人可以照顧弟弟一輩子,至於她的想法、她的願望他才不考慮,因為她這樣條件的姑娘是沒得挑的。
  
  而華卓軒在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後,才告訴她,許海力的弟弟是個癡人的事實,顯而易見的,也是在提點她,她對他而言,不過就是個暖床的。
  
  她也只有這項……功用是嗎?
  
  既然如此,她更不能昏了頭,天真的以為變成鳳凰了,她更得一本初衷,照原來的計畫進行。
  
  「少爺,小的從未奢想您。」
  
  她拒絕他!
  
  她竟然拒絕他?!
  
  他把一切都設想好了一一先找間房子讓她居住,然後報請父母他打算成親的意思,再經過三媒六聘的正式程序,將她正式迎娶入華家,當他的三少奶奶。
  
  他本想將她安排在自個兒院落,但再想想,尚未成親就讓她同住一房似有不妥,他是個注重形象之人,當然也要顧及自個兒妻子的名聲。
  
  他都打算好了,卻沒想到沈綠荷並不想坐上三少奶奶的位子。她甚至直截了當將他的好意拒絕了!
  
  她的腦袋裡到底裝的是啥?
  
  「好,妳現在就回妳的作場去做事,當一輩子的奴工!」
  
  他怒氣沖沖的走了。
  
  沈綠荷傻愣愣的看著他離開,回頭再看地上的濕衣,動手整理。
  
  「姑娘,這些濕衣我等等就差人送回去。」船家老闆進來見她好似準備把這些濕衣扛回去,連忙殷勤的道。
  
  「那……麻煩老闆了。」
  
  道過謝,她走出湖邊小屋,中午的陽光燦爛,湖面荷花白的嬌紅的豔,可在她眸中,全都失了色彩。
  
  ***
  
  沈綠荷一直很躊躇,不知該怎麼跟許海力聊他弟弟的事。
  
  仔細回想,那天許海力提起成親這主意時,一旁的胡悅似乎欲言又止,心裡八成也是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她許亦漢的事情吧,但思索再三,他還是噤口不言。
  
  若不是華卓軒提醒她,她半年後回到東芹鎮與許亦漢成婚,在新婚夜發現自己的夫婿是個癡人,她不曉得自己會如何的情緒崩潰。
  
  所以她該感謝華卓軒……嗎?
  
  每次只要想起華卓軒,她的心緒就很混亂,比想起許亦漢是癡人一事更讓她煩躁。
  
  神明總在她不經意的時候將她推落谷底,父親過世時、夫婿退婚時,現在又一個男人奪走她的貞潔,讓她更弄不清楚未來的路該往哪個方向走。
  
  午休用膳時間,她踏入放置木料的倉庫。
  
  這兒堆滿了各種原木,整間屋子飄著濃郁的木頭香。
  
  她靠在堆高的木料上,細細聞著溫暖中帶著陽剛味的木質香,好似父親就陪在她身邊,帶著她上山砍柴,給她一把小斧頭,讓她有樣學樣的與父親一塊兒沉浸工作的樂趣中。
  
  如果那日,不是因為天雨路滑,父親不小心摔落山崖,她不會成了孤兒,不會被領養去當童養媳,她的人生,是否會有所不同?
  
  「爹……」
  
  她雙手張開,貼著原木,就好像貼著父親的身體,依靠在他強健的肩膀之下,天塌下來也不怕。
  
  入口處有腳步聲傳來,她連忙手捻眼角抹去眼淚,抬頭,看見華卓軒以匪夷所思的表情望著她。
  
  瞧見他,她有些訝異、還以為他不會再搭理她了。
  
  「妳在這做啥?」
  
  他的語氣太淡,分不清楚是指責或僅是恰巧遇見的詢問。
  
  「我、喜歡木頭香。」適才的啜泣讓喉頭哽咽了下。
  
  華卓軒發現她語氣不對勁,走上前來。
  
  他一靠近,她的心跳就開始加速,僵硬的望著他一步步走近,手腳不知該往何處擺。
  
  「怎麼?」他用力一抹她眼睫懸浮的淚珠,「跟許海力提了,發現我所言不差?」
  
  他以為她哭是氣惱差點所託非人。
  
  「我沒提。我明白他只是想幫弟弟找個妻,找個未來可以照顧他的人,我相信他不是惡意,這種事……這種事在世上也不是頭一遭……」她嘆氣。
  
  「妳就只會替別人著想!」他惱道,滿口酸味。
  
  他又生氣了。
  
  沈綠荷想他脾氣真的不太好,老是動不動就生氣。
  
  她剛說的也沒錯啊,許海力的想法她可以理解的嘛,替人著想也有錯嗎?為啥他要發火呢?
  
  見她又是微蹙著眉頭不知在想啥,神遊太虛,華卓軒更惱。
  
  而且她的眼睛常常看向別處,就是不肯回視他!
  
  「看著我。」他火大抬高她的下巴。
  
  猝不及防的她一與他四目相對,便急急忙忙的調開視線。
  
  不能看著他呀,她會因為太過緊張而心臓停擺的。
  
  還是不肯看他!
  
  華卓軒火大的雙手扣住纖肩,將她壓制在木料上。
  
  他下了狠心要主宰她的人生了。
  
  他會讓她的心向著他的,絕對!
  
  沈綠荷感受到有股強大的壓力自面前的男人傳過來,更加重了箝制在雙肩上的力道。
  
  她有些驚慌的抬頭,一道黑影適時覆了下來,她的唇,同時被封侵。
  
  他怎麼又吻她?
  
  難道他真的以為她隨時隨地都可任他輕薄?
  
  她聽說過很多大戶人家的丫鬟,是屬於主子的所有物,主子要丫鬟在床笫之間服侍,她們是不行說不的。
  
  而她雖是營工,只因為她是個女人,亦被視為其所有物,不得反抗?
  
  「不……」小手用力扯著他的衣領,想將他推開,但他人比身後的原木還要沉、還要重似的,她怎麼施力就是無法動他分毫。
  
  她越是想反抗,華卓軒試圖控制的力道更強更重。
  
  女人只要身子成了他的,心就不得不歸順。
  
  這個世道就是如此,除了他,其他男人都不得覬覦。
  
  大手拉開方便工作時所穿的,剪裁傾向男裝的交領短衣,罩上左胸乳,在他的掌心底下,跳動得飛快的是她的心。
  
  他緊掐著,像連她的心一塊兒。
  
  「跟著我,成為我的……」他在她耳旁充滿命令意思的低喃,一口含入敏感的耳垂。
  
  酥軟的麻痺感教她的膝蓋也跟著發軟,粉唇逸出一聲嚶嚀。
  
  「別再反抗我的意思了。」
  
  他將螓首推入自個兒臂彎中,唇舌滑過優美頸側,引發她一陣顫慄。
  
  「啊……」乳尖在他的狎弄之下硬挺,陣陣快意亂竄,抓著他衣領的小手已然無力,貼著他的胸口。
  
  這是一條輕鬆的路,可若想到以後,他目前的寵愛會是包著糖衣的鴆毒,一旦糖衣融化,等待著她的將只有黑暗。
  
  她心底比誰都清楚,但她卻是無法抗拒。
  
  這個男人,她多渴望著他、著想著他,即使明知他不會屬於她。
  
  她仰頭,呼吸之間盡是華卓軒的氣息,人亦被他所造成的陰影所籠罩,好像她己經完全成為他的囊中物,無法逃離。
  
  巨掌熟門熟路的在纖軀上游移,來到雙腿之間,令男人銷魂蝕骨的神祕花園,中指擠入濕軟的花徑,沈綠荷大腿因而緊繃,夾緊了他的長指,他不慌不忙的推入再退出,捻摩細軟的花壁,勾出一縷又一縷的清激春水,拇指則按揉上方的敏感,持續加劇小腹深處的慾火。
  
  「啊……」她如溺水之人攀附著他,渾身因快意而虛軟的放任他為所欲為。
  
  他將交領短衣拉得更開,含入粉嫩的黯花,如在吃食美味佳餚,咂吮得嘖嘖有聲。
  
  一名用過午膳,跑進木料倉庫想找個安靜地方休憩的奴工聽見怪異聲響,好奇走近。
  
  華卓軒自眼角餘光發現人影,迅速抖開袖子,調整角度,讓對方看不見沈綠荷的裸軀,黑眸凌厲的掃射過去,奴工驚駭了一下。
  
  才要張嘴,華卓軒又是狠戾一瞪,他慌忙閉嘴,迅速離開。
  
  這一切過程的時間非常短暫,沈綠荷甚至未發現有人瞧見了這一切,華卓軒的手指仍靈活的在她體內作亂,她被陣陣歡愉迷亂得心智一片漿糊,壓根兒難以注意周遭的動靜。
  
  華卓軒微笑望著因為沉迷而緋紅的小臉,她專注投入得根本未察周圍情況,他重新吻上嫩唇,撩開長裙,解開褻褲,抓起沈綠荷右腿勾上自己的腰側,同時將巍昂的男性推進她的緊窒內。
  
  「晤啊……」她悶哼一聲,感覺雙腿間的硬物強悍的擠開她的軟嫩,霸道的一舉沒底,緊接著退開近入口處,又一個蠻力撞擊。
  
  他一手抓著她的腿,一手揉著雪乳,將人按靠在原木堆,窄臀一遍又一遍強力挺進,直到她支撐身子的單腳微微顫抖起來,他方放落她的腿,將人轉背對著他,拉高臀部,自身後進入火燙的甬道。
  
  沈綠荷十指抓著木頭表皮紋路,粉軀隨著他撞擊的頻率而不斷前後搖動,雪乳晃擺如浪花。
  
  「啊……真舒服……」華卓軒盡情享受分身埋入窄小花徑的快感,耳裡聽著沈綠荷難以自制的嬌媚呻吟,窄臀因而擺動得更為強勁快速。
  
  「啊……不……不……」快意在沈綠荷體內不斷的累積,纖軀都要打起顫來了。
  
  粉臀不由自主的隨著他而蠕動,在他的小腹下方畫著圓,突然,積累到了頂點的快意爆了開來,花壁因而強烈的抽搐起來,壓迫著華卓軒的男性,帶給他一股前所未有的舒暢快意。
  
  他再也難忍的在花徑內狂猛的抽插一陣,最後一個奮力一挺,激射出濁白熱液,噴灑在花壺深處。
  
  他粗喘了數口氣,抱著沈綠荷緩緩坐下,臉貼著她的,雙手交叉置於小腹上。
  
  沈綠荷自高潮餘韻中回神睜眼,低頭望著自己衣衫不整的半赤裸身體,她迅速拉整衣服,遮掩一片泥濘的腿心,心頭懊惱,卻明白她誰也不能怪。
  
  真要推開,真要抗拒,她也不是沒機會的,是她自己將這個機會吞下,順應了他。
  
  「我該回去上工了。」
  
  她舉高手欲將頸後的肚兜繋好,他輕手接過這項工作,並將她一頭長髮梳順,重新綁成方便工作的長辮。
  
  她愣愣的坐在他懷中,感覺這一切好不真實。
  
  「晩上別睡那間帶有豬屎味的臭房間了,在我找到妳的新居處前,先過來我那睡。」
  
  那帶有惡臭的房間跟充滿霉味的家具,他是無法忍受讓她再繼續住下去了。
  
  「不。」她斷然拒絕,「請讓我維持現狀。」
  
  「沈綠荷!」她怎麼就是不肯聽他的安排?
  
  「少爺,小的靠自己的勞力獲取工資,才能問心無愧。」
  
  她想,她還是有一點驕傲和自尊的。
  
  她不想……不想出賣自己身體來換取更好的生活。
  
  令人傷心失望的事太多了,過去,她依靠著婆家,盡心盡力奉上所有青春歲月,怎知竟是夢一場,如今,世人見她的價值僅能與個癡人共伴此生,所以她更要有自知之明一一即使她偶爾會不小心忘記。
  
  「妳什麼意思?」他瞪眼。
  
  怎麼說得好像他把她視為妓女似的?
  
  「少爺,您認為是啥意思就是啥意思,小的先走了。」她快速起身退離。
  
  「沈綠荷!」
  
  她明明聽見他的吼聲,卻未卑躬屈膝的回應,飛也似的跑走了。
  
  「該死!」他惱怒拳頭捶地,不顧指節捶出了血,直到氣稍平才停手。
  
  他完全掌控不住她。
  
  好幾次他的態度強硬,她表面看起來像是順服了,就在他放心鬆懈時倒打他一耙。
  
  「可惡的女人!」他惱怒的咒罵,卻不得不承認,這也是她迷惑著他,讓他無法自拔之處。
  
  他是被下了迷藥嗎?
  
  否則為什麼她越反抗,他對她越癡迷?
  
  欲拒還迎的姿態,讓他不甶自主的被牽著鼻子走。
  
  沒別的方法了,他決定以最有效的方式讓她成為他的專屬,再也別想從他手中逃跑!
  
  ***
  
  沈綠荷一走進作場,就覺得氣氛不太對勁。
  
  以往在木匠師傅身上所感受的友好,此時全走樣,望著她的眼神有著防備還有……輕蔑?
  
  怎麼了?
  
  她一頭霧水的看著大夥。
  
  或許是意識到她想開口,大夥不約而同轉過頭去,各自忙活。
  
  沈綠荷傻愣了一會,不明所以的拿起鋸子,走來上午未完成的工作前,才剛架好原木,忽然有人拿走她手上的鋸子,並把她推開。
  
  「這麼粗重的工作,妳還是別做吧。」說話的是一名三十幾歲的男人,蓄著落腮鬍,有種浪人的氣質。
  
  「我、我又不是第一天做這個工作……」
  
  「今非昔比呀。」有人涼涼拋來一句打斷她。
  
  「是怎麼了嗎?」她不懂為何她好像突然被……排斥了?
  
  「綠荷。」許海力朝她招了下手,「妳過來一下。」
  
  沈綠荷納悶的走來許海力跟前。
  
  「關於跟我弟弟的親事,妳還記得妳答應了的吧?」
  
  「呃……帶班,關於那件事……」
  
  「妳現在想跟我說妳反悔了?」許海力黑眸嚴厲。
  
  「我……」沈綠荷不知道怎麼開口說出她已經知道他弟弟是名癡人的事。
  
  「她要過吃香喝辣的日子了,當然反悔啦!」猛然有人冒出這一句。
  
  沈綠荷詫異回頭,「什麼吃香喝辣?」
  
  「綠荷,」許海力一臉沉重的說,「我一直以為妳是個善良、純樸的好姑娘,才想撮合妳跟我弟弟,沒想到妳太令我失望了。」
  
  「帶班,對不起,我是……」
  
  「妳在跟人有婚約的情況下還跟他人有苟且,是不把我放在眼裡嗎?」許海力氣到眼球都快突出來了。
  
  「婚約?」沈綠荷愣了愣,「我們好像只是口頭上的承諾,並沒有正式提親……」
  
  「妳是把我當傻子耍嗎?」許海力暴喝一聲,嚇了沈綠荷一大跳。「妳已經跟我弟弟有婚約,卻還跟三少爺胡來,妳當初會被退婚必定也是因為水性楊花被抓!還好我發現得早,否則婚後豈不紅杏出牆!」
  
  整段話中,沈綠荷只聽到一個關鍵字──
  
  「三少爺?」沈綠荷大吃一驚。
  
  她跟華卓軒的事情……被發現了?
  
  「剛才有人看到妳跟三少爺在倉庫胡來!」
  
  沈綠荷吃驚回頭看著發言者,臉色蒼白。
  
  「既然妳已經是三少爺的人,跟著三少爺吃香喝辣便行,幹啥來做苦力?妳是有啥企圖?」
  
  「假惺惺!」
  
  「還是不夠受寵,所以三少爺不給好日子過?」
  
  「八成只是被玩的而已,嘻嘻嘻……」
  
  「那我們也可以玩玩吧?」
  
  「那也要等三少爺膩了才輪得到你……」
  
  評論譏笑的話語越來越難以入耳,沈綠荷雙手握拳,渾身因激動而顫抖,但她的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反駁。
  
  「好了。」胡悅不忍她被攻擊得不知所措,於是站出來緩頰。「她跟三少爺如何,也是她跟三少爺之間的事,旁人犯不著置喙。」
  
  「你幹啥替她說話?」有人提出異議,「她可是欺騙了帶班!
  
  說好要跟帶班弟弟成親,卻又背地裡跟三少爺亂來,我們怎不能發表意見?」
  
  「莫非你跟她背地裡也……」說者露出淫邪表情。
  
  「不要亂講話!」胡悅大喝。
  
  「夠了,別再說了!」許海力瞪著沈綠荷,指著作場出口方向,「妳給我滾!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不……」沈綠荷咬了咬牙,「我不走!」
  
  「啥?」眾人驚愕。
  
  「我受僱在此做事,誰都不能叫我走!」她不能走,不能妥協,否則就是認了他人的胡亂臆測。
  
  「怎麼?妳以為妳有三少爺當靠山,就目中無人了嗎?」許海力火大揪起沈綠荷的領子,「這裡我是主事,我要妳滾就得滾。」
  
  他抓著她的領子,將她連拖帶拉拖向出口。
  
  沈綠荷雖然極力想反抗,但力氣哪敵得過粗工做了三十多年體格比一般男人粗壯許多的許海力。
  
  她被無情扔到石子地上,膝蓋、手掌都磨破皮了。
  
  「滾!」
  
  其他工人好奇的停下手上工作,望著爭執的一角。
  
  「有種妳就動用妳的關係,叫三少爺來命令我留人!」許海力輕蔑撇頭回到原位,大手拍擊,「繼續工作!」
  
  沈綠荷一站起身,就發現四周的好奇目光,她用力咬著下唇,低著頭,原是快走,後受不了那份無形的壓力,快跑著離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4-2-13 00:02:5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沈綠荷坐在僕役房的床上,雙手環抱弓起的雙腳,下巴置於膝蓋上,默默淌著淚。
  
  這個地方已待不下去,不走不行了,得另尋他處,再賺盤纏才行。
  
  該去找沈紫清,偕同離開了……
  
  可若沈紫清問她為什麼要離開再去其他鄉鎮找工作,她要怎麼回答?
  
  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一個答案來。
  
  「唉。」她重重嘆一口氣。
  
  自己造下的苦果,能怪誰?
  
  很快的,夜深了,其他奴僕陸陸續續下工回來休息,沈綠荷忙抹掉臉上淚痕,假裝整理床舗。
  
  同房的其他僕人個性都有些冷淡,不太過問其他人的事,或許大家都是被拋棄在「冷宮」,所以個性也都冷冷的,頂多點頭算打過招呼,有人睡過頭喊一下而已。
  
  「我剛聽到一個流言。」但這會,一個名叫蘭晰,約莫二十出頭歲,據說是因為頂撞副總管,所以被打入冷宮的姑娘忽然開口了,「我們這有人得三少爺的寵。」
  
  流言傳這麼快了?
  
  沈綠荷驚訝的胸口一窒。
  
  其他人淡漠的看一眼,似乎不甚感興趣。
  
  「等過兩日,看誰搬離這,就知道是哪個人了吧。」蘭晰自以為是的說。
  
  「不是我。」今年五十歲,手有些不方便的大嬸道。
  
  「哈,怎可能是妳。」蘭晰噗哧一聲笑出來,「要多好的牙才咬得起老肉?」
  
  「妳最年輕,肉最嫩,莫非是妳?」大嬸不甘示弱反問。
  
  蘭晰皺皺她幾乎快跟臉融為一體的塌鼻子,「食重色香味,我第一個就不及格。」
  
  沈綠荷這才訝異發現,其實這房內的人嘴巴都挺厲害的。
  
  「若要論色,大概就只有綠荷及格。」因為手腳太慢,被領頭嬤嬤討厭而被打入冷宮的可佳望向沈綠荷。
  
  沈綠荷就怕話題中心轉到她身上來,慌忙搖了搖頭。
  
  「不管是誰都不重要。」像是看透她內心窘迫的大嬸道,「差不多輪到我們吃晚膳了,走吧。」
  
  「冷宮」的四人都是最後才能吃晚膳,故大夥都已經是飢腸轆轆了。
  
  「唉。」蘭晰輕嘆,「我巴望著得寵的那個能幫我們脫離苦海。」
  
  「那妳想辦法爬上三少爺的床呀。」可佳訕笑道。
  
  「這主意好,晚上幫我把個風,我脫了三少爺的衣服,就叫他幫我們蓋新房。」
  
  大夥忍不住一陣笑,一個難得跟她們有沾到邊邊的關係,讓眾人開啟了話匣子。
  
  沈綠荷默默的跟在她們身後,一句話也不敢提。
  
  她其實什麼忙也幫不上……
  
  她不曉得華卓軒為啥對她有興趣,她也不可能主動去問,就怕事實真相比她想像中還要殘酷。
  
  她受過太多挫折,遭到太多打擊,她根本不敢去妄想那樣的富貴人家少爺是真切的將她端在心上,想與她一起一輩子。
  
  那是不可能的。
  
  許海力弟弟一事,早把她僅存的一點點自信消滅殆盡,她甚至開始疑惑,就算換了個地方重新開始,她也無法達成願望,圓了夢想,找著一個肯與她結髮一輩子的男人。
  
  一個被退過婚的大齡姑娘,就注定得不到善緣嗎?
  
  她仰望著漆黑如墨的天,月兒皎潔,連星兒都是那麼明亮,為何她的心頭是這麼的悽然苦澀?
  
  她垂頸望著自個兒的腳,見它一步一步往前邁,卻不知何處才是落腳地。
  
  忽然有人如旋風一般擋在她面前。
  
  她訝異抬頭,是滿臉怒氣勃發,臉上淚痕滿佈的沈紫清。
  
  「紫清?」她詫異抬手,「發生什麼事了?妳怎麼……」
  
  沈紫清惱怒打掉她關懷的手,「沈綠荷,妳好樣的,搶我的男人!」
  
  「什麼?」沈綠荷一臉莫名。
  
  走在前方的室友好奇回頭。
  
  「卑鄙!賤人!」沈紫清瘋狂拍打她的臉,「還說不會跟他有任何不清不白的關係,說一套做一套,明明知道他是我的,還跟我搶!」
  
  「紫清……」沈綠荷狼狽的雙手交叉在臉前,抵擋著她如山雨般的凌厲攻勢,「妳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妳少裝蒜!」
  
  「夠了!」看不過眼的大嬸用她完好的右手扳過沈紫清,將她扯開,「有話好好說。」
  
  「她搶我的丈夫,我還能跟她好好說?是妳,妳辦得到?」沈紫清質問。
  
  「妳搶她的丈夫?」大夥驚詫。
  
  「紫清,妳別鬧。」沈綠荷不懂為何她要這樣冤枉她,「我們根本還沒找到柳裕陽,我跟柳裕陽更沒有……」
  
  「我們找到了,現在就等他承認!」沈紫清大吼。
  
  沈綠荷瞬時明白她指的是誰。「他不是啊,他是華家三少爺……」
  
  「他是我的柳哥哥,也是我的華哥哥!」沈紫清狠戾瞪著「搶夫」的沈綠荷,「我會把他搶回來的!賤人!」
  
  沈紫清大哭著跑開,留下一臉錯愕的冷宮四人組。
  
  蘭晰走來沈綠荷跟前,毫不掩飾的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妳可以叫三少爺把冷宮移位嗎?」
  
  「啪」的一聲,大嬸賞了她一個爆栗。
  
  ***
  
  是夜,華卓軒才剛進入夢鄉,迷迷糊糊中,覺得薄被似乎被掀開了,接著有什麼涼涼的撫上他的頰,在燠熱仲夏夜,觸感還挺好。
  
  在那短暫的碰觸間,他作了一個夢,夢到沈綠荷未著寸縷爬上他的床。
  
  白日拒絕他的女人這會滿臉媚態,一雙水眸勾人,粉頰兒貼近他,伸出柔軟小舌,輕碰他的唇,順著他的唇形勾畫,誘引他張口想吞入那靈動的舌,卻又調皮的在他張口的瞬間離開,戲弄著他。
  
  一次又一次。
  
  可惡的女人!
  
  他張開長臂,猛地將她摟入懷中。
  
  這會總算依了他了吧,他決定將她關在房內,不准她隨意離開,除非在他的眼皮底下!
  
  「呀……華哥哥!」忽聞她一聲嬌嗔。
  
  這時才想叫「華哥哥」,跟他撒嬌,已經來不及了……
  
  華哥哥?!黑眸倏地張開。
  
  床邊不知何時點上的燭光照亮四周,在他的床上、他的身上還真有個女人,但不是他夢中的沈綠荷,而是不請自來的沈紫清,且她一身光溜溜,連條褻褲、粉兜也沒穿。
  
  此時的她,看得出來特地在本來就已清麗的臉蛋上妝點得更為嬌媚,抹得嫩紅的唇眼看著就要「輕薄」他的唇……
  
  「混帳!」他一把將她推落床下,毫不憐香惜玉。
  
  「妳怎麼進來的?」
  
  「華哥哥……」被推落在地上的沈紫清一臉哀怨的喊。
  
  「我早警告妳不准叫我華哥哥,我不是妳的未婚夫,我也沒打算接收妳!」他火大下床。
  
  「為什麼?」沈紫清不解的拉著華卓軒褲腳,「為什麼你就願意跟綠荷姊,不願意跟我?」
  
  華卓軒跟柳裕陽面孔長得一模一樣,照理也會喜歡上她才是呀!
  
  更別說沈綠荷沒她漂亮,年紀又大她許多,只要有長眼的男人都必定是選她不選沈綠荷的。
  
  「啊?」正要喚來家僕的華卓軒低頭瞪視。
  
  「我聽說了,你現在寵愛著綠荷姊,預備收她當妾,既然如此,我們可以姊妹倆一起伺候華哥哥啊!」
  
  華卓軒聞言冷笑,「妳不是在尋找妳的丈夫?」
  
  「華哥哥跟柳哥哥長得一模一樣,嫁給誰我都行的!」沈紫清站起身來,毫不知羞恥的展露絕美胴體。「我比綠荷姊年輕貌美,更能將華哥哥伺候得舒心愉悅。」
  
  她想將他當作柳裕陽的替身?
  
  她哪來的資格!
  
  「沈綠荷可沒像妳恬不知恥的半夜全身脫得光溜溜勾引男人!」
  
  「誰、誰說的!綠荷姊當年被退婚,有一說是因為她紅杏出牆!」
  
  「她爬到誰家去了?」他才不信!
  
  別說在湖岸小屋之前,她尚是處子之身,依她那奇怪的固執倔強個性,怎可能隨意紅杏出牆。
  
  說來,他也是投了點巧,趁她剛落水,最是害怕、心靈最是脆弱的時候,趁隙將她虜獲,可即便如此,他想施予的好意還是被打回票,他真懷疑她是不是認為她自己一個人可在這殘酷的世道生存下去。
  
  他費盡心思欲讓她成為他的,先佔有她的身,那麼得到她的心更是順理成章,怎知她不輕易就範,硬是跟他抗拒到底,不肯接受他的好意安排,而她那不知禮義廉恥的妹妹竟隨意就赤身裸體爬上了他的床,還想將他當成替身,姊妹一同服侍!太可笑了!
  
  「她……她等小丈夫長大,等了十五年,早就難耐空閨寂寞,不知檢點的與他人有苟且,所以才會被退婚。」
  
  不過是沒啥血緣關係的遠親,沈綠荷卻還是陪她一塊兒千里迢迢尋夫,一路照應、打點,就連為了賺盤纏營工,寧願沈紫清做的是較為輕鬆的工作,自己選擇粗重但工資高的粗工,但看看這個妹妹是怎麼報答她的?說她小話,為了自個兒的利益,姊妹情誼完全拋諸腦後。
  
  這樣的女人是他最不齒,就像當年的四姨娘,為了平衡生不出子嗣的怨恨,狠心將他的母親推落湖底,害她喪命!
  
  華卓軒冷冷的望著她,「我本想給妳另一條路走,不過看在妳跟我說了這麼多沈綠荷的事……」他故意一頓。
  
  沈紫清一雙翦翦雙瞳立刻綻發出欣喜光芒,迅速起身,一對雪乳直接貼上華卓軒的手臂。
  
  「來人!」華卓軒搖鈴高喊。
  
  一聽他喊人來,沈紫清驚慌不己。「華哥哥,你為何還要叫人?」
  
  「來人!」華卓軒再喊。
  
  睡眼惺忪的華卓軒隨身小廝小六踉踉蹌蹌跑入寝居,一看到全身光溜溜的沈紫清,睡神立刻離身,頭迅速別開。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不過偷看一下應該沒關係吧?
  
  小六剛偷偷抬眼,就聽聞華卓軒大吼,「把這女人給我攆出去!」
  
  「啊?」小六一臉驚愕。
  
  「華哥哥,你怎麼……啊呀!」
  
  沈紫清被華卓軒一把推向小六。
  
  「把她丟出華家大門,這陣子的工資直接結算!」
  
  ***
  
  「沈綠荷!沈綠荷!」
  
  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才睡著的沈綠荷,忽然聽到有人以十分緊張的音調喊著自己的名,慌忙一骨碌坐起。
  
  「什、什麼事?」她張大眼望著大嬸。
  
  「妳妹出亂子了,妳最好去看看。」大嬸說完,翻身倒頭繼續睡。
  
  「我妹……紫清?」
  
  「她被趕出去了。」蘭晰打了個呵欠,亦繼續睡。
  
  「剛有人跑來通報的。」坐在床上的可佳解釋道,「好像被三少爺趕出去了。」
  
  「怎麼會?」沈綠荷急忙下床套上外衣。
  
  「好像是她偷偷爬上三少爺的床。」可佳歪著頭回想。
  
  紫清偷爬上華卓軒的床?沈綠荷聞言吃驚不己。
  
  「噗。」床上的蘭晰偷笑,「這叫畫虎不成反類犬嗎?」
  
  沈綠荷明白蘭晰偷笑的意思,難堪的漲紅了臉。
  
  「不說話沒人當妳是啞巴!」大嬸瞪蘭晰。
  
  蘭晰吐了下舌頭,拉高被子蓋頭繼續睡。
  
  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沈綠荷只好匆匆丟下一句,「我出去看看。」
  
  轉瞬間就不見蹤影。
  
  ***
  
  華家因為沈紫清「夜襲」三少爺一事,整棟屋子的人彷彿在瞬間都清醒了,原只有走廊上點燃燈火,這會每間屋舎都是亮的。
  
  沈綠荷一路詢問好奇觀望的家丁,沈紫清人在何處,早聽說沈紫清摸上三少爺床的僕人均用輕蔑的語氣道,「她被攆出去了。」
  
  「在大門那吧!」
  
  「可能在後門。」
  
  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沈綠荷先衝到大門,但沒看見人,只好又飛奔到後門,果然看見門口積聚了不少人,主子們只有華卓軒在,這讓沈綠荷比較沒那麼緊張害怕。
  
  跪在地上哭泣的沈紫清身上衣服穿得隨意,一看便知是匆忙間套上的,連腰帶都紮得鬆垮垮,衣領因她彎腰的動作而略敞,春光幾乎要外洩。
  
  沈綠荷見狀連忙衝來沈紫清的身前,護著一身狼狽的她。
  
  「請問,發生了什麼事?」她問華卓軒。
  
  「妳妹妹想效法娥皇女英,跟妳一起伺候我。」華卓軒冷笑一聲。
  
  沈綠荷萬萬沒想到可佳說的竟然是真的,她還以為是傳錯的謠言。
  
  她詫異回首望著哭得眼睛都腫的沈紫清。「紫清,妳怎麼……」
  
  「妳可以為什麼我不可以?」沈紫清不平的低喊,「而且我比妳年輕比妳漂亮,沒道理選妳不選我!」
  
  「紫清,妳胡塗了嗎?」沈綠荷握住她的雙肩,「妳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
  
  「我才沒胡塗,我知道根本找不到柳哥哥了,所以我喜歡長得一模一樣的華哥哥,這有什麼不對?有什麼不好?」
  
  「妳怎麼……怎麼可以把三少爺當替代品?」無怪乎人家要大怒了。
  
  雖然她也曾經這樣想,但她當時以為華卓軒對沈紫清多多少少有點意思,會錯意才想撮合兩人,更別說有那個膽直接要人家當替代品啊!
  
  好歹華家是支撐著東芹鎮的最大家族,幾乎有一半的鎮民都是靠華家產業過活,這跟騙子柳裕陽絕對是不一樣層次的呀!
  
  別說相提並論了,還把人家當成替代品,只是把人攆出去算輕饒了,至少人家還記得把工錢算給她。
  
  沈綠荷看著沈紫清手邊的錢袋,暗暗嘆了口氣。
  
  這或許就是上天的旨意吧。在她為離開華家而猶豫時,沈紫清就被攆出去了,不就是上天告訴她,是該走的時候了?
  
  「沈綠荷,把妳妹妹送走!」華卓軒冷聲道。
  
  「嗚……華哥哥……」沈紫清一面對華卓軒,語氣軟軟的不斷哭泣,想引起他的惻隱之心。
  
  已經無可挽回了。
  
  沈綠荷心知肚明。
  
  「我去整理行囊。」沈綠荷嘆道。
  
  沈綠荷起身,經過華卓軒身邊時,纖臂忽然被扯住。
  
  「我派人送妳們回去沈家村。」
  
  她定定回望。
  
  「謝謝三少爺。」她覺得嘴裡滿是苦澀味。
  
  到要分離的當頭,她才發現自己有多捨不得離開這男人。
  
  總歸不是她的人呀。
  
  「把妳妹送回去後,妳再回來。」
  
  沈綠荷驚訝的水眸瞪大。
  
  「妳在沈家村不也無容身之處?就把這當成妳的歸宿吧。」
  
  歸宿?
  
  當下,纖軀幾乎要因為感動而顫抖起來了。
  
  她一直想擁有的不就是「歸宿」?
  
  然而,當華卓軒轉身跟小六交代事情時,小六以狐疑的眼神看著沈綠荷,看得出來他心中有疑慮,卻還是附和主子的頻頻點頭,她驀地發現蹊蹺之處。
  
  「當作」妳的歸宿。
  
  他只是因為她在沈家村無容身之處才收留她,給她一個棲身之所的,是嗎?
  
  當她胡思亂想之際,華卓軒像想起什麼似的,又回身走向沈綠荷,在她手中塞了某樣冷涼的物品,這才走進大門。
  
  「沈姑娘,妳去整理行囊,我備馬車在門口等妳。」小六對她說道。
  
  沈紫清聞言起身,「我也……」
  
  小六一把擋住企圖跟著走入華府的沈紫清。
  
  「妳不准進去,妳只要敢踏進一步,我就差官府來抓人!」
  
  沈紫清恨恨咬牙。
  
  「紫清,我進去整理便可,妳在這等我。」沈綠荷以安撫的語氣輕聲道。
  
  回應沈綠荷的是一雙充滿恨意的眼。
  
  「你們把人看好。」小六吩咐門房,「不可讓她進去!」
  
  「是。」門房點頭,小六這才走往馬房準備馬車。
  
  「他剛跟妳說了什麼?」沈紫清質問沈綠荷。
  
  「他……」沈綠荷眼眸游移了一下,「他說會派人送我們回沈家村。」
  
  「然後呢?」沈紫清往前踏了一步,逼問,「他還給了妳什麼?」
  
  「沒……」
  
  「我剛看到了!」沈紫清發瘋似的硬要掰開沈綠荷的手,「他有塞東西在妳手裡!」
  
  「紫清,妳不要亂來!」
  
  「我要看!」
  
  「不……」沈綠荷忍無可忍打了沈紫清一巴掌。
  
  「妳打我?」沈紫清難以置信的捂著臉頰,瞪著沈綠荷。
  
  「抱歉,紫清,但我想我沒必要跟妳報告三少爺跟我說了什麼,或是铪我什麼。」滿身倦意的她絕望的說,「先反省一下妳自己的行為吧。」
  
  「那妳呢?妳不也跟他行苟且之事!妳怎有顏面說我!」
  
  沈綠荷沉痛的深吸口氣,直視沈紫清,「至少我與他,沒有誰強迫誰!」
  
  沈紫清一聽,更是被惹惱了,發瘋似的衝上前,硬搶沈綠荷手上的東西。
  
  沈綠荷五指被硬掰開,在拉扯之間,那樣物品飛了出去,在地上打轉。
  
  沈紫清快沈綠荷一步,將地上的東西撿起來。
  
  當她定睛看清,高聲蔑笑。
  
  「哈哈哈……我還以為是定情之物,玉珮還首飾之類的東西,想不到竟是根木頭簪子!一點都不值錢。」
  
  「還我!」沈綠荷將簪子搶回來,仔細審視。
  
  紅棕色的木身,有著淡淡的香氣,在作場工作了一陣子的沈綠荷很快的鑑定出這簪子是用高價的紫欞木刻成。
  
  荷花綻放的形狀代表的是她一一這是屬於她個人獨有的簪子。
  
  她的眼前微微朦朧了起來。
  
  華卓軒在家業主要負責的是設計,約有一半以上的家具圖案、樣式是出自他手。
  
  他運用本身的才華為她精雕了一支簪子,她可以自花瓣上那精緻的紋理看出他的用心,她情不自禁用力握緊了簪子,心頭震盪。
  
  這就值得了。
  
  她抿緊雙唇,遏止欲奪眶而出的淚。
  
  這廂,完全看不出簪子價值的沈紫清還在得意大笑。
  
  「原來我誤會了,我還以為華哥哥很重視妳呢,原來妳的價值跟木頭沒兩樣!再怎麼說,也該給個玉珮嘛!好可憐喔,綠荷姊,妳只不過是暖床的工具吧!呵呵……哈哈哈……」
  
  對華家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木頭啊……
  
  沈綠荷在心裡默默回著,對於沈紫清譏誚的發言,一句都不反駁。
  
  就讓紫清誤會吧,她無所謂的。
  
  她自個兒心底清明即可。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4-2-13 00:03:1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馬車行了將近一個月,終於抵達沈家村。
  
  這一路上,沈紫清性情變化難以捉摸,一會怒罵沈綠荷是賤人,勾引華家三少爺,一會又哭著說她要找柳裕陽,拜託沈綠荷陪她一塊兒去,一會又說她要自己去找人,叫沈綠荷別管她……
  
  心思一日數變,比春日的天氣還要難以預測。
  
  沈綠荷起先費神去應付,後來也不管她了。
  
  「不管妳要幹嘛,都等我把妳送回妳父母手中再說。」沈綠荷以很平靜的態度,面對沈紫清的無理取鬧。
  
  她當初答應過沈紫清的父母,如果找不到人,會把女兒送回去,她現在只是在履約而已。
  
  鬧了數天,困擾不到沈綠荷後,沈紫清改以假關心的姿態,詢問沈綠荷接下來的去向。
  
  「妳要回華家去當華哥哥的玩物嗎?」
  
  「妳覺得他有可能娶妳做妾嗎?」
  
  「人家家大業大,外頭等著嫁他的姑娘可繞華府數圈,妳一個大齡姑娘贏得過人家的年輕貌美嗎?」
  
  屢屢被激怒的沈綠荷差點反唇相譏:妳不也是年輕貌美,人家可沒要妳。
  
  想想,這話太刻薄,沒必要在口舌上爭高下,還是作罷。
  
  「我聽說有人要把弟弟介紹給妳,不過對方是個癡人。」沈紫清笑得差點岔氣,「妳也只配得起這樣的貨色。」
  
  「總比有人脫光爬上人家的床,還被攆出去的好。」沈綠荷終於忍受不了的回諷。
  
  一忍再忍的結果就是對方得寸進尺,還真以為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沈綠荷的反譏果然讓沈紫清臉色大變,衝上前來就是一陣亂抓亂打,最後還是靠小六跟馬伕幫忙制止──
  
  再不制止,馬車就要翻啦!
  
  一路吵吵鬧鬧,終於回到沈家村,沈綠荷也因此鬆了口氣。
  
  對於沒找著人,沈紫清父母倒也不意外,不過這兩個姑娘手挽著手出趟遠門,卻是翻臉回來,倒是令他們好奇。
  
  沈紫清憑著一股恨意,四處散播沈綠荷看中有錢人家的錢財,主動獻身當暖床丫鬟,結果卻不被當一回事的謠言。
  
  當年她被退婚時,難堪的謠言又僅是這般小兒科?
  
  還曾傳說她是因為紅杏出牆才被退婚,讓她百口莫辯,只能躲在父親蓋在半山腰的小屋,盡量不與村人打照面,好躲避好奇蔑視的眼光,直到謠言漸歇,才較頻繁下山來走動。
  
  但這會,她已經不管那麼多了。
  
  上回,她雖然打定主意離開,但尚末將家中產業,也就是父母留下來的房產做處理,這次,她將房子土地賣掉,雖然因為時間太過緊迫所以賣的價錢不好,但總是一筆經費。
  
  房子買賣的處理,小六一直在旁幫忙,他說少爺交代要把人帶回去,所以不能讓她離了他的視線。
  
  帶回去,然後呢?
  
  一人獨眠的孤單夜晚,沈綠荷把玩著華卓軒送給她的簪子,思考著這問題。
  
  她沒那麼天真,以為會在華家有個名分。
  
  她聽聞過華家三位少爺的風流軼事,明白他們女人緣有多好,就是因為流連花叢,才都那麼晚婚。
  
  還記得在杜心婭那邊幫忙時,聽聞二少爺婚前的種種,每一項都令她瞠目結舌。
  
  風流的二少爺可是連有夫之婦、寡婦都不放過哪。
  
  華卓軒必定也是不遑多讓!
  
  杜心婭也說過,華卓軒都已經二十三歲了還沒有婚娶的念頭,讓父母十分擔心,可華家這三位少爺一直以來就是不受父母控制,除非遇到能讓他們動起想婚念頭的女子,否則誰也無法奈他們何。
  
  不知能讓禁卓軒動心想念的,會是怎樣的女子?
  
  沈綠荷輕嘆了口氣,事實上,早在決定送沈紫清回沈家村時,她就已經作下決定──
  
  她不回華家。
  
  她要的不是一個暫時的棲身之所,不是被收容在床上的丫鬟,即使世道如此嚴苛,即使她曾多次失望,她還是想找到一個真正屬於她的容身之所。
  
  她沒有人可以依靠,所以除了靠自己給自己一個「歸宿」,她沒有別的選擇。
  
  她終於明白。
  
  她本想偷偷溜走,但又怕小六因為她而挨罵,故在回東芹鎮的路上時,不識字的她以圖代字,畫了一間堆滿木頭的屋子代表華家,再畫了一朵荷花飄向遠方,以硯台壓在客棧的桌上,然後杳然無蹤。
  
  那時,距抵達東芹鎮的車程,不過剩三天的時間。
  
  ***
  
  華卓軒五指一抓,揉皺信簡,過了好一會又惱怒的攤開,再次確定圖上的荷花的確獨自飄向遠方,離華家越來越遠,又再度惱怒的將紙簡揉成紙團。
  
  這個舉動,他這兩天來已不知做了多少次,就算扔進字紙簍,他還是忍不住撿了回來,攤開撫平再揉皺。
  
  這個女人從認識的那一天開始,就一直不肯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願意給她富足的生活,她不要,寧願選擇最累最辛苦的一條路走。
  
  腦子傻了嗎?
  
  「小叔?」細軟溫柔的女嗓在不遠處響起。
  
  華卓軒連忙將手上的信簡揉得更小,完全縮在掌中才轉過身來面對。
  
  「大嫂。」他擺出最符合形象的斯文微笑,迎向華啟斐的妻子,也就是他的大嫂,邱任萱。
  
  邱任萱自小父母雙亡,被姑姑所領養,飽受虐待,直到華啟斐將她救出,才重獲新生。
  
  她是個膽小害羞的女人,大哥說他喜歡她,是因為她常有出人意表的行為,他自己偶爾也領教過她的滑稽突梯,但從未曾像大哥笑得那麼誇張,或許,這也是另一種情人眼裡出西施吧。
  
  「怎麼了,我看你似乎很惱火的樣子,誰惹你生氣了?」邱任萱踏入涼亭,面露關懷的望著蔡卓軒。
  
  「沒事。」
  
  「嗯。」邱任萱點點頭、又道,「有什麼事可說出來商量,別像我一樣很愛自己胡思亂想,常鑽牛角尖去了。」
  
  「真的沒什麼事。」
  
  「嗯。」邱任萱瞄到他拳頭內露出在指縫處的,很像是紙張邊角的物品,「那是啥?」
  
  「沒,一封……信而已。」
  
  「誰寫來的?」邱任萱露出興趣,「你喜歡的那位姑娘?」
  
  「啊?」
  
  「不是嗎?」邱任萱以為自己猜錯,而有些畏縮,「心婭說你喜歡一個姑娘,不過……」
  
  「不過啥?」
  
  「不過那姑娘不喜歡你。」
  
  華卓軒一愣,像被踩了痛腳似的差點跳起。
  
  「二嫂說她不喜歡我?」
  
  邱任萱怕看起來十分惱怒的華卓軒一拳朝她扁來,連忙退後兩步。
  
  「我不認識那名姑娘,只聽過這項流言,還聽說……」
  
  「還聽說啥?」華卓軒逼問。
  
  「說她寧願嫁給許海力的癡人弟弟,也不想嫁與你做妻……」
  
  「胡扯!」他怎可能比不過一個癡人!是誰造的謠,他要揍扁他,再挖洞把人埋了!
  
  「都是胡扯嗎?」邱任萱露出恍然大悟的眼色,「我想也是胡扯,小叔風度翩翩,氣質出眾,怎可能輸給一名癡人。」
  
  「大嫂!」他的笑容在扭曲。
  
  「我聽說你叫小六送那位姑娘的妹妹回鄉,但那個姑娘不肯跟著小六回來你身邊,是真的嗎?」
  
  「……」這華府是小如螞蟻窩?否則怎麼閒話傳得這麼快,連平日鮮少出門的大嫂都聽聞了?
  
  邱任萱看華卓軒繃緊的神色,可見這個「聽說」是千真萬確的了。
  
  「所以她去嫁給那名癡人了?」
  
  「不是!」
  
  「那不然她去哪了?」
  
  「她……」他若曉得她人去哪,早衝過去將人揪回來了。
  
  兩人對視無言。
  
  華卓軒希望大嫂能別再好奇,邱任萱卻是動也不動,好像等著他講故事給她聽。
  
  過了一會,邱任萱確定華卓軒是不可能主動給她一些新鮮的消息,低下頭,腳尖踩踩地上的落葉。
  
  「初秋了。」邱任萱道。
  
  華卓軒只好也看著被踩在邱任萱腳下的落葉。
  
  「過陣子可以舉行賞菊宴了。」華卓軒順勢轉移話題。
  
  「真希望那位姑娘也在。」
  
  「……」幹啥又將話題轉回來?
  
  「小叔真的很喜歡她嗎?」
  
  華卓軒緊抿著嘴。
  
  他當然不可能坦白跟大嫂說:「對,我非常喜歡她。」
  
  他可是個堂堂大男人,這種娘們兒的風花雪月用詞,打死他也說不出口。
  
  邱任萱覷了尚被揉在華卓軒手中的紙簡一眼。
  
  「她曉得小叔這麼喜歡她嗎?」對面的男人不說話,於是邱任萱又自顧自的說,「必定是不曉得了。」
  
  「怎麼可能!」華卓軒脫口而出。
  
  他表現得那麼明顯、說得那麼清楚了,又要幫她租屋,又送她簪子,還說他會是她的歸宿……怎可能不曉得!
  
  邱任萱抬起頭來,「想當初我認識你大哥的時候,完全沒想過有一天可成為他的妻。」她嘴角露出甜蜜的微笑,「我目不識丁,長得又不漂亮,啟斐與我根本是天與泥的差別,所以我想啊,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就算當他的丫鬟我都願意。」
  
  「大嫂的意思是她對我無意,所以才會離開?」
  
  「我沒這意思!」看到華卓軒變了臉色,膽小的邱任萱害怕的倒退一小步。
  
  「我只是想,那位姑娘說不定也是這麼想的。」
  
  「大嫂的意思還是認為她對我無意!」有必要三番兩次強調?
  
  邱任萱再倒退了一步,「不是的,我是說,她或許覺得她配你不起,她沒在心中著想過。她年紀不是較長嗎?或許她想的比我還要多,我年紀輕嘛,臉皮也比較厚,可或許過個幾年,臉皮被磨薄的我再遇到你大哥的話,我想我是沒那個厚顏一路追著他的。」
  
  想想,她當年的舉動真的很大膽呢。
  
  「然後……嗯,小叔比較……嗯……」她試圖想出一個可能比較不會被小叔轟出去的詞彙,「就像男兒有淚不輕彈,小叔有愛不出口,所以那位姑娘不知道,她又沒那個厚顏賴在你身邊,就……我只是這麼想的。」
  
  聞言,華卓軒先是像被狠狠揍了一拳,接著是醍醐灌頂的恍然大悟。
  
  一直以來,他都是以自己的想法,以自我為中心來對待沈綠荷,以為這樣她就能領悟到,從來不曾易地而處的為她設想,所以當她決定離開,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原因。
  
  其實,早一開始,她不斷的拒絕他的好意,他就應該發現端倪,只是他太過自以為是,斯文的皮囊底下是強硬的男人臭脾氣,未曾為她而想,故一直認為是她不識好歹,卻從沒想過她的敏感、脆弱與多慮。
  
  「大嫂今日是來開釋我的。」
  
  「不是不是!」邱任萱慌忙搖手,「我又沒打算剃髮出家為尼,我還要……還要跟你大哥過上一輩子的。」羞怯的小臉紅了紅。
  
  「……」他想,他大概可以稍稍稍稍了解一點點點大哥與大嫂相處中那不為他人了解的樂趣。
  
  「大嫂,我曉得我該怎麼做了,謝謝妳。」他朝她點頭一笑,
  
  快速步出涼亭,「小六!小六!」
  
  一旁等候差遺的小六忙快跑過來。
  
  「小六,你說沈綠荷不見的那個城鎮是在哪……」
  
  她被道謝了。
  
  邱任萱既驚訝又開心。
  
  她聽聞那位姑娘的事,又曉得小叔目前陷入一籌莫展中,她覺得她多多少少可以了解那位姑娘的感受,她不見得猜對,但仍抱著姑且一試的想法,希望對小叔或多或少有點幫助。
  
  結果她竟被道謝了呢。
  
  邱任萱,妳越來越有用處了。
  
  她開心的掩嘴吃吃笑起來。
  
  ***
  
  「動作快點,要放飯了!」工頭大聲吆喝,木工忙加快腳步,將屋子的台基架好。
  
  「二頭,這邊的銜接處沒有完全密合,請你過來看一下。」
  
  一名穿著與其他男工同樣的短衫綁腿褲,長髮全數編成辮子盤在腦後的姑娘不怕髒的趴在地上,瞇著單眼,仔細審視已架好的基座。
  
  「我看看。」
  
  沈綠荷忙起身,換工頭趴在地上審視。
  
  「的確是有空隙。」他抬頭喊,「把這根木頭先拿起來,小吳,你來把溝槽的左邊處鑿深一點。」
  
  沈綠荷立刻與另外一名木工將木頭拿起,放到一旁,等小吳將溝槽鑿得兩邊一樣深,才又放回去。
  
  「綠荷,妳工作很仔細,很好。」工頭走過來拍拍她的肩。
  
  「應該的。」沈綠荷笑了下,點點頭。
  
  「好了,放飯吧!」工頭揚聲拍手,「休息一下,下午再繼續。」
  
  大夥拿出飯盒,隨意席地而坐。
  
  「綠荷姊。」一名年約十五的少年坐來她身邊,「妳一個姑娘家為啥要來做蓋房子的粗重工作啊?」
  
  沈綠荷停筷望著今天才剛來上工的少年,「我喜歡體力活。」
  
  「一般姑娘不都做些丫鬟的工作居多?至少輕鬆些。」
  
  「我習慣了。」
  
  「妳也真行,人瘦瘦的,力氣倒挺大,我扛那木頭扛得肩膀痛死了,妳卻挺輕鬆的樣子。」少年扭著肩,看得出來十分不舒服。
  
  沈綠荷笑了笑,低頭繼續進食。
  
  她也覺得木頭重啊,一日工作下來,肩膀幾乎快斷了,腰也快直不起來,可體力活有個好處,白日將力氣全數用盡,晩上睡覺時,幾乎一沾枕人就睡著,完全沒有胡思亂想的餘裕。
  
  也因為這建築房子的工作十分繁重,常要爬高爬低,不可以大意輕忽,得集中注意力,否則小命可能休矣,腦子裡也就不會跑進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譬如──
  
  想起某人。
  
  欸,說好不想的,怎麼又想起來了呢?
  
  她目前居住的這座小城鎮,離東芹鎮約莫一里左右。
  
  三個月前,她偷偷離開下榻的客棧,隨意挑了個方向走,來到這座小鎮恰巧瞧見有人在徵建築木工,就進去拜託工頭給她一份工了。
  
  一開始工頭也不相信她做得來。
  
  出生於東北的關係,她的個子比一般姑娘來得高,但身形仍是偏纖瘦的,誰也不相信她扛得起沉重的木頭。
  
  可她辦到了,就連砍柴、鋸木、刨工都難不倒她,加上她心細,很容易注意到一些他人未發現的小細節,所以工頭也就欣然錄用。
  
  她目前所居的屋子也是工頭幫她找的。
  
  一開始,她先是借住在工頭家,等一找到租處,她立即搬了出去,不給人製造麻煩。
  
  關於自己的過往,她是絕口不提,當然很多人好奇她一個大齡姑娘,怎麼尚未婚嫁,她僅是輕描淡寫的說,因為打小父母雙亡,無人關心她的婚事,想不到一眨眼間,人就老了。
  
  幾位同仁好心的說若有認識孑身者,再幫她媒介,她不置可否的笑笑,不曾放在心上過。
  
  若是過往,她可能十分開心對方的好意,現在的她,完全沒那心情。
  
  她已經不再把擁有一個歸宿成為離開沈家村的首要目的了。
  
  與其說她看開,不如說她的心緒沒有其他空間去容納別的男人,只好靠著時間來將某人淡忘,把空間騰出,也許,到那個時候,她又會認真的思考起婚姻大事。
  
  她已無青春可蹉跎,她心底很是明白的,但她就是無法勉強自己。
  
  她用力甩了下頭。
  
  說好不想的呀。
  
  像為了不再有胡思亂想的空間,她卯起來將飯盒內的飯菜狼吞虎嚥一下子全吃光光。
  
  肚子撐得飽飽的,就不會想那麼多了。
  
  收拾好飯盒,她對其他還在吃飯的同仁道:「我先去忙了。」
  
  眾人望著她的背影,七嘴八舌打趣。
  
  「綠荷是個姑娘還這麼拚命,咱這幾個大男人都要汗顏了。」
  
  「汗顏就把汗擦擦,快把飯吃完吧你!」
  
  「我是不行像她那般,我還是先休憩一下。」
  
  「老人家果然不經用。」
  
  「誰老來著,是人總要休息的唄。」
  
  「那綠荷不是人啦?」
  
  「她神哪,咱凡人,還是別拿命來拚。」
  
  「做得這般用力,工資也不會多幾兩銀。」
  
  工頭冷目橫掃過去,「怎麼,有意見?」
  
  「沒。」
  
  碎嘴的眾人連忙噤聲低下頭用飯。
  
  工頭望著正費心刨木頭的沈綠荷,淡淡透出一句,「一個姑娘家都比你們經用。」
  
  不爭不較,默默做好自個兒的事。
  
  「是是是!」大夥敷衍似的附和,心頭想的均是──
  
  綠荷姑娘,妳就不能怠息點兒嗎,這麼努力根本是給大夥難堪嘛!
  
  抱怨的話只敢在嘴上說說,誰敢說出口,無異是承認一個大男人竟輸給個姑娘啦!
  
  這大男人的面子還是要撐著的呀。
  
  ***
  
  建築木工並不是個穩定的工作,有時前一間已蓋好許久了,下一個工作還不知在哪,這段期間有的人會去找一些散工做做。
  
  而沈綠荷就陪著工頭的妻子許氏一塊兒裁缝一些衣物飾品販售。
  
  沈綠荷粗重的工作做得來,針線活也是一流,初初許氏還頗為驚訝,以為擅長粗工的她是個粗枝大葉的姑娘呢。
  
  其實,她的十項全能,完全拜童養媳時所賜。
  
  在那個家裡,她必須照顧年紀比她小的姑叔跟小丈夫、要負責三餐、要砍柴燒火、要幫忙鏠補、製衣,還要背著小丈夫下田耕作……
  
  她幾乎是一人包辦了所有家事跟農事,也因此她的手才會如此粗糙,誰知,這竟變成小丈夫嫌棄她的要點之一。
  
  她何當不想要一雙像沈紫清一樣,白皙柔嫩的雙手呢。
  
  「嫂子,我想這牡丹繡大朵點,較顯富貴氣派。」沈綠荷望著樸素的衣料與圖樣建議道。
  
  許氏比對了一下,點點頭,「大朵點是比較貴氣。」
  
  「那我就這樣繡了。」
  
  「好,照妳的意思。」
  
  沈綠荷拿起繡針,穿好紅色繡線,方扎進布料,就聽聞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沒一會,工頭出現在家門口,一臉興奮。
  
  「綠荷,我幫妳找著一門親事了!」工頭大嚷。
  
  許氏聞言,開心的看著沈綠荷。
  
  沈綠荷傻愣愣的,沒有任何喜悅之情。
  
  她怕……怕這自來的親事,又是像許海力弟弟那樣的對象……
  
  「是怎樣的一個人?」許氏問。
  
  「說是名樵夫,就住在東邊山上。」
  
  樵夫?
  
  一聽到是與父親同樣職業,讓沈綠荷稍微提了點興趣。
  
  「相公。」許氏與沈綠荷聊過,曉得她曾經有過的不愉快經歷,故她將丈夫拉到一旁,小聲問道,「是個正常人吧?」
  
  「啊?」不明白這層原由的工頭訝異,「娘子怎會有此一問?」
  
  這是許氏與沈綠荷之間的小祕密,故許氏不打算解釋。
  
  「你先告訴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我替綠荷先篩選。」
  
  「就是個樵夫,二十多歲了吧,聽說獨居在山上多時,想娶個姑娘,需是能吃苦耐勞、端莊賢慧的,說什麼有人介紹綠荷,他聽了滿意,就請唐媒婆來表達意思,說想來提親。」
  
  「聽起來是正常……咳,一般人家,應是不錯。」
  
  「而且唐媒婆說對方長得一表人才、文質彬彬、身材高大,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俊俏公子哥。」工頭說得激動極了。「難得的上等好人才,綠荷可說是時來運轉啦。」
  
  許氏嘴角一撇,「是啊,當初唐媒婆也是這樣跟我娘說的。」
  
  媒婆說的話能當一回事,這屎都能吃了。
  
  「怎麼,我沒一表人才、文質彬彬、身材高大,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嗎?」工頭不滿道。
  
  「下輩子看看有沒有這福氣吧。」不說容貌,光是那虎背熊腰的身材,哪一點跟文質彬彬沾上邊啦?
  
  「妳妳妳……」工頭粗指激動的指著自家娘子。
  
  「我怎麼了?」許氏回頭一瞪。
  
  「娘子說的是。」工頭像隻狗兒乖乖點頭,只差沒搖起尾巴來了。
  
  「算你識相。」許氏橫他一眼。
  
  不過自家相公雖然外表跟唐媒婆形容的相差十萬八千里,倒是個疼愛妻子的好丈夫,她要他往東,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直接就往東拐去了。
  
  「我來問問綠荷的意思。」許氏回來沈綠荷跟前,轉告丈夫的敘述。
  
  「聽起來似乎不錯,妳覺得呢?」
  
  「我……我不曉得……」
  
  沈綠荷並非扭捏,而是在她的心底,目前對成親一事興趣缺缺。
  
  她曉得,她還未將某人忘懷。
  
  工頭以為她是姑娘家的害羞扭捏,用力一拍她肩頭大笑道,「難得有佳緣,妳也犯不著矜持了,都快三十歲的老姑娘了……」
  
  被妻子一瞪,工頭這才發現自個兒說錯話。「哈哈哈……我沒嫌棄妳,我還希望妳一輩子別嫁,幫我蓋房子呢……」
  
  妻子又一瞪,工頭摸摸頭,覺得有些氣餒。「好啦,我就不會說話,妳考慮一下,可以的話我就叫人來提親下聘了。」
  
  「綠荷。」明白她猶豫的許氏輕握她的手,「不勉強的。」
  
  「嗯。」沈綠荷輕輕點頭,「我會慎重考慮的。」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1 22:40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