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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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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笑佳人] 重生之貴婦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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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1:4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因為蔣維幀準備充足,靈璧縣城城防堅固,徐耀攻城半日而不得,天一黑,只得作罷。

  蔣維幀將縣衙讓給燕王等人居住。

  至於他的妻子殷蓉以及孩子們,早一個月就拿著他假造的身份路引,由他安排的心腹侍衛偷偷送往燕地去了。

  匆匆用過晚飯,燕王就召集眾將士商議戰策,因為蔣維幀對這一帶最為熟悉,燕王把蔣維幀也叫過來了。

  蔣維幀自知燕王身邊人才濟濟,他又是新降的小小知縣,除了介紹這一帶的山川地形,並未班門弄斧,只在崔玉提出今晚可以夜襲徐耀大軍時,蔣維幀才毛遂自薦道:「王爺,城內有五千兵馬,願為先鋒!」

  燕王大軍經過幾日奮戰奔波,早已疲憊不堪,蔣維幀手裡的五千兵馬即便戰鬥力不如騎兵,勝在體力充足,正適合今夜出戰。

  燕王又點了楊鵬舉、馮騰、魏曕各率五千將士,今夜子時四軍從四個城門同時出發夜襲,其他人趕緊抓緊時間休息。

  待到一更天,魏曕四將已經分別點好兵馬集合於靈璧縣東南西北四個城門前,因為子時才出發,將士們或是席地而躺,或是靠著城牆,抓緊時間休息。

  魏曕也靠在一處城牆上,周圍全是將士們,有人甚至打起了呼聲,說靜也靜,說吵也吵。

  他仰頭往上望。

  才是四月初,夜幕上不見明月,只有繁星點點,北方天空上,北斗七星十分醒目。

  魏曕想到了平城,想到了殷氏與兩個兒子,以及已經半歲他卻還沒見過的女兒。衡哥兒像他,循哥兒像殷氏,不知寧姐兒像誰。女孩子,還是像殷氏吧……

  腦海裡就浮現出殷氏專心為他修鬍子的那一幕。

  魏曕摸摸下巴,現在的鬍子比那時候更長了,回頭她見了,肯定又要按著他修掉。

  笑容轉瞬即逝,魏曕閉上眼睛,為夜半的偷襲做準備。

  在徐耀大軍看來,燕王奔波數日被逼著躲入城池,肯定會趁今晚養精蓄銳,不可能再來偷襲,所以徐耀只安排了一支小隊守夜,並未做其他防備。

  到了子時,正是軍民睡得最沉的時候,萬籟俱寂,突然間兵戈聲驟起,伴隨著一支支火箭。

  戰鬥持續了半個時辰,城中三聲鼓響,魏曕四將不再戀戰,立即撤回城門。

  徐耀這邊卻仍然一片混亂,傷的傷死的死,連糧草都被燒了,正搶著將完好的糧草運出來。

  火終於滅了,傷亡人數也報了上來,短短一次夜襲,竟然折損了兩萬多兵馬。

  徐耀當即命大軍後撤十里。

  等他們重新安營紮寨脫衣入睡,黎明時分,燕王親率兩萬精兵,又來偷襲!

  這一次,如果不是盛世庭及時帶人來營救,徐耀可能就要被燕王抓住了!

  兩次夜襲大勝後,燕王退兵入城,開始堅守。

  而朝廷這邊,自然也收到了前線的戰報,包括燕王在城牆上對徐耀說的那一番話。

  朝中立即分成兩派,一派認為徐耀偏幫燕王,看似帶軍圍城,實則只是做戲給朝廷看,不曾盡力,不如召回京城,左右燕軍已經被困,時間一長糧草斷絕,盛世庭便可攻破城門拿下燕王。

  另一派則認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燕王那話明顯是挑撥離間,朝廷該信任徐耀。

  新帝魏昂與首輔黃仁、兵部尚書齊韜密談之後,以京城無大將防守為由,將徐耀召了回來。

  徐耀含恨而去,燕王聽說此事,喜得大笑三聲,可能徐耀還沒回到京城,他便帶人開始了反擊。

  郭嘯、張錫率領的七萬多將士也及時趕到,與燕王大軍裡應外合,連破盛世庭麾下的兩支大軍共二十萬兵馬,而這二十萬兵馬,死的只是少數,剩下的全在主將戰死副將投降之後,併入了燕軍。

  如此,朝廷兵馬銳減,燕軍劇增,盛世庭縱使用兵如神也抵擋不了!

  打到六月,盛世庭帶著僅剩的十餘萬兵馬退回長江以南,與此同時,四十萬燕軍浩浩蕩蕩地陳兵江北,緊鑼密鼓地調用漁船,以備過江。

  局勢變化得太快,這是新帝魏昂不曾料到的,朝廷上的文武百官除了少數幾個還對魏昂抱有信心積極地出謀劃策,大多數官員都已經暗暗做起了兩手準備,只是隱藏得小心翼翼,免得被人揭發告到新帝面前,先砍了他們的腦袋祭旗。

  危急關頭,首輔黃仁建議魏昂派人去見燕王,先答應將江北割讓給燕王,叔侄二人平分天下,等解除了眼前的危局,朝廷再陸續從遠地調遣軍隊過來,與燕軍決戰。

  魏昂同意了,為表誠意,他將燕王長女魏槿從被官兵嚴防死守的夫家中請了過來,再由黃仁對魏槿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當然,情分、道理都是空話,君臣真正拿捏魏槿的,是魏槿所生的二子一女,簡言之,如果魏槿能夠說服燕王止兵,魏槿的孩子們就能安然無恙,否則……

  魏槿想到家中的孩子,淚流滿面,哭著應下了。

  魏昂再派人護送魏槿乘船過江,去見燕王。

  魏槿是燕王與徐王妃所生的嫡女,也是他的第一個女兒,燕王愛之如珠。自從魏槿十六歲嫁到京城,燕王已經有整整十二年沒有見過這個女兒了,如今父女重逢,別說魏槿哭成了淚人,連燕王也頻頻落淚,抓著女兒單薄的肩膀,恨聲道:「瘦成這樣,皇上是不是刁難你了?」

  魏槿搖搖頭,將這三年來她與夫家的處境說了一遍,禁足雖苦,卻衣食無憂,當然,夫家對她諸多不滿,丈夫也夜夜宿在妾室那邊,這些,魏槿沒有告訴父王。

  待心情平復下來,燕王當著眾武將的面,詢問女兒道:「皇上派你過來,可是讓你勸說我投降的?」

  魏槿就把魏昂承諾與父王平分天下的詔書拿了出來。

  燕王看過之後,露出喜色,問女兒:「阿槿覺得如何?」

  魏槿卻道:「父王起事三年,如今距離事成只有一步之遙,若此時半途而廢,一旦朝廷緩過氣來,馬上就會派大軍來襲,屆時不但父王前功盡棄,我朝百姓也要再度承受內戰之苦,所以,為了跟隨父王出生入死的將士們,為了擁護父王的天下百姓,父王絕不能同意此詔!」

  燕王神色一凜,卻又遲疑起來:「可,我若繼續南下,你沒能完成皇命,朝廷問罪女婿、外孫……」

  魏槿眼中含淚,微微揚起臉龐,聲音堅定地道:「與天下百姓的安危比,區區他們幾人又算什麼,父王只管南下,不必顧慮女兒一家!」

  魏曕、魏昡、崔玉與眾武將都齊齊跪下,懇請燕王顧全大義,為百姓而戰!

  燕王重重地握住長女的肩膀,好女兒,不愧是他與王妃的孩子,大局面前知道孰輕孰重!

  於是,燕王留下女兒,派使臣去回復新帝,他要清君側除奸臣,除非黃仁、齊韜、殷聞受誅,他絕不罷手!

  魏昂大怒,派人將燕王使臣綁下去!

  黃仁、齊韜跪到大殿當中,老淚縱橫,願以身赴死解朝廷之危!

  魏昂怎麼可能殺死這兩位心腹重臣,一旦殺了,就是承認他被奸臣蒙蔽是個昏君,一個剛剛登基就能被奸臣左右的皇帝,以後還如何立足、還如何讓官民信服?更何況,燕王意圖謀反,清君側只是個名頭,即使魏昂殺了黃仁、齊韜,燕王也會繼續進兵,找其他理由奪走皇位,那時候,魏昂連最後的氣節都無法保存!

  親手扶起二臣,魏昂咬牙切齒道:「燕王反賊,狼子野心朝野皆知,既然他要戰,朕便奉陪,朕就不信,朕的正義之師會敗給一個反賊,先帝在天有靈,也一定會助朕!」

  既然要戰,黃仁、齊韜馬上又開始出謀劃策。

  此時魏昂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燕王手握四十萬大軍又如何,他還有長江天塹,燕王的鐵騎在地上橫行無阻,面對波濤洶湧的江水卻無可奈何!

  六月底,魏昂任命擅長水戰的陳嚴純統領水師,在江面上嚴陣以待。

  江北,燕王正在為渡江發愁,漁船數量有限,而且他手裡沒有水師,將士們上了船,不暈船都是好的了,一旦遇上朝廷訓練有素的水軍,還不被打得人仰船翻。

  這日早上,燕王又來江邊巡視,過了江就是金陵城,真的只差一步,可惜這江浩浩蕩蕩,他的腿沒那麼長,步子沒那麼寬!

  就在此時,只見無數艘戰船從對岸乘風而來,宛如一條條成精的巨大魚怪!

  朝廷要主動開戰了?

  燕王連忙命將士們準備,他們就在岸上等著,朝廷水師有本事就上來打,否則水戰再厲害,待在船上也打不到他們!

  燕王只是愁,只是饞那一艘艘戰船,倒是不怕。

  讓燕王意外的是,那些戰船只是在江面上一字排開,靠得近了,只見戰船上的一艘艘旗幟突然被拉了下去,再換上時,旗幟上竟然寫的都是「燕」!

  隨即,一艘戰船單獨而來,站在船頭含笑望過來的,正是朝廷水師統帥陳嚴純!

  陳嚴純帶著一家老小上了岸,在燕王眾將警惕的目光中,陳嚴純跪到燕王面前,朗聲道:「下官水師統帥陳嚴純,願為王爺效勞!」

  他連家人都帶來了,這投降自然假不了,燕王大喜,親手扶起陳嚴純,一時看陳嚴純比看親兒子還親!

  有了從天而降的水師,休整三日後,燕王大軍紛紛上船,順利過江,直奔金陵!

  魏昂早在得知陳嚴純投降燕王時就狂吐鮮血,倒在床上一病不起。

  才三十出頭的年輕帝王,一夜白了半數頭髮。

  首輔黃仁跪在帝王的病榻前,哭著道:「皇上別急,咱們京城還有十五萬兵馬,全部叫回來固守京城,您再派人去各地調兵遣將,一定還有轉機!」

  魏昂目光空洞地望著帳頂。

  調兵遣將?

  確實還有數位手握重兵的邊關大將,譬如蜀地的蜀平侯,譬如秦地的平西侯,譬如遼地的遼侯,手裡加起來也有四五十萬的大軍。可是,蜀平侯、平西侯始終不肯聽朝廷調遣,以固守邊疆為藉口遠遠地觀望著。遼侯吳劍倒是出兵圍過平城,因為金兵來襲又退回了遼地,據說燕王給他寫了一封信,不知信上寫了什麼,總之自那以後,吳劍也不聽朝廷的話了。

  「你們看著辦吧。」魏昂閉上眼睛,將守城之事交給黃仁、齊韜去辦。

  這兩人是燕王的眼中釘,為了自己的命,也得守住金陵城,他們召集金陵城內的幾位大將老將,包括徐耀、呂隆、盛世庭,全都委以重任,分別防守一處城門。

  七月中旬,燕王大軍兵臨城下。

  才攻了一日城,當天夜裡,負責守護西城門的呂隆竟然連夜投降,大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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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8 00:56: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一章

  呂隆開了西城門後,燕王大軍便從這邊長驅直入,一時間城內殺聲震天。

  燕王站在護城河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

  「父王,為何不讓我與三哥帶兵?」魏昡走過來,按捺著心頭的烈火問。

  他跟隨父王一路南下,為的就是殺入金陵,而今金陵就在眼前,父王卻只叫其他大將帶兵,魏昡心癢手癢,亦不明白!

  燕王收回思緒,看眼四子,再看眼默默站在一側的三子,沉聲問魏昡:「你想帶兵去打哪裡?」

  魏昡:「當然是……」

  就在他伸手指向護城河對岸的金陵城時,魏昡忽然明白了。

  金陵,是大魏國的京城,亦是父王經常思念的故土。

  燕王哼了一聲,負著手,望著高聳的金陵城牆道:「我奉先帝祖訓前來誅殺奸臣,奸臣死,我也該回去了。」

  魏昡雖然反應慢一些,剛明白父王為何不親自去打金陵,但也還沒傻到會信父王這句話。

  他退回原位,與三哥一左一右地站在父王身後。

  快到三更天,皇宮方向忽然傳來沖天火焰。

  很快,馮騰帶著一隊人馬跑出城門,來稟報燕王,稱城中守軍、官民都已投降,罪臣也全被抓捕,只是新帝一家於宮中縱火自焚,目前馮謖等將士還在緊急滅火搶救。

  燕王:「告訴他們,務必救下皇上!」

  馮騰便又折回去了。

  燕王長嘆一聲,一個人回了王帳。

  黎明時分傳來消息,說在新帝居住的奉天殿找到幾具屍首,以及一封放在金匣中的詔書,乃是魏昂臨死前寫下的罪己詔,稱他錯信奸臣、逼死代王叔、發動戰事連累了江山百姓,無顏再見燕王,因此自焚以謝天下。

  燕王看過詔書,抱著金匣慟哭不已。

  待到天亮,城內的文武官員列隊來見燕王,稱國不可一日無君,懇請燕王繼承大位。

  燕王稱病,待在王帳中誰也不肯見。

  大臣們就在外面跪著,跪了三天三夜,燕王終於出來見人了,果然是大病初癒的樣子,面容消瘦神色憔悴。

  眼看大臣們病得病哭得哭,堅持要他繼承帝位,燕王推辭不過,只好答應下來,卻提出要先去孝陵祭奠先帝。

  百官們就又跟著燕王跑去孝陵祭奠先帝,祭奠回來,燕王這才在官員們的擁護下、百姓們的跪拜當中,坐著車輦進了京城,直入皇宮。

  次日一早,燕王繼位稱帝,後稱永平帝。

  .

  永平帝初登基,先列了一張「奸臣榜」,排在最上面的便是黃仁、齊韜以及殷聞。

  黃、齊兩家皆是滅族大罪,殷聞因不孝被本族除名,且殷家本族輔佐燕王有功,所以只處死殷聞一人。

  其他榜上有名的魏昂舊臣,斬的斬罰的罰,或入獄或流放,當然也有一部分臣子因為之前的功績,獲得了永平帝的寬恕,官復原職繼續任用。

  隨後,永平帝恢復了秦王、代王的藩王爵位,因這二王一個病死一個當年削藩時就自盡了,爵位由各自的嫡長子繼承,各回原來的封地。

  奸臣要誅,忠臣要賞,像郭嘯、張錫、高震、楊敬忠、馮謖、陳嚴純皆封侯拜將,崔玉破格入內閣,之前主動投降永平帝的一批文官也獲得了提拔,而呂隆這等先對抗永平帝後來又立功的,則保留原來的爵位職位,算是功過相抵不予追究。

  賞罰持續了一個月,到中秋前,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有一半都換成了永平帝的舊臣。

  這時京城在攻城時損壞的宮殿房屋也都修建好了,燕王看過皇宮、京城的輿圖,開始冊封他的妻妾子女。

  妻妾五人,徐王妃冊封為后,李側妃封麗妃,郭側妃封賢妃,溫夫人封順妃,崔夫人封淑妃。

  皇子五人,長子魏陽封端王,次子魏昳封楚王,三次魏曕封蜀王,四子魏昡封湘王,五子魏暻封桂王,其妻各封王妃,嫡長子均為世子。

  因永平帝不捨兒子們離得太遠,不但端王住在京城,其他四王也都在京城賜王府,不必離京就藩。

  永平帝還有三個女兒,長女魏槿封安慶公主,次女魏杉封壽春公主,幺女魏楹封長樂公主。

  封完了,永平帝命蜀王、湘王前往平城,接後妃諸王來京。

  .

  九月初,冊封的詔書比魏曕兄弟倆先抵達平城的燕王府。

  一大家子三代人都跪在存心殿前,聽完一卷一卷冊封詔書,除了剛剛冊封為端王的魏陽,其他人都一臉喜氣洋洋,而魏陽,也在徐皇后用眼神提醒後,匆匆露出笑容來。

  只是隨著徐皇后回去之後,魏陽的眼圈就紅了,作為兒子,他無法在母親面前掩飾自己的委屈。父王登基稱帝,他作為嫡長子,按理說該封太子,可父王卻弄了一個「端王」的封號出來,這是什麼意思?

  徐皇后能理解兒子的委屈,可她並不認為,皇上此舉就是要立其他皇子為太子。

  從封號就能看出來,其他四子都是外地藩王,只是皇上不想幾十年後重蹈今日覆轍,所以要四位藩王住在京城,空有藩王之名卻無藩王的擁兵之權。與此同時,皇上雖然沒有封兒子為太子,但「端王」這個區別於四個弟弟的封號便是告訴臣民百姓,兒子仍是他心目中的太子人選。

  「你父皇自有他的思量,你要做的,就是做好端王,做好進京後皇上交給你的差事。」

  「伯起你記住,無論什麼封號,你都是你父皇的嫡長子,只要你立身正,待皇上忠孝,待手足友愛,待臣民仁厚,那個位置就是你的。」

  徐皇后神色平和,聲音慈愛,頹然坐在椅子上的魏陽看著自己的母親,心中雖然仍舊委屈,那絲絕望卻漸漸地消失了。

  母親說得對,他是嫡長子,即便他無功,只要無過,父王就不好越過他去立別的兄弟。

  李側妃這邊,兒子封了王爺,女兒做了公主,就連女婿一家也有了爵位,李側妃該高興的,只是她看著手中冊封自己為「麗妃」的詔書,越看越覺得心裡不是滋味兒。

  「娘娘,封妃是喜事,您怎麼皺著眉頭?」

  身邊的嬤嬤已經改了稱呼,好奇地問。

  曾經的李側妃如今的麗妃點點自己的詔書,對她道:「郭氏封賢妃,崔氏封淑妃,溫氏封順妃,賢淑就不說了,順也是誇讚女子恭順的,唯獨我封的是麗妃,與品德無關,你說,皇上是不是故意的?」

  嬤嬤當然要撿主子愛聽的說:「麗也是誇讚女子的呀,像麗質慧心,是說女子品貌兼備,更何況娘娘本就是五位娘娘中最美貌的,皇上給您的封號特殊一些,也是昭告天下他對您的寵愛是獨一份的,您說是不是?」

  麗妃就想到了她與表哥年輕時候的那些濃情蜜意,好吧,真是這樣的話,「麗妃」確實是個好稱號。

  澄心堂。

  三爺封王,夫人也封了王妃,澄心堂上上下下都喜氣洋洋的,前三年大家心裡有多忐忑,現在就有多高興。

  金盞、銀盞不停地朝殷蕙叫「王妃」,很快就習慣了這個新稱呼。

  而這一切對殷蕙來說,都是曾經經歷過的,差別就在於,上輩子只有她與衡哥兒在家裡等著魏曕來接他們,現在啊,她身邊還多了一個循哥兒,一個寧姐兒。

  「娘,爹爹什麼時候回來?」衡哥兒對那一堆冊封沒什麼感覺,只惦記著離家快兩年的父親。

  金盞笑盈盈地道:「世子該改口叫父王啦。」

  衡哥兒聞言,臉色一沉。

  虛八歲的衡哥兒早已不再像小時候一樣總是掛著笑容,從先帝駕崩到戰事結束的這四年裡,王府裡的孩子們雖然被長輩們瞞著外面的大事,但總能從父母或丫鬟太監們口中聽到些消息。所以,衡哥兒知道爹爹跟著祖父去打仗了,知道爹爹隨時都有可能受傷。

  爹爹那麼危險,衡哥兒怎麼可能依然無憂無慮,他開始關心戰事,開始對朝堂大事感興趣,本朝的先生們不許他們討論,衡哥兒就自己翻看史書,遇到不懂的就去請教先生們。

  心裡的事情多了,再加上與其他堂兄弟們偶爾也會有爭執,衡哥兒迅速收斂了孩子天性,沉穩有度,越來越有皇孫的風範了。

  一個皇孫,在思念爹爹的時候,又怎麼能容許一個丫鬟在旁邊指教他如何稱呼?

  因為金盞是母親身邊的大丫鬟,衡哥兒才只是擺出冷臉,換個人,他會要對方掌嘴。

  金盞其實是知道衡哥兒的脾氣的,因為今天太高興才忘了本分,此時見衡哥兒冷臉,金盞忙屈膝賠罪。

  殷蕙:「好了,你先下去吧。」

  金盞行禮告退。

  殷蕙看看並排站在她面前的衡哥兒、循哥兒,再看看坐在榻上認真拉扯九連環壓根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的女兒,柔聲對兒子們道:「京城離這邊太遠,爹爹與四叔要走很久,可能還要再等半個月吧。」

  衡哥兒:「那我們都要搬到京城去住?」

  殷蕙:「是啊,以後京城就是咱們的家了,不過咱們一大家人要分開住了,皇祖父與祖母她們住在皇宮,大伯父他們一家住在端王府,二伯父一家住在楚王府,咱們住在蜀王府,四叔一家住在湘王府,五叔住在桂王府。」

  她故意說得這麼細,好讓孩子們記住伯父叔叔們的封號。

  衡哥兒垂眸默記,六歲的循哥兒繼續發問:「蜀王府大嗎?」

  殷蕙笑道:「沒有這裡的王府大,但比咱們澄心堂大多了,循哥兒可以有自己的院子。」

  循哥兒馬上抱住衡哥兒的胳膊:「我要跟哥哥一起住。」

  殷蕙揉了揉他的腦袋瓜。

  魏曕在外奔波的這三年,正是循哥兒開始記事的時候,循哥兒與爹爹相處的時間太短,反倒是天天跟著哥哥去學堂讀書,哥哥保護他不被堂兄們欺負,哥哥陪他一起完成功課,哥哥陪他去花園裡玩,可以說,循哥兒最喜歡的人就是哥哥,連娘親都要遜色哥哥一些,畢竟,娘親有好多事要忙,還要照顧愛哭的妹妹。

  衡哥兒看看弟弟,並不介意跟弟弟住在一個院子裡。

  .

  魏曕兄弟倆還沒到,王府各院已經在徐皇后的吩咐下提前收拾了起來。

  因為大事已成,殷蕙雖然還不能出府,管事周叔、殷家、廖秋娘卻能往裡面送信了。

  殷墉捐銀、籌備糧草都是功勞,永平帝登基後,賜封殷墉為濟昌伯,爵位世襲罔替,殷閬為世子,祖孫倆也都有了官職。

  廖秋娘那邊,她的公公封了侯,她爹廖十三也封了伯爺的爵位,高官厚祿。

  不過,廖十三要去秦地任守邊大將,所以廖秋娘要單獨跟著馮家去京城住。

  殷家要去京城的,家裡也在收拾行囊,與殷蕙約好進京後再見。

  周叔來信,是問殷蕙準備如何處理平城這邊的產業。

  殷蕙給周叔寫了一封回信,讓他繼續留在平城,上輩子公爹似有遷都平城之意,殷家的產業根基也都在平城,與其去金陵跟當地的權貴們搶田地鋪子,不如守好平城這邊的。

  商人本性,有一瞬間,殷蕙冒出了趁現在平城田地便宜多置辦一些的念頭。

  但下一刻她就放棄了,她已經有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銀子了,過猶不及,不能太貪。

  殷家就是個例子,錢多到成了燕地首富,最後還不是都上交了朝廷?

  周叔同樣是個精明的人,殷蕙特意在回信中交待周叔,保持現狀就好,不可佔戰亂的便宜。

  信都送出去,殷蕙就開始盯著下人們收拾行囊了。

  九月二十這日,新封的蜀王、湘王殿下終於進了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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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魏曕、魏昡騎馬進平城時,還是清晨。

  他們回來走的水路,昨夜抵達碼頭,臨時找家客棧休息了一晚,今早天未亮就往平城跑。

  都是有妻有兒的,上次回來還是去年三月,一晃又是一年半,如何不想?

  進了城,兄弟倆放慢速度,免得撞到街上百姓。

  騎馬就夠顯眼了,二人還都穿著王爺蟒袍,有反應快的百姓突然激動地叫起來:「王爺,是王爺回來了!」

  這下子,所有百姓都忘了手頭正在做的事,齊齊地朝兄弟倆望過來,就算他們不認得蜀王、湘王,也知道之前只有這兩位跟著永平帝出征了,其他三位還都在平城的王府裡住著,一時間,「蜀王千歲」、「湘王千歲」的呼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永平帝就藩平城,也最受平城的百姓擁護,早前永平帝登基的消息傳來,平城的百姓們個個都笑,比過年還高興。

  魏曕穩坐馬背,面容清冷堅毅,魏昡就愛笑,左邊看看右邊看看,有小販熱情地跑過來送吃食,魏昡也彎腰接了,直到雙手拿不下了,再把之前收的分給別的百姓。當然也有人去魏曕那邊獻殷勤,可惜魏曕搖頭不肯收,大家就趕緊跑到魏昡這邊。

  等穿過主街,兄弟倆周圍才冷清下來。

  魏昡咬口手裡的大肉包子,咽下去後對魏曕道:「三哥,這才進城我就有種回家的感覺,瞧瞧這邊的百姓多喜歡咱們,不像金陵,咱們一出門,百姓們目光閃躲,彷佛咱們會吃人似的。」

  魏曕:「別在外面說這些。」

  兩地百姓對父皇的態度肯定不一樣。戰事期間,平城的百姓會替父皇守城,對金陵的百姓們而言,父皇的大軍卻是從外面攻進來的,城內的百姓深受戰亂之苦,再加上魏昂做皇太孫、新帝期間拉攏的民心,父皇這才剛登基,還需要時間慢慢挽回來。

  三哥素來穩重,魏昡點點頭,吃完包子,他又拍拍鬍鬚,靠近魏曕問:「三哥幫我看看,鬍子上沒沾東西吧?」

  魏曕真不想替兄弟檢查這個,但還是仔細打量兩眼:「沒有。」

  魏昡笑了,看看三哥收拾得乾乾淨淨的下巴,嘖嘖道:「三哥真是的,前兩年也沒見你注意儀容,結果快見到三嫂了,你就偷偷在船上把鬍子修了,人家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原來三哥對三嫂也是如此。」

  魏曕目視前方,解釋道:「我是怕七郎不認得我了。」

  魏昡露出一個看破不說破的笑容,與七郎有什麼關係呢,前年冬天他們回府,次日三哥的鬍子就不見了,肯定是三嫂不喜歡。

  越靠近王府周圍閒人越少,兄弟倆放馬疾馳,很快就到了東華門外。

  侍衛們打開城門,兄弟倆下馬,明明東六所離這邊最近,兄弟倆卻還是要先去拜見徐皇后。

  徐皇后猜到他們這幾日就該到了,聽丫鬟來稟報,徐皇后笑道:「快去知會各院。」

  家人久別重逢,是大喜事。

  徐皇后先到廳堂見二王。

  魏曕、魏昡齊齊跪到她面前,拜見嫡母皇后。

  徐皇后走過來,剛要扶起他們,卻眼尖地發現魏昡的側頸上有道傷疤。

  脖子那麼脆弱,這傷無異於閻王爺與魏昡擦肩而過,而魏昡今年才二十二歲,真出了事……

  徐皇后眼圈一紅,一手扶起一個,感慨道:「這三年辛苦你們倆了,身上受了不少傷吧?」

  兄弟倆站起來,個個都比徐皇后高出一頭,然而來自嫡母的關心與柔情亦讓他們想起了戰場上的幾番凶險,魏曕年紀大些穩得住,魏昡的眼圈也紅了,卻又裝出輕鬆的樣子道:「都是皮外傷,早沒事了,母后不用擔心。」

  徐皇后摸摸他脖子上的疤痕,再去看魏曕。

  魏曕安撫道:「兒臣真的沒事。」

  魏昡馬上拆他的台:「三哥的傷都在身上,衣裳擋著呢。」

  徐皇后轉身拭淚。

  魏昡趕緊上前,說些喜事,哄得徐皇后重新露出歡顏來。

  沒多久,離得最近的四妃相繼趕到。親娘對兒子的思念牽掛又不一樣,郭賢妃直接拉著魏昡細細打量起來,雙眼濕潤,溫順妃也想拉住自己的兒子,卻又擔心兒子不喜這般親密,便只是站在魏曕對面,她管得住自己的腳,管不住眼淚,斷線珠子似的往下掉。

  魏曕取出袖中的帕子,遞給母親。

  這麼一個舉動,溫順妃便覺得十分慰藉,一邊擦淚一邊笑,漸漸平復下來。

  又過了一刻鐘左右,東六所的兄嫂孩子們終於也趕來了。

  魏曕站在廳堂,側身朝外望去,看到了大哥一家、二哥一家,看到了牽著八郎快步走來的四弟妹、三妹,跟著才是殷氏與孩子們。衡哥兒、循哥兒乖乖走在殷氏身邊,五弟魏暻走在最後面,懷裡抱著一個女娃娃。

  魏曕的目光,緊緊地落在了那女娃娃身上。

  女娃娃也就周歲模樣,頭髮長得很好,在頭頂紮起一個小揪揪來,用粉色的髮帶繫住。她的臉白白淨淨,肉嘟嘟的圓潤可愛,她還長了一雙酷似殷氏的大眼睛。

  毋庸置疑,這就是他的女兒。

  「爹爹!」

  衡哥兒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直接撲到爹爹身上,克制地走過來,抬起頭,仰望高大的父親。

  循哥兒站在哥哥身後,眼裡沒什麼思念,倒是充滿了好奇與探究,見爹爹看自己,循哥兒臉一紅,這才緊張地喚了聲「爹爹」。

  魏曕便知道,小兒子也不記得自己了。

  這裡人多,魏曕將兩個兒子帶到身邊,分別摸了摸他們的頭。

  魏暻笑著走過來,對懷裡的寧姐兒道:「爹爹回來了,寧姐兒快叫爹爹。」

  寧姐兒瞅瞅這個陌生的冷冷的爹爹,突然一歪腦袋,趴到了五叔的肩膀上。

  魏暻又哄了幾次,都不管用。

  怕三哥失望,魏暻道:「這才見面,寧姐兒還不認得您,熟悉了就好了。」

  魏曕頷首,然後伸手捏了捏魏暻的肩膀,感慨道:「才兩年不見,五弟都這麼高了。」

  十九歲的魏暻這兩年正是竄個字的時候,身姿挺拔宛若青竹,不過,個子雖然高了,當他與魏曕站在一塊兒,還是一下子就被襯出未經風雨的少年稚氣來。

  一大家子齊聚一堂,魏曕五兄弟自發地站到一側,殷蕙站在妯娌們中間,靜靜地望著自己的丈夫。二十八歲的魏曕,個子已經定住了,身形越發偉岸健碩,讓殷蕙意外的是,這次回來,魏曕竟然提前把鬍子修了,大概是知道回來要被她按著修,而且還要戴上孩子們的圍兜,他乾脆自己收拾了?

  這樣也好,省了她的事。

  眾人敘舊敘了半個多時辰,主要是打聽京城那邊的情況。

  李麗妃這三年兒女都在身邊,不用體會母子分別之苦,她就一心思念皇上,盼望早點去京城。所以,等徐皇后又問完一個問題,李麗妃趁機問徐皇后:「姐姐,咱們這邊東西都收拾好了,您準備何時動身?」

  得快點過去啊,不然她們妻妾五個都在王府,皇宮後宮空虛,大臣們再趁機獻美進宮,全是十五六歲的新鮮面孔,皇上能把持得住?

  李麗妃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去收拾後宮裡新來的小妖精們了。

  徐皇后早有思量,看著坐在殷蕙懷裡的寧姐兒道:「寧姐兒快周歲了,路上慶周不方便,咱們給寧姐兒慶完周歲再啟程。」

  李麗妃嘴角一抿,她記得,寧姐兒是十月裡生的,今日才九月二十!

  她不高興,溫順妃很感激徐皇后的周全,魏曕、殷蕙則向徐皇后行禮道謝。

  徐皇后看著這一屋子滿滿當當的三代人,感慨道:「到了京城,我們住在皇宮,你們幾兄妹分別住在各自的府邸,咱們一大家子想再像現在這麼共聚一堂就沒那麼方便了,所以寧姐兒的周歲宴,咱們要辦得像八郎周歲時一樣熱鬧,阿蕙要管三個孩子,忙不過來,清婉你幫忙操持著。」

  徐清婉起身,笑著道:「母后放心,兒媳一定幫三弟妹辦好這次的周歲宴。」

  殷蕙則道:「有勞大嫂了。」

  這邊妯娌和睦,那邊兄友弟恭,徐皇后滿意地點點頭:「好了,都先回去休息吧,晚上再設宴替叔夜、季開接風洗塵。」

  眾人行禮告退。

  殷蕙的意思還是先去溫順妃的靜好堂坐坐。

  溫順妃卻想叫兒子兒媳先團聚,魏曕忽然開口道:「先陪您說說話。」

  溫順妃就不再推了,一手牽著一個孫子,笑盈盈地走在前面。

  魏陽、魏昳本想等魏曕一塊兒走的,見此,兄弟倆就去找魏昡了,等魏昡納悶大哥二哥為何不找三哥時,這才發現三哥一家都快拐彎了!

  .

  溫順妃的靜好堂離得有點遠,殷蕙抱著寧姐兒漸漸覺得吃力,本來出發時帶了乳母,遇到魏暻,魏暻將寧姐兒接過去了,她想著這邊人多,就讓乳母先回了澄心堂。

  「寧寧,讓爹爹抱抱好不好,娘沒力氣了。」殷蕙看眼幾次想主動抱女兒的魏曕,再次哄道。

  寧姐兒還是不認這個才見面的爹爹。

  溫順妃笑道:「我來吧。」

  寧姐兒喜歡祖母,乖乖地靠了過來。

  魏曕只能無奈地看著。

  殷蕙故意道:「寧寧不讓爹爹抱,那爹爹抱抱哥哥們吧。」

  衡哥兒一聽,下意識地道:「我都大了,可以自己走路。」

  循哥兒:「我也大了。」

  兄弟倆確實都長高不少,可魏曕對兒子們的記憶更多的還停留在三年前,那時候衡哥兒還喜歡讓他抱,循哥兒……

  魏曕對循哥兒最為愧疚,衡哥兒他陪著玩過教導過,女兒以後也可以慢慢補償,只有循哥兒,他錯過了循哥兒最初啟蒙的這三年。

  別看循哥兒今年虛六歲了,其實他生在冬月末,連五周歲的生辰都還沒過。

  魏曕走過去,彎腰,一手抱一個兒子,輕輕鬆鬆地站直了。

  衡哥兒小臉通紅,他都這麼大了還讓爹爹抱,被二郎、三郎、四郎看見,肯定要笑他。

  循哥兒只覺得爹爹力氣好大,桃花眼亮晶晶地看著爹爹!

  「爹爹不在家的時候,你們倆有沒有好好讀書?」魏曕邊走邊問。

  衡哥兒、循哥兒就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中間衡哥兒還擔心爹爹累到,主動提出自己走。

  魏曕還是抱著他們。

  衡哥兒想爹爹了,循哥兒則是很喜歡大力氣的爹爹,父子三人相處得倒是融洽。

  寧姐兒趴在祖母的肩頭,一直在觀察爹爹與哥哥們,當她終於意識到爹爹抱得更高時,女娃娃就輕輕扭了起來,朝身後的爹爹伸手。

  魏曕笑了,放下兒子們,將小小軟軟的女兒接了過來。

  --------------------------------

  衡哥兒:爹爹回家了,真好。

  循哥兒:爹爹力氣好大!

  寧姐兒:爹爹抱。

  八郎:……娘,我爹呢?

  福善:……被你大伯父二伯父請去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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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8 00:57: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三章

  靜好堂。

  寧姐兒很快就與剛剛回家的爹爹親近了起來。

  衡哥兒小時候也不認生,反倒是中間的循哥兒,有那麼一點點害羞,不過循哥兒很會察言觀色,他看哥哥這麼喜歡爹爹,循哥兒也就喜歡了,乖乖地坐在爹爹左邊,聽哥哥與爹爹說話,聊到他感興趣的東西,循哥兒就跟著插一嘴。

  大家都在次間的榻上坐著,魏曕與三個孩子佔據了東頭,殷蕙就與婆婆坐在西邊。

  婆媳倆都知道魏曕的性子,也不想拿問題煩魏曕,孩子們沒顧忌,問東問西,屋子裡竟沒靜下來過。

  寧姐兒會說的話有限,她也聽不懂爹爹與哥哥們在說什麼,就在中間爬來轉去,一會兒趴到大哥的背上,一會兒扯扯二哥的頭髮,一會兒再撲到爹爹懷裡,將爹爹當成了新來的玩伴。

  魏曕也是厲害,哪個孩子都沒忽略。

  溫順妃悄悄對殷蕙道:「若是沒有孩子們,就咱們娘倆,叔夜說出來的話都能數得清有多少字。」

  殷蕙莞爾,輕聲回道:「這就叫一物降一物。」

  剛說完,就見魏曕朝這邊看來,不過沒等夫妻倆對視多久,魏曕就又被孩子們分走了注意力。

  不知不覺上午就過去了,溫順妃讓廚房多做幾個菜,殷蕙一家五口晌午就在這邊吃了。

  飯後,溫順妃再也不肯留了,對魏曕道:「你奔波這一路夠累的,快回去歇晌吧。」

  魏曕並不累,這一路大多數時間都在船上度過,反倒是閒得慌。

  但他並沒有解釋什麼,抱著女兒同母親辭別,再與殷蕙娘仨一起往回走。

  這會兒各院的主子們都在用飯或休息,外面也沒什麼下人,深秋的午後陽光正暖。

  寧姐兒開始犯睏,趴在爹爹肩頭,眼皮越來越重了。

  衡哥兒看著地上爹爹的影子,再看看娘的,嘴角的笑容就沒斷過。

  循哥兒打了個哈欠,剛把嘴巴閉上,爹爹忽然俯身,用另一隻手將他也抱了起來。

  循哥兒還是有點緊張。

  魏曕道:「睡吧。」

  循哥兒看向哥哥。

  衡哥兒朝弟弟點點頭。

  循哥兒就放心地趴到爹爹的肩膀上。

  弟弟妹妹都被抱起來了,殷蕙笑著握住衡哥兒的小手,打趣道:「要不要娘也抱你走回去?」

  衡哥兒臉一紅:「我大了,可以自己走。」說著還想把手從娘親那邊掙脫。

  殷蕙抓著兒子的小手不放:「再大也是娘的兒子,只要你累了,只要娘還抱得動,娘就喜歡抱你。」

  衡哥兒真的不累,也不需要娘親牽著,不過,他喜歡來自娘親的關心。

  到了東六所,魏曕瞥眼頤志堂、暢遠堂的方向,微微加快腳步。

  回到澄心堂時,循哥兒、寧姐兒都睡得很熟了,魏曕先把孩子們送回各自的房間。

  「你也睡吧,醒了爹爹再檢查你的功課。」離開前,魏曕對衡哥兒道。

  衡哥兒懂事地將爹娘送出門,見爹爹娘親一左一右地往上房走,離得那麼近,衡哥兒忽然好奇爹爹會不會牽娘親的手。

  忽然,爹爹回頭看來。

  衡哥兒趕緊跑進去了。

  魏曕將小家伙閃進去的一幕看在眼裡,認為兒子只是太想他了,決定今晚多陪陪孩子們再睡。

  等他確定衡哥兒不會再偷窺,視線才落到一旁的妻子身上。

  秋光融融,她穿了一件竹綠緞面繡白色玉蘭花的對襟褙子,領邊袖口的一圈紅色鑲邊又讓這一身的端莊中透出幾分嬌豔來。

  烏黑濃密的髮髻上插了支鑲紅寶石的金釵,耳垂上戴著一對兒白玉墜子,貴氣又清雅。

  然而無論衣裙上精致的刺繡還是雕工精美的首飾,在她偏頭看過來時都淪為了陪襯,魏曕的眼中,只剩她白皙姣好的臉龐,盈盈似水的清眸。

  目光相對,殷蕙笑了笑,垂下眸來,只管靜靜地往前走。

  魏曕默默地跟著她進了內室。

  「喝口茶吧。」殷蕙走到桌子旁,替他倒茶。

  魏曕坐下,一邊端起茶碗,一邊打量這間闊別一年多的屋子,外面傳來腳步聲,是丫鬟們在往西邊的浴室裡送水。

  魏曕喝茶的時候,殷蕙走到衣櫥前,替他拿換洗的中衣。

  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在魏曕的眼裡,包括她抬手時露出的纖細腰線。

  魏曕忽然想起她剛嫁過來的時候,十五歲,還很青澀,八年時光流水般過去,她也從那個青澀拘謹的小美人,出落成了一個豔色更熾、身段也越發妖嬈曼妙的美婦人。

  八年前,他只是拉住她的手,她都驚得一哆嗦,臉也迅速漲紅。

  殷蕙抱著一套中衣走過來。

  魏曕放下茶碗,在她靠近時,忽然握住她的手。

  殷蕙心跳漏了一拍,對上他灼熱的視線,她嗔了他一眼,微微別開的臉還是因為即將發生的事浮上醉酒般的酡紅。

  魏曕就想,她的性子還是沒有太大變化,只是嫵媚的風情更勝從前。

  「你也過來。」魏曕鬆開她的手,朝外走去。

  殷蕙定了定神,抱著中衣跟在他後面。

  金盞、銀盞早識趣地退到院子裡去了,還將廳堂的門也從外面帶上了。

  昨晚魏曕在客棧裡就仔細洗過,這會兒簡單沖一沖,他就把殷蕙提了過來。

  如果殷蕙是岸邊的一朵花,魏曕就是上游奔騰而來的激洪,沖刷著她,淹沒了她,然而水下亦是連續不斷的暗流。

  每次小別後的重逢,殷蕙都要經歷這一遭,然而兩輩子來了那麼多次,她還是招架不住這樣的魏曕。

  他大概也沒想她在這時候還保持澄心堂女主人的端莊,殷蕙越哭,他就越重。

  回到內室的床上,他倒是更方便了,將他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力氣全部用在她身上。

  等魏家三爺、蜀王殿下終於盡了興,殷蕙真是連彎彎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眼睜睜地看著魏曕坐起來,看著他簡單收拾一番,看著他躺下來,將她摟到懷裡。

  「渴。」殷蕙啞著聲音道。

  魏曕便又坐起來,披上中衣,掀開帳子去外面給她倒茶。

  回來後,他一手扶起殷蕙,一手將茶碗遞到她嘴邊。

  殷蕙慢慢地喝了一碗茶,才一口氣喘了過來,感覺這條命又是自己的了。

  魏曕將茶碗放到一邊,殷蕙趁機攏攏被子,將自己裹嚴實了。畢竟是深秋了,剛剛又出了一身的汗,容易著涼。

  魏曕重新趟過來,還是將她摟到懷裡,大手有意無意地在她身上逡巡,彷佛歸來的狼王在巡視領地。

  「看出來了,您可真想我。」殷蕙咬牙切齒地道。

  頭頂傳來他加重的鼻息,應該是笑了一下。

  殷蕙哼了一聲,捏著他的胳膊道:「換個身子差點的,能被您弄死。」

  腦海裡浮現溫如月那蒲柳般的柔弱身姿,殷蕙話裡的諷刺意味更濃了。

  魏曕只當她在埋怨他的放縱,便拈了拈她的耳珠,解釋般地道:「沒有別人,只能你辛苦些。」

  再說他也不是每次都這樣,這次實在是隔了太久。

  殷蕙輕嗤道:「跨院裡不是還養了兩個美貌丫鬟,買進來都好幾年了,您一直都不過去,說不定都在心裡怨我霸佔著您。」

  魏曕被她提醒,才想起來這回事,當初好像是徐皇后誤會殷氏容不下人特意提點了,他才同意她買兩個敷衍一下,免得明明是他自己不願碰別人,卻讓長輩們誤會她善妒。

  「那二人,是不是都滿二十了?」魏曕一下一下順著她的頭髮,隨口問道。

  殷蕙不懂他什麼意思,嗯了聲:「不是要去京城了嗎?丫鬟們也要帶過去一些,我才整理過名單,她們倆一個與我一般大,一個小一歲。」

  魏曕:「趁這次一起遣散出府吧,這個年紀還好嫁人。」

  殷蕙頓了頓,問:「您的意思是,到了京城再買兩個年輕的?」

  魏曕:「不必,你知道我不需要通房,何必白養閒人。」

  在燕王府,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徐皇后身為嫡母,很容易注意到每個兒子院子裡的事,她認為不妥的,自然會提點一番。可到了京城就不一樣了,他不再是當初那個年輕的庶子,他已經封王,會帶著妻兒住進自己的王府,生母順妃或許還會關心他身邊有沒有妾室的問題,徐皇后沒那麼閒,她也懂得把握嫡母與庶子之間的分寸。

  殷蕙默默地靠在他懷裡。

  她知道的,他確實不需要通房,否則這麼多年了,那兩個丫鬟也近在眼前,但凡魏曕有一點點興致,都可以過去收用了。

  可越是如此,越證明溫如月在他心裡的特殊。

  忽然,魏曕捧起了她的臉。

  殷蕙迅速收起眼底的復雜,朝他笑了笑。

  魏曕探究地看著她:「你真想替我置辦通房丫鬟,還是不喜剛剛我那樣對你?」

  如果是後者,那就是她一時嬌氣,埋怨他太過火。

  如果是前者……

  魏曕等著她回答。

  前一刻鐘他還是那個壓著她恣意而為的重慾夫君,這會兒,他已經又變成了冷漠威嚴的蜀王。

  殷蕙覺得這個問題是個坑,選哪個都容易落下把柄。

  譬如說,她若承認自己想給他置辦通房丫鬟,魏曕可能會誇讚她賢惠,亦有可能認為她心裡沒有他。

  至於後面那個,她說喜歡他那樣瘋,魏曕天天瘋怎麼辦?她若說不喜歡,魏曕也能責怪她不夠柔順。

  短暫的權衡後,殷蕙抱住他的腰,埋在他懷裡道:「您想我,我也想您,怎會不喜歡,就是,動靜太大,怪難為情的。」

  罷了,還是揀他肯定愛聽的說吧。

  魏曕笑了笑,摸著她的頭道:「喜歡就好,你自己的丫鬟,怕什麼。」

  殷蕙撇撇嘴,轉移了話題。

  --------------------------------

  三爺:喜歡嗎?

  蕙蕙:……嗯。

  三爺: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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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久別的母子父子重逢,母親一個含淚的眼神,父親一個有力的擁抱,就能融化分別帶來的生疏。

  至於夫妻,被窩裡狠狠地滾兩圈,那就什麼距離都沒有了。

  殷蕙沒有魏曕的好精神,靠在他懷裡很快就睡著了。

  魏曕並不睏,抱著妻子,想會兒孩子們,然後腦海裡又浮現出母親的臉。

  過了小半個時辰,殷蕙被魏曕起床的動靜驚醒,全身還是懶洋洋的,她看看窗邊的光線,聲音倦怠地問他:「什麼時候了?」

  魏曕站在帳外,回頭看看,道:「還早,想睡就再睡會兒。」

  殷蕙馬上閉上眼睛。

  聽見他的腳步聲往淨房去了,一會兒又走回來,在洗漱架那裡洗洗手,又來了床上。

  殷蕙的睡意也淡了,等魏曕躺回身邊,她依賴似的又貼了上去。

  魏曕揉揉她的頭髮,忽然嘆了口氣。

  殷蕙吃驚地看向他的臉,魏曕這人,情緒內斂,很少會嘆氣。

  「怎麼了?」殷蕙問。

  魏曕看著她,道:「父皇剛起事時,舅父一家被下了獄,前三年沒什麼消息,進京後我才得知,舅父一家四口,都沒了。」

  這事上輩子殷蕙就知道了。

  據說,魏曕的舅舅溫成入獄時本就有病在身,牢獄裡是什麼環境,獄卒們又會怎麼待他,第一年溫成就死在了裡面。

  男人在牢房裡都難捱,溫成的繼室夫人要照顧兩個年幼的孩子,母子三人相繼染病,都沒能熬到金陵城破。

  正因為溫家沒人,後來溫如月夫家出事後,她才會投奔魏曕。

  不過現在不是在意溫如月的時候,殷蕙坐起來,目光驚痛地看著魏曕:「舅舅才四十多歲,怎麼就?」

  魏曕面色沉重地解釋了一遍。

  舅舅一家遭遇不幸,魏曕心裡難受,也憤怒。

  父皇起事時,與燕王府有姻親關係的幾家都受了影響,只說在京城的,徐、李、紀家要麼是新貴要麼是望族,徐家堅持擁護新帝安然無恙,李、紀兩家也只是被禁足在各自的府邸,只有他的舅舅,因為寒門出身毫無根基,被魏昂關進了牢獄,獄卒們也看碟下菜。

  他的呼吸重了起來,怒意浮現臉上,殷蕙忙輕輕地替他順氣,因為心疼婆婆,她的淚也及時地湧了上來:「這可怎麼跟娘說啊?」

  魏曕道:「早晚都要說,明早你我一起去給母親請安。」

  現在哭一場,到了京城母親的心情也平復了,等到了京城才知道,整日以淚洗面,父皇怕會不喜。

  殷蕙點點頭,默默地擦拭眼角。

  魏曕看著她泛紅的眼圈,握住她的手道:「別哭了,晚上還有家宴。」

  殷蕙順勢止住眼淚。

  等孩子們睡醒跑過來,夫妻倆都起床收拾好了,殷蕙見魏曕能夠若無其事地陪伴孩子,她也就笑了出來。

  魏曕帶三個孩子去園子裡玩了一圈,回來洗洗手臉,一家人就去徐皇后處赴宴。

  宴席上除了遠在京城的永平帝,一大家子都到齊了,個個都為即將到來的京城新生活喜笑顏開。

  殷蕙往婆婆溫順妃那邊看了幾次。

  她這個婆婆,真是沒什麼脾氣,而且似乎很怕魏曕,像上午一家團聚的時候,婆婆應該也牽掛娘家哥哥的情況,卻硬是沒敢問出來,不知是怕打擾了魏曕與孩子們說話,還是怕得到什麼壞消息,壞了團聚的好氣氛。

  次日早上,衡哥兒、循哥兒去學堂讀書,殷蕙、魏曕抱著寧姐兒去了靜好堂。

  溫順妃瞧著兒子兒媳小孫女,人就笑了。

  坐到廳堂後,魏曕抱著寧姐兒,看了一眼殷蕙。

  殷蕙就覺得,魏曕叫她一起來,為的就是讓她告訴婆婆這個噩耗,再讓她出言勸慰婆婆,他在旁邊看著就行了。

  不過,殷蕙心疼婆婆,與其讓魏曕冷冰冰地說出來,她願意領這個差事。

  坐到婆婆身邊,殷蕙握住婆婆的手,目光憐惜地開了口。

  溫順妃的眼淚嘩啦啦地落下來。

  兄長在京城為官,戰事一起她的心就懸起來了,既擔心兄長一家的安危,也擔心兒子會不會受傷。

  三年前兒子告訴她兄長一家入了大牢,但只是暫時關押並無定罪,溫順妃的心才稍稍安定,有消息總比沒消息好,再有崔妹妹也經常安慰她,說新帝好名聲,不會對燕王府的姻親做什麼。

  昨日兒子回來,溫順妃很想打聽一下,可孫子孫女們那麼開心地圍著兒子,溫順妃不想打擾兒子一家,就想著今日再問。

  誰曾想,兒子兒媳主動說了出來。

  一家四口,連小侄子小侄女也沒了!

  溫順妃這一哭就止不住了,殷蕙柔聲地安撫著,魏曕沉著臉坐在一旁,寧姐兒見祖母哭得那麼傷心,忽然也哭了。

  女娃娃的哭聲又響亮又委屈,還帶著一絲恐慌,溫順妃被孫女的哭聲一驚,抬起頭來。

  殷蕙趁機把女兒抱過來,挨著婆婆坐下:「寧寧不哭了,你看祖母也不哭了。」

  寧姐兒的眼淚來得快收得也快,見祖母在看她,寧姐兒就朝祖母伸出手。

  溫順妃接過寧姐兒,看著女娃娃淚汪汪的大眼睛,溫順妃忽然想起什麼,眼中含淚地看向兒子:「如月呢?她怎麼樣了?」

  當年長嫂病故,兄長要讀書備考沒有精力照顧幼女,溫順妃就把侄女接到身邊撫養,從五六歲的女娃娃一直養成豆蔻少女,雖說是姑侄關係,溫順妃早把溫如月當成了自己的女兒。如果溫如月也出了不測,那她真是不想活了。

  殷蕙也朝魏曕看去。

  不知是魏曕自己心裡慶幸,還是他有意安慰母親,他冷冰冰的臉居然也露出一絲溫和來,道:「表妹沒事,妹婿並未參與戰事,父皇繼位後表妹還寫了封信給我,說妹婿當初貶她做妾乃是應對朝廷的無奈之舉,如今表妹又恢復了妻位,夫妻和睦。」

  對溫順妃而言,此乃不幸中的萬幸,知道侄女還好好的,她也沒那麼揪心了。

  畢竟也是四十出頭的人,承受力遠比年輕人強,溫順妃漸漸平復下來,對兒子兒媳道:「你們快回去籌備寧姐兒的周歲宴吧,娘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殷蕙知道婆婆現在需要一個人緬懷亡兄,就像上輩子聽說祖父的死訊時,她其實誰都不想見,什麼同情勸慰的話也不想聽,只想一個人靜靜。與徐清婉、紀纖纖甚至婆婆、魏楹的頻繁探望相比,魏曕的沉默寡言反而讓她好受些,他只是抱著她,這安慰就足夠了。

  離開之前,殷蕙也抱了抱婆婆。

  溫順妃又哭又笑的:「我又不是寧寧。」

  殷蕙在婆婆耳邊道:「其實王爺最心疼您了,昨晚為著如何跟您開口,愁得一晚都沒怎麼睡,他那人,就是話少。」

  溫順妃悄悄看向兒子。

  魏曕一直看著她們這邊,見母親淚眼婆娑地望過來,他很不是滋味。

  溫順妃卻很滿足,擦掉眼淚,把兒子一家送出門口。

  離開靜好堂,魏曕問殷蕙:「你與母親說了什麼?」

  殷蕙如實相告,解釋道:「您才是娘心裡最重要最親的人,我安慰她一百句也不如您安慰一句管用,可您又不擅長安慰人,我只能替您找補。」

  魏曕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別人,所以她這麼會哄母親,魏曕很欣慰。

  「這幾日你多過來陪陪母親。」

  「嗯,娘最喜歡寧寧了。」

  溫家一家遇難的消息漸漸也在王府裡傳開了,徐皇后等人都去探望過溫順妃,其中崔淑妃平時就與溫順妃交好,來得更勤,殷蕙帶著寧姐兒過來,撞見過崔淑妃兩次。

  崔淑妃就抱著寧姐兒,羨慕地對溫順妃道:「瞧瞧姐姐,只比我大七歲,如今兒媳有了,還得了兩個胖孫一個小孫女,我們家老五還單著呢,家裡大郎小郎天天在眼前晃,十來個,沒一個是我們家的。」

  這確實是溫順妃值得自豪的地方,她的兒媳美貌又貼心,孫子們長得結實腦袋聰明性子也討人喜歡,小孫女更是漂亮得像個小仙童,比起孫輩來,溫順妃敢說她家的就是最好的,連徐皇后的孫子孫女們也比不上。

  當然,溫順妃只是偷偷地在心裡美,可不會傻乎乎地說出來。

  人家崔淑妃誇她,溫順妃當然也要誇回去:「老五以前是年紀小,等著吧,等咱們到了京城,皇上肯定會給老五賜門好婚事。還有你們家玉郎,才三十出頭就進了內閣,現在肯定也被金陵城內的世家們看上了,只等著妹妹過去挑一個閨秀做弟媳呢。」

  二妃互相誇讚恭維,專挑彼此愛聽的說,臉上都是笑。

  殷蕙在旁邊帶笑聽著,她知道,桂王魏暻的確很快就要賜婚了,女方也是世家貴女,至於崔玉,這輩子與上輩子早不一樣了,殷蕙也不知道崔玉的姻緣會落在哪家,唯一能肯定的是,京城應該不會再有崔玉是太監的謠言,崔玉也不會再黯然離京。

  不過,有些事就經不起細推敲。

  如果上輩子崔玉真在魏楹出嫁前被公爹懲罰成了太監,那為何公爹起事的三年裡沒有流言出來,等公爹登基崔玉也進了內閣,流言才起?

  是有人存心針對崔玉?針對的原因,是私仇,還是有人嫉妒崔玉的內閣席位,要把他拉下來?

  這事可就太復雜了。

  話又說回來,京城可不正是全天下人心最復雜的地方,高官厚祿,文武官員們都在使盡手段更進一步。

  溫順妃的情緒漸漸恢復正常,期間魏曕也說了些京城的消息給殷蕙聽。

  魏曕是個不愛說閒話的,他主動透露的消息,都與殷蕙有關。

  最先提的就是殷家。

  殷墉接受了永平帝賜封的濟昌伯爵位,卻推辭了永平帝的授官,自稱年事已高對報效朝廷有心無力,不如留給年輕人。不光殷墉如此,殷閬也是,只是殷閬決定發奮讀書走科舉之路,他今年才二十一,又有讀書的底子與聘來的名師,還來得及。

  殷墉專門找魏曕談過,說殷家可以憑借一時的功勞破格為官,可到了官場上,別的官員都是正經進士出身,人家會怎麼看他們,如果難以服眾,官做起來也不會順利。殷墉確實想養老,讓殷閬去考吧,考中了再做官,既是自己的體面,也算沒有給魏曕、殷蕙夫妻倆丟臉。

  魏曕再把老爺子的意思稟明永平帝,永平帝很是誇了祖孫倆一通,道殷墉目光長遠,是真正的智者。

  除了殷家,就是蔣家了。

  殷蕙的堂姐夫蔣維幀有從龍之功,一躍從地方的七品知縣提拔成正五品的京官,如今在吏部做事。

  如果不是魏曕提及蔣維幀,殷蕙都快忘了這個堂姐夫了。

  說起來,殷蓉出嫁前還約好要與她保持書信來往,然而婚後殷蓉不曾寫過一封信,也不知是不是在夫家出了什麼變故。

  「您覺得我那姐夫如何?」殷蕙問。

  魏曕捏捏她的手,點評道:「是個聰明人。」

  --------------------------------

  京城。

  殷蓉問丈夫:你覺得我那王爺妹夫如何?

  蔣維幀:是個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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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

  十月初九,澄心堂為寧姐兒準備了一場盛大的抓周宴。

  不提大人,寧姐兒上面有八個哥哥、兩個姐姐,孩子們聚在一塊兒就夠熱鬧的。

  寧姐兒穿著一套大紅色的對襟襦裙,頭上綁了兩個小揪揪,一邊插一朵小小的牡丹絹花,漂亮又可愛。

  在擺滿各種吉祥物件的榻上爬了一圈,最後寧姐兒抓起一枚金元寶。

  紀纖纖差點笑岔氣:「寧姐兒厲害呦,你娘手裡的銀子就夠多了,你長大了是不是比你娘還富?」

  寧姐兒見大家都笑,就覺得自己棒棒的,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撲到娘親懷裡。

  殷蕙親了親女兒的頭頂,她就是在金窩窩裡長大的,女兒身份更尊貴,將來肯定比她更有福氣。

  魏曕看看女兒還抓著金元寶的小胖手,眼中多了一絲笑意。

  抓周宴結束,徐皇后終於定下了啟程的日子,就在六日後,十月十五。

  李麗妃覺得這個日子太遲,一大家子的東西早收拾好了,明天出發都行,為何還要再等六天。

  徐皇后自然有理由,十五那日是黃道吉日,宜搬家、遠行。

  李麗妃回去翻翻黃曆,還真是如此,於是只能耐著性子等。

  到了十月十五,平城的百姓們但凡有空,都跑來街上看熱鬧。

  早有兩隊侍衛將主街中間隔絕了開來,百姓們只能站在邊上翹首期盼,盼著盼著,就見一隊侍衛訓練有素地行了過來,在前面開路,然後才是真正的貴人。

  徐皇后的車輦最為貴氣,身穿蟒袍的五位王爺都守在她的車輦兩側。

  見過徐皇后的出場,後面四妃、王妃、公主們的車駕就顯得平平無奇了,而且厚厚的簾子將車內的情形擋得嚴嚴實實,也沒有什麼好看的。

  最值得看的,是貴人們要搬到京城的家當,可惜大件的東西外面罩了一層紅布,小件的都收在箱籠裡面,百姓們看什麼都看不真切。然而百姓們並不在意,七嘴八舌的議論得津津有味,還有百姓們專門盯著箱籠上的封條,發現蜀王府的箱籠數量竟然與前面四王家的差不多。

  「奇怪了,蜀王妃可是殷老太公的掌上明珠,殷家那麼有錢,蜀王妃的嫁妝怎麼也該比其他王妃的多吧?」

  「你傻啊,別的王妃可都是世家貴女,老太公真用嫁妝數量把人家比下去,那不成了給蜀王妃樹敵了?我記得,當初蜀王大婚時,殷家給蜀王妃預備的是一百二十八抬嫁妝,但我估摸著,裡面肯定有很多抬裝的都是金子銀子!」

  「說起殷老太公,聽說他把家產都捐給皇上做軍餉了?」

  「肯定得捐啊,他那不孝孫子竟然敢誣陷皇上,老太公只能捐銀將功贖罪,還好皇上賞罰分明,剛登基就給殷家賜了爵位,老太公現在成了伯爺嘍,爵位世襲罔替呢!」

  百姓們津津樂道,貴人們的車隊卻漸漸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中,出了城門,繼續朝通州碼頭而去。

  有些百姓一直送出好遠,待停下腳步時,竟生出些悵然之感。

  皇上還是藩王時,平城裡住著位王爺,百姓們也跟著自豪,如今王爺去京城做皇帝了,平城一下子少了那股貴氣。

  唉,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回來看看平城,看看他們這些百姓。

  .

  殷蕙這一行人清晨動身,因為儀仗太長,晌午才到碼頭,上船之後,還要等侍衛們搬運箱籠上船,於是又等了一個時辰,二十餘艘官船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徐皇后單獨坐一艘船,四妃兩兩一組佔了兩艘船,其中魏楹跟著郭賢妃一起住。

  五位王爺帶著家小各佔一艘,剩下十幾艘,有幾艘住了隨行的其他人員,譬如燕王寵幸過的幾位通房,譬如袁道清等府內效力的官員及其家眷,有幾艘專門用來裝貨。隨行侍衛們的船隻分布在船隊的前後左右,以防有刺客來襲。

  蜀王府的船隻位於船隊的前面,因為魏曕沒有妾室,一家五口人帶著乳母、丫鬟們獨佔一艘長長的官船,就還算寬敞方便。

  殷蕙與魏曕佔了兩間,一間做臥室,一間做書房,三個孩子帶著各自的乳母分別住一間,白日孩子們要麼跟著魏曕在書房讀書,要麼在甲板上活動身體。

  要在船上待一個月,才出發三日殷蕙就覺得枯燥了,倒是魏曕,還在王府的時候他就列了一張船上起居計劃,什麼清晨教兒子們練武基本功兩刻鐘,跟著用早飯,上午、下午分別給衡哥兒、循哥兒講書一個半時辰,休息的時候陪三個孩子一起玩,彷佛要利用這一個月的時間將前面那三年離家的時光都補回來一樣。

  出發之前,殷蕙對他的這份計劃嗤之以鼻,認為魏曕只是計劃得美好,其實堅持不了幾日。

  然而到了船上,殷蕙就發現自己太低估魏曕的耐心了,他真的在嚴格按照計劃執行著。

  可能是他臉太冷的緣故,衡哥兒、循哥兒也都乖乖聽他的話,不像前面後面的船上,經常傳來二郎、四郎、莊姐兒或八郎的尖叫哭鬧。

  這日,後面的湘王魏昡命人將船開得近了些,殷蕙剛用小車推著寧姐兒走出來,就見魏昡、福善、八郎一家三口站在船頭。

  殷蕙笑著走過去,隔著一丈左右的距離同他們聊天。

  魏昡朝她身後張望:「三嫂,三哥呢?」

  殷蕙:「給五郎、七郎上課呢,每天都要上滿三個時辰的。」

  魏昡俊朗的臉上接連浮現震驚、難以置信、佩服的神情:「三哥夠厲害,五郎、七郎就肯乖乖聽他講?」

  殷蕙:「是啊,比在學堂裡還規矩,大概是怕你三哥吧。」

  魏昡瞅瞅手裡牽著的八郎,眼睛一亮:「那三哥講課的時候,我把八郎也送過去聽,如何?」

  福善扯他的袖子:「你這不是給三哥添亂嗎?」帶自家兒子與帶侄子能一樣?

  魏昡瞪她,叫她別多嘴,他已經被兒子煩夠了,如果每天能得一個時辰的清靜,他都感激三哥一輩子。

  殷蕙笑了笑,道:「這事我做不了主,得問問你三哥的意思。」

  魏昡就朝她行了一個大禮:「有勞三嫂了!」

  殷蕙讓乳母、金盞看著寧姐兒,她去了船上的小書房。

  正好衡哥兒、循哥兒在練字,殷蕙挑開簾子,朝自己看書的魏曕使了個眼色。

  魏曕出來後,殷蕙輕聲解釋經過。

  魏曕皺皺眉頭,親自去了船頭。

  魏昡連聲叫了一串「好三哥」。

  魏曕不理他,直接問八郎:「你要跟著七郎一起讀書嗎?」

  八郎今年虛四歲,年初也在徐皇后的要求下去了學堂,不過八郎的生辰在臘月,人還小小的一個,一直很抗拒讀書。

  「不要。」八郎掙開爹爹的手,躲到了娘親身後。

  魏昡就要揍兒子。

  魏曕訓他:「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魏昡就跟三哥倒苦水,說孩子本來就不喜歡讀書,如果在船上荒廢一個月,進了京更難改回來。

  魏曕不知是關心侄子,還是願意幫兄弟一把,同意先教八郎試試。

  於是兩艘船改成並肩挨著,魏昡舉起兒子,遞到魏曕手裡。

  八郎出現在小書房時,衡哥兒、循哥兒眼睛都是一亮,船上這麼悶,添一個伙伴總是新鮮。

  殷蕙送了一張小桌子過來,然後躲在門簾後偷看。

  三個孩子都是跪坐在墊子上,魏曕問八郎《三字經》學到哪裡了,開始教他認字。

  八郎乖乖聽了一盞茶的功夫,人就坐不住了,一會兒拉拉循哥兒的袖子,一會兒戳戳衡哥兒的後背,魏曕瞪他,八郎縮縮脖子,乖了一會兒又要搗亂,魏曕再瞪過來,八郎就哭了,哭著鬧著要去找娘。

  殷蕙想哄哄小家伙,魏曕直接把八郎提起來,出去塞回給魏昡。

  魏昡真想揍兒子一頓,對上三哥瞪過來的眼神,只好作罷。

  進了船艙,八郎跟著乳母跑了,魏昡朝福善嘆氣:「五郎、七郎怎麼那麼乖呢,你平時沒跟三嫂學學怎麼教孩子?」

  福善嫁過來那麼久,早不是新婚夜裡對魏昡服服貼貼的那個金國公主了,見丈夫竟然責怪自己,福善便美眸一瞪,一條一條地反駁起來:「五郎、七郎乖,是因為他們大了,能聽進道理,咱們八郎還太小。我當然有跟三嫂學教子,你看這三年我把八郎養得多結實?倒是你,你怎麼不跟三哥學學,人家三哥有空就陪孩子玩,所以孩子親他,你最近又做了什麼?除了吃就是睡,人都胖了!」

  魏昡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你居然敢頂嘴?」

  福善哼了哼:「我只是跟你講道理,誰讓你先冤枉我。」

  魏昡還是生氣,氣得跳到後面桂王魏暻的船上去了。

  魏暻正與一個通房丫鬟說話,見四哥來了,立即打發通房退下。

  魏昡一上來就感受到了五弟這邊的清靜,太靜了,太舒服了!

  「還是你這邊好啊,我那邊,八郎鬧,你四嫂也與我吵,真是的,不在家的時候我想他們,回來待久了,怎麼這麼煩呢。」

  魏暻給他倒了碗茶,看著四哥捏眉頭的樣子,魏暻笑道:「船上不方便,到京城就好了,在王府的時候,你與四嫂不也好好的?」

  魏昡喝口茶,聞言點點頭:「是這個道理。」

  魏暻繼續勸:「這兩年你與三哥不在,三嫂、四嫂很不容易,孩子們都病過,三嫂孩子多有經驗,遇事不慌,有次八郎染了風寒,我們去探望的時候,四嫂眼睛哭得核桃一樣,心裡大概怕極了。」

  魏昡神色一變:「什麼時候的事?」

  魏暻詳細介紹過八郎那次生病的情形,道:「四哥在外面征討,好不容易回來,四嫂怎會跟你說這些叫你難受的舊事。」

  魏昡果然很難受,沉默片刻,他與魏暻告辭,又跳回了自家船上。

  八郎在另一頭甲板上玩,無憂無慮的,魏昡躲在一側默默看了會兒兒子,這才進了船艙。

  福善在給兒子做衣裳,看到他,飛記眼刀,繼續做針線。

  魏昡從後面靠過來,抱住她的腰,頭也搭在她肩膀上。

  福善嫌重,剛要趕他走開,就聽男人低聲道:「這三年辛苦你了,你把咱們兒子養得很好,我很高興。」

  福善動作一頓,奇怪道:「怎麼突然說這個?」

  魏昡:「我跟五弟說話,他說前年秋天八郎病過一場。」

  福善懂了,沒吭聲。

  魏昡就抱著她賠起不是來。

  福善沒那麼小心眼,沒堅持多久就笑了,夫妻倆又黏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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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8 00:58: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六章

  見過魏昡對八郎的不耐煩,殷蕙更加覺得魏曕是個好爹了。

  殷蕙對自己的父親已經沒什麼印象了,她在祖父的疼愛中長大,祖父是個大忙人,陪伴她的時間也有限,而祖父疼愛她的方式,是殷蕙要什麼喜歡什麼,祖父就能給她弄來什麼。當然,如果祖父在家,祖父也會帶著她去街上玩,會陪她讀書練字。

  但小時候的殷蕙,還是希望自己也有一個能輕輕鬆鬆就把她抱起來的爹爹,有一個日日陪在她身邊的溫柔可親的娘。

  不過沒關係,她已經長大了,她曾經渴望卻再也不可能得到的,她的孩子們都有。

  船上枯燥,無事可做的殷蕙,竟養成了偷看魏曕教孩子們的習慣。

  魏曕那麼冰冷的人,當他耐心教導孩子們時,殷蕙竟然也能看出幾分溫柔來。

  有時候寧姐兒會跑過來搗亂,魏曕就抱著寧姐兒教兩個兒子,寧姐兒自己沒意思,也就出來了。

  這日黃昏,下午的課一結束,衡哥兒、循哥兒就去甲板上撒歡。

  魏曕只是要求孩子們讀書時要專心,該玩的時候,只要兒子們不打架,不冒險跑到船邊去,他都不管。

  「喝口茶吧。」殷蕙端著泡好的菊花茶走進書房。

  魏曕在窗邊坐著,穿一身深色常服,低頭看孩子們剛寫過的字,此時他眉眼沉靜,真的有幾分教書先生的氣度了。

  當殷蕙坐在他對面,魏曕看她一眼,就又繼續審視孩子們的字。

  船輕輕地隨波搖晃著,殷蕙給他的茶碗倒了六分滿。

  魏曕端起茶碗,一邊看字一邊喝,都喝光了。

  「衡哥兒寫得不錯,循哥兒還小呢。」殷蕙探頭看了看,笑道。

  魏曕道:「練字要持之以恆,衡哥兒的字還是有些浮。」

  殷蕙下意識地替兒子說話:「跟船不時地晃來晃去也有關係吧。」

  魏曕就遞來一個「慈母多敗兒」的眼神。

  殷蕙哼了哼:「您也不要太嚴厲了,跟二郎四郎他們比,咱們家這兩個多乖。」

  魏曕放下兒子們的字,對她道:「先前聽父皇的意思,是要孩子們都去宮裡讀書。」

  上輩子就是這樣,殷蕙裝出驚訝來:「為何那麼麻煩?」

  魏曕並不清楚父皇在想什麼,可能是覺得宮裡太冷清了吧,在燕王府大家都住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如今到了京城,他們這些成家的子女都分府單住了,老五雖然還沒成親,王府也分了,就連三妹妹也有自己的公主府,宮裡一下子連個孩子都沒有,父皇怕是不習慣。

  殷蕙一副自己想通了的樣子:「去就去吧,父皇請來的先生們肯定都是大儒,只是孩子們要辛苦些了,不知道咱們王府離宮裡有多遠。」

  魏曕剛要解釋,寧姐兒由乳母牽著進來了,夫妻倆對個眼色,先去陪孩子。

  晚飯有一道紅燒魚,還有一道魚湯,都是河裡現撈起來的,鮮美可口,衡哥兒、循哥兒一人吃了一大碗飯,寧姐兒也吃了半碗魚片粥。

  孩子們胃口好,沒有受行船影響,做父母的看著心情也好。

  夜幕籠罩下來,河面上風也大了,乳母們各自帶著孩子們回了房間。

  殷蕙、魏曕的房間與孩子們那邊隔了一間船廳、一間書房,孩子們與乳母的談話聲被窗外流淌的水聲淹沒,顯得他們這邊很是安靜。

  船艙裡不比燒著地龍的燕王府居室,哪怕船艙兩邊都遮著厚厚的棉布簾子,床邊也燒著銀霜炭,屋裡還是冷。

  殷蕙與魏曕早早鑽進了被窩。

  殷蕙靠在他懷裡,繼續黃昏時被孩子們打斷的話題。

  魏曕手裡拿著一張他睡前草草勾勒的輿圖,畫在最中間的是皇宮。

  皇宮東邊,分布著魏陽、魏昡的王府以及二公主魏杉的公主府。

  皇宮西邊,分布著魏昳、魏曕的王府以及大公主魏槿的公主府。

  而魏暻的王府與魏楹的公主府都在北邊。

  即將開始在京城的新生活,即將擁有自己的王府的魏曕,今晚話難得多了起來,修長的指尖在輿圖上移動,一處一處地給殷蕙介紹著,包括皇宮裡面幾處重要的宮殿,包括他們的母妃住在何宮。

  哪怕殷蕙都知道,因為心情好,她也聽得津津有味。

  平城的燕王府是一大家子人的家,京城的蜀王府卻是她與魏曕的小家。在燕王府,她上面要敬重公婆,中間要與妯娌們和睦相處,最大的女主人,門一關,想怎麼逍遙就怎麼逍遙。

  「父皇給公主們賜府,那大姐、二妹是繼續在夫家住,還是帶著駙馬搬到公主府住?」殷蕙興致勃勃地問。

  魏曕道:「看她們自己想住在哪裡,據我所知,大姐與駙馬已經搬到公主府了。」

  魏槿與他同歲,生辰大幾個月,小時候一起讀書,男孩子們玩鬧容易起爭執,魏槿一直都是溫溫柔柔的,也曾在魏昳欺凌魏曕時,擋在魏曕面前斥責魏昳。

  魏昳雖然是二哥,可他不敢欺負嫡母所出的妹妹。

  魏曕忘不了二哥的欺凌大哥暗暗的遷怒,他也一直記著魏槿對他的維護。

  他對妻子多說了一些魏槿的情況:「父皇起事時,趙家被朝廷圍困禁足,趙家遷怒大姐,對大姐十分不敬。」

  魏槿也不是軟柿子,封了公主,她立即帶著孩子們搬去了公主府,而趙家卻要反過來巴結魏槿,所以駙馬爺趙茂也丟下家裡的妾室,背負著一家人的厚望跟去了公主府。魏槿看在孩子們的面子上接納了他,但可想而知,今後趙茂只能在魏槿面前低三下四地討生活,再也直不起腰桿來。

  殷蕙小聲哼道:「趙家活該,換我是大姐,我連駙馬都休了,不許他進門!」

  魏曕提醒她道:「氣歸氣,也不能仗著父皇成事便任意妄為,大姐真休夫,外人該說她仗勢欺人了。」

  父皇登基,一家人確實可以跟著揚眉吐氣,然而越是這個時候越要謹言慎行,不能落下張揚跋扈、仗勢欺人的把柄。

  自家人知道是趙家人欺負長姐在先,外面的官員百姓並不知曉內情,傳開了,只會詬病大公主跋扈,父皇驕縱女兒。

  殷蕙:「我知道,就是替大姐生氣,不提大姐以前也是郡主的身份,就憑大姐給他生了三個孩子,十餘年的夫妻情分,趙茂遇到事情不想著給大姐撐腰,反而落井下石,這種小人,真不配為人夫,更枉為人父。」

  她咬牙切齒的,彷佛感同身受,魏曕想,大概女子更能理解女子的難處吧。

  「事情都過去了,日後見到大姐與駙馬,照常相處,不要表現出來。」

  她若是見到趙茂就瞪眼睛,魏槿想起舊事,心裡也不會舒服。

  殷蕙:「放心吧,我沒那麼傻。」

  目光重新落到他手裡的輿圖上,殷蕙忽然笑了笑。

  魏曕:「笑什麼?」

  殷蕙:「父皇挺有意思的,三位公主,哪個都沒挨著自己的胞兄。」

  這點魏曕自然早就看出來了,沒想到她這麼快也注意到了,指腹按了按她的唇角,魏曕低聲道:「是為了增進兄弟姐妹間的走動吧,以後不可再提。」

  但凡聊到一些比較敏感的東西,他總是一堆囑咐,彷佛殷蕙真缺心眼似的。

  「好好好,不提別人了,您仔細給我講講咱們的蜀王府吧。」

  魏曕就換了一張紙,單獨勾勒蜀王府的布局。

  天子腳下的王府肯定沒有外地的藩王府大,只比京城一等國公府的規制再高一級而已,但對於他們夫妻倆來說已經完全足夠了,殷蕙看著魏曕游走的筆尖,聽著他低沉的講解,再看看他平和的臉,都能感受到他對自己這座王府的滿意。

  見魏曕朝她看來,殷蕙露出一個奉承的笑,抱著他的腰道:「我也算跟著您享福了,竟還有做王妃這一天。」

  魏曕再冷,他也只是一個冷臉的男人,是男人,就沒有不享受被妻子恭維仰慕的。

  他跟著父皇浴血奮戰的時候,為的不就是家裡的妻兒繼續做人上人,不用淪落成罪人被流放?

  母親那裡自有父皇給她冊封,能享受他的福澤的,便只有對面船艙裡睡著的孩子們,以及陪在他身邊的她。

  時間不早了,魏曕將紙筆放到一旁,抓住殷蕙的手,朝她壓了下來。

  燈還亮著,光暈籠罩過來,殷蕙仰面躺著,目不轉睛地看著魏曕靠近的臉。

  也許是看多了他「教書先生」的樣子,這幾日包括現在,她都不覺得魏曕冷了。

  而魏曕眼中的她,清澈的眼中浮動著點點燈光,那麼專注地看過來,彷佛裝滿了柔情蜜意。

  他還只是燕王府的三爺時,她都那麼仰慕他,現在他成了王爺,瞧瞧她這眼神。

  「沒出息。」魏曕親她的眉梢,低聲道。

  殷蕙呆住了,好好的,她怎麼就沒出息了?

  魏曕卻沒有解釋,完全覆了下來。

  船艙雖然狹窄,可那隨波搖晃的船身以及夜裡流淌的水聲都為這事增添了新鮮。

  殷蕙就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一艘小船,魏曕就是她的船夫,不疾不徐地帶著她朝前方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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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

  船隊十月中旬出發,浩浩蕩蕩地一路南下,在冬月中旬抵達了鎮江。

  碼頭的百姓們都被侍衛們隔絕在外,一個個踮著腳伸著脖子張望陸續下船的貴人們。

  殷蕙戴著帷帽,魏曕上岸後就站在岸邊,等她與三個孩子都上來了,一家五口才繼續向前。

  後面就是四房,魏昡舒展筋骨時發出的喟嘆連殷蕙都聽見了,可見在船上憋了一個月對湘王殿下有多難熬。

  在鎮江的驛站短暫休整後,眾人又上了馬車,繼續往金陵那邊走。

  魏曕在外面騎馬,殷蕙與三個孩子坐在馬車裡,也就寧姐兒需要她照看,衡哥兒、循哥兒都懂事了,一人佔據一邊車窗,從縫隙裡往外看。

  「娘,這裡的樹怎麼都是綠的?」循哥兒覺得太奇怪了,平城那邊的樹葉一到秋天就會變黃,入冬時則全部掉光光。

  衡哥兒給弟弟講解道:「因為這邊是江南,江南溫熱,所以冬天也有綠樹。」

  循哥兒將小臉探出去,一陣風吹過來,他馬上縮回脖子:「外面很冷,一點也不熱。」

  衡哥兒抿抿唇。

  殷蕙笑道:「夏天就熱了,冬天雖然冷,也比平城暖和很多的。」

  循哥兒接受了娘親的解釋,繼續觀察外面。

  白天趕路晚上在驛站休息,到了第三天午後,終於到了京城。

  永平帝率領文武百官出來迎接皇后。

  車隊停到城門前,車上的眾人呼啦啦都跟著徐皇后下了車,再呼啦啦地走到最前面,朝曾經的燕王如今的永平帝跪拜行禮。

  徐皇后在前,跟著是四妃,再是五位王爺,再是王妃與孫輩們。

  永平帝快走幾步托起徐皇后,看看徐皇后頭上的皇后鳳冠,再看看徐皇后溫柔的笑臉,永平帝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笑道:「路上可還習慣?」

  徐皇后道:「只嫌船走得太慢,不能快些見到皇上。」

  這聲音很低,算是夫妻間的私語了,永平帝笑笑,一手握著徐皇后的手,一邊看向後面的家眷,笑道:「都起來吧!」

  幾排人紛紛站直身體。

  李麗妃淚光盈盈地望向闊別兩年的皇帝表哥。

  永平帝此刻卻更關心孫子們,別說四妃了,他連先前留在平城的三個兒子都沒多看,朝後面一溜的孫輩招招手:「都過來,給皇祖父瞧瞧。」

  十三歲的大郎、十二歲的眉姐兒都帶著弟弟妹妹們走了過來。

  永平帝捏捏大郎的肩膀,感慨道:「大郎都長這麼高了。」

  大郎仰望一身龍袍的皇祖父,縱使少年老成,他眼裡還是流露出深深的思念與崇敬。

  永平帝的笑容就沒有斷過,從大郎到八郎,前面十個孫子孫女每個他都說了話,最後再把乳母抱著的寧姐兒抱了過來,喜愛之情溢於言表:「這就是寧姐兒吧,皇祖父還沒見過呢,長得可真好看。」

  寧姐兒並不認生,之前不給爹爹抱是因為爹爹的臉太冷,現在皇祖父笑眯眯的,寧姐兒就也朝皇祖父笑。

  被自己的家人擁簇著,永平帝終於找到了家的感覺。

  皇宮太空了,縱使是他渴盼已久的地方,如果身邊沒有家人可以分享喜悅,白日還好,晚上總覺得孤單,妻妾五人他輪流著想,曾經嫌棄的一些缺點也都因為太久沒見而不在乎了,他也想兒女孫子孫女,甚至連幾個兒媳婦的面容也在腦海裡浮現過,當然,他只是太想家人,對兒媳婦們可沒有別的意思。

  文武大臣們都還在後面等著,永平帝就攜著徐皇后去了他的龍輦。

  其他人,除了四妃以及府邸還沒修好的桂王魏暻、三公主魏楹,其他幾房都可以先回自己的王府了,明晚再進宮赴宴。

  端王府便是當初燕王就藩前在京城居住的燕王府,除了換些牌匾,打掃乾淨後端王一家直接住進去就行。

  魏昳、魏曕、魏昡、魏暻以及魏槿三姐妹的公主府其實也是本朝或前朝因為主人去世而空置的王府或公主府,只是因為久不住人而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破損,需要修繕後才能搬進去。

  永平帝登基不久就安排工部著手給兒女們修繕府邸了,按照順序來,像大公主、成家王爺們這些急著住的就先修。二公主的夫家賜了侯府新宅,可以先住在夫家,二公主府就不急,三公主與桂王還沒成親,可以先在宮裡住,他們的府邸就更不著急了。

  工部忙得團團轉,總算在王爺們帶著家眷進京前都給修好了,屋頂換了新瓦,廊柱等塗了新漆,桌椅用具全部換新的,園子裡的花草樹木全部修剪過,卵石小路青石板路也都重新鋪了一遍。也是江南富庶,要什麼隨時都能供應上,再加上天氣也適宜,不曾耽誤進度。

  帝后等人先一步進城,朝皇宮而去。

  王爺們的馬車進城之後,漸漸就分路而行了。

  魏曕的蜀王府、魏昳的楚王府在一條街上,中間只隔著魏槿的大公主府。

  兩家的車隊拐進巷子,抵達楚王府時,魏昳一家就停了下來。

  魏曕騎在馬上,朝魏昳道:「咱們都先安置,以後再走動。」

  魏昳早被這一路折騰慘了,話都懶得說,點點頭再擺擺手。

  蜀王府的車隊便沒有逗留,繼續往前。

  馬車裡面,殷蕙指著楚王府,對孩子們道:「這裡就是二伯父一家的新家了。」

  衡哥兒、循哥兒都認真地看著,循哥兒忽然問:「四叔、五叔住在哪?」

  他喜歡四叔家的八郎,也喜歡好脾氣愛笑的五叔,二伯父家裡的二郎、四郎、莊姐兒他就不喜歡了。

  殷蕙道:「他們也都有自己的王府,過陣子爹爹會帶咱們去做客的。」

  循哥兒:「離得遠嗎?」

  殷蕙:「要坐馬車。」

  循哥兒就有一點失望。

  這時,馬車經過了大公主府,殷蕙接著介紹:「這是大姑母的家,大姑母是皇祖母的女兒,你們都還沒見過。」

  既然沒見過,也就沒什麼可聊的,孩子們興致都不高。

  終於,蜀王府到了。

  衡哥兒眼睛一亮:「這是咱們的新家!」

  殷蕙笑著點頭。

  馬車剛停穩,兄弟倆就迫不及待地要下去,魏曕下馬走過來,一手抱一個。

  每個王府都配有左右王府長史、典印、典饌、典藥等署官,因永平帝都是剛剛登基不久,有一堆的事要忙,他暫且只給每個兒子定了一位長史,全權負責監督王府修繕、奴僕採辦等事宜,等兒子兒媳們住進來了,再一點點完善起來。

  此刻,蜀王府長史孫瀚就率領男女奴僕共五十餘人候在門前,見到主子們,趕緊跪下見禮。

  魏曕問了他兩句王府修繕情況,然後就帶著殷蕙與孩子們進去了,自有金盞、銀盞、安順兒、長風等澄心堂老人盯著下人們搬運行囊。

  上房這邊丫鬟們進進出出要亂一陣,魏曕抱著寧姐兒,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對殷蕙娘仨道:「花園那邊有座別院,咱們先去那邊休息。」

  娘仨自然都聽他的。

  雖然是冬月,蜀王府的花園裡依然綠樹成蔭,甚至還有些茶花開得燦爛明豔。

  「娘,你看,那裡有花!」循哥兒驚奇地道,人已經跑了過去。

  寧姐兒也在爹爹懷裡扭了扭,被魏曕放下後,女娃娃就朝茶花那邊跑去,衡哥兒寸步不離地跟著妹妹。

  殷蕙繼續裝作這是她第一次來江南似的,環視一圈,笑著對魏曕道:「以前聽祖父說江南的冬景,我還不信,原來這邊竟然真的四季如春。」

  魏曕道:「只是景色如春,天氣還是冷的,你別冒然減衣裳。」

  殷蕙嗔了他一眼:「在您眼裡,我就是那種好美之人?」

  魏曕想到了她滿滿幾箱籠的衣裙,她若不好美,天下就沒有好美的女子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循哥兒踮起腳折了一朵紅紅的茶花,遞給寧姐兒。

  寧姐兒就要往頭上戴。

  衡哥兒拿過花,仔細替妹妹插到一邊的小髻上。

  寧姐兒知道自己變美了,慢慢地轉過來,讓爹爹娘親看。

  一家五口走走停停,終於到了花園北邊的陶然居,這是一座仿農家小院建的宅子,中間是三間屋子,前後都是院子,用柵欄圍起。

  這府邸的前任主人嚮往田園之樂,去郊外種地又不方便,就在花園裡弄了這麼一處陶然居。魏曕來這邊看過之後,交待工部留下陶然居,只翻新就好,不必拆除。

  「怎麼,您也想親自種田啊?」孩子們在院子裡玩,殷蕙隨魏曕坐到廳堂裡,一邊喝茶一邊調侃道。

  魏曕道:「若有空,亦無不可。」

  殷蕙看看院子,想起上輩子一家三口剛搬過來的第二年春,魏曕的確帶著衡哥兒來這邊忙了一日,上午在前院種菜,下午在後院移栽了幾棵果樹,什麼櫻桃、桃樹、棗樹、橙樹,只可惜都是小苗,當年並沒有結果,次年開了些花,櫻桃樹也結出幾顆青青的果子,然而沒等櫻桃轉紅,殷蕙就重生了。

  想什麼就饞什麼,殷蕙看向魏曕道:「忽然想吃櫻桃。」

  魏曕:「這季節哪裡有櫻桃?」

  殷蕙哼了哼:「越是沒有,才越是想吃。」

  魏曕朝後院看看,道:「明年在後院種兩株櫻桃。」

  澄心堂地方太小,有什麼想法也不能亂改,現在好了,王府這麼大,又是他們夫妻做主,想種什麼種什麼。

  殷蕙聽了,故意問他:「我還想吃荔枝,您能種出來嗎?」

  魏曕就看了她一眼。

  荔枝喜熱,要在更南邊才能種,她倒是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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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8 00:58: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八章

  一家人在陶然居吃了午飯,下人們也終於把各種箱籠行囊都收拾好了,該放到居室的放到居室,該入庫房的入庫房。

  孩子們被乳母們帶去沐浴休息。

  殷蕙、魏曕也準備休息時,隔壁大公主府有嬤嬤送來拜帖,說是明日上午巳正左右,大公主會過來拜訪。

  「今日皇后娘娘進京,大公主跟著進宮去了,要等傍晚才回來。」

  那嬤嬤笑著解釋為何現在大公主不能過來。

  其實殷蕙在城門前匆匆見了大公主一面,大公主跟隨永平帝來接徐皇后,那可是親母女,自從母女重逢,大公主便一直在拭淚。母女情深,如果不是今晚永平帝肯定會宿在徐皇后那裡,也許大公主都捨不得傍晚回府。

  殷蕙讓金盞去送這位嬤嬤出去,回頭與魏曕道:「大姐真是客氣,該咱們先去拜訪她的。」

  魏曕道:「咱們剛剛過來,她知道咱們這邊要忙一陣。」

  殷蕙確實覺得累,在船上時身體懈怠,可是十分枯燥,接下來這兩日一直坐著馬車趕路,坐得她腰都僵了。

  舒舒服服地泡個澡,夫妻倆就去內室歇晌了。

  舟車勞頓,歇晌的時候魏曕也沒有做那事的意思,夫妻倆一人一個被窩。

  床是按照王府規制新做的拔步床,睡一家五口都綽綽有餘,殷蕙中途口渴醒來,就見魏曕還躺在偏床邊的位置,而她已經抱著被子滾到了最裡面,兩人中間隔著老遠。

  就在此時,魏曕也醒了。

  夫妻倆對視片刻,殷蕙略帶一絲尷尬道:「這床可真夠大的。」

  魏曕瞥眼兩人中間的距離。

  她睡覺不老實,還會搶被子,新婚前三晚他就發現了她的這個問題。白日裡多拘謹膽小的人,真睡著了膽子可大,捲著被子往旁邊滾,他去扯,她還哼哼,魏曕就乾脆讓她多鋪一床被子,夫妻倆各睡各的,誰也不用擔心半夜著涼。

  「起來了?」魏曕問。

  殷蕙:「不想起,只是渴了。」

  魏曕就去給她倒了一碗茶。

  喝了茶,殷蕙身子還是懶得動,腦袋已經徹底清醒了,見魏曕也沒有起來的意思,她就鑽過來,腦袋枕著他的胸口,一手挑開紗帳,默默地打量新家的陳設。

  王府裡面用的家具當然都是好木材,不管視線落到哪裡,看到的都是新的,深深地吸一口氣,還能聞到淡淡的木料香。

  「喜歡嗎?」魏曕忽然問。

  殷蕙點頭。

  魏曕握著她的手,又開始說起話來:「以前在平城,家裡大小宴請都是長輩們操持,你們跟著打下手,現在咱們分府單住,若有宴請,雖然有王府屬官協理操持,大局還是要你來掌控。」

  殷蕙笑道:「放心吧,母后都教過我們,別的不說,咱們三個孩子的周歲宴都是我辦的。」

  魏曕:「還有府裡的下人,都是孫瀚買進來的,你平時留意些,不合適的就賣了,早點把規矩立起來。」

  他很快就要當差,王府裡面全靠她了。

  殷蕙上輩子就經歷過一次初來京城的混亂忙碌,那時候也是她打理王府內務,雖然最後的結果都很順利,但期間她很緊張,總是擔心自己是不是疏忽了哪裡,擔心自己辦砸了會不會挨他數落,恨不得再變出幾個自己,哪裡都親自盯著。

  如今重來,她胸有成竹,很是從容。

  魏曕能感受到她的自信,也就不再多說。

  孩子們睡到黃昏才醒,醒來哥哥們牽著妹妹,又在王府裡面逛了好久,吃飯的時候聊的都是新家。

  小孩子們也知道蜀王府比澄心堂氣派多了,都很高興。

  飯後殷蕙給孩子們講明日大姑母要過來做客的事,包括趙家的三個孩子。

  即便魏曕之前在京城住了一個多月,他對趙家的三個孩子也沒有多少了解,只能孩子們試著相處了。

  夜裡好睡一晚,次日一家五口終於都恢復了好精神,吃過早飯,一起去逛園子。

  隔壁,大公主、駙馬爺趙茂先帶著孩子們去了魏昳的楚王府,畢竟魏昳排行在前,是兄長。

  昨日魏昳、紀纖纖也收到了大公主的拜帖。

  紀纖纖嫁到燕王府時大公主已經出嫁,兩人沒見過面,自然也談不上恩怨,昨夜歇下後,紀纖纖就問魏昳對大公主的看法。

  別看魏昳風流好色,他對紀纖纖還是很寵的,也願意與紀纖纖交心,道:「你看皇后是什麼樣,大公主就是什麼樣,照你的脾氣,與大公主是親近不起來了,不過父皇登基大公主算是有功的,父皇肯定喜歡她,你表面功夫做好,別口沒遮攔得罪人,包括對大嫂,以後也不可再像以前那麼無禮。」

  魏陽是嫡長子,王爺封號也與他們四個弟弟不同,不出意料,魏陽早晚都會封太子,等父皇去了後,所有人都要看大哥大嫂的臉色過日子,現在把人得罪了,苦的是將來。

  紀纖纖卻覺得魏陽的太子之位並沒有那麼穩,悄聲道:「母后、大公主是立了功,可鎮國公府還拖了後腿呢,不是說之前在宿州的時候,若不是殷氏的堂姐夫及時投降,父皇都可能被徐耀抓住?礙著老國公爺的功勞與威望,父皇不能對徐家趕盡殺絕,可越是這樣,父皇心裡就越憋著氣,大哥身上又流著徐家的血。」

  魏昳想了想,道:「無論如何,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好,誰也說不準將來到底是什麼情形。」

  紀纖纖哼了哼:「行吧行吧,以後我就夾著尾巴做人,誰讓前三年你沒立什麼功,我的娘家也沒出什麼力呢。」

  這話說得魏昳胸口一堵,真是噎得要死。

  他怎麼沒立功了,守城的時候只是徐皇后、大哥站在前頭,他其實一直也在忙前忙後,守城後平城裡的百姓要安撫吧,他天天早出晚歸,做的全是髒活累活兒,結果名聲都被大哥搶去了,他倒成了「啥也沒幹的」。

  再說妻族母族,李家、紀家都是住在京城的文官,想幫父皇也沒法幫,只能受制於朝廷乖乖待在府裡禁足。可父皇登基後,李家、紀家作為金陵望族,是第一批真正擁護父皇的世家,再動用盤根錯節的姻親關係,在穩定朝堂、收攬民心上出了大力,這難道不是功勞?

  「你這張嘴,不會說話就閉著!」魏昳終於還是憋不住,訓了紀纖纖一句。

  紀纖纖難得沒有犟嘴,而是抱過來,嬌滴滴地道:「我故意的,故意拿話激起你的鬥志,你現在也是正經八百的楚王,是一宮娘娘所出的皇次子,身後站著兩大世家,該昂首挺胸就昂首挺胸,何必縮著脖子看別人臉色?」

  魏昳哼道:「我不會縮脖子,但你也別把脖子仰得太高了,不求你像大嫂那樣端莊,好歹跟三弟妹學學吧?」

  紀纖纖一下子坐起來:「我哪裡不端莊了,哪裡不如三弟妹了?」

  因為魏昳一句話,夫妻倆的話題就從正經事轉移到不正經的上面去了,鬧鬧騰騰的,早上醒來還彼此不服,直到大公主一家登門,兩人才又做出夫妻和睦的樣子來。

  大公主的夫家趙家是前朝的武官世家,只是因為先帝登基後提拔了一批知根知底的武官,趙家的風光便大不如從前,但底蘊還是在的。大公主的駙馬趙茂當時也是京城年輕子弟中的翹楚,所以才會讓徐皇后聽到其美名,再千里迢迢地將她唯一的嫡出女兒嫁了過來。

  趙茂此人,身長九尺容貌俊朗,先帝在位時他最高做到京城一衛的副指揮使,可惜先帝一駕崩,魏昂登基警惕燕王府的姻親,就找理由將趙茂的官職一降再降,等燕王徹底起事,整個趙家全部被禁足。

  所以趙茂遷怒魏槿,整個趙家都遷怒魏槿,等魏槿背叛朝廷不顧三個孩子的死活也要留在親爹的大營中,趙茂更是恨不得親手殺了這冷血的婦人,幸好魏昂不是濫殺之人,將三個孩子毫髮無損地送了回來。

  趙家當時是真心希望魏昂能守住京城,誰曾想太多人去投降燕王了,讓人家順順利利地破了城!

  消息傳來,趙家眾人齊聚一堂,個個都縮起了脖子,再也不敢罵燕王罵魏槿。趙茂他爹他娘他伯父伯母叔父嬸子,都勸他快去討好魏槿,想辦法將魏槿的心拉攏過來,不求讓趙家更進一步,至少不要再變差了。

  趙茂心裡不舒服,可他也知道必須服軟了,不然以魏槿的冷血,真敢讓永平帝降罪趙家。

  於是,趙茂遣散了所有沒有生子的妾室,生子的也都打發到莊子上不再見面,魏槿帶著三個孩子搬去了大公主府,趙茂也趕緊跟了上來。可能魏槿對他還留有一絲舊情吧,總算沒有撕破臉皮,讓他住了進來。

  在公主府,趙茂的地位連三個孩子都不如。

  如今公主府兩邊又分別多了一座王府,一個是大公主的哥哥一個是大公主的弟弟,哪怕不是一母所生,姓魏的肯定也都護著姓魏的啊。

  所以,看到一身蟒袍的楚王魏昳,趙茂的背就難以挺直了。

  魏昳就沒看他,與大公主敘過舊後,將大公主的兩個兒子叫到面前,捏著十一歲的長子趙凌的肩膀道:「一看就是學過功夫的,皇外祖父最喜歡武藝好的小輩們,你好好練,長大了讓皇外祖父給你封官。」

  趙凌一直都更喜歡溫柔照顧他們的母親,父族當著他的面唾罵母親時,是他記事起最難受的時候。

  所以,他喜歡皇外祖父,喜歡魏家人,更喜歡跟著母親住在大公主府。

  「謝舅舅提點。」小小的少年郎鄭重地行禮道。

  大人們說話,孩子們去玩。

  趙凌與二郎同歲,趙韻與莊姐兒同歲,就連大公主的幺子趙淳也六歲了,沒有差太大。

  按理說年齡相近更容易玩到一起,可惜二郎、莊姐兒都有點傲慢,四郎則是看哥哥妹妹的臉色行事,趙家三個孩子則因為家中變故沉默寡言,於是六個孩子除了兩個女孩子能聊聊花草,竟相顧無言。

  大公主與紀纖纖也沒什麼話說,以還要去蜀王府為由,喝了一盞茶就告辭了。

  「娘,我不喜歡莊姐兒。」出了楚王府,八歲的趙韻低聲對母親道。

  大公主笑了笑:「不喜歡就不喜歡,蜀王舅舅家裡還有個小妹妹,剛過周歲,正是可愛的時候。」

  孩子越小,越不懂世故,待人也真誠。

  就是,三弟魏曕是個冷的,不知道他家裡的孩子會不會也學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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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8 00:58: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九章

  時候差不多,殷蕙、魏曕就帶著孩子們在王府前而的客廳等著了,待門房派人來稟報,說大公主一家過來了,他們也便出去迎客。

  按照身份,王爺比公主要尊貴些,可從親情上講,大公主是姐,魏曕做弟弟的就要表現出敬重來。

  尤其是,大公主還是徐皇后嫡出的公主。

  兩家人在蜀王府門前遇上了。

  駙馬爺趙茂走在大公主身邊,餘光瞥見有人從王府裡而走出來,他便抬頭看去。

  與楚王相比,蜀王魏曕只穿了一件家常袍子,少了王爺蟒袍自帶的威嚴,然而魏曕的臉卻比龍袍還要震懾人,明明也沒有皺眉,那那麼淡淡地瞥過來一眼,趙茂竟然有種而見永平帝時的心驚。

  趙茂迅速移開視線,看到了那位蜀王妃。

  據說蜀王妃是新封的濟昌伯的孫女,那濟昌伯就是個商人出身,蜀王妃也是因為當年永平帝缺軍需才靠一筆銀子嫁進了燕王府,所以趙茂想像中的蜀王妃,該是俗氣沖天的,上不了台面。

  可真的看到蜀王妃,趙茂腦海裡就只剩一個字——美!

  幸好趙茂平時見過的美人不少,才不至於在這種時候失態。

  殷蕙也沒有多留意這位駙馬爺,跟著魏曕走下府前的台階,笑著朝大公主行了一禮:「常聽母后提起姐姐,今日總算見到您了。」

  她神態從容,叫「姐姐」也叫得自然親暱,這份隨和就很容易讓人親近。

  大公主走上前來,扶起殷蕙,仔細端詳片刻,調侃魏曕道:「三弟妹如此貌美,叔夜真是有福氣了。」

  魏曕笑了下,哪怕轉瞬即逝,也讓大公主看出來了,三弟對自己的妻子非常滿意。

  誇過殷蕙,大公主才側過身子,淡笑著給殷蕙介紹趙茂:「這是駙馬。」

  殷蕙彷佛什麼閒話也沒聽說過似的,朝趙茂見禮,稱「姐夫」。

  趙茂回禮。

  不等他開口說什麼,大公主已經把三個孩子叫了過來。

  除了趙凌大些、寧姐兒又太小,趙韻與衡哥兒都八歲,趙淳與循哥兒都是六歲。

  這邊的叫過舅舅舅母,那邊的喊過姑母姑父,孩子們就對上了。

  循哥兒微微站在衡哥兒身後,好奇地打量趙家的表哥表姐們。

  衡哥兒見長輩們開始往裡面去了,他主動招待起趙家三兄妹,明明比趙凌小三歲,卻彷佛大家是同齡人一樣,走在趙凌身邊,邊走邊道:「循哥兒有點認生,失禮之處還請表哥不要介意。」

  趙凌笑道:「淳哥兒也是如此,或許他們倆能玩到一處。」

  循哥兒就看向趙淳,趙淳也看向他,兩個認生的湊到一塊兒,循哥兒更大方些,先笑了。

  趙凌其實是看人說話的,楚王那邊的二郎眉眼倨傲,他便話少,衡哥兒彬彬有禮,趙凌也就詢問起他們路途是否辛苦來,從南北兩地的差異找話題。

  有兄長們帶著,循哥兒與趙淳、趙韻也漸漸放開了,趙韻試著去逗寧姐兒,見寧姐兒喜歡她,她就專心陪寧姐兒玩。

  大公主跨進廳堂前,回頭看看孩子們,再笑著對殷蕙道:「孩子間也講究眼緣,剛剛在楚王府,我家這三個就沒這麼健談。」

  殷蕙心想,在燕王府,二郎、莊姐兒也不是那麼受其他孩子們歡迎,兄妹倆都想當霸王,但也就四郎乖乖聽他們的,其他的孩子,在自家爹娘身邊也都是寶,好好玩可以,誰甘心受他人擺布?

  但殷蕙沒有說二房孩子的不是,欣慰道:「我們在船上待了一個多月,就他們兄妹三個,昨晚聽說今日會有表哥表姐過來做客,這仨高興得不得了,今早也早早就盼著了,尤其是寧姐兒,催了我好幾遍呢,問表哥表姐怎麼還不來。」

  簡單幾句話,大公主就看出這位三弟妹大概是什麼人了,言行舉止樣樣都有分寸,不巴結不奉承,平易近人。

  如果三弟妹出身世家,能做到這點並不稀奇,偏偏三弟妹出身商戶,竟能在皇親國戚而前落落大方,實在難得。

  昨日在宮裡的時候,大公主與徐皇后單獨待了很久,除了敘舊,也提到了燕王府眾人。

  想到母后給三弟妹的評價,說三弟妹人如其名蕙質蘭心,如今見面,果然如此。

  落座之後,殷蕙將趙茂丟給魏曕,她專心招待起大公主來。

  也是從南北氣候差異講起,大公主提起自己剛嫁到京城時的一些趣事,譬如做了多套春裝結果春天一共也沒有幾日,冬天過去不久就入了夏,譬如她聽丫鬟們高高興興地說下雪了,跑出去一看卻只有細細碎碎的小雪花,與平城的鵝毛大雪根本沒法比。

  殷蕙聽得認真,該笑的時候笑得真誠,該驚訝的時候也絲毫看不出來偽裝的痕跡。

  與她們這邊的熱鬧比,魏曕、趙茂這一側,可以說鴉雀無聲。

  魏曕慢慢地品著茶,要麼就看院子裡的孩子們,要麼偏頭聽妻子與長姐說話。

  趙茂緊張地在旁邊坐著,每當他以為魏曕要與他說話了,馬上露出笑容準備回應,結果魏曕的目光只是從他旁邊越過去。

  如此幾次,趙茂額頭都出汗了。

  偏偏他心神疲憊,魏曕卻一副理該如此的姿態,彷佛他只需要坐在這裡,什麼都不用說,也不用與任何人應酬。人家楚王魏昳雖然不待見他,卻也會同大公主說說話啊,不用讓趙茂提心吊膽地時時刻刻都要提防小舅子可能會突然朝他發難。

  倒是殷蕙,朝魏曕這邊看了眼,輕聲對大公主道:「王爺素來寡言少語,不擅應酬,並非存心對姐姐無禮,還請姐姐擔待些。」

  大公主笑道:「我與他從小一起長大,還不知道他的性子,他那麼冷,若不是有你與孩子們,我都不會過來瞧他。」

  大公主還給殷蕙講了魏曕小時候的一樁趣事。

  說是他們兄弟姐妹在學堂讀書,有一次永平帝過來了,提了一個很難的問題,大公主等人都面露緊張,彼此張望尋求提示,只有魏曕端坐著一動不動,臉上也沒什麼表情。永平帝當這個兒子知曉答案心中不慌,就叫魏曕起來回答,結果魏曕也不知道!

  憶起無憂無慮的少時,大公主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對殷蕙道:「你是沒瞧見當時父皇的表情,父皇還問三弟為何不慌,哈哈哈……」

  魏曕、趙茂既然沒說話,自然將兩個女人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趙茂不懂這事有什麼好笑的,甚至懷疑大公主在故意折磨他,顯擺她在娘家人面前的如魚得水。

  魏曕也不知道長姐為何笑成那樣,只是,笑總是一件令旁觀者也愉悅的事。

  大公主一家在蜀王府逗留了快半個時辰,殷蕙提議讓他們中午也在這邊吃,大公主不肯,說晚上一起進宮赴宴。

  送完他們,殷蕙鬆了口氣。

  但凡是應酬,就沒有不累的,與熟悉的親朋好友相聚只需要享受彼此的陪伴就好,可她與大公主根本就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各種察言觀色,其實很耗精力。

  這時候,殷蕙就很羨慕魏曕,因為從小就冷,長大了,熟悉他的人也都遷就他,不認為話少就是失禮。

  歇晌的時候,殷蕙一邊鑽進被窩一邊與魏曕提起大公主來:「母后端莊持重,我還以為大姐會很像母后,沒想到那麼愛笑。」

  魏曕記憶中的長姐,溫柔體貼,雖然也經常笑,但從來沒有笑得這麼恣意豪放過。

  可以說,重逢後的長姐,除了容貌,性子與記憶中的長姐幾乎完全對不上了。

  「可能你對了她的脾氣。」魏曕猜測道。

  殷蕙可不認為自己能如此迅速地討得一位公主的喜歡,她與魏楹、福善甚至是紀纖纖關係好,那都是慢慢熟絡起來的。

  「我倒是覺得,大姐比較喜歡您這個三弟,十幾年前的事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腦海裡浮現出魏曕因為太穩重被公爹叫起來提問的畫面,殷蕙不自覺地就笑了。

  魏曕自然知道她在想像什麼,面無表情道:「有什麼好笑的?」

  殷蕙看著他冷冰冰的臉,故意道:「是不好笑,就是覺得,那時候的您特立獨行,還挺可愛。」

  包括大公主對魏曕的回憶,也是以她二十八歲的身份,回憶一個十一二歲的可愛弟弟。

  魏曕從未想過妻子會用那個字眼形容自己。

  他朝旁邊的被窩裡看去,見她已經躺好了,臉頰紅潤,眼裡還帶著笑。

  魏曕也不喜歡她用這種「憐愛」的眼神看他。

  所以,他掀開被子,來了她的被窩。

  殷蕙就再也笑不出來了,她看他的眼神,也迅速變成了一個妻子看丈夫的眼神,慾海共沉淪。

  .

  黃昏時分,諸位王爺王妃、公主駙馬們都帶上孩子,從各個方向出發,來到了皇宮。

  以前燕王府裡的家宴,永平帝都是最後才到,今晚他卻早早就來了,先與后妃、魏楹、魏暻笑談著。

  沒過多久,宮外的兒女們陸續到來。

  昨日在城門前沒有細細打量,這會兒來一家永平帝就仔細打量一家。

  嗯,長子胖了一點,紅光滿面的,大兒媳瘦了,在丈夫的襯托下,顯得更加憔悴。

  永平帝想到了徐家。

  徐耀那人,前三年又罵他又帶兵圍剿他,他登基後,徐耀還硬著骨頭不肯向他行君臣之禮,如果可以隨心所欲,永平帝真想將徐耀拉到外面斬首示眾。可是,老國公爺是本朝開國的大功臣,他得給老國公爺面子,也得給徐皇后面子,便只是削了徐耀的爵位,讓徐耀的長子頂上。

  大兒媳還是太年輕了,徐皇后不還好好的,怕什麼。

  跟著就是老二一家。

  五個兒子還小的時候,永平帝其實很喜歡老二,原因無他,這孩子長得漂亮,可誰曾想,老二竟養成了風流好色的性子,當差也當得平庸,沒什麼可以拎出來單獨誇誇他的。

  如今老二的鬍子留起來,顯得穩重點了,老二媳婦還是那驕矜的樣子,空有一張好皮囊。

  老三一家也來了。

  永平帝多看了老三幾眼,這幾年老三總跟著他,永平帝已經習慣三子留鬍子的樣子了,沒想到回趟平城又給修掉了。

  老三媳婦也沒什麼變化,既有不輸二兒媳的美貌,又有不遜色大兒媳的氣度,且更圓融,沒有架子。

  永平帝還記得去年老三媳婦寫的那封家書,正是那封家書,讓他改變了南征的策略。

  不錯,是個好兒媳!

  後面是老四一家三口,老四倒是還留著鬍子,四兒媳模樣不變,瞧著越來越像中原閨秀。

  至於大公主、二公主這兩家,永平帝瞥眼根本不敢直視他的趙茂,再看看器宇軒昂的楊鵬舉,淡淡一笑。

  女婿啊,還得他親自來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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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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