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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芙苓 -【惦惦偷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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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9 00:00:3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芙苓 - 惦惦偷香

「今天就五十下好了,上次三十下好像還不太夠……
  速度要快、要再用力一點,年紀輕輕,怎麼會這麼沒體力呢?」
別想歪了,他只是在仰臥起坐,努力製造出汗水好讓她作研究,
這事說來都怪他長得太帥,一下課,就被全校的女生追著跑,
而她是除了修女校長外,唯一對他不感興趣的女人,
既然他無女友,而她無親密愛人,
乾脆她冒充他的女友,徹底讓精力充沛的女學生對他死了心,
但他得付出慘痛的代價——
必須無條件提供自己的「身體」供她研究,
只因他是個「沒有氣味」的人,
她發誓找遍他全身上下,一定要找到一點點「異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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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9 00:00: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午後,玉白纖長的手指「啵」地一聲點著了打火機,小心翼翼地將小火苗點上自己手上的一塊枯乾、暗綠色的小木片。

  「注意看,這就是印度大延茴……」

  一邊望燃燒手中的印度大延茴,花茉蕗一邊對著其他人說道,雪白的長外套襯著她一頭微褐的波浪鬈發泛著暗紅的光芒,「注意看一下它燃燒時的火焰顏色,是紫色偏藍。」

  室內的其他人有的發出驚歎聲,有的低頭振筆疾書,拚命抄筆記。

  一陣奇特的味道漸漸在周圍的空氣中充斥著,像是一種淡淡的甘草香,隱約中又帶著幾絲辛辣……

  花茉蕗繼續解釋,「大家可以參考資料第二十五頁,大延茴的主要產地有三處,印度、尼泊爾和埃及,功能各有不同。印度種的大延茴功效是止痛,但副作用則是會引起輕微的幻覺,在人們意識最薄弱時發作,

所以……」粉色的菱唇勾起一抹笑,「你們今天晚上應該會作不少夢……」

  聽到她的話,眾人莫不低聲驚呼,有些人還故意多吸幾下。

  「如果不喜歡作夢的人,等一下可以嗅一下我發給你們的小瓶子,就可以解除藥效了……」

  話還沒交代完,下課鐘便響起。

  噹噹噹!

  聽到下課鐘響,有人迫不及待地收拾東西,有的低聲交談著今天的內容。

  花老師上課的原則便是:準時上課,準時下課,不待稍息解散。

  上了快半學期的課,同學們都很習慣了。

  「回去要好好複習,這一章期末考會出一題。」花茉蕗一邊將火吹熄,一邊交代著尚未散去的同學。

  「完了!期末考……」

  「才剛考完期中考兩個星期耶……」

  「剛剛老師說什麼,借我抄一下……」

  學生最怕的就是考試,一聽到花茉蕗的話,紛紛緊張起來。

  不過,年輕的心是緊張不了多久的,要不了兩分鐘,馬上被外界的騷動所干擾而鬆懈了。

  先是不遠處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及桌椅聲響起,緊接著,教室裡就傳來女同學低嚷的聲音。

  「隔壁班下課了耶!」

  「真的嗎?」有人興奮地搭腔,「那任老師出來了沒?」

  「出來了、出來了!他從後門出來了!」又是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響起,不過,這次是由這間教室跑出去。

  「快點,他要下樓梯了。」又有女孩子低嚷。

  「快快快,別又追丟了,他怎麼老是跑得那麼快啦!」又一群焦急的腳步離開教室。

  望著在短時間內清空的教室,花茉蕗歎了口氣,獨自靜靜地收拾著教室裡的器材,空氣中還留著淡淡印度大延茴的味道,不過,她並不需要嗅苦艾精油來解除大延茴的功效。

  長時間和各種氣味在一起,她早練就了對任何氣味產生抗體,如果不是特別重的劑量,對她是不會有任何影響的。

  ***

  「妳看啦!又追丟了,這個星期已經是第三天了!」走在長廊上,花茉蕗沿途可以聽到女同學們低歎的聲音。

  她搖搖頭,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這個星期的第三天?今天也不過才星期三,難道那些小女生成天下課都在追任超嗎?

  油嘴滑舌的男人!

  對於任超,花茉蕗只有這個評價。

  本來就是,一個未婚的年輕男人,為什麼偏偏要到這裡來教書?

  這所「深赭學院」裡招收的全都是女學生,而明明和深赭學院才隔了一座小山坡的青藍大學部也同樣給了任超聘書,他卻選擇了這所女校來教書,不是為了貪圖這些小女生的仰慕是為什麼?

  花茉蕗實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花老師!」還在兀自不悅著,一個怯怯的聲音喚住了花茉蕗。

  她回頭,才發現自己的背後站了兩個女學生,由年紀看來,應該是大學部的學生。

  對臉孔沒什麼印象,對她們的氣味更是陌生,應該不是她教過的學生。

  「花老師,我……我們想請妳幫忙。」個子比較高的女生先說話了。

  「怎麼了?」花茉蕗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一向不習慣和人群太接近,對自己的學生也是,她實在擺不出一副慈師的模樣。

  「是她啦!」高個子女生指了指一旁的矮個子女孩,「她想請老師替她選香水。」

  矮個子女孩早羞得滿臉通紅,只能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選香水?有需要嗎?」自從自己在這裡開了「氣味學」的課程,就有很多學生請她替她們選香水。

  雖然自己研究的是氣味,也有一間小小的個人研究室,但是,如果沒有特定目的,花茉蕗並不鼓勵別人使用香水。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味道,有些人濃烈、有些人則淡些,但那都是屬於每個人的「真味」,她並不喜歡以外力的方式改變。

  老實說,一開始她很不喜歡和陌生人接觸,更別說以和善的態度對待這些小女生。

  由於自己的鼻子特別敏銳,所以她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只要人一多,就算沒有人身上有獨特的「異香」,但她還是可以把每個人身上獨特的氣味聞得一清二楚。

  當一大群人身上的味道全混在一起,就像是自己跳進五彩的畫筆洗滌水裡,讓她忍不住心情惡劣起來。

  記得第一次上課,全班二十多個女孩子的味道混在一起,原始的體香、人工的香水味,再混合著陳舊教室本身特有的灰塵味,幾乎教她窒息,這樣痛苦的日子差不多是過了一個星期才好多了。

  「有啦!」高個子女生顯得很興奮,「她明天要……」

  「不要說啦!」矮個子女孩滿臉通紅,扯住高個子女生的衣袖,阻止她再說下去。

  「總要告訴我理由,我才能幫忙啊!」花茉蕗微扯出抹笑。

  這個女孩子身上的味道是屬於清新型的,像是四月的夜晚氣息,雖然極淡,卻令人十分舒服,其中又透著點羞怯,事實上並不需要使用香水。

  「花老師,她明天要向喜歡的男生告白啦!」高個子女生搶話,「想要抹一點可以更有誘惑力的香水。」

  看到矮個子女孩的臉更紅了,花茉蕗禁不住笑了起來,「別害羞,都是女生嘛!」

  雖然自己沒向男生告白過,但花茉蕗大概可以揣測她的心情。

  「我……我想要更有魅力一點的香水。」矮個子女孩的聲音小小的,還微微顫抖。

  「對象是誰?」花茉落有些好奇地問。

  這麼害羞的女孩,要她鼓起勇氣告白,一定是花了很大的勇氣吧!

  「是……皇家學院的學生。」聲音還是小小的。

  「不錯啊!」花茉蕗笑笑,「只要不是對任老師告白,誰都很不錯。」

  她想幫這個女孩。

  「花老師不喜歡任老師?」女同學好奇地問。

  「沒什麼喜歡不喜歡的。」沒力氣多說那個無聊男人,花茉蕗由外套的口袋裡拿出幾個小小的玻璃試管,開始混合起來。

  幾滴澄青色的香精,再加上粉色的玫瑰花露……對了,還可以加一點夜來香……

  「哇,好漂亮!」一旁的兩個女孩看得都傻眼了,連害羞也忘了,定定地盯著小玻璃管瞧。

  左右搖晃,花茉蕗調出了10cc淡紫色的香精來。

  「來,給妳,希望帶給妳幸運。」笑著交給她,花茉蕗說道。

  這並不是什麼魅香,而是一種淡淡的、屬於神秘的夜色香精,更能襯托出這名女孩本人嬌羞的氣質。

  「花老師真好!」高個子女生也笑了:「妳好像只有提到任老師時才會凶凶的。其實……你們兩個人很配耶!」

  高大英俊的任老師,和具有特別氣質的花老師,看起來真是郎才女貌。

  又是那個男人!花茉蕗不由得在心裡翻翻白眼。

  深赭學院的女學生全被任超給勾了魂嗎?怎麼開口都不離任大公子。

  望著兩名興高采烈的女學生走遠,花茉蕗無耐地歎口氣,由二樓的走廊往下望向中庭。

  中庭裡,一群癡心的女學生們還在樹叢小徑裡找尋任超的身影。

  「任老師,你在哪裡?」嗔軟的嗓音足以讓全天下的男人骨頭酥軟。

  那個任超也真會吊人胃口,如果沒意思,又何必勾搭小女生呢?

  瞧,現在的他不正躲在一旁的樹下。

  果然,男女之間有沒有緣分,局外人看得最清楚。

  癡心的女人,何苦喔!

  ***

  走進辦公室,簡短地和幾位老師打過招呼,花茉蕗便打算收拾自己的物品準備回家。

  她明白,自己和雙胞胎妹妹花雨甜全然不同,花雨甜非常健談,是那種五分鐘內可以認識整個派對的人的陽光女孩,高中時還當選過校內的「親善大使」。

  長相一模一樣的她,相對的陰沉多了,除了在學校教書,她根本很少說話,有時候一天也蹦不出一個字來,要她主動向人寒暄,那就更難了。

  要不是臨時受了好友所托來代課一學期,她還寧願窩在自己的小研究室裡研究香精藥材,誰都不理!

  叩叩……叩叩叩……

  收拾好東西,正站起身準備離開,桌旁的玻璃窗卻發出小小的敲擊聲,

  又來了!

  歎了口氣,花茉蕗有些厭煩地往窗外望去——

  果然!

  那個萬人迷任超公子正攀在樹上,臉上堆滿了笑。

  開一下窗。

  任超用手指了指窗玻璃,示意花茉蕗替他開窗。

  花茉蕗還來不及反應,一個女子嬌媚的聲音便響起。

  「任老師又爬上樹了呀!」是教現代史的莊宜惠老師的聲音,一股濃厚的香水味刺鼻得教花茉蕗幾乎作嘔。

  她沒開口,怕自己敏感的鼻子會受不了這味道荼毒,乾脆走近窗邊,只想趕快開窗讓空氣流通一點,同時,也趕快讓任超進屋,好引開莊宜惠。

  「欸,別開!」莊宜惠眼明手快地擋住她的手,笑道:「別那麼早開,該向他索取一點報酬。」

  花茉蕗還是沒開口。

  天,她好想打噴嚏!

  「任帥哥,開了窗,我有什麼好處呀?」將自己至少有34D的大胸抵在玻璃窗上,莊宜惠對著任超媚笑。

  拜託你!

  任超雙手合十,對著莊宜惠作出拜託的樣子。

  「沒那麼簡單喔!」莊宜惠搖頭笑道:「至少一頓大餐!」

  開玩笑,女校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年輕的男老師,而且還是個大帥哥,她怎能不好好把握呢?

  拜託!

  窗外的任超作出一臉苦笑,雙手拜得更激烈了。

  她到底還要玩多久?玩不膩嗎?看著自己眼前的兩個人,刺鼻的味道讓花茉蕗感覺得自己快昏倒了。

  每個星期有好幾天,這樣的情景一再上演。

  每次任超被女學生追得無處可逃時,就會爬上窗外的那棵大榕樹到二樓教授休息室窗外,而倒楣的她剛好就坐在窗邊,得負責開窗讓他進來。

  本來,也不過是替同事開開窗,舉手之勞她從不放在心上。

  不料,最近又加上一個莊宜惠,每次總要在窗邊對著任超打情罵俏老半天,弄得一向愛清靜的花茉蕗真是不堪其擾。

  「抱歉,我先走了。」不想再看這兩個人打情罵俏下去,花茉蕗站起身準備離開。

  「花老師要走了?」莊宜惠的喜悅完全表現在臉上。

  花茉蕗點點頭,沒開口,只想趕快逃離這個烏煙瘴氣的鬼地方。

  求求妳,替我開一下窗!

  看花茉蕗準備離去,窗外的任超敲得更急了,一張俊朗的苦瓜臉對著花茉蕗直皺眉。

  站在窗邊,花茉蕗望著他,沒有對他的請求作出任何回應。

  我有話要對妳說,真的!

  任超比了一個嘴巴的手勢,像是有什麼話想對花茉蕗說。

  看看他,花茉蕗搖搖頭,還是沒打算開窗放他進來。

  任超這樣的手勢已經比過很多次,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也沒興趣知道。

  今天的任超穿著藍色的條紋襯衫和刷白的牛仔褲,隨性的打扮一點也不像個老師,反而像是鄰家的大哥哥。

  晴朗的陽光透過枝葉灑落在他身上,形成一塊一塊明亮的光點,也把他古銅色的健康肌膚襯托得更迷人。

  花茉蕗不得不承認,平心而論,這樣爽朗的外表,的確很難不讓女性著迷。

  開窗啊!

  看花茉蕗沒反應,任超又敲了敲玻璃,露出白牙對她呵呵笑著。

  回過神來,花茉蕗衝著他也笑了笑。

  快一點!

  看她終於有反應了,任超連忙湊過身子,長手長腳的靠近窗,打算花茉蕗一開窗就可以跳進去。

  要她開窗?

  門都沒有!

  「我先回去了,等一下再麻煩妳開窗。」有些壞心地,花茉蕗向莊宜惠道了再見,便離開辦公室。

  臨走前,她聽著莊宜惠嬌滴滴的聲音,似乎還看見了任超那因為吃驚而張大的嘴。

  管他的!

  要她陪著他們瞎攪和?下輩子吧!

  不不不,下輩子她再也不會和他們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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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午後。

  剛下課,花茉蕗一個人由教室穿過走廊回到自己的研究室,一個人坐在書桌前休息。

  學校裡,少不得學生們的喧鬧聲,縱然關上門,她仍隱約聽見經過研究室外的女同學們笑鬧的聲音。雖然稱不上完全清靜,但是,已經比待在教師休息室裡好太多了。

  輕喘口氣,她將白外套任意一丟,整個人重心放在高背椅上,讓發暈的腦子可以清醒一點。

  這裡是她一個人的研究室,雖然美其名是研究室,但絕大部分的儀器和資料還是放在她住處的研究室裡,這個地方充其量只是個逃避喧囂的避難所。平常除了來討論問題的學生之外,鮮少有人進來,絕對不會有

像前幾天任超和莊宜惠那樣打情罵俏的戲碼上演。

  只除了——

  叩叩叩……

  沒錯,就是那個陰魂不散的敲玻璃聲音。

  叩叩叩,叩叩叩叩。

  座位旁的玻璃窗又發出一連串的敲擊聲,花茉蕗忍不住皺眉,放下在美濃窯燒的茶杯,往窗外望去——

  一張明亮若陽光的笑臉正對著自己。

  任超!又是他!

  倏地拿起今天還沒看的晚報,花茉蕗決定不理睬他。

  憑什麼就因為她的研究室旁也長了一棵大樹,就要開窗讓他進來?

  叩叩叩!

  不理。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敲得更急了。

  她還是不理。

  「任老師,你又爬樹了,小心可別掉下來啊!」一如往常,窗外傳來年邁的校長憂心忡忡的呼喚聲。

  快一點!校長要生氣了!

  向馬校長的方向瞄了一眼,任超用手把自己的眼角往上吊起,向花茉蕗做了一個夜叉生氣的表情,催促著花茉蕗趕快開窗。

  花茉蕗只是微聳肩,完全不吃這一套。

  任超每次只要一爬樹,馬校長就會憂心得在下頭大吼大叫,她早就習慣了。

  憑什麼要她替這種成天引人注目的天之驕子開窗呢?

  窗外的人靜默了半晌,索性自己開窗進來。

  聽到窗子被打開的聲音,花茉蕗連忙抬頭,任超穿著牛仔褲的長腿已經有一隻跨進屋內。

  「你怎麼可以自己進來?」她放下晚報嚷道,眉頭揪得死緊。

  「沒辦法,有人見死不救,我只好自力救濟了。」任超聳聳肩,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花茉蕗望著他,臉上流露著幾絲被打擾的不耐,而更多的是不解。

  由窗外進來的他,身上充滿了方才染上的綠葉、泥土和陽光的味道。

  其餘的——沒有了。

  任超是一個沒有「氣味」的人!

  怎麼可能有人會沒有味道?研究氣味那麼多年的花茉蕗壓根不相信。

  每個人身上都會有味道的。

  除去那些明顯的狐臭、汗水味不算,每個人與生俱來都有一種自我獨特的氣息。

  例如,深赭學院的修女校長身上是一種嚴肅與宗教的味道,有點像松木,卻又淡得許多;妹妹花雨甜身上則是濃濃的蜜糖味;師兄江海洋身上帶著陽光的海水氣息。

  人的氣息總是和生活,個性相調和後展現。

  每次,只要她先聞到別人身上的味道,大概就可以把對方的個性摸透六、七分。

  而眼前的任超,居然一點味道也沒有?!

  「妳怎麼了?眼睛瞪那麼大?」任超大刺刺的拉了另一張椅子,面向椅背而坐,雙手撐在椅背上,左手還頑皮地在花茉蕗的眼前晃呀晃地問道。

  「沒什麼。」花茉蕗一向不多話,自然也不打算對他多解釋什麼。

  一邊說,她一邊還在注意空氣中的氣體分子。

  沒有!

  真的沒有!除了那些外來的植物氣味外,眼前的男人一點味道也沒有!

  怎麼會有這種人?她實在好奇,長時間的研究慾望忍不住在瞬間冒了出來。

  「妳好像對我很冷淡?」聽她敷衍的回答,任超疑惑地問。

  他不否認對她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好感。

  大概是上輩子欠她的吧!自己已經被全校的女生追到頭昏眼花,居然還不怕死地主動來招惹這個唯一不會理他的女人。

  他看過她在走廊上和女學生們說話的樣子,雖然話不多,但臉上的表情稱得上和善,就算是和別的老師打招呼也是客客氣氣的,為什麼遇上了他就一個笑容也吝嗇給?

  他和她又沒有結仇。

  結仇?

  想到這兩個字,任超心裡打了個突,心虛地望著她。

  該不會……該不會她還在介意上次「那件事」吧?

  任超吞了吞口水,眼角偷偷瞄過去。

  關於那件事,他是很想解釋的,偏偏這個小姑娘倔得很,平常根本不理人,教他連找個解釋的機會都難如登天。不然,要躲小女生的方法多的是,他何必冒著跌斷腿的風險,千辛萬苦地爬上樹找她?

  花茉蕗這次連開口也沒了,只有聳聳肩應付過去。

  沒什麼冷淡不冷淡的,只是單純覺得沒必要說話而已。

  「我想……」爽朗的俊臉上閃過一抹心虛、不好意思、愧疚,還有很多其他的……「我想……妳是在記恨吧?」

  花茉蕗倏地抬眼。

  記恨?她要記恨什麼?

  「果然,妳是在意的。」任超一臉哭笑不得,「我一直爬窗,就是想找妳解釋清楚,但妳總是不理我……」

  「解釋?解釋什麼?」她微蹙眉。

  「就是那個……『巫婆』。」

  巫婆?聽到這裡,花茉蕗才恍然大悟。

  要不是他主動提起,她早忘了這件事。

  真要說起「巫婆風波」,就必須從兩個多月前談起——

  ***

  在兩個多月前,全國的大學都在放暑假,深赭學院當然也不例外。

  開學前一星期,除了有些住宿的大學部學生已經回到學校,由於國中、高中部都尚未開課,校園顯得十分安靜。

  這個學期,深赭學院聘請了好幾位新老師,而今天便是新老師報到的日子。

  深赭的校長馬修女為了表示親切,依照往例,在新老師報到當天,都會和老師們展開一對一的談話,勉強算是交流感情。

  今天,偌大的會議桌上便放滿了小茶點和各式飲料,供給那些等候「召見」的老師們休息、用餐,順便彼此認識認識。

  由國中部到大學部,十多位新老師聚集在會議室裡吃吃喝喝,臉上掩不住緊張和興奮的神情,尤其是十多位新老師中,女性幾乎佔了絕大多數,一堆年輕女人湊在一起八卦社交,威力可媲三、四個菜市場般熱鬧。

  以往甚少接觸陌生人的花茉蕗,才踏進會場不超過五分鐘,便覺得會場空氣變得紊亂,鼻子開始不舒服起來。

  她只好匆匆倒了一杯冰檸檬茶,獨自離開人群,站在敞開的窗口邊呼吸自校園吹來的新鮮空氣。

  陽光、青草、再加上淡淡的泥土和昆蟲的味道,雖然也是多樣而複雜,但這種屬於自然無害的空氣,的確教她輕鬆不少。

  頭腦清爽了,聽力也就連帶靈敏起來。

  「有沒有看到今年的新聘教職員表?任超的名字也在裡面耶!」不知哪位女老師的聲音先傳進花茉蕗的耳裡。

  這話一說出口,連帶著是幾聲驚歎。

  「真的嗎?任超也來了?太不可思議了。」女老師乙接口。

  任超是誰?那時的花茉蕗完全沒有概念。

  「那他人呢?」老師丙接間,左右張望著。

  「男生嘛!又是個帥哥,校長當然第一個召見囉!」甲老師笑說。

  「校長也想看帥哥啊!」丁老師頗有玩笑意味地接了口。

  「這又沒什麼。」甲老師繼續說道:「我們這種尼姑學校,難得來了個年輕男老師,而且不論是身材外表都是一等一,誰都想看啊!」

  「就是說嘛!」乙老師發出刺耳的笑聲,「想想看,帥哥耶!這個學校的男女比例是一比一百,任超多搶手啊!」

  「回來了、回來了,校長室的門開了!」站在門口充當探子的丁老師低呼。

  於是,原本一群像是麻雀般的甲乙丙丁們,馬上反射地拉拉群擺、整理儀容,開始對著進門的男人放出高壓電。

  任超?到底是何方神聖?

  看眾女老師這麼滑稽的反應,花茉蕗不由得也好奇起來,隨著眾人的眼光望向門口——

  進門的的確是一名男子。

  只可惜,沒有她心中萬人迷的條件,而是至少六十幾歲、滿臉皺紋的老伯伯。

  這是任超?

  不禁眾女子發出一陣明顯的失望哀號,連花茉蕗也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老伯伯對著大家笑笑,露出一口大黃牙,以沙啞的聲音說道:「任老師見過校長了,下一位請萬雅娟老師。」

  敢情,他是校長的助理呀!

  那……任超呢?

  老先生領著萬老師離去,門口便接著走進一名穿著暗藍色條紋襯衫的男子。

  他的身材高挑,相教看起來斯文清秀,有一雙帶笑的眼和高挺的鼻,略帶黝黑的健康肌膚讓人很難不去聯想到陽光男孩。

  花茉蕗的一雙眼不期防地對上了他的目光,心跳猛地一震。

  好俊的男人!

  任超,他應該就是任超了,花茉蕗心中暗想。

  果真是個帥哥。帥男人人愛看,她也不例外,只可惜從不迷戀。而現在,她只希望他不要是個花瓶就好。

  不過,就算他是只花瓶也不關她的事。

  任超一進門,馬上就被方才的甲乙丙丁一干人等拉進了談話圈裡,將他團團圍住。

  花茉蕗最討厭看女人對男性放電,感覺起來比盤絲洞裡的蜘蛛精好不到哪裡去,索性替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檸檬茶,坐在窗邊的單人椅上眺望起遠山。

  屋外清脆的鳥鳴,不多久便吸引住她的注意,教她沒心思聽別人在八卦什麼,只偶爾有幾個零星的句子隱約傳進自己耳裡。

  「有巫婆……」

  「……怪怪的……」

  「……黑色的衣服……怪巫婆……」

  「還會調怪怪的藥……怪女人……」

  不知他們在討論哪一部電影,對話裡老是出現「巫婆」、「古怪」等形容詞。

  一向對看電影沒什麼興趣,花茉蕗也懶得加入他們的話題,索性將頭探出窗外練習嗅覺。

  練習嗅覺,是她從小學著調製各種香料後便一直有的習慣。

  仔細嗅聞空氣中的各種味道,並試著在腦中分析分解,藉以判斷周圍有多少東西、氣味來源……使自己的嗅覺更靈敏。

  也不知她一個人在窗邊聞了多久,一個男子的聲音喚醒了陷入自我世界中的花茉蕗。

  「妳好。」那是一個帶有溫暖腔調的男人聲音。

  花茉蕗抬頭,對她說話的人正是那個萬人迷任超。

  不對……有點不太對。花茉蕗的心裡打了一個突,卻一時說不出這個男人有哪裡奇怪。

  「妳好,也是新老師嗎?」看她一直沒回答,任超又說了。

  剛才一進門,他就覺得這個女人很特別。

  她美嗎?說實話,要說是美人,可能還差上不算小的一截,充其量也只算是清秀乾淨,但任超就是覺得她很待別,全身上下有一種特別的氣質。

  新的工作環境,所有的新老師莫不利用機會和大家打成一片、努力交流情報,多認識一些新同事、新朋友,就只有她,一個人望著窗外,像是這一切都和自己沒有關係一樣,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少來惹我」的氣息。

  少來惹我?任超笑笑。

  她難道不知道,越不希望別人惹自己的女人,越招人惹嗎?

  他就不信邪,想來見識一下這位新同事有多麼「冰山」。

  花茉蕗沒搭腔,一雙黛眉反而皺了起來。

  她知道了,這個人……居然沒有味道!

  每個人都該有味道的,不是嗎?

  什麼樣的人才會沒有味道?

  研究氣味那麼多年,她第一次遇到這種人。

  「怎麼了?」看她蹙眉,任超湊過身來問道。

  沒有味道,就算再怎麼靠近,他還是沒味道!

  這個人……很怪!

  花茉蕗不曾遇到這樣的人。

  忍不住一反自己原則地湊上前去,小鼻子在任超的胸前嗅了幾下——還是沒有味道。

  見她突然把身子靠近自己,任超愣了一愣,首先聞到的一陣極淡的花香,他反射性地扶住她的肩,只覺得手下的美人香肩渾圓而小巧,雖然隔著薄絲襯衫,摸起來還是很舒服。

  「你用了什麼古龍水?」完全沒有識意到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花茉蕗抬眼問道。

  是哪個牌子的古龍水會中和人本身的味道嗎?她倒要好好研究一下。

  一直以來,她習慣和人認識之前先確定對方的味道,再藉由他的味道來初步斷定對方的習慣、生活,甚至是個性,總是有一定的準確度。這種方式給她一種安全感,讓自己有遠離危險和麻煩的本能。

  可是,任超呢?沒了味道,她根本對眼前的人毫無頭緒,也不知他心裡在想什麼,教花茉蕗不由得有些慌了起來。

  「我?」任超舉起自己的手臂湊近鼻端聞了聞,「有什麼怪味嗎?我沒用古龍水呀!」

  「沒有?」花茉蕗不信,「那……刮鬍水、香皂?」

  「我忘了。」任超聳肩,「大概……就是在超市裡的那幾個牌子吧!」他哪記得那麼許多?

  凝眉望向他,花茉蕗還是不太相信。

  「怎麼了?第一次見面,就問這種怪問題?」任超笑笑,「看樣子,我們這一次的新老師裡,有特色的人還真不少呢!」

  喝了口檸檬茶,花茉蕗的選擇則是聳肩。

  她一向不愛說話,也不會回答這種沒營養的搭訕。

  「妳知道嗎?這次的新老師裡,居然有一位是巫婆喔!」看她沒反應,任超挑了剛才聽來的消息和她「分享」。

  畢竟,分享新情報一向是促進話題和友誼的特效藥,他雖然不愛像剛才那群女人一樣三姑六婆,但依據以往的經驗,找一些無傷大雅的八卦小道消息當話題最容易熱絡氣氛。

  巫婆?花茉蕗的臉色變了變。

  看樣子,剛才那夥人在閒談的不是什麼電影嘛!

  這裡不是教會學校嗎?請巫婆來當老師,也未免離譜了點,不過這其中到底有什問題,她馬上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我沒見過,是剛才聽莊老師說的。」任超倒是說得很起勁,「據說是個會調製各種魔藥的女人。」

  調製魔藥?花茉蕗又皺起眉,

  這個人在說些什麼呀!

  「是真的喔!」看花茉蕗又皺眉,任超以為她不信,又繼續說下去,「我想……應該是個化學老師啦!但聽說她擅長調製各種各樣的香味,供女人去勾引心目中的男人,整天就躲在實驗室裡拿各種顏色的大小瓶子倒來倒去的……」他一邊說一邊比手畫腳,「藍色、紅色的藥水倒來倒去,然後……就『砰』!一聲,認出古怪的媚香來了。」

  媚香?花茉蕗總覺得這些話越聽越熟悉。

  這些人……是在說她嗎?

  「我們剛才幾個人在討論,她可能就像電影裡那些巫婆,滿臉皺紋,成天還穿著黑色衣服,看誰不順眼,就拿起香水在他身上點幾下,然後,那個人大概就變成豬八戒、小狗小貓了!」

  真是唱作俱佳,花茉蕗抬起眼望了望他。

  看著任超說得口若懸河,她不由得扁了扁嘴,「還有呢?」

  心裡有點兒惱怒,沒想到自己無意間居然成了故事的主角。她倒要看看自己還被別人傳成什麼樣子。

  「妳也覺得奇怪吧!」任超說上了興頭,「其餘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剛才看了一下今天的人,沒有什麼滿臉皺紋的老巫婆啊!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好像有個什麼『露』的。總之,應該是個古怪的老婆婆喔!」

  「我明白了。」花茉蕗別有含義的笑笑。

  古怪的老婆婆?

  這就是結論?

  「對了,我還沒有請問妳的名字。」說到口乾舌燥,任超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我叫任超,責任的任,超人的超,不知道妳……」

  「花茉蕗老師,校長有請。」老助理沙啞的聲音打斷了兩個人的交談。

  花茉蕗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裙子,對著任超說道:「我叫花茉蕗,花朵的花,茉莉花的茉,然後……是蕗草的『蕗』。」還不忘了加重最後一個字。

  「呃……露?蕗?」聽到她的名字,任超不由得雙眼瞠大。

  花茉蕗?

  難道……不會吧?!

  花茉蕗點點頭,把任超窘迫的神態全收進了眼裡,「不瞞你說,我就是那個你們口中的老巫婆花茉蕗。」

  ***

  「妳還在生氣嗎?」任超有些擔心地問:「我也沒想到……」

  都兩個月多了,她還在生氣嗎?

  他怎麼會知道,生平第一次和女人聊八卦居然找到了事主頭上。事後,他立刻向她道歉,還堅持要請她吃飯陪罪,但很顯然地她完全不領情,根本沒理會過。

  「我早就忘了。」她才懶得為了這種無意義的流言費心生氣。

  深深吸入一口研究室裡的空氣,果然,空氣裡還是沒有任何一絲屬於他的味道,像是任超這個人完全不存在似的。

  「反正開學之後,大家早就忘了什麼老巫婆,全都忙著追著你這個萬人迷到處跑。」

  他這樣也算「將功抵罪」吧!

  至於要一道吃飯的事,就免了。老巫婆和大帥哥一起吃飯,誰知道又會傳出什麼怪謠言來呀!

  「妳真的還在生氣。」看她臉上還是沒什麼笑容,任超的表情有些無耐,「我們其實是同病相憐,都被傳言所害,妳看我每天這樣被人追得不得不爬上樹,妳不覺得我也很可憐嗎?」

  「不覺得。」喝了口茶,花茉蕗淡淡地說。

  這算是飛來艷福吧!多少人求還求不到呢!他好意思說自己在受苦?

  那麼,她只能說是他活該,要怪就怪他爸媽替他生了一張足以騙倒十成——哦不,九成九女人的俊臉,因為她除外。

  「別這麼說,我對那些小女生沒意思的,那只是學生而已……」拿過花茉蕗放在桌上的茶杯,任超直接張口便喝。

  那是我的杯子!

  花茉蕗差點喊出來,卻硬生生地忍住。

  忍住……忍住……她咬住下唇,在心裡拚命告訴自己——這正是個搜集資料的好時機呀!

  「唔,好怪的味道,是什麼?」任超苦著臉抱怨,卻還是喝了好幾大口。

  「老巫婆的毒藥,摻了壁虎尾巴和蜘蛛熬成的湯,嫌難喝就別喝。」她沒好氣地回他。

  「妳也滿幽默的嘛!」當眾被糗回來,任超只好放下杯子乾笑,「不難喝,只是第一次喝到這種茶味。」

  連忙接過杯子,完全不介意任超的口水是不是摻在茶裡,花茉蕗連忙就喝了一口,還不忘聞了聞杯子裡的茶。

  還是沒味道。

  杯子裡只有瓷杯的瓷土味、茉莉花梗的茶香,和她自己唾液中的淡淡茉莉味道,沒有任何屬於任超的味道。

  怎麼可能?

  這男人連口水也沒有味道嗎?

  「喲~~間接接吻!」任超吹了聲口哨,不正經地說著。

  無聊!花茉蕗睨了他一眼。

  不可能……

  是自己的鼻子出了什麼問題嗎?只要再靠近一點,她一定可以聞出一點什麼來!

  一點點……

  再靠近一點點……

  由口袋中掏出一塊錢銅板,任超笑道:「在想什麼?一塊錢買妳的心事。」

  為什麼她每次一看到他總是皺起眉頭?像是在思索什麼人生大事一樣?

  「無聊。」花茉蕗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她不喜歡這種故作浪漫的舉動,看起來太過輕佻,更何況,任超也沒有必要對她這麼做。

  「那……」又掏出一百塊放在桌上,他的口氣有些為難,「一百零一塊,不能再多了,用一百零一塊買妳一個笑容。」

  花茉蕗先是皺緊眉,隨後,果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有沒有問題呀?一塊錢就想買別人的心事,但一百零一塊只想要一個笑容?」

  難道笑容會比心事值錢嗎?

  「當然,妳的笑容很可愛,要不是我是個窮光蛋,大概是一笑千金。」任超回答得很溜。

  聽到他這麼說,花茉蕗沉默了。

  她知道他想逗笑自己,也可以感覺到他總是故意來招惹她,趕也趕不走,但她不明白為什麼,也不打算多花心思去明白。

  「我想過了,妳當我女朋友好不好?」凝視花茉蕗半晌,冷不防,任超丟出了這句話來。

  「不要。」花茉蕗連考慮也沒考慮,直接拒絕。

  她才沒笨到自己惹麻煩上身,要她成為學校裡全女性的公敵嗎?

  她可不是笨瓜。

  「我是說真的。」

  任超湊過身來,語氣十分正經,「就算幫我個忙。我想過了,妳在學生和老師的形象裡一向很冷淡,距離感也足夠,就算我們交往的消息傳出去,她們不會對妳怎麼樣,也不會糾纏妳的。」

  「不。」這次的回答更簡單。

  「妳就那麼討厭我?」他哭喪著臉問。

  聳肩,花茉蕗沒有正面回答。

  討厭他?其實並不會。雖然自己一向討厭那些聒噪的男男女女,但對於任超,卻奇異地並沒有討厭的感覺。

  不討厭,那麼,是喜歡嗎?好像……也不是。她說不上來,大概就是覺得單純的事不關己。

  這些人際關係的事情,對一向少接觸人的她而言實在太過複雜,她也沒力氣去深思。

  「妳就行行好,借我當個幌子,不會給妳添麻煩的。」任超繼續遊說,

  「我有個更好的方法。」

  「什麼方法?」任超追問。

  「對面的青藍大學不是也在找老師嗎?你為什麼不直接去那裡工作?青藍全部都是男生,可以少了你不少麻煩。」

  青藍大學是近年由青藍高中部增設的大學部,最近一直在徵聘老師,她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來這裡。

  「我有自己的理由不能去那裡。」一向嬉皮笑臉的任超,露出少見的苦澀表情。

  花茉蕗還是聳肩。

  她沒興趣探人隱私,各人有各人的難處,她可沒有那種分擔別人心事的古道熱腸。

  「算我和妳打個商量。」任超又說:「妳就幫我這一把,妳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

  她才不想惹麻煩!

  「我才不……」話說到一半,花茉蕗像突然想到什麼,雙眼為之一亮,「做什麼你都答應?」

  「呃……是。」第一次看到她這種異樣的眼神,連任超也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好像踏入什麼陷阱裡?

  「好,我答應。」她答應了。

  「太好了!」任超不由得高興得手舞足路。

  「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花茉蕗接著又說,眼中散發著罕見的興奮光芒。

  「什麼事?」

  「把你身上的衣服全部脫掉。」

  咦?

  脫衣服?

  她……她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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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9 00:01: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老師、花老師……」

  剛打完下課鐘,教室裡的花茉蕗收拾好教材,才踏出教室沒幾步遠,就在走廊上被幾位女同學喚住了。

  「什麼事?」花茉蕗看向這幾位女同學,有大學部學生,也有還穿著高中部方格百褶短裙制服的學生。

  一雙雙清靈略帶怨懟的眸子望著花茉蕗,卻沒人有勇氣開口。

  沒人開口是嗎?她也沒興致追問。朝著大家點點頭,又繼續往教職員休息室前進。

  「老師……花老師……」不遠處的背後,仍然可以聽見可憐的同學們怯怯的呼喊。

  光這麼嚷著有什麼用呢?花茉蕗低低歎了口氣。

  她當然知道這些女同學找她有什麼事。這個星期下來,她遇到同樣的場景已經不下十次了。

  她們不開口,也省得她麻煩。

  「花老師!」一聲像是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的淒厲呼喚驀地傳來,教花茉蕗無法再裝作沒聽見。

  就算是她的好運用完了吧!才走沒幾步,她就被在隔兩間教室上課的莊宜惠給堵住了。

  「莊老師。」

  大家都是同事,花茉蕗只好停下腳步,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打招呼。

  「花老師,妳也太不夠意思了。」似乎十分熟稔地,莊宜惠一把拉住花茉蕗的手臂,神秘兮兮地將她拉近身。

  「是嗎?」花茉蕗敷衍地回答,還得分心用手護著手上的木製試管架,以免架上幾根試管裡的藥品潑灑出來。

  「就是呀!實在太過分了,花老師,再怎麼說我們也是一起進來的同事,我一直把妳當作掏心挖肺的好朋友,這麼重要的事情,妳居然事前一點風聲也沒透露?要不是大家都在議論紛紛,我根本不相信呢!」莊

宜惠連珠炮辟哩啪啦說了一大串,口氣中有著濃濃的打探意味。

  花茉蕗的回答仍然只是微笑,一個字也沒有說。

  自己不過是正巧和莊宜惠同一個學期進來而已,這單純是機率的問題,她可從來不曾將她當作什麼值得掏心挖肺的手帕交。

  更何況,一起進來的新老師可多著呢!

  她打哪兒來的那麼多的好朋友!

  看花茉蕗不搭腔,莊宜惠緊接著追問:「怎麼,我說的難道不是真的嗎?」

  「什麼真的假的?」

  「都有啊!妳當不當我是好同事?」莊宜惠問。

  「是……」回答有些遲疑,

  「那……發生了那樣的事,妳居然不告訴我?」其語氣之酸的。

  「什麼事?」花茉蕗的回答仍然是淡漠的。

  「什麼事?」莊宜惠大驚小怪地提高嗓子追問:「就是妳的男朋友呀!妳和任超在交往,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呢?」

  「和任超交往?」花茉蕗唇邊勾起一抹淺笑。

  任超放出的風聲還真徹底,不僅同學們追問,連老師也明目張膽地當著她的面問起來了。

  她還是維持一貫的態度,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腳步繼續往休息室邁進。

  反正哪,流言這種東西,她不開口,人人都當她是默認,她開了口,又會越描越黑,那麼,何不就隨她們去胡猜算了。

  「不是吧?」看花茉蕗沒回答,莊宜惠心裡不禁又升起一絲希望,「我也是不相信的,不過,妳也知道學校裡有很多女同學對任超很有好感……」

  莊宜惠欲蓋彌彰地避過了「女老師」這個族群,滔滔不絕地接下去道:「大家左一句妳的男朋友,右一句他的女朋友,連我都不得不懷疑起來……」

  本來就是嘛!自消息傳出之後,許多人問過花茉蕗,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她正面承認。更何況,哪個女朋友會受得了自己的男朋友到女校來教書,還每堂下課被女學生追著跑啊!

  兩個女人的交談——嚴格地說,是只有莊宜惠一個人在自說自話,不算突然地,被一個溫和的男聲打斷了。

  「懷疑什麼?」任超由走廊的轉彎處走來,帶著一貫的陽光笑容看著她們。

  「沒什麼……」花茉蕗沒什麼反應,反倒是莊宜惠手忙腳亂起來,「我們只是在澄清謠言而已。」

  「謠言?」任超挑眉,順手接過花茉蕗手中有些重量的試管架,隨口問道。

  「是呀!學校有人謠傳你正在和花老師交往呢!我就說嘛,怎麼可能?」莊宜惠笑答,不忘同時對著任超那一雙黑眸放電。

  好險好險,自己還有機會。

  這種長得帥又有家底的男人,現在可不好找了。經濟不景氣,她們女人更該好好把握才是。

  「是沒錯啊!」任超的回答很輕鬆,一句話推翻了莊宜惠的美麗願景。

  「沒……沒錯?」莊宜惠瞪大了塗上藍色眼影的眼,開始結巴起來。

  「我們是在交往沒錯啊!」任超笑呵呵地,還不忘騰出一隻手摟了一下花茉蕗落的肩。

  「你們真的在交往?」莊宜惠還是不肯相信。

  「真的在交往。」

  隨著這個回答,走廊暗處不知傳來了多少聲難掩的歎息。

  走到花茉蕗的個人研究室門口,任超一邊開門,還不忘一邊回頭對莊宜惠和數不清躲在暗處偷聽的女同學說道:「謝謝大家的關心,也希望你們多多支持我和茉茉喔!」

  隨著數不清的少女心破碎聲,深赭學院的黃金單身漢被巫婆「俘擄」的消息,瞬時如火如荼地傳遍了校園裡的每個角落。

  ***

  走進研究室,花茉蕗有些好笑地皺起眉,「茉茉?」

  這是什麼怪稱呼啊!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喚自己,感覺還真是奇怪。

  「我們既然都在交往了,當然該取些親密的暱稱羅!妳也可以替我取呀!什麼『超超』、『阿超』,都不錯。」任超還是慣常地嬉皮笑臉。

  她才沒那麼無聊!

  瞪了他一眼,花茉蕗沒再說話,逕自走到桌前整理研究要用的東西。

  「她們……有為難妳、騷擾妳嗎?」跟在身後,任超問她。

  他知道學校裡或多或少都有些比較偏激的學生,可能會使些小手段,因為這件事而教花茉蕗遭到困難是他所不願見到的。

  「還好。」花茉蕗的回答仍是一貫的輕描淡寫。

  為難?

  除了自己的實驗白外套被潑了不知幾瓶紅墨水、被人由窗子裡丟進紮了針的稻草人、玻璃窗被包上恐嚇信的石塊砸等微不足道的小伎倆之外,真的是一切都還好。

  而騷擾,大多數女孩子的方式總是習慣在背後竊竊私語,倒是還沒有人敢正面向她挑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比任超「騷擾」自己更多了。

  「那就好,」任超聞言鬆了口氣,笑著又提起話頭,「妳注意到沒有,自從我有女朋友的消息傳出之後,那些女同學們就很少再敢明目張膽地跟著我了,真是很感激妳。」

  「沒注意。」花茉蕗仍然毫不掩飾地冷淡以對,反正,她就是不習慣和人熱絡地寒暄。

  「也別提什麼感激,別忘了,我不是白幫你,是有代價的。」她不忘提醒他。

  一提起「代價」,任超的俊臉突地臊紅,沒再說什麼。

  「我今天打算再試一下。」果然,她打算要索取報酬了。

  「哦,好!」任超有些尷尬地點頭。

  當初話說得那麼滿,教他現在實在沒有拒絕的立場,而且……他不能否認,那樣的「代價」實在挺刺激的,足以教他這麼一個大男人一顆心小鹿亂撞。

  「喏,拿去。」由方才一直在書桌上整理的東西裡拿出一支溫度計和一杯水,她遞給任超,「知道怎麼用吧?」

  「知道。」任超乖乖地點頭,走到一旁的三人長沙發坐下,一方面將溫度計夾在腋下,一方面將杯裡的水喝完。

  喝完水,他苦著一張臉問:「這裡面摻了什麼呀?」味道怪怪的。

  「我添了點東西,會發汗的。」她沒多作解釋,取走溫度計端詳了一番,「三十六度,可以開始了。」

  「又……又要……」

  「沒錯。」她點頭,精亮的眸光有著一閃而逝的興奮和期待,「快脫衣服吧!這一次,連褲子也要脫。」

  「褲……褲子?」聽到這個要求,連一向開放的任超也瞪大了眼,「連褲子也要脫?」

  他上次失身得還不夠嗎?

  「嗯。」

  「可不可以……不要……」就算是個大男人,也是會害羞的。

  「不行。」花茉蕗不理會他的抗議,一邊整理研究資料,一邊頭也不抬地接著命令,「今天……就五十次好了,上次三十次好像還不太夠。你要努力一點呀!別老是想著偷懶,速度要快、要再用力一點,年紀輕

輕,怎麼會這麼沒體力呢?」

  難得說完一長串的話,抬起頭,還看到任超苦著一張臉,她怪問:「怎麼還站在那兒?快脫呀!」

  「沒得商量?」他還想作最後一絲努力。

  答案是搖頭。

  任超歎了口氣,只好順從地脫光了全身上下的衣服,然後開始躺在長沙發上,賣力地……動了起來。

  ***

  三十……四十……五十……

  「夠……夠……夠……了吧?」

  連著五十下仰臥起坐,再怎麼強健的人多少會有些氣喘吁吁。

  「差不多了。」望著任超結實的胸膛上佈滿灼灼發亮的大小汗珠,花茉蕗有些滿意地點頭。

  果然,三十下是不夠的,至少要五十下汗水才會流得足。

  拿起一旁的小試管,像是在採集什麼珍貴藥草一樣,她小心翼翼地將任超的汗水裝進試管裡,再放在燈下仔細端詳。

  看起來和一般的汗水沒什麼不同,無色、透明,帶著幾絲雜質的混濁。

  但是……為什麼他的汗就是沒有味道呢?

  「怎麼樣?」看花茉蕗皺著眉,任超問道。

  「不怎麼樣。」她搖頭,「乖乖躺好,雙手高舉,放在椅背上。」

  「又……又要……」任超歎了口氣,也只有認命了,乖乖地把手搭放在椅背上,

  這便是他答應花茉蕗的代價——她冒充他的女友,他則必須提供自己的「身體」供她研究。

  代價是不能拒絕的。

  見他準備就緒,花茉蕗也沒耽擱,低下身子,就貼著任超寬厚的胸膛嗅聞了起來。

  沒有味道,除了剛才的發汗劑混在汗水裡被排出來的味道以外,他的汗水居然什麼味道都沒有,連鹽分的氣味都淡得幾不可聞!

  「妳……好癢……」任超忍不住無奈地呻吟。

  她什麼都沒聞到,他可是聞得一清二楚。

  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像是初開的茉莉花香,小巧的秀鼻因為太過貼近,不時會碰上他的肌膚,再加上她那頭在陽光下閃著微褐色澤的鬈發若有似無地輕拂著,教任超無法控制地全身引起一陣微顫。

  「你忍一忍。」

  奇怪,怎麼還是聞不到?是自己的鼻子最近出了問題嗎?疑惑地,花茉蕗伸出了自己的丁香小舌。

  她居然用舌頭舔他!

  「妳!」彷彿全身遭受雷擊,任超猛地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反射地摟著花茉蕗的頭,口中哀求著,「妳……別舔……」但手臂卻矛盾地將她的臉摟得更接近自己。

  「別吵,讓我試試……」花茉蕗不加理會,仍然專心地以自己的舌汲取任超的汗液。

  小舌滑過他平坦的胸、胸前的汗水………沒有味道;手臂的汗——也沒有味道;腋下的呢?還是沒有。

  望著任超的腰際,花茉蕗沉思半晌,決定低下頭,吸吮他大腿上的汗滴。

  夠了!

  空氣裡散發著異樣的情慾氣息,花茉蕗的研究作得很投入,但那廂的任超卻得使出全身的力氣和自己的本能慾望戰爭。

  投降了。

  汗流浹背的任超,只能選擇無力地棄守,任自己的男性慾望大刺刺地膨脹起來,痛苦地頂著藍色的小短褲。

  空氣中分泌物的氣味分子濃度大增,立時引起了花茉蕗的注意。

  正舔吻到任超的小腿肚的她抬起頭,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那明顯的生理反應。

  「你……」面對這種情境,任憑再怎麼冷凝的她也不由得紅了臉,「你的……呃……是有氣味的。」

  怪怪,為什麼她自己的心跳開始不規則起來?

  這是什麼評語!

  面對這樣的評論,任超也只能哭笑不得地望著她。

  「還有一個地方,妳要不要也聞聞看有沒有味道?」望著她頰上的一抹臊紅,他不由得心念一動。

  「什麼地方?」

  「這裡。」

  話才說完,他一把拖過她,讓她小小的身子躺在自己的身上,雙唇便印上了她的。

  好軟好柔的唇,還帶著些許冰冷,任超幾乎無法呼吸,所能感覺到的只有她那柔軟的雙唇。他將修長的手指伸進花茉蕗一頭微卷的紅髮。她的髮,也如同她的唇一般,又柔、又細軟。

  花茉蕗先是驚異地瞪大了眼,隨即便乖順地閉上眼睛,以生澀的動作專心地與任超唇舌交纏起來,玩著最親密的遊戲。

  她高舉雙手,摟著他的頸,兩個人的身子完美地貼合,像是天生打造地彼此互補。

  任超的唇、任超的唾液,到底有沒有味道,這種問題,這個時候早就被兩個人拋到腦後。

  夕陽照進黃昏時的個人研究室裡,研究也罷,情惑也好,在這一刻全都被拋到九霄雲外,金黃餘暉中,只看得見兩個緊緊摟抱的身影。

  ***

  萬人迷的任超和冰山美人花茉蕗交往的傳言在深赭學院裡傳得沸沸揚揚,自然也無法避免地傳進了僅隔著一座小山坡的青藍學院。

  青藍學院,原名青藍高中,由創校迄今僅招收男學生,自久遠以來,青藍的學生便與一山之隔的深赭學院學生維持著大好大壞的關係。

  大好,是指兩校的男女時常無可避免地成為情侶。

  大壞,則是由於兩校的地理位置實在太接近,自然而然地便成為彼此交流競爭的對手。

  幾年前,只有高中部的青藍高中亦增設了大學部,改名為青藍學院,和同樣有大學部和高中部的深赭學院成為名副其實的「兄妹校」。

  微風吹拂,這是個寧靜的午後校園,但今日,青藍的午後卻一點也不平靜。

  寬敞豪華的辦公室裡,原木的大門突然被人推開了,踩著一雙紅色高跟鞋的邵亞美哭哭啼啼地衝了進來。

  邵亞美有著一頭烏黑柔亮的長髮,白淨的肌膚瑩滑勝雪,完美的身段包裹在淡粉色系的洋裝下,襯著帶淚的姿態更像是一尊白玉娃娃般人見人憐。

  「任伯伯,你要替我評評理呀!」邵亞美抽泣著向坐在辦公室後一名年近六十歲的老人哭泣著,嬌憨的語氣中撒嬌意味十足。

  「是亞美丫頭呀!乖乖乖,怎麼哭了?說出來,妳任伯伯替妳作主。」任癸湖放下手中的公文,絲毫不因為被打擾而生氣,反而愛憐地問道,像是一個在心疼自己女兒的慈父一般。

  「超哥哥……超哥哥他……」邵亞美晶瑩的淚水仍然流個不停,哭得像是個心愛的玩具不見了的小女孩。

  自從兩個月前,任超毫無預警地留書出走,她就一直找到現在,終於,被她找著了。

  「阿超?」任癸湖皺了皺眉,「怎麼了?他不是去當工程師了嗎?」

  自己的兒子不願仗著他的餘蔭在家裡當二世祖,這是一件值得鼓勵的事,所以幾個月前,在任超向他表示想先出去找工作、磨練自己幾年時,他二話不說地便答應了。

  「哪有啊!」邵亞美哭嚷,「超哥哥才沒有去當什麼工程師呢!他跑去教書了啦!」

  「教書?」聽了這個消息,任癸湖的心中著實有些不悅,

  真的想教書,為什麼不在自己家裡教就好了?還要千方百計地離家出走?

  磨練?

  當個窮教書匠能磨練到什麼?

  「超哥哥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啦!」看任癸湖沒再說什麼,邵亞美接著一迭聲嚷道。

  「別胡猜,我們家阿超怎麼捨得不要妳呢!」任癸湖連忙安撫。

  任超和邵亞美兩人雖然沒有婚約,但任邵兩家一向是好友,這對小兒女年齡相近,也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

  結婚,是意料中的事。

  「可是……超哥哥居然跑去深赭學院教書啊!那裡面全都是女生,他根本就是想要去找新的女朋友嘛!」邵亞美說著又以手帕拭淚,無限委屈。

  「不會的……」聽到這裡,任癸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下去了,「只不過是去女校教書,女校也有男老師啊!妳想太多了……」

  「可是,任伯伯,你一定要替我作主……」說到這裡,邵亞美淚如雨下,幾乎說不出話來,「超哥哥他……他有了別的女人了!」

  「怎麼可能!妳有沒有聽錯?」任癸湖的反應先是一愣,接下來則是存著懷疑。

  他自認為對獨子的教育十分開明,可阿超絕不會因此而成為一個花心的男人,或許他個性是天生外向、不夠嚴謹了些,但絕對不會對女人亂來的!

  從小到大,和阿超走得比較近的女性也只有亞美,兩家幾乎對他們的感情都樂見其成,沒想到……阿超居然有了交往的對象?

  「是真的。」邵亞美哇地一聲又哭了起來,「我都聽說了,鬧得好大,已經從深赭那裡傳到青藍來了,是個叫『花茉蕗』來路不明的女人。」

  「花茉蕗?」任癸湖在口中念了幾次這個陌生的名字,心中倒有幾絲好奇。

  他確定自己的朋友裡沒有姓「花」的人家,也從沒有聽阿超提過。

  是怎麼樣的女孩子?任癸湖對花茉蕗的好奇大過對兒子的責備。

  「我該怎麼辦?」

  發現任癸湖沒有任何生氣的跡象,邵亞美的反應還是只有哭,「嗚……任伯伯,如果超哥哥為了那個女人不要我了怎麼辦?我……我和超哥哥已經……已經……」

  說到這裡,她再也忍不住,雙腿一軟,差點就跌倒在地毯上。

  任癸湖見狀連忙將她扶到一旁的沙發上,又喚人準備了冰涼提神的飲料,而邵亞美仍是在那裡哭個不停。

  「任伯伯,我該怎麼辦?」她抓住任癸湖的手臂,「我們該先結婚的……超哥哥他已經對我……對我……我……我不能失去他啊!」

  「阿超對妳怎麼了?」聽到這裡,任癸湖心中忍不住一陣怒火燃起。

  自己的兒子自由開放是一回事,但絕不能任意占女孩子便宜!更何況,還是自己八拜之交兄弟的女兒!

  「我……」邵亞美臉兒一紅,「我已經可以做超哥哥的妻子了。」

  她的芳心已屬,這早是人盡皆知的事,也不怕別人知道。

  「這個傢伙,可惡!」聽到邵亞美的回答,任癸湖的火氣當場就發了起來。

  自己養的好兒子!居然佔了人家女孩的便宜又始亂終棄!

  他不記得自己這樣教過他!

  「亞美,妳不用擔心!」任癸湖長歎一口氣,心中滿是對自己兒子的失望,「我會找阿超回來好好問問他,非要他給妳一個公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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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9 00:02: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再幫個忙吧!」

  望著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女人,任超苦著一張臉。

  目光由正在加熱當中的試管移向任超,停留不超過三秒,花茉蕗拿起一旁預備好的一小匙綠色粉末倒入試管的液體裡。

  試管中原本黃色的液體因為摻進了粉末而成了奇異的桃紅色,隨著溫度越來越高,那一管桃紅的顏色也越來越深,最後,砰地一聲,桃紅色的液體居然冒出紫色的火花,空氣中開始瀰漫著一股異樣的香味。

  「那是什麼?」任超好奇的問。

  花茉蕗沒開口,等試管中的火燒完,將桃紅色液體裝入特製的玻璃瓶中,緊緊地塞上瓶蓋,再小心地放進急速冷凍櫃裡。

  「算我求妳……」見她實驗告一段落,任超又開始哀求起來。

  他已經坐在這裡快二十分鐘了,全都是自己一個人在說話,而花茉蕗非但一言不發,連一聲咳嗽都沒吭過。

  「茉茉……」任超哀號,無力地嚷著他為她取的小名。

  「為什麼我非得去看你父親不可?」終於有回應了,但她的口氣很冷。

  本來就是嘛!

  一開始兩個人是怎麼約好的?他說得可真輕鬆,只要向她借個名義,讓他可以對外放話便成了。

  結果呢?

  她除了必須在校園裡接受其他人的竊竊私語、指指點點之外,他居然每天下午溜進她的研究室來串門子。

  姑且不計較她原有的清靜到現在完全蕩然無存,現在,她居然還必須和他回家見他的父親?

  他的特異體質真的有那麼希罕嗎?希罕到一向怕麻煩的她必須為了他的一點點汗水,唾液趟那一大淌渾水,甚至還越陷越深,弄得一身狼狽嗎?

  希罕。

  想到這裡,花茉蕗不得不在心裡對無力的自己承認。

  就是那麼希罕!

  她實在太好奇了,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一點氣味也沒有的人?

  「我們正在交往的事情被我父親知道了,所以他想見見妳。」如果他沒猜錯,亞美一定也知道了。

  「說清楚一點,是我們『假裝正在交往』的事情。」手中拿起另一支試管調配新的藥劑。

  沒錯,聽到這樣的話,他就知道她果然是在生氣。

  任超心中大歎,他知道她最怕麻煩,平常心情好的時候,她不會計較那麼多,只要一旦被惹毛了,她就會急著畫清界線,什麼事前面都要加上「假裝」兩個字,以求正名。

  「對不起……」搔搔頭皮,任超還是只能先道歉,「我也沒想到事情會傳進我爸爸耳裡。」

  「那還不簡單,你去和他解釋清楚不就得了。」花茉蕗仍然不領情,「反正你找我當幌子,也只不過是為了避免在學校裡被學生糾纏,這種事情告訴你爸爸,就說一切全是假裝的,有關係嗎?我不想再見任何人

、解釋任何事了。」果然,「假裝」兩個字又出籠了。

  「不是這麼簡單就能解決的,我不能對我父親說實話。」

  「為什麼?」她有些詫異。

  「如果我這麼說,我父親一定會要我辭職回我自己家裡工作。」任超急著解釋,「我就是不想讓人家覺得我是大少爺、在自己家的公司裡被人看輕、被當作是二世祖,認為我是個什麼也不會的大少爺,才想一個人出來磨練幾年。」

  財團第二代也有第二代的悲哀,無論自己有多麼努力,始終會被上一輩的成就所掩蓋。

  這種無奈的痛苦,她能瞭解嗎?

  聞言,花茉蕗放下手中的試管和燒杯,靜靜地瞪視了他良久,才吐出結論,「真沒想到你還是個滿上進的青年嘛!」

  成天看他只會嘻嘻哈哈地逗她笑,花茉蕗第一次發現任超也有這麼正經、無奈的時候。

  「真是謝謝妳喔!」這算是讚美嗎?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看輕了?心裡覺得不舒服。

  「好吧!」她歎口氣,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僅是因為他一番話就被說服,「我答應幫你這一次,那你要拿什麼來交換?」

  只是單純喜歡他的「肉體」?甩甩頭,花茉蕗決定不去理會心裡那種異樣的感覺。

  「妳想要什麼?」他已經想不出來有什麼可以給她了。

  「那……」將任超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花茉蕗說出她的條件,「我想要一點你的血作分析,可以吧?」

  「要血?那還不簡單,要多少?」任超隨手就拿起桌上的解剖刀和試管,挽起袖子準備要朝著自己的手臂割下去。

  「等等!」看見任超果決的動作,花茉蕗反而遲疑了,連忙出聲阻止他。

  「怎麼了?」

  「先讓你欠著。」不知道為什麼,她只要想到他因為她而流血的樣子,心裡就閃過一抹不舒服,緊緊的、悶悶的,說不出來的難受。

  「下次如果你跌倒受傷了,別忘了留一點給我就好。」

  看出她眸中的不忍,任超有些感動,他托起她小巧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下一個柔柔的吻。

  「張嘴,我先給妳一點訂金。」吮著她的唇,他輕笑。

  花茉蕗也笑了,藕臂環上他的頸,配合地輕啟菱唇。

  管他呢!就當作在實驗吧!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很久……

  ***

  「你沒告訴我,你父親是青藍的校董。」站在偌大的辦公室裡,花茉蕗瞪著任超直蹙眉。

  她知道青藍的校董中有好幾位都姓任,但全天下姓任的人那麼多,她一向又不熱中八卦情報,從來沒將任超和青藍拉在一塊兒過。

  深赭裡的女老師會對任超那麼狂熱,想必不單單是因為人長得帥,「家世」這個因素也佔了很大的成分吧!自己可還真是後知後覺。

  難怪任超直叫她不必準備——雖然,她也不會特地準備些什麼。直拉著她的手就一路散步過來,連坐車都省下來了。

  「這算是他的身份之一。」任超則是滿臉的無辜。

  任癸湖除了是青藍的校董之外,同時也是幾家公司的董事長,約在青藍,單純是為了交通方便。

  「算了。」花茉蕗沒再追究。

  反正,是不是青藍的校董於她而言都沒有差別,她與任超之間,假的絕對真不了。

  「等一下可能另外有一個女孩子。」任超拉拉花茉蕗的衣袖,低聲交代著,「妳要小心一點。」

  「她是誰?」

  「她是……」

  還沒來得及解釋,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了,正如他所料,進門的是父親和邵亞美。

  「超哥哥!」

  邵亞美一見了任超,迫不及待地便迎了上去,直投入任超的懷抱。

  「亞美,好久不見。」任超乾笑一聲,不著痕跡地將邵亞美的身子拉離自己。

  「超哥哥,我好想你喔!你離家那麼久了,一點消息也沒有,要不是聽到人家說在深赭看到你,我也沒想到你會去那裡教書……」見到任超,邵亞美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連珠炮地說著。

  超哥哥?叫得可真親熱。

  將兩個人的舉止看在眼裡,花茉蕗皺眉沒出聲,心裡只湧起一股酸酸的、莫名的不適,像是什麼沉甸甸的東西壓在心口,搬也搬不開。

  「妳就是花小姐?」將她的反應全看進眼裡,一旁的任癸湖開口喚道。

  「我是。」花茉蕗簡單地向他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

  「聽說妳和阿超在交往?妳也教書嗎?教什麼的?今年幾歲?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單刀直入地開口,任癸湖問她。

  這個年輕女人很不簡單,任癸湖在心裡盤算著。

  一般女孩子見了男友的家人,多半是特意謙恭有禮,再不便是害羞地不敢說話,他倒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冷淡的女孩子。

  雖然冷淡,但並不失禮,任癸湖實際上並不反感,只是對她有些好奇。

  自己兒子看上的女人,會是個怎麼樣的女子呢?

  知道花茉蕗不喜歡說話,也討厭被人盤問,任超連忙扯開賴在懷裡的邵亞美,上前搭腔,「爸,她的話不多,我替她說。花小姐是教氣味學的,家裡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今年二十六歲……」

  「超哥哥!」邵亞美抗議了,不服地擠入花茉蕗和任超中間,委屈地向任超撒嬌,「你有了她,就不要我了嗎?」

  「沒什麼要不要的。」任超笑著摸摸邵亞美的頭說道:「妳就像我妹妹一樣。」

  「妹妹?」聽到這個答案,邵亞美不由得尖叫,「我才不是你妹妹!你說了你要娶我的,你忘了嗎?」

  「我沒忘。」任超皺眉,「但那是小時候的事呀!」

  當時一個十二歲,另一個才四歲,這樣的話怎麼能作得了准?

  「我不管!」邵亞美一把揪著花茉蕗的衣袖,把罪過全都推到花茉蕗身上,「一定是她,對不對?你以前從來沒提過別的女人,一認識了她,你就什麼都忘了!」

  真是夠了!花茉蕗翻翻白眼,對眼前的鬧劇感到幾絲不耐,又感到有些可笑。

  她是專程來看他們吵架的嗎?她可沒那麼多時間,

  「花小姐,和小兒認識多久了?」沒有理會一旁任超和邵亞美的爭執,任癸湖繼續問道。

  「三個多月。」她的回答很簡短。

  「亞美和阿超認識超過二十年,妳覺得妳能敵得過這份感情嗎?」他測試地問。

  花茉蕗的答案是很乾脆地聳肩,「不能。」

  一份假裝的感情,根本敵不過任何東西,花茉蕗突然間感到有些莫名的悲哀。

  今天的一切,全只是一場虛無。

  「那麼,如果用情還不深,就請花小姐另覓佳偶,畢竟,小兒和亞美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任癸湖一直介意著前幾天亞美的話,「我不希望阿超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夫妻之實?聽到這句話,花茉蕗有些愕然。

  她詫異地轉頭瞪望向任超,以眼神盤問他。

  他說的是真的?

  任超和這個女人?他真的愛這個女人嗎?他剛才來不及說的就是這件事?

  心中的酸楚更甚,而她甚至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我一點也不知道呀!

  任超的回答是無辜地皺眉和搖得差點沒掉下來的頭。

  「如果真是這樣,我……沒意見。」這次她的回答乾脆得有些狼狽。

  「我才沒有!」任癸湖還沒接口,任超就急著插話了,「我和亞美一直是清清白白的!」

  「可是,亞美她……」任癸湖也被搞糊塗了。

  「超哥哥,你不承認?」聽到任超的話,邵亞美依例使出哭功,豆大的淚水開始如珍珠般紛紛落下。

  「我要承認什麼呀!」一邊否認,任超還一邊急著向花茉蕗解釋,「茉茉,妳要相信我,亞美只是妹妹……」

  看到花茉蕗的反應仍是沉默,他更急了。

  該死的,她到底是信還是不信呀!

  「茉茉……」心急的任超一把拉住花茉蕗的手臂。

  他不想讓她誤會,就算她一直強調他們兩個人之間沒什麼,他就是不希望她誤會自己。

  使力將自己的手臂掙脫,花茉蕗滿臉寒霜。

  她不該在意的,就算在意,他們之間也不過是在作戲。

  但為什麼她的心微微的發疼?

  她討厭這種狀況,這種好像被人背叛的感覺。

  「超哥哥,你忘了?那一年的聖誕節,你吻了我呀!」邵亞美哭嚷。

  「我記得!」每年聖誕節她都要提上一次,他怎麼可能不記得,「那時妳才小學呢!我只是鬧著玩的嘛!」

  「不!」邵亞美拉住任超胸前的衣服,哀哀地哭道:「你要負責,我從小就只有你……你不可以和別人在一起……」

  「我……茉茉……我不是……」任超急得滿頭大汗。

  「超哥哥……我要和你結婚……」她知道任超最禁不起自己的淚水,從小到大,只要她一哭,他什麼都會聽她的。

  「無聊。」面對在眼前上演的這一場鬧劇,花茉蕗只說了兩個字。

  冷靜下來,自己必須要冷靜下來。

  花茉蕗在心裡告訴自己:這一切全都是假的,她沒必要有任何情緒反應。想到這裡,她反而覺得眼前的一切有些荒謬,荒謬得教她忍不住生氣。

  聽到她的話,任超和邵亞美都愣住了,連任癸湖也呆了呆,全都望著她。

  「妳真是清純。」這次比較多了,五個字。

  「妳怎麼可以這麼說?」邵亞美氣呼呼地,「我哪裡無聊?我是真心和超哥哥相愛的。」

  「光是吻妳就得娶妳,妳也未免太珍貴了。」花茉蕗冷冷地道:「那麼委屈就別隨便被人吻啊!」

  她知道這麼說很殘忍,但她就是受不了邵亞美的大小姐性子,忍不住想挫挫她。

  「真的要比,妳看過任超沒穿衣服的樣子嗎?」不給邵亞美搭腔的機會,花茉蕗問她。

  沒有回答,只有一雙睜大了的眼。

  「妳有天天和他接吻,每個吻至少一分鐘?」

  「茉茉……」邵亞美沒回答,反倒是任超聽得不好意思了,整張臉紅得像只煮熟的蝦子。

  「少囉唆!」發起火來,花茉蕗根本懶得理其他人,她接下去問:「妳有沒有舔過他的胸膛,大腿?他的全身?妳知不知道他的汗是什麼味道?」

  邵亞美的答案仍是無言,連眼淚都吃驚得忘了流。

  看了她的反應,花茉蕗痛快地下了結論,「那好,我贏了,任超是我的。」

  聽到這句話,邵亞美猛地清醒過來,不服地咬牙切齒,「無恥!」揚起了手便朝著花茉蕗打去。

  一切發生得太快,其他人根本來不及阻止,清脆地「啪!」一聲,花茉蕗右頰已經結結實實挨了一個耳光。

  「亞美!」任超連忙將花茉蕗拉進自己懷裡,反手推了邵亞美一把,將她推進自己父親的懷裡。

  「是她!是她不好!她是狐狸精,她下流無恥,搶了我的超哥哥!」邵亞美還在叫嚷著。

  「還好嗎?」不理會邵亞美的叫囂,任超憂心地看著懷中的人兒,發現她半邊臉頰整個都腫了起來,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花茉蕗搖搖頭。

  當然不好!沒想到這個邵亞美個兒小小,手勁居然那麼大!她只覺得眼冒金星,右頰疼得差點連右眼也睜不開。

  看她這副淒慘狀,任超心疼死了,也沒心思繼續待下去,連再見也沒說便往門口走。

  「對不起……」捨不得花茉蕗走路,任超索性將她背在背上,一路上不停地道歉著。

  「算了。」反常地,花茉蕗居然輕笑了起來,第一次靠著他寬闊的背,她輕喃:「這下子,你欠我可多得了。」

  他還要再拿什麼報酬來還呢?

  ***

  由於花茉蕗認為自己腫著一張臉留在學校容易引人議論,到時候少不得又惹來一頓三姑六婆的口水風波,於是,任超便替兩個人下午的課都請了假,開車載花茉蕗回到她的住處。

  花茉蕗的住處是一所位於市郊的獨棟住宅,門前有個種了各式各樣香草植物的小花園,屋子後的院子則養了幾隻鹿和山羊作為實驗觀察之用。

  近八十坪的住宅大部分都被設計成她的個人研究室,只留下約一個小套房的空間作為私人住處。

  「隨便坐。」帶任超由屋外的獨立樓梯進到房子的二樓,花茉蕗隨便向他交代了一句,便走到一旁的櫃子裡開始翻找起來。

  「妳在找什麼?」看她因傷瞇著眼,找起東西來有些手忙腳亂的,任超好奇地問。

  「藥。」

  半張臉腫成這樣,除了找藥,她還能找什麼?

  「啊……」任超這時才像是突然又記起她臉上的傷,萬分愧疚地快步趕了過來,「對不起,我來幫忙……」

  花茉蕗也不和他客氣,走到一旁的小沙發坐下,「請你找一罐深藍色的瓶子給我。」

  在一堆五顏六色的小玻璃瓶裡東翻西找,任超終於找著了一小罐裝著不知什麼東西的深藍色玻璃瓶。

  「是這個嗎?」他交給她。

  「沒錯。」花茉蕗由桌上的銀色鐵盒裡取出濕棉花,打開了小瓶,頓時,一股清涼的味道由瓶子裡飄了出來。

  「這是什麼?」好涼的味道。

  「藥。」這種問題他還要問幾次?花茉蕗皺眉。

  看她將瓶中的無色液體倒了幾滴在濕棉花中,擦拭在右頰上,任超連忙愧疚地接過來,「我來,我來幫忙。」

  「輕一點。」順從地偏過頭,花茉蕗讓任超替她將稀釋過的精油擦在自己臉上。

  具有清涼鎮定的調配精油滲進皮膚,原本熱燙得如同火炙的臉頰立時降溫,教她覺得舒服了不少。

  「對不起……真的沒關係嗎?」看她因為觸碰的疼痛而皺眉,任超又擔心起來,「我看,還是找個醫生看看……」

  「不過個巴掌而已,別大驚小怪,明天一大早起來就沒事了。」有人挨了耳光就要看醫生的嗎?

  「可是……」

  「別再可是了。」

  「對不起……」

  「也別再對不起了。」這人,要道歉幾次?

  察覺原本溫柔撫在自己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下來,久久沒有開口,花茉蕗回過頭,第一次看到總是笑著的任超臉上有著五味雜陳的表情。

  像是苦惱、心疼、愧疚……和許多她還沒看出來的意思,各式各樣的情緒交雜摻在一起。

  「沒什麼,真的。」索性取走他手中的棉花,她站起身到冰箱替兩個人拿了冰涼的果汁。

  再走回來,他的表情還是沒變。

  「怎麼,你不會是嚇傻了吧!」拿冰果汁惡作劇地貼著任超的臉,花茉蕗微笑揶揄。

  「我……我一看到妳臉上的掌印就……」任超接過果汁,乾脆把整罐冰果汁都放在額頭上,俊臉上還是沒有一絲笑容。

  「說真的,你那個女朋友醋勁還真不小。」打起人才會那麼痛。

  「她才不是……」亞美才不是他的女朋友!只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玩伴而已。

  「你要找個機會和她說清楚,免得她再誤會下去。」花茉蕗根本沒聽他解釋,繼續說道。

  「我們不是……」

  「我看她滿喜歡你的,你父親也很中意她,你可要好好把握。」

  「妳……」她到底要不要聽他解釋?

  「雖然我今天一時忍不住欺負她,但我還是覺得她滿可愛的,一定會當你的好妻子——嗚嗚嗚。」再也忍不住了,任超索性用手摀住花茉蕗的嘴,這才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我和亞美是一起長大的沒錯,但我對她一直是兄妹之情,她根本不是我女朋友,妳聽清楚了沒?」看她皺眉盯著他,他乾脆一口氣把全部的話說完。

  拉開他的手,「但是她喜歡你。」痛死了,他難道忘了她的半張臉還腫著嗎?

  「可是我喜歡的是妳!」煩死了!任超不顧一切地大吼。

  這句話就像在小小的房間裡投下一枚原子彈,把兩個人頓時都炸呆了,他們只能看著彼此,一句話也沒說。

  「別忘了,我們只是『假裝』……」良久,花茉蕗才開口。

  「假裝又怎樣,就不能變成真的嗎?」任超的聲音悶悶的,他低頭盯著手中的玻璃杯,沒有抬頭看她。

  不然「弄假成真」這句成語是打哪兒來的?

  這種事情,要怎麼解釋呢?雖然兩個人的初相識,因為「巫婆風波」鬧得十分尷尬,但他卻因此變得十分在意這個迷人的小女巫。

  沒錯,她是冷淡、彆扭,甚至還有些小孤僻,但就是令他忍不住想招惹,想看她什麼時候會笑、會吃驚地睜大眼……然後,等到突然發覺,他的心已經被她挖走一塊了。

  真是會偷竊人心的壞女巫啊!

  「也不是……」初次聽到他這麼說,花茉蕗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又開始不規律起來,不知該作何以對。

  他為什麼又要告白,是像小孩般要性子呢?

  「妳呢?妳對我是什麼感覺?」喝了一大口柳橙汁,他像是從容就義般地問她,語氣裡有些悲壯。

  「呃……我們才認識沒多久。」花茉蕗不知該如何回答,心裡一股甜甜的,又有幾絲微酸的感覺正在擴大。

  她一向不愛說話,不擅長以言詞表達心裡的感受。現在,她也無法釐清心裡那種混亂的心思是什麼意思。

  「妳討厭我?」聽到這種答案,任超的反應只有沮喪。

  「呃……不是!」她連忙否認,那樣的感覺絕對不是討厭。

  「喜歡?」他又問,眼中升起一絲希望。

  她肯和他交換那麼多次唾液,應該是不討厭吧!

  「有……有一點吧!」無論如何,她就是無法坦率地說出「喜歡」這個詞。

  討厭!她為什麼有一種被逼上梁山的感覺?

  沒有氣味的男人,對於幾乎可以被歸類為「以嗅覺代替視覺」的花茉蕗而言,所代表的是陌生、新奇,還有更多的未知。

  面對他,她不逃之夭夭就很好了,他能要求她有什麼更多的感覺?

  「呀荷!一點點也很好。」歡呼一聲,任超一把將花茉蕗摟進懷裡。

  他知道她一向嘴硬,口頭上能承認「一點點」,那心裡應該是「很多」囉!

  「別激動……」第一次,花茉蕗有些手足無措,連回摟也忘了。

  「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再讓他們欺負妳了。」溫柔地梳理她美麗的鬈髮,任超發誓。

  他一定要好好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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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9 00:02:2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事實證明,任超發誓的效力只有三天。

  三天後,雙方人馬又再次見面,花茉蕗還是得硬著頭皮出去應戰。而且,對方多添了不少陣仗,雖然邵亞美沒出現,但是任癸湖帶了邵家夫婦登場。

  下午三點,一群人坐在飯店的VIP室裡,喝著氣氛一點也不融洽的下午茶。

  「花小姐,妳和阿超……應該是認識沒多久吧!」

  首先發言的是邵亞美的母親,她穿著一襲黑色的改良式旗袍,摻著銀絲的發合宜地挽成髻,-看便知是出身名門的貴婦人。

  「是的,才幾個月。」花茉蕗誠實回答。

  「才幾個月……」邵母點點頭,審視的眼光將花茉蕗從頭打量到腳,才接著開口,「才幾個月的時間,熟悉程度應該也有限……」

  她想說什麼?花茉蕗笑笑,這次連開口都沒有。

  這種試探性的話,不需要費力氣回答。

  「邵媽媽,雖然我們才認識幾個月,但感情是不能以時間來衡量的。」花茉蕗不當作一回事,反倒是任超急著接腔了。

  「你急什麼!」邵母瞪了任超一眼,「我從小看你到大,你的媳婦也就是我們的媳婦,我關心問問也是理所當然的。」說詞十分慈詳,但神態倒一點也不是那麼回事。

  「花小姐是個很端莊的大家閨秀,但結婚和交朋友可不同,兩個人還是交往的時間長一些、認識多點來得好。」原本在一旁和任癸湖小聲交談的邵父此時也插口了。

  「你們今天約我出來,到底有什麼事?」不耐煩再和他們瞎扯下去,花茉蕗喝了口茉莉花茶,索性開門見山地問。

  有什麼事先說清楚,她也好早點回去看看昨天的實驗成果怎麼樣。

  「也沒什麼……」邵母似乎對她開門見山的方式有些不滿,皺了皺眉才說:「很簡單,我們也是為妳好。認識幾個月總抵不上認識十幾二十年,感情交往也不會太深,所以……」

  「所以,你們要我把任超讓給妳女兒?」懶得等她拐彎抹角,花茉蕗乾脆接口說下去。

  「也不是什麼讓不讓……」

  「我倒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替女兒出來搶男人的。」花茉蕗聳肩,將小瓷杯的茶喝到一口見底,言語中不見一絲火氣。

  真無聊的聚會,擺明了就是鴻門宴嘛!

  「什麼搶男人?真難聽,我們才不做這種事。」好面子的邵父直皺眉。

  「你們要怎麼解釋,我不管。」花茉蕗還是把事情推得一乾二淨,「要選誰,你得去問任超。」

  開玩笑,就算她肯讓,任超也不一定會娶邵亞美呢!

  「阿超?」任癸湖問向自己的兒子。

  「爸爸,感情這種事又不是市場裡挑魚買菜,可以這麼東挑西揀的……」任超苦著一張臉解釋,「凡事都要看緣分……」

  要他娶邵亞美?那不就等於是哥哥娶妹妹嗎?怎麼看都像是在亂倫!

  「你也知道不是挑魚買菜、東挑西揀?」任癸湖火大了,「那和亞美交往得好好的,幾年下來也不見你們有什麼問題,你為什麼一回國就招惹別的女人?」

  「爸,我沒有……」

  「我管你有沒有,亞美有什麼不好?你教亞美哭,讓我在你邵伯伯面前不能交代,就是在胡搞!」

  「爸……」任超還想再辯解。

  「沒什麼好說的了!」火爆脾氣的任癸湖忍不住越想越氣,「總之,你和亞美認識那麼久,便宜也佔了,我不能讓自己的兒子那麼不負責任!」

  「我沒有佔她便宜……」任超簡直百口莫辯。

  兒時的家家酒和遊戲,怎麼能作數呢!

  「就這麼說定了。」任癸湖轉身向邵家夫妻說道:「我們各自回去準備一下,一個星期後,我一定讓任超把亞美娶回家!」

  一個星期?那麼快!

  任超聽到這句話簡直傻了眼,望向花茉蕗,看到那廂的她仍然靜靜地坐著喝茶,冷淡的眼神像是在看戲一般,他不由得歎了口氣。

  有時候,他真的拿她這種冷淡的態度有些無可奈何。火都燒到眉毛來了,還一副無事人的樣子!

  「任老弟,這倒也不必……」邵父也在一旁勸著。

  「不必再說!」任癸湖牛脾氣一來,任誰也勸不動,「我們家阿超只是一時糊塗,要不了幾天就會清醒了,要是你們不介意亞美嫁進任家受苦,我們當然願意娶亞美這個媳婦!」

  眾人自顧自地說著,壓根兒忘了在一旁的花茉蕗。

  「那……就這麼說定了。」邵父也答應得乾脆。

  能讓這麼優秀的任超當自己的女婿,自然是求之不得,當然打蛇隨棍上,一口答應下來。

  「爸……」任超看自己反對無用,偏過頭對花茉蕗抱怨,「妳好歹也出個聲吧!」

  「我要說什麼?」花茉蕗抬眼瞄他,「你在外頭拈花惹草,還要我幫腔?」

  「這……算了!」任超無奈,一把拉著花茉蕗的手臂,將她拖起來往外走去,只朝著兩方家長輩丟下一句,「我們要走了。」

  「就這麼決定了!一個星期後,你要不回來,我就把你逐出家門!」任癸湖還在喚道。

  任超咬緊牙,一句話也不說,推了門就離開飯店。

  ***

  「妳到底愛不愛我?」回到花茉蕗的家裡,任超火大地質問。

  怎麼會有這種女人?今天下午邵氏夫妻的邀約,擺明了就是在向他逼婚,而她這個身為人家女朋友的人,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光是坐在那裡喝茶?

  難道她一點也不在乎他嗎?

  「不愛。」花茉蕗涼涼地走向窗邊,回答十分簡短。

  「不愛?那妳前幾天的回答是怎麼回事?」任超有些火了。

  她不愛他?那前幾天兩個人在這裡的告白全都是假的嗎?

  「不怎麼回事。我那天是承認了我有點喜歡你,可沒說我愛你。」

  她打開窗,傍晚的涼風徐徐地吹進來,教掛在窗邊的二十一節鈴被風吹得微晃,骷髏上的二十一個鈴鐺叮叮咚咚地響著。

  喜歡和愛差得多了,怎麼能混為一談?

  「妳……」任超聽了禁不住像個洩了氣的皮球般沮喪,「那妳今天為什麼要和我一起去?」

  只有喜歡?他該明白的,但為什麼想起來就是一陣失望?

  「你忘了?」花茉蕗回答,「我們說好了要『假裝』呀!陪你去,也是假裝的一部分。」

  「妳還在假裝嗎?」面對她冷靜的回答,任超只能哭喪著臉,「我對妳的感情,早就不是假裝了。」

  「我知道,你那天就說了。」還說得很大聲。

  她莞爾一笑,伸手撥弄著二十一節鈴。

  「妳……」真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走近她一步,任超的目光被掛在窗邊的那一具水晶骷髏吸引住,「這……這是什麼呀?好濃的鹹味。」前幾天他來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這個東西。

  一股濃重的鹹味,像是……海潮的味道。

  「你也聞到了?可見得味道真的很重。」花茉蕗笑道:「這個東西叫『二十一節鈴』,因為之前曾經泡在海水裡好一段時間,所以朋友拿來這裡,托我想辦法將它的味道去除。」

  二十一節鈴被江海洋和祁婷丟進海裡好幾個月,前一陣子才又重新尋獲,東西沒損壞,但水晶骷髏上卻染滿了濃濃的海水鹹味,只好送來她這裡去除味道了。

  海水味要怎麼除去呢?面對著家族裡一直傳承的寶物,花茉蕗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在還沒有想到好方法之前,乾脆先吊在窗邊,一方面充當風鈴,一方面也讓它吹吹風,教氣味消散一點。

  「『二十一節鈴』?好奇怪的名字,怎麼會做成骷髏的樣子?」任超好奇地撥動著水晶骷髏的各個關節,好奇地問道。

  水晶骷髏做得極其精細,在近晚的陽光照射下反映出陣陣五彩光華,又在身上的幾個重要關節處裝著銀色小鈴,稍一撥動,便發出清脆的鈴聲。

  「這……是我們這個家族的『聖物』。」

  「族?什麼族?」任超聽得一頭霧水。

  「天守門。」花茉蕗笑道:「天守門從前是專營偷盜之術的家族,而二十一節鈴,便是用來練習個人扒竊技巧的道具。時間久了,它便成了天守門的象徵了。」

  天守門的後裔,必須要由骷髏身上偷走東西,又不能使骷髏身上的鈴鐺發出聲音。骷髏身上掛的鈴鐺數目越多,難度也就越高。而二十一隻鈴鐺,便是技巧達到極致的象徵。

  「那……妳也會偷東西?」任超好奇地問。

  天守門?偷竊?怎麼好像在看古代的武俠小說。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技術好的人現在並不多,我的功力頂多在出門忘了帶鑰匙的時候開開鎖而已。」花茉蕗搖搖頭。

  天守門傳至現代,擅長偷盜之術的人已經不再那麼普遍,而她和妹妹雨甜從小動作就不若堂妹順心那般靈巧,所以選擇擔任天守門的藥師。她主司氣味,而雨甜則擅長毒物藥品。

  「真有趣的傳說,」任超笑答:「真想見見那些厲害的小偷。」

  「改天再替你們介紹。」望著二十一節鈴,花茉蕗像是想到了什麼,反而笑了起來,「不過,最近二十一節鈴似乎成了紅線,拿到它的人都容易紅鸞星動。」

  由最先的花可心和葛青雲,到花順心,再到江海洋……現在二十一節鈴傳到了自己手上。

  自己和任超之間,也算是嗎?

  「紅鸞星動?」聽到這件事,任超心中在一瞬間閃過了一個瘋狂的念頭。他拉住花茉蕗的肩,將望著窗外的她身子轉向自己。

  「茉茉,我們結婚吧!」

  「結婚?」花茉蕗眨眨眼,沒再說話。她那每到緊急狀況又變得冷淡的個性又出現了。

  「我是說……如果妳不討厭我,我們就結婚吧!」任超有些臉紅。

  「你是想在被你父親逼上禮堂之前先娶我?」好一個釜底抽薪之計。

  「呃……是、也不是……」一語被人道破心事,任超感到難堪,急著比手畫腳地解釋,「我沒有利用妳的意思,是剛才妳說了二十一節鈴的傳說,我就想,拿到的人都會動紅鸞……」

  「所以你想利用這個傳說?」

  「是。」話才說出口,任超又急了,「妳別多心,不單單是這樣,是因為我也喜歡妳,我不想和亞美結婚……」

  「如果要和邵亞美結婚,你寧可娶我?」

  「對!」哎呀!好像也不該這麼說,「不是什麼『寧可』,而是我也真的很想娶妳……」

  「也?」娶她只是附屬的理由嗎?

  「不、不,不是『也』。」怎麼回事,任超拚命搖手,自己怎麼會這麼語無倫次的?「我是真心想娶妳的。」

  「為什麼?」

  「因為我愛妳。」望著她的眼,他回答。

  「愛?」她反問,口氣是質疑的。

  「呃……也不是……」震懾於花茉蕗的眼光,任超變得結巴,「至少……是喜歡,很喜歡……」

  點點頭,她明白了。

  果然,這麼短的時間會愛上一個人才是件怪事,尤其是她明知自己又不是那種國色天香的貨色,外加不討人喜歡的個性,能夠被人喜歡,已經算是不容易了。

  好-會兒,沒有任何人說話。

  「妳倒是說說……怎樣呀!」任超搔搔頭,莫名其妙地不敢望向花茉蕗的眼。

  對一個生性冷淡的女人告白,還真是件尷尬的事,因為不論好壞都得不到反應。

  「你喜歡我?」她的答案是反問他。

  「是呀!」

  「我說過了,我不愛你。」她問他,很認真地,「你願意和一個不愛你的女人結婚嗎?」

  「不愛嗎?」他的眼神裡有些孩子氣的期盼。

  她的回答仍是無情的搖頭。

  由於從小對氣味的敏感,使她習慣於獨處,不愛和人貼近,同時,也造成了不容易在別人身上放下感情的個性。

  這段日子,能讓他這麼頻繁地靠近自己已屬難得,但這樣的情感頂多也只是習慣、欣賞,或者是一點點喜歡,還談不上愛。

  不愛就是不愛,她並不想隱瞞。

  「一點點也不愛?」口氣裡有著明顯的沮喪。

  她還是搖頭,唇角帶笑。

  這樣表情的他,還真有些可愛,怪不得會令學校裡的女同學對他如癡如狂。

  而愛看他這樣困窘的自己,是否有些虐待狂呢?

  「那……」他吞吞口水,下了決定,「沒關係,我還是想娶妳。」

  「為什麼?」她不懂。

  「妳說了,妳不討厭我,至少也有一點點喜歡……」他思索著解釋道:「我可以多喜歡妳一點,我相信我們以後還是可以過得很好的。」

  「你不想娶自己心愛的女人嗎?」她問。

  「想啊!但我現在還沒有心愛的女人啊!」

  兩個人「假裝」的時間久了,一提到結婚,任超反射地想到的對象就是花茉蕗,要他放棄她去娶別人,他根本無法接受。

  花茉蕗的反應是平靜地望著他,臉上讀不出任何表情。

  看她不答話,他又開始緊張了,胡言亂語的找理由,「和我結婚很好啊!兩個人可以節稅,也可以有雙倍的存款,買更多東西……妳又沒有其他喜歡的人,先和我結婚,也省了被家裡的人逼婚的麻煩……」

  「逼婚?」她揪眉,父母早逝,誰會逼她結婚?雨甜嗎?

  不過,如果他和別的女人結婚,以後兩個人大概就不能這麼接近了。想到這一點,花茉蕗心裡忍不住冒出一股莫名的酸意。

  酸什麼!她在心裡對自己啐道。他和別的女人結婚,自己才不會介意呢!

  不會嗎?想到這裡,她又不太肯定了。至少,她一定會遺憾自己對他的研究還沒有初步成果。

  「如果妳不想工作也沒關係,我的教師薪水絕對夠養活妳和小寶寶的,如果不夠,我也可以去當工程師,沒問題的,前幾天還有人找我去工作……」

  「哪來的什麼寶寶,你的想像力還真豐富。」

  「我……我只是……」接不下話了,相較於花茉蕗的從容,任超反而急得滿頭大汗,只能無力地歎氣,「沒想到第一次求婚居然這麼狼狽。」

  「第一次?你還想求很多次嗎?」

  娉婷的身子由窗邊站起身,走到房間的另一頭。任超連忙跟了上去。

  「沒有、沒有……」他連忙擺擺手,「求婚一次就夠了。」

  由冰箱裡取出冷水壺,花茉蕗倒了杯冰水給他,「你好像口才不怎麼流暢。」

  一大口把杯子裡的水喝完,他喘氣道:「還好……」

  任是再辯才無礙的人,遇到求婚的時候也會結巴吧!更何況是這種毫無預警的決定,教他連一點心理準備、預演的機會都沒有。

  「實在不知道為什麼學校的女同學會對你那麼迷戀。」小女生會喜歡呆頭鵝嗎?

  「呃……學校男老師少,我又年輕……」任超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平常他不會這麼緊張的,學校裡的那些小女生,就他而言也不過是小妹妹,他當然可以輕輕鬆鬆地和她們閒話家常。

  但是,只要一遇上她,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在結巴、出糗。

  「你以後要多多練習。」她平心而論。

  「呃……是。」

  「說話要有技巧一點,別讓那些小女生以為你對她們有意思……」

  「我明白,我不會對她們有意思。」他保證。

  「我不希望以後聽到自己丈夫的外遇對像居然是學生。」

  「不會……咦?」聽到了關鍵性的兩個字,任超突然停了下來,「丈夫?茉茉,妳剛才說了『丈夫』……那妳是答應和我結婚了?」

  「你說呢?」她沒有正面回答。

  「喂,別這樣……」知道她在捉弄自已,任超焦急地喚道:「肯不肯嫁給我,妳倒是說一句話呀!」

  她瞪他一眼,沒說話。

  這人領悟力真差。

  「不管,妳剛才那麼說,一定就是答應囉!我就當妳答應了。」任超想耍賴,想一想,又不放心,「妳答應了,妳答應了對吧!」

  畢竟婚姻是終身大事,總不能像以往對她耍嘴皮那般混淆帶過。

  「你哪只耳朵聽到我答應了?」

  「不答應嗎?」任超都被弄混了,有些無奈,「不好嗎?妳當我妻子不好嗎?」

  「好。」

  「咦?」聽到這個字,任超倏地抬頭,「妳答應囉!我聽見了!」語氣中有說不出的興奮。

  「我答應。」花茉蕗的臉上也帶著微笑,

  任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愣了幾秒後,緊緊將花茉蕗摟在懷裡,「好高興……妳不會明白,我現在的心裡有多高興……」聲音有些沙啞。

  「傻瓜!」笑著推開他,花茉蕗發現自己居然也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又替他倒了杯水,藉著倒水的動作躲開任超的視線。

  「沒問題嗎?」一旦她答應之後,他反而擔心起來。

  「什麼問題?」

  「妳又不愛我……為什麼會肯嫁給我呢?」

  他能娶她是滿心欣喜,但她說得很明白,對他一點也沒有愛的感覺,嫁給他……不委屈嗎?

  「你要我不嫁?」她不答反問。

  真要這麼擔心,他方才說那麼長一篇在作什麼?

  「也不是……」任超又辭窮了,「我只是……我只是……」

  伸出手梳理他因為著急而抓得凌亂的髮,花茉蕗又笑了。

  認識他之後,她笑的機會似乎變得多了,連說話的時間也長上許多。

  「我不需要愛一個人才和他結婚。我喜歡你,所以我願意和你結婚,」

  「喜歡」這種情緒,對花茉蕗已經很希罕。「愛」則又是另一種更陌生的感覺。

  除了父母和妹妹,她沒有愛過任何人,但那是親人之間的親情,與男女之間的感情畢竟不同。花茉蕗不確定自己以後會不會愛上任超,但至少,她心中沒有比任超更喜歡的人了。

  這樣的「喜歡」應該也是可以結成夫妻的吧!

  「我……我……」放棄再說些什麼,任超乾脆將花茉蕗摟進懷裡,緊緊地、緊緊地抱住她。

  夠了,真的夠了!

  雖然他們是倉促的決定結為夫妻,不過,單是倚靠在任超的懷抱裡,花茉蕗就可以確定,自己應該不會算是個下場太悲慘的新娘。

  夕陽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落下,尚未點燈的屋裡是一片昏暗,只有掛在窗邊的二十一節鈴,襯著屋外的燈光,閃爍著五彩流動的耀眼光芒。

  不過,沉浸在浪漫的氣氛中不到五分鐘,任超就被推開了。

  「別高興得太早。」花茉蕗輕輕推開他笑道。

  她還是不習慣和人這麼親暱的肢體接觸,目光有些逃避地望向晶瑩剔透的二十一節鈴。

  「還有什麼問題嗎?」

  「上次的巴掌,外加一次婚姻,你付得起什麼代價?」一如往例,她向他索取代價。

  「妳要什麼?」任超苦著臉。

  他的汗血都給了她了,他還剩什麼?總不能真要他熬骨剜肉吧!

  在他全身上下審視一番,最後,花茉蕗的目光停留在他身體的下半部。

  「那就……」雙眼射出晶光,說出她的要求。

  只見任超一雙眼越瞪越大、越瞪越大,連嘴……也大張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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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9 00:02: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每個月例行一次的聚會,花家的幾個堂姊妹聚集在花可心的住處吃吃喝喝,分享近況外加大聊八卦,雖然花茉蕗一向不喜歡多話多口舌的場合,但堂姊妹們情誼深厚,每次她還是都會參加。

  「對了,我後天要結婚。」

  結束美味的晚餐,趁著花可心的「賢夫」葛青雲收拾碗筷到廚房裡的時候,一向不太多說的花茉蕗冷冷地丟下這麼一句,炸得所有人七零八落。

  「妳說什麼?!」原本正在替女兒餵牛奶的花可心驚叫一聲,差點把懷裡的小孩摔在地上。

  一歲多的小娃娃受到驚嚇,當場放聲哭了起來。

  「噓,乖乖喔!對不起,小婷婷……」花可心連忙將女兒抱在懷裡哄著。

  很可惜,花可心的哄弄完全不奏效,葛雁婷仍然哭個不停,就連花順心的女兒也受到傳染,跟著哇哇大哭,整個客廳立時混亂得雞飛狗跳。

  「窮途『末路』,到底是怎麼回事呀?妳真的走到『末路』了嗎?」花順心吃驚得連孩子也不哄了,一把將在書房看雜誌的丈夫游子謙拖出來,將小娃娃往他懷裡一丟,抓著花茉蕗追問。

  窮途末路,是花順心從小替花茉蕗取的綽號。該不會……人如其名,花茉蕗真的走投無路了?

  「妳是欠人家錢還是倒會,不得不賣身?」

  望著一片混亂,花茉蕗皺著眉,「冷靜一點好不好?我只不過是要結婚而已,又不是上刑場。」

  她最討厭面對這種混亂狀況了。

  「『只不過』是要結婚?」花順心兩眼朝天一瞪,「結婚能叫做『只不過』嗎?」

  「阿姊,妳這次可要說清楚。」

  花茉蕗的雙胞胎妹妹花雨甜正好和姊姊相反,是個很愛說話的女孩,她連忙拉住姊姊的衣袖,以防她因為怕吵的個性犯了,又找個地方躲起來。

  「阿姊阿姊阿姊呀!我們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現在雖然沒有住在一起,但也只隔了一條街,怎麼妳有了交往對像事先完全沒有透露,居然後天就要結婚了?和妳長得一模一樣、開朗得像是陽光的我都還沒有人要,為什麼阿姊妳就……嗚嗚嗚……」

  像是老太太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的話最後終結在花可心的手掌裡——花雨甜的唇被她給摀住了。

  「雨甜,妳真囉唆,讓我來問!」花可心白了花雨甜一眼,還是掩不住好奇地追問:「新郎是誰?我們認識嗎?」

  「不。」花茉蕗搖頭,「是同一個學校的老師。」

  「老師?」這句話可激起了好奇心旺盛的花可心,「教什麼的?長得怎麼樣?」

  女校的男老師要不是七老八十,便是早就名草有主,怎麼可能會有好貨色?

  「教理工科系的,長得還可以。」花茉蕗的回答仍然很簡短。

  「就這樣?這麼乏善可陳?」花雨甜忍不住哀號,「妳嫁給這種等級的男人,豈不是打壞行情?那教我以後怎麼找丈夫呢?八成也找不到好的。幸好我還不打算結婚,不然可能就慘了。以後如果我要結婚,一定要找個英俊、迷人、有錢、讓我有千百個理由想嫁給他……」喋喋不休的唇直接被塞進一片蘋果。

  「茉蕗,是出了什麼事嗎?」一向老實的花可心忍不住有些擔心,「有什麼事我們可以一起商量……」

  該不會……茉蕗是被逼的吧?可憐的茉蕗,她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不然怎麼可能說結婚就結婚?花可心想著想著,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

  「什麼事也沒有。」花茉蕗還是搖頭,「後天上午十點,在街角的小教堂,請你們一起來。」

  「後天就要結婚了,今天也不帶來讓大家認識一下。」花可心喃喃抱怨著。

  「阿姊妳……」花雨甜像是突然想到什麼,指了指花順心,又指指花茉蕗,「難道……妳……和順心一樣……」

  難道阿姊和順心一樣,先斬後奏,肚子裡已經有了小寶寶了?

  一聲悶吭,花雨甜的小腹被花順心撞上一拐子。

  「沒有。」花茉蕗的反應是冷冷地望了妹妹一眼,神情自若地拿起切好的蘋果吃了起來。

  「總可以告訴我們一下,那個新郎的名字吧!」花可心討價還價。

  「任超。」

  「任超?」聽到這個名字,三個女生沒反應,倒是坐在一旁的游子謙嚇了一跳。

  「你認識?」花順心問自己的丈夫。

  「有點認識。是以前同一所高中,不同班。」游子謙點點頭,指著剛從廚房出來的葛青雲,「他也認識啊!」

  「帥不帥?」

  「有沒有錢?」

  「人品好不好?」

  「凶不凶?」

  眾女連珠炮似地立刻轉移炮火,丟出一堆問題。

  「這個……」兩個男人對看一眼,再望向準新娘花茉蕗。

  「滿帥的。」葛青雲先回答。

  「家裡滿有錢的。」游子謙也說了。

  「聽說是留美的電機博士吧!很優秀,」

  「那……人品、個性呢?家裡幾個兄弟姊妹?好不好相處?多說點、多說點呀!」花雨甜興奮地問道。

  聽起來條件不錯,幸好姊姊沒打壞行情,否則,她以後找對象可就為難羅!

  「幾個兄弟姊妹我是不太清楚,人倒是滿斯文開朗的,對朋友也很講義氣……」游子謙說到這裡停了下來,俊臉上寫滿了為難。

  至於……關於「緋聞不斷」這一點,究竟要不要說呢?

  ***

  街角的小教堂並不大,今天早晨,教堂裡聚集了幾位前來觀禮的親朋好友。

  新娘新郎尚未入場,司琴正在一旁以風琴演奏著聖歌,有些走調的音樂,完全無法掩蓋觀禮席上的竊竊私語。

  「很花?」

  「花花公子?」

  「該死的,你昨天為什麼不早說?我還正高興阿姊可以找到個如意郎君,就算大家沒見過,阿姊喜歡就好了,沒想到居然是個花心大——嗚——嗚——」叨叨絮絮的嘴又被蒙上了。

  「你真的確定那個新郎緋聞不斷?」花順心有些懷疑,問著自己的丈夫。

  「那……是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面對眾女的逼問,游子謙吞了吞口水,開始後悔自己的大嘴巴。

  原本他是不想道人長短的,但花茉蕗畢竟是自己老婆的堂姊妹,萬一日後出了什事,被發現他知情不報豈不死得更慘?

  誰知道,今天出門前才刻意輕描淡寫帶過一句「很有女人緣」,馬上落得被眾家女子逼問的下場。

  任超啊任超,萬一日後真出了什麼事,可千萬別怪我。游子謙在心裡默念道:我也是要保命呀!

  「那時候是學生時代,也許他現在已經好多了。」花可心還是一貫地夢幻樂觀。

  「難說。」眼看一場火即將被撲滅,一旁的葛青雲冷不防地又丟下火種,「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當學生時就那個樣,現在只會變本加厲。」

  「葛青雲!」花可心對著自己丈夫尖叫。

  他為什麼每次都要欺負她,破壞她的幻想?討厭!

  「小聲一點。」發現神父和司琴正以好奇的目光望著他們,花順心連忙壓下花可心的音量,

  「也許……」花可心剛歇口,花雨甜又開始了,「一定有什麼問題,你們看,今天男方都沒有人來。」

  果然,大家望向座位的另一邊,屬於新郎家屬的席位上是空蕩蕩的。

  「我本來還在想,這場婚禮這麼匆忙,連鄉下的伯父伯母都沒來得及請,女方親友一定來得很少,沒想到……男方居然一個人也沒來!」花雨甜越說越委屈,「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能出什麼事呢?」花順心皺眉。

  「阿姊一向很少和人接觸,八成是一進學校,就被那個花花公子任超給騙了,我就說嘛!阿姊怎麼可能會愛上花花公子?她一定是被人佔了便宜,只好以身相許……」花雨甜的腦海中立即勾勒出一篇完整的故事來,「八成……八成……她的肚子裡有了小寶寶又不敢說,才會嫁給他……」

  「越說越離譜了。」花順心搖搖頭。

  「一定是……我阿姊我最瞭解,八成錯不了……」花雨甜說得泫然欲泣。

  「來了,新郎來了。」游子謙一句話提醒了眾人。

  大家連忙向前方望去,果然,任超由教堂席位的一端走了過來,在教堂正中央站定。

  「嘖嘖嘖,長得還不錯嘛!」花順心評道。

  身材高夠,人也長得頗斯文,是很有鬧花邊新聞的本錢。

  「很帥喔!」花可心看了任超也很滿意,「和茉蕗很配。」

  「不……不……」旁邊的花雨甜仍然一臉不平,「你們看看,他是新郎耶!連套西裝也不穿,一點都不重視這個婚禮嘛!」

  雖然穿著白襯衫和黑色西褲的任超看起來玉樹臨風,但她就是忍不住要挑剔。

  新娘可是自己的姊姊耶!哪能隨隨便便嫁了就了事?

  「難道妳認為茉蕗會穿白紗禮服嗎?」葛青雲問她。

  「對了。」花可心這才突然想起,「雨甜,今天茉蕗穿什麼?」

  「我不知道呀!」花雨甜無辜地搖搖頭。「阿姊沒說。」

  她對結婚完全沒經驗,這幾天完全沉浸在花茉蕗要結婚的打擊裡,哪裡想到結婚禮服這檔子事?

  「順心?」花可心又問。

  花順心的回答也是錯愕地搖頭。

  她也忘了!

  連她自己嫁給游子謙時也沒穿過白紗,哪裡會記得這麼多小細節?

  「別猜了,新娘就要進來了。」葛青雲提醒驚慌失措的眾家女子。

  風琴的聲音轉為結婚進行曲,教堂的門口出現了花茉蕗的身影。

  依照往例,新娘應該由女方長輩挽著手走向祭壇,再將她交給新郎。但今天,女方完全沒有長輩出席,花茉蕗則是一臉灑脫地走向教堂中的祭壇。

  「天啊!阿姊……我要昏倒了!」花雨甜不由得撫額哀號。

  花茉蕗一頭紅褐色的髮清爽地用一隻方格花樣的髮夾夾在腦後,夾成一個簡單的馬尾巴,而身上的穿著,則是輕便的牛仔褲和T恤。

  「牛仔褲和T恤?」葛青雲不由得輕笑。

  看樣子,這個新娘可比新郎還要率性呢!

  相較於眾人的驚訝,身為新郎的任超反而不感到意外。

  花茉蕗就是這種個性,討厭一切繁文耨節、裝飾花巧,她會做這樣的打扮,完全和他想像的一模一樣。

  經驗豐富的神父則是連眉頭也沒皺一下,迅速確認過兩人的身份之後,最後對著眾人朗聲道:「如果在場有人認為這兩個人不適合成為夫妻,就在此提出來,否則,以後便要三緘其口,不得有任何異議。」

  「我反對!」護姊心切的花雨甜立刻跳了出來。

  「雨甜?」花茉蕗愣了愣,沒想到妹妹居然會當眾反對。

  任超也愣住了。

  看這名女子和花茉蕗一模一樣的外表,他就可以猜到兩個人的關係。只是……他沒想到一向只會在電影上看到的狀況怎麼會出現在自己的婚禮上。

  衝動的花雨甜在其他人還來不及抓住她之際,便躍到祭壇前面,一把抓住花茉蕗的手。

  「阿姊呀!我根本來不及勸妳,妳別嫁給那人,我會保護妳的。」

  「呃……小姐……雨甜小姐。」任超喚道。

  這女人到底想說什麼?

  「你別靠過來,少叫得那麼親熱!」像是母雞護小雞一樣,花雨甜把姊姊藏在自己身後,出言警告,「都是你這個萬惡不作的壞男人,逼我姊姊嫁給你。我告訴你,以前是因為我們大家都不知道,現在你可沒那麼輕鬆了,阿姊有我們護著,你別想沾我阿姊一根寒毛……」

  長得帥又怎麼樣?越看他越像是個壞人!

  「我到底做了什麼事?」任超一臉無辜。

  「還敢說!」花雨甜吼道:「你欺負我阿姊,淨只會佔她便宜,現在她肚子都要大了,你還想娶她?我告訴你,辦不到!」

  肚子都要大了?任超不由得望著花茉蕗平坦的小腹。

  她有小孩了?是他的?怎麼可能?

  「雨甜,妳在胡扯什麼?」花茉蕗也被弄糊塗了。

  她什麼時候有小孩,怎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難道不是這樣嗎?」花雨甜的幻想在此時達到極致,「他八成是利用哪次下課,在研究室扒光了阿姊的衣服,強佔了妳的便宜,人長得帥,骨子裡還不是壞嗎?竟然欺負我阿姊……嗚嗚嗚……」越想越委屈,

說到後來,她居然還哭了起來。

  任超翻翻白眼。

  花雨甜的天馬行空真是厲害,時間、地點都沒問題,只可惜被剝光衣服的人是他,可不是花茉蕗。

  看著一團混亂,神父終於忍不住開口,「那……你們兩個人還要成為夫妻嗎?」

  「要要要,當然要!」任超連忙點頭。

  「你——唔——」花雨甜還想再出聲抗議,嘴巴又被人給堵了起來。

  「對不起,請繼續、請繼續。」花順心雙手捂著花雨甜的嘴,笑笑對神父說道。

  神父點點頭,連忙在匆促之中替兩個人交換了誓言和信物,又簡短地給予祝福之後,便逃也似地離開現場。

  「快走吧!」葛青雲一路將兩位新人送到車邊。

  不趁現在走,等花雨甜掙脫花順心和花可心的束縛,那一切還有得扯呢!

  「雨甜她……」花茉蕗有些擔心。

  自己的妹妹雖然個性衝動,但終究也是一片好意,她回頭看看雨甜,一看到那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眼裡滿是不服氣和牽掛的淚水,忍不住心懷愧疚。

  「快走吧!等過幾天再和雨甜好好解釋羅!」葛青雲和任超握了握手,還不忘出口告誡,「我們雖然支持茉蕗嫁給你,但可不許你欺負她,否則……她那堆姊妹們可有得你好受的。」

  實際上,是有得他和游子謙好受的。

  在場的三位男士互相交換會心的眼神,任超便擁著他的新娘駕車急馳而去。

  街角的小教堂,只剩下花雨甜的嚎哭和其他人的安慰聲。

  ***

  匆匆回到花茉蕗的住所,兩個人才鬆了一口氣。

  之前花茉蕗和任超就商量好了,花茉蕗的住處離學校比較近,又不必付房租,所以,任超便退掉原先的租屋,搬進花茉蕗的住處。

  不過,花茉蕗的房子絕大部分都被研究設備所佔據,總共的起居空間也不過是以一扇活動拉簾區隔的一房一廳。因此,雖然是「簡便」的婚姻,任超還是急就章地買了一張單人床放在花茉蕗原先的床旁邊,勉強算是兩個人「同房」。

  至於「同床」……恐怕還要很長的一張時間羅!

  「對不起。」對於自己妹妹突然冒出來鬧場,使得他們必須在自己的婚禮上落荒而逃,花茉蕗感到抱歉。

  「我明白。」任超不怒反笑,大方地坐在自己的床上,「妳妹妹個性那麼坦率,仔細想想其實還挺可愛的。」

  他從沒看過那麼衝動而且多話的女孩子,

  畢竟,要有勇氣在別人的婚禮上大聲喊出「我反對」這三個字,可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得到的事。

  姊姊如此冷淡,妹妹卻那麼率性,這樣的對比可真是明顯。

  「我一直沒向她解釋清楚,她可能有些誤會了。」想起現在可能仍然在教堂門口大哭的花雨甜,花茉蕗的素臉浮上一抹愁容。

  「說的也是。」任超點頭附和,「妳和妳妹妹不同,一向是個悶葫蘆,八成什麼都沒說清楚,她一定被嚇到了吧!真可憐。」

  花茉蕗點點頭。

  這一次,自己是做得太過分了。父母過世之後,雨甜一直和自己相依為命,今天,自己這麼毫無預警地嫁人,她一定受了很大的打擊。

  不過,要怎麼解釋呢?

  如果提早告訴她們,省不了一番追問:怎麼認識的?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第一次接吻是什麼時候?兩個人約會都在做些什麼……等等雜七雜八的問題。

  她和任超交往的經過,到底要教她怎麼回答呢?

  他們有沒有交往都是個問題呢!

  據實以答,必定遭到大家的阻撓;可要她杜撰什麼愛情故事,她又做不出來,只好用最差勁的方式——閃電結婚。

  「妳妹妹好像很愛哭?」一邊將身上的襯衫西褲換成簡便的家居休閒服,任超一邊問道。

  兩個人都是夫妻了,沒什麼好害羞的,更何況,為了研究氣味,他的裸體她也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了。

  不過……結婚之後,她的反應會不會不同呢?任超一邊換衣服,一邊偷瞄花茉蕗。

  當然……沒有。

  花茉蕗的神情還是如同往常一般,平平淡淡,教任超有些小小的失望。

  「她的反應一向很直接。」她回答,偷偷地吞下幾口口水。

  每一次看他的裸體都是為了作研究採樣本,今天……感覺還真有些奇異,心跳開始莫名的不規則起來。

  他是她的丈夫,而自己,是他的妻子呢!

  這樣的感覺,教花茉蕗有些動容。

  「哈!真有趣。」任超藉著乾笑來掩飾自己的失落感。

  「你……也覺得雨甜很討人喜歡嗎?」花茉蕗問他。

  從小到大,她一直不停地問自己: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姊妹,為什麼個性會差那麼多?而自己天性中的愉快因子,是不是全在雨甜身上呢?

  妹妹雨甜,就像她的名字,總是給人甜蜜可人、易於親近的感覺。每次在團體當中,雨甜她那外顯的個性也最容易吸引大家的目光。

  她自己……如同是小小的茉莉花或是不起眼的蕗草,就像是路邊的野草野花一樣,永遠不會有人注意到。

  雨甜越活潑,就越顯得她的沉默;雨甜越平易近人,就越顯得她的冷淡孤獨。

  「她?很可愛啊!」任超笑著回答。

  自己有這種活潑開朗的小姨子,畢竟不是件壞事。

  聽到這樣的回答,花茉蕗的反應還是一貫的沉默。

  果然,才一次婚禮,雨甜就完全吸引住任超的注意力了。

  沒關係,經過那麼多次經驗,她已經很習慣。

  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底浮起一陣嫉妒?她竟然會嫉妒自己的妹妹?

  「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看花茉蕗緊咬著紅唇,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任超輕摟著她的肩,柔聲問道。

  搖搖頭,花茉蕗沒回答。

  反正她就是陰沉、就是不討人喜歡,怎麼樣!

  誤會了花茉蕗的意思,任超安慰她,「別擔心,我們明天請雨甜來家裡玩,妳再好好向她解釋。今天就放心地休息吧!」

  花茉蕗還是沒反應。

  「好不好啊?」任超陪著笑臉,以自己的鼻子去頂了頂她的翹鼻,「結婚第一天,新娘子不可以心情不好喔!」

  沒錯,自己已經結婚了呢!

  想到這一點,花茉蕗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沒想到一向陰沉、不起眼的自己,真的已經結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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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9 00:03: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新婚的頭一夜,任是再怎麼冷靜淡然的人也是會緊張的。

  兩個人都不想下廚做飯,下午六點,花茉蕗打電話叫了外送的比薩來家裡吃,算是簡單解決了晚餐。

  「來,我敬妳。」靠在和式桌前,任超拿起比薩附送的可樂罐笑容可掬地說道。

  「要敬什麼?」

  奇怪,光是喝可樂也會醉嗎?為什麼她覺得臉上發熱,連心跳也怪怪的?

  「都可以呀!」任超偏頭想了想,「畢竟我們今天結婚了,結婚總是喜事,乾杯。」

  「乾杯。」

  兩瓶易開罐彼此輕觸,發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花茉蕗喝了一口可樂,讓刺激的氣泡在嘴裡擴散、破裂,帶來一種冰冰涼涼的刺激感,偷瞄了一眼正在專心吃著鮮蝦比薩的任超。

  新婚的男女,第一天都會做些什麼呢?毫無經驗的她,根本漫無頭緒。

  花可心結婚時,她曾經有過幫忙的經驗。但那時花可心和葛青雲光是宴客就請了五十多桌,兩個人由清晨一路應酬到散席就忙至快十點鐘,再加上傳統的奉甜茶儀式,等一切都結束已經快半夜了,當時一對新人早就累到不成人形。那個時候除了睡覺還能做什麼?

  哪裡像她和任超,才不過是晚上六點,就無聊至極!

  「在想什麼?」眼前遞來一片比薩,任超笑著問他。

  「沒什麼。」花茉蕗聳肩,「想今天晚上要做些什麼。」

  「哦!是洞房花燭夜呢!」任超伸了懶腰,曖昧地朝她笑笑,「新人的洞房花燭夜,還能做什麼?」

  洞房花燭夜?

  花茉蕗則是完全笑不出來,雖然兩個人弄假成真,但這樣的婚姻畢竟只不過是權宜之計,要她就這麼和任超上床,談何容易?

  可是……如果他要求呢?

  她發現自己居然迷惑了,眨眨眼,腦中不由得浮起模糊的片段綺想。

  「想什麼?」他湊過臉來問道,一向毫無氣味的身上染著了比薩的鮮蝦味,居然令她覺得有些鮮美可口。

  「沒……沒什麼。」花茉蕗不由得身子往後挪了一步,一個慌張,手臂打翻了桌邊的可樂罐。

  「哎呀!」

  半滿的可樂立時灑得桌子一片濕,不僅如此,還沿著桌邊滴上了花茉蕗的膝蓋,淺色麻紗裙染得濕透。

  「小心!」任超眼明手快地拖開她,以免災情擴大,順道拿起一旁的紙巾擦拭她的裙子。

  麻紗薄裙被可樂浸濕了,緊緊地貼著花茉蕗的雙腿,將她美好修長的腿部曲線若隱若現地顯現出來,而任超擦拭著裙子,當然免不了會觸碰到她的雙腿。

  花茉蕗低頭緊咬著下唇,只覺得自己全身的神經似乎都集中在腿部,她清晰地感覺到任超的大手拂在自己腿上的動作。

  隔著單薄的裙子,他的雙手像是直接撫在她的腿上一樣。

  雙肩微顫,她居然發現自己緊張得在發抖!

  「妳怎麼了?」察覺她的異狀,任超停下動作問她。

  花茉蕗搖頭。

  要她怎麼說?

  若真要坦向說她只是因為他的動作而心跳加速,那八成會笑掉任超的那一口大白牙!

  「怎麼了,都不說話?」任超又笑,「我的新婚妻子是悶葫蘆嗎?」

  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雖然是夫妻,但共同的話題居然少得可憐。任超想起了今天在教堂上相同的另外一張臉,想藉著討論花茉蕗的妹妹來引起一點話題。

  「同樣的一張臉,妳和妳妹妹個性真是天差地別,丈母娘生妳們的時候分得那麼清楚嗎?」

  「我……」同一天聽到任超兩次稱讚雨甜,花茉蕗這會確定自己是在嫉妒,「雨甜的個性一向比較活潑。」

  她知道雨甜的個性比較討人喜歡,自己也曾經想過要學習雨甜的個性,但總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只會讓自己更彆扭、更不舒服而已,

  「……」後來的話,她說得很小聲。

  「什麼?我沒聽清楚。」任超湊過身。

  最後幾個字,她說得很模糊,像是含在嘴裡。

  「我是說……」歎了口氣,花茉蕗接受了一再重複的結果,聲音有些低啞,「你應該會比較喜歡雨甜的個性。」

  同樣的一張臉,完全不同的個性,任誰也會選擇活潑開朗的那一個吧!

  「我……」任超愣住了,抬頭看她。

  她在想什麼?他說錯了什麼嗎?氣氛似乎在轉瞬間變得僵了起來。

  「妳……在哭?」為什麼她一副好像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就是因為如此,她才討厭說話、討厭和人溝通。只要一個不慎,整個感覺就會不對勁,既然如此,還是早點結束得好。

  「沒有。」花茉蕗甩甩頭,強扯出笑,「衣服都濕了,我進去換一件。」

  匆匆丟下一句話,花茉蕗便躲進房子的另一頭。

  ***

  她怎麼了?

  望著以匆促的腳步逃離自己的花茉蕗,任超仍然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自己說錯什麼話嗎?

  想再追問,花茉蕗已經拉下活動隔簾,表示不願再多談,任超也只好望著隔簾上的醜小鴨興歎。

  到底是怎麼回事?

  從婚禮開始,他就感覺到今天的花茉蕗非常不安。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還是那副酷酷的樣子,但依他對她的瞭解,花茉蕗的眼神成天都在不安地游移著,那種彷彿誤闖了野獸地盤的小白兔的神情,教他忍不住心疼她。

  雖然她答應嫁給自己,但心裡還是有些勉強吧!

  沒有愛的婚姻,也只有她肯接受了。

  叫了簡單的比薩和可樂,他打算利用晚餐時好好和她討論這三天的婚假兩個人要去哪兒玩,誰知道弄到後來,氣氛變得這麼尷尬。

  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事?任超忍不住搔搔頭。

  比薩、可樂、乾杯、花雨甜……都是很安全的話題呀!

  「妳……還好嗎?」窸窸牽牽的換衣聲停止之後,隔簾後便再沒有任何聲響,任超試探起喚道。

  沒有回應。

  「妳……想不想出去吃點東西?」又問。

  該不會……她心裡期望的是一頓豐盛的大餐,所以生氣了吧!

  「喂!妳……」怎麼回事?

  失去耐性,任超索性一把掀開隔簾,赫然發現屋中的女主角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

  花茉蕗身上穿著素白的連身家居服,小小的扣子由膝蓋一路扣上領口,綴著粉紅花邊的裙擺往上撩,露出她整截白玉似的小腿和部分的修長大腿,熟睡的姿勢裡有一種單純的撩人魅力。

  一向都只有自己脫衣服讓她研究,自己的身體是都被她摸遍、吻遍了,他卻從來沒見過花茉蕗膝蓋以上的部位,如今望著眼前的誘惑,下半身不由得驀地悸動,無奈面對著睡美人,他只能強忍著,無計可施。

  笑著歎了口氣,他輕輕將她抱起,讓她在床中央躺正。自己在另一頭擔心得要命,她居然睡得這麼熟!

  也沒錯,由早上忙到現在,她也該累了。

  睡著了,他才知道她的睫毛比想像中的長、捲,紅唇也格外的豐厚誘人,望著她的睡顏,任超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升起。

  他的妻子!

  他應該要珍愛一生的妻子!

  雖然明知她並不愛他,他卻絲毫不後悔自己娶了她。

  低下頭,他輕輕吻著她誘人的唇瓣,以舌輕啟她的紅唇,進一步探入吸吮。睡夢中的花茉蕗不知不覺地回應,與他唇舌交纏。

  沉浸在難以抗拒的氣氛當中,任超的手輕輕地解開她領口的象牙小扣,沿著她逐步裸露的玉肌向下舔吻,粉頸、香肩、渾圓而小巧的胸……

  「嗯……」睡夢中的花茉蕗遭到打擾,輕輕挪動了下身子,口中發出嬌吟。

  她要醒來了!

  任超嚇得停下動作,只能瞪大眼望向她。深怕她突然醒來,因為他輕薄了她而生氣,那可就更慘了。

  花茉蕗翻了翻身,終究還是沒醒來,微微轉身,又睡熟了。

  一翻驚險,任超的慾望已經逐漸平復下來。他小心替花茉蕗蓋上薄被,身子也躺回自己一旁的單人床上,不一會兒,也發出微微的鼾聲。

  新婚的第一天,兩個人真的都累了。

  ***

  半夜兩點鐘,像是機器娃娃被充飽了電,熟睡著的花茉蕗突然間醒了過來。

  老天,她怎麼睡著了,好像還睡了很久?

  任超呢?

  嘩地一聲由床上坐起,花茉蕗直覺地便望向一旁的床鋪,另一張床上的任超睡得正熟。

  一醒來便再也睡不著,她躡手躡腳地下了床,由一旁的小衣櫥裡找出替換的衣裳。

  有些遲疑地,她回頭望了望背後的任超,俊朗面容上的那一雙眼還是緊閉著。不再多想,她站在床邊便換起衣服來。

  手伸到頸邊正準備要解扣子,卻發現自己的扣子竟是開著的。

  「咦?」她不由得驚呼。

  這是怎麼回事?原本緊扣的扣子居然一路開到小腹!

  八成是任超趁她熟睡時吃了她好大的豆腐,而自己居然完全沒有發覺!

  哀怨地望去一眼,罪魁禍首仍然熟睡未醒。

  算了,等早上再和他好好算帳。

  花茉蕗歎了口氣,開始換起衣服來。

  另一張床上緊閉的雙眼偷偷張開一條小縫,飽覽美女更衣時的無限春光。

  打從她由床上起身,他就醒了,故意裝睡,當然是想逃過偷香時失風被捕的尷尬,沒想到還連帶瞧見了她更衣的模樣。

  窗外的微弱光線照在她光裸的嬌軀上,散發出一層近乎純潔的瑩白光芒,襯著柔軟的褐髮,有一種嫵媚的風韻,教任超更加證實了自己的妻子有一副勝魔鬼的好身材。

  忍不住吞了一大口口水,還差點被口水噎著,害他低低地嗆咳起來。

  聽見咳嗽聲,花茉蕗像只驚弓的鳥兒,停下換衣動作,轉身望著他。

  不能再裝睡了,任超索性起身點亮床頭燈,望著自己的妻子。

  「你……你什麼時候醒來的?」她望向他的大眼像是只受驚的小鹿。

  「剛醒。」任超藉著聳肩躲過進一步的詢問,以免被罵得更慘。

  「你怎麼醒來都不說?」雙頰染上薄怒,更多的是嬌羞。

  「妳……好美。」忍不住又吞了一口口水,向她伸出手,「來……」

  「我……不……」出於害羞,她覺得自己的全身都在發抖。

  「我想好好看看妳。」他起身走向她,伸手輕觸著她白皙的粉頸,手指便依依不捨地停在她光裸的肌膚上,不願離開。

  望著他,花茉蕗只覺得自己全身的神經都繃得快要斷了!她一手攬著衣裳遮住身體,必須鼓起好大的力氣才不至於呻吟出聲。

  「茉茉,妳好美,真的好美!」像是玉一般晶瑩的肌膚,教他無法收回手。

  「你……你也是。」花茉蕗吞吞口水。

  這幾次實驗下來,她已經對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筋骨都非常瞭解。

  氣度不凡的任超,不論是在學校穿著襯衫長褲,或者是脫掉衣服供她實驗,任何時候他都是那麼迷人。

  將她抱進他的懷裡,兩個人躺在小小的單人床上,任超訝異於彼此的身體居然那麼契合,他笑了,「我第一次見妳沒穿衣服的樣子。」

  「這種事哪能那麼容易就教人見著?」像是想起什麼,她又問:「我睡著時,衣服是你脫的嗎?」

  「天地良心。」心情一放鬆,任超嘻嘻哈哈的性子又起來了,舉起手發誓,「沒有妳的准許,我可不敢脫妳衣服。」

  「不是你嗎?」花茉蕗有些詫異。

  衣服不是他脫的,還會有誰?

  「不是我脫的。」任超拚命搖頭,還裝作一臉無辜,「我只不過……解了幾個扣子,可沒膽把衣服脫下來。」

  「你……」明白了他在逗自己,花茉蕗臉上浮起羞紅,乾脆掄起拳頭捶他的胸,「那還不是一樣!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他為什麼老愛這麼欺負她?

  「別打了。」抓下她的手,任超將她的雙臂拉上來環住自己的肩,「最近妳好像比較愛笑、愛說話了。」

  他喜歡她偶一展露的笑顏,珍貴得像是雪地裡的花朵。

  「我沒有……」

  她不明白,為什麼他老愛招惹自己?原本只是想代課一個學期的,誰想到還必須替他開窗、擋女同學、善後……最後,幫忙幫到自己床上來了。

  任超心動地將她臉上的髮絲移開,看著她精緻小巧的臉蛋浮上一層羞赧,雖然沒有任何妝扮,卻更顯脫俗。

  天!他的小妻子真的會把他搞瘋,從來沒有一個女子可以讓自己這麼心動、這麼情不自禁。

  而他過去居然覺得自己只不過是欣賞她、喜歡她?

  他真是個大笨蛋!

  一陣不同於以往的氣氛瀰漫在房裡,教兩個人都不由得血脈債張,呼吸急促。

  情不自禁地低下頭親吻她的黛眉,看到花茉蕗輕輕呻吟著,緩緩閉上她的雙眸,任超長歎一口氣,天!他怎麼可能抗拒得了這樣的情境?

  「我想好好的吻妳、好好撫摸妳。」他低下頭,唇慢慢地靠近她。

  「可是我……」他的氣息清楚地拂在她的裸肩上,令她不由自主地顫抖。

  「沒什麼『可是』,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他終於戰勝內心的情感,失控地低喊,繼而封住她誘人的紅唇。

  「可是我們……」可是我們的婚姻也是假的呀!

  花茉蕗還想再說什麼,接下來的話卻完全被封進了兩個人密合的口中。

  是的,管它去那些「可是」!花茉蕗什麼也不想管了,反正,只要任超在自己身邊就好。

  她鬆開手中的衣裳,雙臂環上他的頸項,嚶嚀一聲,並沒有任何抵抗,順從地輕啟朱唇,回應他熱切的深吻。

  「我愛妳,我愛……」他在她耳邊呢喃著。

  由自己口中說出「愛」這個字居然是那麼自然,他彷彿為了向她說這句話等了一輩子,而她,他的妻子,正是他想說出這三個字的對象。

  這是他的妻。

  這是她的夫。

  兩個人在此時相互吸引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

  除去了兩個人一身的束縛,任超望著花茉蕗一雙迷濛的眼,在沉醉中帶著激情與容許。淡雅的茉莉芳香侵蝕他腦中全部的思考,眩惑住全身的感官。

  「超……愛我……」她抬起小臉望向他,大膽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明眸裡有著不悔的水光。

  她的呢喃和要求,有如一粒小火星,輕易地引爆了任超體內醞釀以久的慾火。他猛地更用力地摟住她,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懷中一般。

  她的嬌喘、她的呼喚,令他什麼也顧不得,再也不肯放開她了!

  在這沉靜的午夜,小屋裡只剩下甜蜜的歡愉……

  ***

  「茉茉?」

  一夜春宵,任超在稍嫌炙熬的陽光照射下醒來,卻發現身旁的小妻子已不知去向。

  近午時分,一旁的小桌放著原本準備的早餐,不過,仍然沒有花茉蕗的影子。

  「茉茉?」任超嚇得由床上跳起來,在小房間裡四下張望。

  她去哪兒了?該……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今天凌晨的一切男歡女愛,雖然是各自情願,但他始終沒問過花蕗落是不是真的答應接納他,說穿了,他利用她意亂情迷的時候佔有她。

  該不會……她醒來之後反悔了吧?

  「茉茉?」他大嚷。

  「我在這裡!」回應的聲音來自樓下。

  樓下一直是花茉蕗的研究區,任超一直沒去過,這次,他順著樓梯往下走,打開了鑲著毛玻璃的鐵門,迎面而來的是一大片螢幕佔據了整面牆,畫面中顯示著有些眼熟的東西在跳動。另一面牆,則是放滿了各式瓶瓶罐罐的架子、實驗桌。

  他的新婚妻子正穿著白色的實驗衣,在一架巨大的機器前不知忙些什麼。

  「在忙什麼?」穿上放在一旁椅上的另一件實驗衣,任超走近她身邊問道。

  三天婚假,她有什麼急事需要一下床就到實驗室裡來?

  剛經歷過初夜的女人該好好休息的。

  「沒什麼。」花茉蕗回答得很簡短,似乎又回復平時的淡漠,「分析新取到的樣本。」

  「昨天……還好嗎?」湊近她耳邊,他低聲問。

  昨夜她是第一次,不知道感覺如何?這是他目前最關心的。

  取代花茉蕗回答的,是一陣電腦的尖銳叫聲。

  「怎麼了?」他忙問。

  「沒什麼,」花茉蕗的反應有些慌張,「不小心按錯鍵。」

  她按下另一個鈕,尖銳的電子聲立時消失,又開始低頭忙碌起來。

  大傻瓜,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花茉蕗在心裡嚷道。

  要她怎麼回答?直截了當地說:很棒!太棒了!就像電視上那些美食節目的主持人一樣?

  今天早上,她很早就醒了——實際上,應該是說她根本沒睡著。

  全身酸痛是免不了的,但並沒有想像中疼痛,甚至還有幾絲歡愉。令花茉蕗傷腦筋的,是不知該怎麼面對任超。

  深怕一見著了任超的臉,自己又會開始臉紅心跳,她乾脆起身收拾,到樓下來整理實驗成果,順便分析一下新采的樣本。

  「妳……臉紅了?」一直在一旁觀察花茉蕗的表情,任超詫異地嚷起來。

  嗶——嗶——

  按錯鍵的尖銳鳴叫聲又響起來。

  「哦!該死的。」花茉蕗沮喪地抬頭,一手指著超大螢光幕,一邊回首瞪著任超,「你害我把最後一隻蟲也弄死了。」

  他可知道光是控制溫度、濕度,要費多大的工夫嗎?拿到樣本時,蟲子早就死得差不多了,她費了好大的工夫才使得其中幾隻苟延殘喘地存活下來,現在,因為兩次的失誤——全軍覆沒!

  「對……對不起。」任超愣住了,他沒想到只不過是說句話,下場居然會這麼嚴重。

  抬頭望向螢光幕,果然,螢光幕上呈現一片死寂,沒有任何東西在跳動。

  「算了,」歎口氣,花茉蕗著手收拾器材,不再理他。

  「妳……在作什麼實驗啊?」看著螢光幕裡的東西,任超好奇地問。

  那東西……看起來真的有點眼熟。

  「還能作什麼呢?還不就是在研究你為什麼會沒有任何氣味。」花茉蕗氣呼呼地。

  這段日子,她幾乎採取了任超身上所有能用的東西,從汗液、血液、毛髮、皮屑……完全看不出他和平常人有什麼不同。

  「那……那個……」指著螢光幕,任超的嘴巴不由自主地越張越大,「那個東西……」

  難道……

  千萬不要!

  「你說呢?任先生。」花茉蕗抬起頭,回他一個甜甜的微笑,「那當然是我向你索取的『代價』,今天早上我已經收到了,」

  幸好她還記得用棉花棒從床單上沾一點下來,沒有被浪漫給沖昏頭。

  「真的是?天啊!」任超已經說不出其他的話了。

  「沒錯。」花茉蕗的笑容裡有些壞心眼,「恭喜你,任大帥哥的精蟲——全軍覆沒!」

  新婚第一回合交手,花茉蕗——一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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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風平浪靜,三天婚假就這麼過去了,結果兩個人沒去哪裡度蜜月,單純窩在家裡休息餵鹿養山羊,無所事事地過了三天。

  三天之後銷假上班,任超和花茉蕗兩個人還是裝作無事人的樣子。

  上午空堂的時候,花茉蕗的妹妹花雨甜終於捺不住性子,一個人跑來學校找姊姊。

  兩姊妹坐在花茉蕗的研究室裡,花雨甜的眼裡還是充滿哀怨。

  「阿姊,妳也太不夠意思了,當初要結婚也不事先通知一下,害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妳要什麼心理準備?結婚的人是我又不是妳。」花茉蕗一句話堵回去,順手倒了杯茶給妹妹。

  「妳現在住在哪裡?」那天婚結得匆匆忙忙,她也忘了問姊姊婚後住哪。

  「住在原來的地方啊!任超搬來和我一起住。」

  「一起住……」聽到這三個字,花雨甜呵呵地笑了起來,眼神滿是曖昧,「阿姊啊……」

  「什麼事?」

  「妳和任超是夫妻了喔……」花雨甜的笑容詭異得很。

  「三天前就是了。」花茉蕗的口氣還是很平淡,彷彿結婚三天和結婚三十年並沒什麼不同。

  「那……」花雨甜上半身湊過來,左右兩手握拳,兩隻大拇指指尖相碰,「夫妻要做什麼事妳明白嗎?」

  睨了妹妹一眼,花茉蕗的雙頰忍不住紅了起來,「作什麼神秘兮兮的,妳就懂嗎?」

  「我是不懂呀……哇啊啊!」說著身體又湊了過來,卻沒想到太過好奇,打翻了桌上的茶杯。「啊啊啊,燙死我了、燙死我了!」花雨甜嚇得整個人跳起來,在桌邊拚命跺腳。

  「少來了,那杯茶根本是溫的。」

  完全不吃這一套,花茉蕗從容地拿起一旁的面紙,三兩下將桌上的茶水乾淨,重新又倒了兩杯茶坐了下來,前前後後不超過五分鐘。

  「嘿嘿,就是騙不過阿姊。」花雨甜乾笑幾聲又坐下來,「不過,阿姊啊,妳有沒有外套可以借我?」

  薄襯衫被茶給濺濕了一大片,透明的衣物教她上半身春光外洩不說,還有些冷了起來。

  「喏。」研究室裡沒有別的衣服,花茉蕗乾脆隨手將身上的白色實驗衣脫下來給她。

  「謝啦!」笑笑接過穿上,花雨甜還是沒忘記原本的話題,「妳到底是懂不懂新婚之夜要做的事呀?」

  「妳真好奇,自己又懂了嗎?」

  「是不怎麼懂啦!」花雨甜有些遲疑,隨即又故作神秘起來,「不過,我來之前和可心和順心問了很多喔!要不要我教教妳啊……第一次很痛的,非常非常痛喔……」

  「無聊。」花茉蕗瞪了她一眼,「這種事不用人教的。」

  「不用人教?」花雨甜雙眼大睜,「那妳都懂了?難道……妳和他……」

  不等花茉蕗回答,花雨甜又好奇地拉住姊姊的手,開始嘰嘰喳喳地追問:「我好奇死了,快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妳緊不緊張啊?你們都說些什麼?我本來還以為妳是嫁得不甘不願的,一定很不幸福,沒想到看起來挺不錯的嘛!」

  「妳剛才不是說妳都問過了?」花茉蕗皺眉。

  「呃……」花雨甜一臉心虛,「也不是啦……我沒問,問了她們也不告訴我,我都是自己去找書來看的。妳不知道喔!順心和可心兩個人神秘得要死,隨便問個問題都不肯回答……」

  「夠了,」忍不住摀住妹妹的嘴,花茉蕗提醒她,「說重點,妳話還是那麼多,不能說得少-點嗎?」

  看到花雨甜猛點頭,花茉蕗才放開手,再讓她這麼漫無止境地說下去,天都要黑了。

  「那……我問一件事兒就好。」花雨甜笑笑,「姊夫他愛妳嗎?」

  愛?

  聽到這個問題,花茉蕗反而愣住了。

  她明白,當然是不愛的,兩個人婚前已經溝通得那麼清楚了。

  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嗎?可是……為什麼她居然有些難過?

  「沒什麼愛不愛的。」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心虛,花茉蕗答道。

  「哦!妳臉紅囉!」像是抓住了什麼小把柄,花雨甜哈哈大笑起來,「阿姊明明就是愛他嘛!」

  「胡扯什麼!」害羞至極,花茉蕗舉手作勢就要打過去。

  胡說什麼!她才不愛任超呢!

  愛?不愛?模模糊糊地,花茉蕗居然發現自己也不能確定了。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一結婚,就什麼都變了?

  花茉蕗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什麼都來不及細想,研究室的門就被人撞開了——

  「花茉蕗,妳好大的膽子!」

  邵亞美一衝進研究裡就對著裡面的人大吼,卻被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弄迷糊了。

  兩個花茉蕗?

  「誰……誰是花茉蕗?」兩張同樣驚訝的臉望著她,教邵亞美根本分不清楚誰才是花茉蕗本尊。

  「我……」花茉蕗站起身正要承認,卻被花雨甜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下身子制止了。

  「少沒禮貌地闖進門大吼大叫了,妳有什麼事?」花雨甜沒承認也沒否認,站起身和邵亞美對陣起來。

  是這個嗎?邵亞美根本弄不清楚。不過,既然這裡是研究室,眼前的人又穿著白色的實驗外套,她也就順理成章地把花雨甜當作花茉蕗。

  「什麼事?妳做了什麼事妳會不知道嗎?」選中目標,邵亞美便開始尖叫,全然不見在任癸湖面前的大家閨秀風範。

  「哼!」花雨甜冷哼一聲,沒多說話。

  她怎麼會知道?

  聽到邵亞美興師問罪,花茉蕗才猛然想起——明天就是任超預定要和邵亞美結婚的最後期限呀!

  「神氣什麼!」見沒人理睬自己,邵亞美更氣了,「妳這個搶人丈夫的狐狸精!」

  原本明天就是她和任超下聘的好日子,任、邵兩家一直認為任超對於花茉蕗只是一時迷惑,最後還是會乖乖地回家娶她,誰知道,到了今天早上仍然不見蹤影,在她偷偷派人打聽之下,才知道任超居然已經私自結婚了!

  成為任太太的美夢碎成片片,眾人根本還來不及阻止,她就招了計程車一路衝進深赭學院。

  「狐狸精?妳敢說我是狐狸精?」

  聽見別人指著她鼻子大罵狐狸精,花雨甜也火大了,完全忘了這完全不關自己的事,也義憤填膺地和邵亞美對罵起來。

  「我是狐狸精,那妳算什麼?」拿出自己快嘴的本事,花雨甜還嘴得有模有樣,「全天下的男人也不過就那麼一丁點,能看的男人又更少,有好男人大家搶,妳搶不過我只能怪妳自己魅力不足,怎麼能怪我?妳自己打輸了,不回家抱著棉被好好檢討自己,跑來這裡發什麼瘋呀?妳這麼鬧有用嗎?真是個笨蛋,搶輸別人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邵亞美和花茉蕗兩個人都聽得一愣一愣的,花雨甜說話的速度又極快,根本沒有人聽清楚她到底說了些什麼。

  「妳……」邵亞美氣極,「好一張快嘴。」

  「快嘴?快嘴還用得著妳說嗎?我從小說話就快,怎麼樣?」花雨甜得意洋洋,「妳真可惜,人是長得還不錯,但不僅搶男人比不上我,沒想到連說話也比不過我,還敢來這裡叫囂?」

  搶男人……到底搶誰呀?和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對罵得不亦樂乎,花雨甜還是沒弄清楚狀況。

  「妳……」邵亞美氣得臉色發白,兩手忍不住緊握著拳。

  慘了!

  一直沒開口的花茉蕗看到邵亞美的反應,心裡大叫不妙。邵亞美這樣的動作她太熟悉了,該不會她這次又要打人了吧?

  「小心!」看到邵亞美揚起手,花茉蕗連忙快步向前準備推開花雨甜。

  此時,任超也匆匆忙忙地由研究室門口快步走了進來,「茉茉,我聽說亞美來了?」

  一打開門,只看見研究室裡有三個女人,其中一個是邵亞美,另外兩個人,則都長得和自己的妻子一模一樣,哪一個是花茉蕗、哪一個又是花雨甜?

  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石火之間,任超抱著花雨甜退到三步遠,而花茉蕗則根本什麼都還來不及開口說,便是啪一聲,她的臉頰上又挨了一個耳光。

  又被搧耳光了,她怎麼那麼倒楣啊!這女人就不會換點別的招式嗎?眼冒金星之餘,花茉蕗還不忘在心裡哀歎。

  偏過頭,她看見任超把雨甜緊緊地摟在懷裡,心裡升起一陣隱隱的不舒服。

  果然,雨甜還是最搶眼的。在這個緊要時刻,自己的丈夫選擇保護的人還是雨甜……

  望向那個被打的女人哀怨的目光,再低頭看看懷裡這個穿著自己妻子衣服的女人,任超愣住了。

  難道……自己抱錯人嗎?

  方才匆忙之間,他根本什麼也看不清楚,反射地便認為穿著白色外套的人應該是自己的妻子,連忙便將她摟進自己懷裡退開,而無暇顧及另一個人。

  現在雖然兩個女人都沒說話,憑感覺,他就是認為被打的那個女人才是自己的妻子。

  「妳是花雨甜!」

  「當然。」花雨甜聳肩承認。

  不等懷裡的人答覆,任超早就快步衝上前,及時摟住自己搖搖欲墜的妻子,心疼地望著她通紅的臉頰,胸中溢滿罪惡感。

  老天!他居然連自己的妻子都看錯了。

  「她才是花茉蕗?」

  到現在,邵亞美終於分清楚誰是誰,不過,少了任癸湖,這一次的她可沒那麼好運。

  花雨甜一把擋住研究室的門口,將門鎖上,拉著邵亞美的衣領,毫不客氣地將她往牆角拖。

  「啊!救命啊!」邵亞美一路尖叫,只可惜沒人理她。

  「妳尖叫什麼?打人的人還敢喊救命?」剩下最後一步,花雨甜將她往牆角一推,伸手就給她-巴掌。

  啪地一聲,有效地止住了邵亞美的叫嚷,換來的是委屈的抽噎聲。

  嗚……居然有人敢打她。

  「超哥哥……」她不怕死地向任超求救。

  「叫什麼?超哥哥是妳叫的啊?」花雨甜反手對著她又是一記耳光。

  「第一巴掌,是回報妳欺負我阿姊,現在這一巴掌,是代妳爸媽管教你沒禮貌地闖進人家研究室裡撒野,還敢搶別人的丈夫!我好運不是妳爸媽,所以打得輕一點。」她好笑問道:「有沒有啊?第二巴掌有沒有輕一點啊?」

  「嗚……」邵亞美只是哭,根本說不出話來。

  「不說話?那就是沒有輕一點囉?妳感覺不出來輕一點兒嗎?那我再打一次讓妳仔細感覺一下好不好呀?」

  「不不不!」怕疼的邵亞美連忙搖頭,「輕一點、輕一點了……」

  「我警告妳。」花雨甜揪著她的領口,一字一句地又訓著,「咱們兩姊妹雖然從小沒了爹娘,但教養可好得很,誰都不許欺負我阿姊。我阿姊人好,所以都不吭聲,我可沒那麼好打發,凡事犯了我兩姊妹,我一定是有仇加倍報仇,有恩可不一定報,妳聽清楚了沒?」

  「聽清楚了……」邵亞美斜眼一瞄,想到任超光顧著心疼那個狐狸精,完全沒有打算來救自己,就更哀怨。

  「瞄什麼瞄?妳敢偷瞄我姊夫?」她的小動作可沒逃過花雨甜的利眼,又是一頓嬌叱。

  「我……沒有……」嗚……惹熊惹虎,就是千萬不要惹到恰查某,邵亞美這次明白了。

  「好,那我問妳。」花雨甜又問,「和妳吵架的是我,妳要打可以打我,作什麼打我阿姊啊?」

  「我……我本來是要打妳的呀!」邵亞美連忙解釋。

  要不是那個女人突然莫名其妙地跑過來,她怎麼會打錯人呢?

  「什麼?妳居然敢打我?」聽到邵亞美的回答,花雨甜更火了,「妳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打我?要不是我阿姊,我現在豈不也完蛋了?」

  「我……嗚……」邵亞美這次不敢說話了。

  說這樣不是,說那樣也不對,到底要她怎麼說嘛!

  救人喔!

  「妳……要不要緊?」無視於一旁的爭吵,任超看著懷裡的花茉蕗,滿心的不忍。

  「你說呢?」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次花茉蕗很快就回過神來了。

  「你……我擔心死了,妳居然還有興致開玩笑。」任超長歎一口氣,不知該如何是好。

  「擔心我?擔心我你會去抱我妹妹?」她瞪他,口氣中有些火氣。

  「我……她穿著妳的衣服,所以……所以我弄錯人了,對不起。」任超連忙解釋。

  「算了。」格開他的雙臂,花茉蕗還是覺得不舒服。

  從小,她們姊妹兩人就很容易被人弄混,她早就已經習慣了。平常人都不一定分得清楚,剛才情況那麼緊迫,任超會弄錯也是無可厚非的事。但是,只要她一想到剛才被打的時候,丈夫居然抱著別的女人,她就感到難過。

  自己的丈夫居然分不清楚哪一個人是妻子?

  反正,雨甜一直都比較顯眼,任超不是也說了,雨甜的個性比較討人喜歡嗎?

  他選擇去救雨甜,誰知道真的是弄錯還是潛意識的反應?

  「別這樣。」看得出花茉蕗在不高興,但此時的任超只介意她臉上的傷。他拉住她的手,「臉上還好嗎?要不要帶妳去醫院?」

  「邵亞美老了,力氣小多了。」花茉蕗淡淡的回答。

  「妳!」又憂又急,得到的居然是這種答案,他索性別過頭不再理她。

  不想再心煩這些無謂的事,輕歎一聲,花茉蕗由任超懷裡站起,走向牆角被打得很慘的邵亞美。

  「雨甜,夠了。」拉開妹妹,她望向邵亞美。

  嘖嘖嘖,真慘!

  如果自己的慘有八十分,那邵亞美的慘絕對超過一百六十。至少,她的臉頰只腫了一邊,邵亞美的臉頰可是兩邊都腫了。

  雖然兩個人都被打兩次耳光,她的是「分期付款」,邵亞美可是「一次付清」,那種淒厲的場面,真是夠瞧了。

  看樣子,她以後一定要建議深赭的校警別隨便放外人進來,不僅是保護學生的安全,也是保障外人的安全呢!

  被花雨甜滿滿的惡言嚇到只剩半條命的邵亞美形容淒慘地蹲坐在角落,像是只受驚嚇的小鹿,完全失去了剛進門時的母老虎模樣。

  「邵小姐,妳還好吧?」花茉蕗問她。

  「阿姊,別理她!」邵亞美還來不及答腔,花雨甜便搶著接話,「她早該被打一頓的。我不打她,以後會有更壞的人打得更凶,我現在是在教她一點規矩,省得她以後在外頭吃虧……」

  「好了。」按住妹妹的手制止她再繼續說下去,「妳已經讓她吃了很大的虧,夠了。」

  聽到花茉蕗的話,邵亞美忍不住又嗚咽起來。

  比起來,這個狐狸精還比她妹妹善良多了。好可怕,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居然個性差那麼多,一個是好人,一個像大壞蛋……

  想來想去,花茉蕗已經被邵亞美歸類為「好人」那一類當中。

  「亞美,妳回去吧!」拿她沒辦法,歎了口氣,任超低下身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一直把妳當作妹妹,從來沒有想過要娶妳,真的是妳誤會了。」

  「超哥哥……」邵亞美依依不捨。

  難道超哥哥不是被狐狸精迷住?超哥哥不是她的嗎?

  「對對對,這個男人有什麼好?」花雨甜忍不住也開口勸起邵亞美來了,「妳怎麼會想到要嫁給他呢?妳難道不想要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漂亮的白紗裙、滿天的花瓣和賓客嗎?」

  「想啊……」邵亞美說得很委屈。

  她從小就是這麼幻想自己和超哥哥的婚禮的,鮮花、白紗、又高又帥的超哥哥,她會是個多麼幸福的新娘啊!

  「我告訴妳喔!這些東西,任超這個傢伙一樣也不能給妳。」完全忘了方才自己打了邵亞美兩個耳光,花雨甜蹲下身來熱心地勸她。

  「啊?為什麼?」邵亞美瞪大了眼問道。

  顯然她也忘了方才被花雨甜賞了兩耳光的事。

  「我告訴妳,如果妳和這個傢伙結婚,只能兩個人在街角一間小小破破的教堂,沒有鮮花,也沒有白紗喔!我阿姊可是穿牛仔褲結婚的!」花雨甜乘機數落對任超的不滿。

  「啊?好慘……」聽到這個令人心碎的消息,邵亞美同情地望了花茉蕗一眼。

  「雨甜……」花茉蕗哭笑不得地望著她們兩人。

  「還有喔!來的客人總共也只有五個人,沒有蜜月、也沒有喜酒,寒酸得和私奔差不多……」

  花雨甜越說越高興,任超則是越聽越臉紅。

  「對不起。」任超低聲對花茉蕗道歉。

  風光美麗的婚禮一定是每個女人都夢想的事吧!他真的太委屈她了。

  聳聳肩,花茉蕗作出了個滿不在乎的表情,低下身把已經變成好朋友的花雨甜和邵亞美兩個人由地上拉起來。

  「妳們兩位,要談天出去找個咖啡廳還是速食店,別窩在我研究室的牆角當蟑螂。」

  「阿姊的研究室有蟑螂?」花雨甜回問。

  「我只是打個比喻。」花茉蕗歎了口氣,將她們兩個人往外推。

  鬧了一個下午,又被打了一巴掌,最後居然還出現圓滿大結局,她已經被這一團亂弄得很累了,只想早點安靜休息。

  「阿姊,妳需不需要殺蟑藥?」花雨甜還在外頭嚷著,「蟑螂那東西很髒的,我最近研究出來一種很有效的殺蟑藥,只要小小一滴,蟑螂就死光光,我花了很久的工夫……」

  「夠了夠了,出去吧!」

  雨甜再這麼念下去,她絕對會比蟑螂先死掉。

  ***

  再次被打,兩個人只好又再次請假回家。

  剛放完假就請假,花茉蕗和任超都有些不好意思,其他老師反而沒說什麼,只有-臉曖昧地笑著目送他們離開。

  「他們為什麼笑得那麼古怪?」坐在小沙發上,花茉蕗不解的問道。

  和任超認識之後,她發現自己變得比較在意別人的想法,不再像從前那麼我行我素了。

  任超笑而不答,很自動地打開了一旁的小木櫃,迅速地在幾十瓶各色瓶子裡找出上次那罐深藍色的玻璃瓶來,連同收在下層抽屜裡的藥用棉花一起拿到小桌上。

  「很熟練了嘛!」花茉蕗忍不住挖苦他。

  「別這麼說……」任超有些不好意思,小心地將瓶中的精油倒在濕棉花上,再仔細地輕抹著花茉蕗的臉。

  「你也會不好意思?」忍不住又回一句,繼而像是想到什麼問他,「說真的,你打算怎麼向你爸爸說?我不想第三次被人甩耳光。」

  這次搞定了邵亞美,難保下次不會有別人來,萬一打人的是邵老先生,依大男人的手勁,她大概不只是紅腫而已,可能連頭都會被打飛了

  「我會盡快告訴我爸爸。」任超急急回答,想到剛才花雨甜對邵亞美說的話,他強調:「我也會找個機會,補給妳一場盛大的婚禮。」

  「那個可以省了,我可不想再嫁第二次。」花茉蕗擺擺手,「雨甜說話總是不經大腦,你別在意。」

  「她是妳妹妹,我不會計較那些,而且,她說得也很有道理,我真的欠妳很多。」任超連忙解釋。

  「你覺得……雨甜怎麼樣?」想到剛才的事,花茉蕗忍不住開口問他,

  「雨甜?」想起方才那個性情激動的女孩,任超忍不住笑起來,「她的個性應該很乾脆,是個很好相處的女孩子,我很喜歡她。」

  「喜歡?你喜歡她?」聽到喜歡這兩個字,新婚夜那股嫉妒又默默地升起。

  他曾經說過喜歡自己,現在,他也喜歡雨甜?

  「喜歡啊!」誤會花茉蕗擔心自己和花雨甜處不好,任超連忙強調地點頭,「她是個很有趣的女孩子,我真的很喜歡她。」

  「很喜歡?」她又問一次,心裡的妒意越來越濃。

  「很喜歡。」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

  瞬間,花茉蕗什麼心情也沒有了。

  她記得很清楚,任超向自己求婚那天,他說,他「很喜歡」自己;現在,他也說他「很喜歡」雨甜。

  這兩種「很喜歡」有什麼不同?

  所以,他也可以和雨甜結婚羅?

  當然,反正兩姊妹長得一模一樣,有什麼不可以?何況,他不是還說雨甜很好相處嗎?

  反正自己就是冷淡又不討人喜歡嘛!

  「我累了,想睡了。」站起身,花茉蕗沒說什麼就走到自己的床前,還很用力地把隔廉放下來,隔開自己和任超。

  「可是妳午餐還沒有吃……」

  「我不想吃!」氣呼呼地回他一句。

  她才不要和一個想和雨甜結婚的人吃飯!

  「妳……」再次望著隔簾上的醜小鴨,任超只能歎氣。

  她生氣了嗎?

  她為什麼又生氣?他又說錯了什麼嗎?

  為什麼……自己彷彿越來越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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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9 00:03:3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秋末冬初,季節更替之時,花茉蕗感冒了。

  「咳咳……現在,我們來看一下苦艾加進秋海棠裡的反應。」站在課堂做解說,花茉蕗的聲音裡滿是鼻音。

  她的鼻子一向敏感,對於氣候的四季更迭當然也不例外,因此,每年這個時候她都免不了要感冒一次,短則幾天,長則是幾星期,鼻子不通,一說話就咳嗽。

  「看到了嗎?咳咳咳,它會起紅色的小泡泡,等泡沫消失,我們就可以萃取它剩下的液體作成香精,可以治燒灼傷和日曬過度的紅腫,也有輕微的美白功效。」因為鼻塞,她什麼也聞不到,只能就顏色反應作相關的解說。

  「嘩……」

  「美白耶……」愛美的女同學聽到「美白」兩個字,連忙瞪大了眼,拚命抄筆記。

  「別顧著抄、死背,咳咳咳……期末考要能調得出來才行……」花茉蕗啞著聲音交代。

  頭好痛!

  年年症狀都是如此,但花茉蕗就是始終無法習慣。

  生活中幾乎是以嗅覺代替大部分視覺的她,少了所有的氣味,什麼事都像在霧裡看花,越看越花。

  呃……她真的覺得自己的睛眼越來越花了。

  以往這個時候,花茉蕗都是處於「半休眠」狀態,整天躺在床上,喝著雨甜替她熬的雞湯,靜靜地等待疾病過去。

  今年可就不成了,她得出門上課,學期未了,她預計的課程進度還沒有結束,只好不顧任超的阻止來學校。

  唔,鼻塞越來越嚴重,她都快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花茉蕗由口袋裡掏出小精油瓶,將打開的瓶口湊近鼻端嗅聞了一下。一陣刺鼻的辛辣氣味瞬間鑽進鼻腔裡,讓堵塞的鼻子通了一點,才讓她稍微好過一些。

  「老師,那是什麼?」眼尖的同學馬上就發現了,好奇地問道,

  花老師身上常有各式各樣的瓶子,幾乎看也看不完。

  「沒什麼,不過是芥末和洋蔥,還有一點點辣椒子。」花茉蕗聳肩。

  依自己鼻子的這種狀況,檸檬、薄荷和羅勒已完全無用武之地,唯有下重手才能達到效果。

  不過,似乎這樣的作法效果很有限,才幾分鐘,她又開始覺得自己呼吸困難,頭昏眼花。

  好難過,真的好難過……

  「嗯……」聽到這種配方的女同學不禁作出了一個噁心的表情,「老師,這種東西是做什麼用的啊?」

  「這……咳咳……」完了,她快要不能呼吸了,「這是幫助……」

  幫助什麼?她已經不知道了。

  課堂上一片騷動,同學們紛紛驚叫起來。

  「老師!」

  「花老師!」

  花茉蕗昏倒了!

  ***

  「有沒有好一點?」望著躺在床上的花茉蕗,任超關心地問。

  窩在被子裡,花茉蕗輕輕點頭。

  「點頭?現在妳會點頭了?」任超忍不住數落她,「早上我就要妳請假,妳還說妳沒事,結果呢?幸好只是頭上多了個腫包,萬一昏倒摔成腦震盪怎麼辦?」

  「才不會……」花茉蕗忍不住抓著被子,滿臉通紅。

  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課堂昏倒,真是太丟臉了!不過,她也沒想到自己的病會那麼嚴重,累得任超丟下上了一半的課,匆匆忙忙送她回來。

  「不會?」太過擔心,任超此時根本擺不出好臉色,「要不是雨甜告訴我,我還不知道妳每年都會生病。既然妳病得那麼多次了,怎麼會不了解它的嚴重性呢?真是……太不注意自己的身體了!」

  「對不起……」花茉蕗唯唯諾諾的。

  那個多嘴的雨甜!她又怎麼會想到,今年的病情會比過去嚴重呢?

  「妳……會去找雨甜?」她問。

  「呃……有時候會去。」被人抓到把柄,任超只好老實承認。

  自己和茉蕗的婚結得很倉促,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瞭解妻子的過去、環境和生長背景。偏偏花茉蕗又是個悶葫蘆,直接問她她是絕對不會說的,他只好有空就上花雨甜開的小藥房去問問。

  「哦……」花茉蕗的聲音悶悶的,沒再說什麼。

  原來任超和雨甜兩個人會私下見面。

  自己該要生氣嗎?但這場草率的婚姻,兩個人明知彼此都沒有深厚的感情做基礎,她有什麼理由可以要求任超不去追求更好的幸福?

  「妳哦……」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任超只是歎了口大氣,乾脆一把將花茉蕗拉進自己懷裡,「真教人擔心。」

  他真笨,今天為什麼要讓她去學校呢?如果堅持不讓她去,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倚在任超懷裡,滿心不安的花茉蕗只覺得一陣溫暖包圍著自己,還有一股熱熱的、厚實沉穩的味道。

  味……味道?

  「啊——」嘶啞的叫嚷聲。

  「妳……叫什麼?」摀住自己的耳朵,任超皺眉,「感冒了還尖叫,妳不怕嚨喉破嗎?」

  「你……咳咳……你……」花茉蕗抓住任超的衣領,將他一把拉近,湊上去又聞了好幾下。

  沒錯,這是他的味道,真的是他的味道沒錯!

  「你……咳咳………你有味道了!」欣喜若狂,花茉蕗笑道。

  他為什麼突然會有味道了呢?

  「妳在胡扯什麼。」任超捏捏花茉蕗的小鼻子,「別忘了,妳鼻子根本就是塞著的,什麼味道都聞不到。」

  「呃?」花茉蕗此時才想起這一點,連忙端起一旁的雞湯嗅著。

  的確,什麼味道也聞不到。

  「真……真的耶!」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為什麼她就能聞到任超的味道呢?

  那種令人安心、像是森林裡的樹木那樣厚重沉實的味道。

  「別胡思亂想了。」摸摸她的頭,任超笑,「把雞湯喝了,趕快睡個覺,等妳睡醒,我就回來了。」

  事發突然,任超一時之間找不到可以代課的人,只好先請一堂課的假,等一下還得趕回學校去把課上完。

  點點頭,花茉蕗忍不住努力吸著根本不通的鼻子,期望能多吸進一點任超的氣味。

  好喜歡、她真的好喜歡這個味道。

  只可惜,這樣的味道可能最後會屬於妹妹。

  ***

  一個人的屋子,好冷清。

  喝完了雞湯,花茉蕗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腦中想的只有這件事。

  這棟兩層樓的房子,她已經一個人住了好多年了,一個人無聊時就去餵餵後院的梅花鹿和山羊,拿果實和青菜逗他們,從來也不曾覺得寂寞。

  為什麼任超才不過進來住了幾個月,她的感覺就全變了呢?

  好靜。

  頭腦昏沉沉的,屋子裡任超的氣味已經漸漸散去,剩下的什麼也沒有。花茉蕗覺得自己就像被丟到一片濃霧裡一樣的茫然,

  拖起身子,她走到小客廳裡打開電視機。電視裡正在放映某個不知名的綜藝節目,節目主持人似乎說了什麼笑話,所有的來賓都笑成一團,嬉笑怒罵的聲音一時間充塞整個小房間。

  花茉蕗身上蓋著被子,手中則握著一件由衣櫃裡找來的任超的薄外套,不時湊在鼻端嗅聞著,外套上屬於任超的氣味雖然已經很淡了,但勉強可以聞到一些,帶給她些許安全感。

  任超的氣味是什麼時候產生的呢?為什麼嗅覺靈敏的她會一直到現在才發現?

  她將外套又湊近鼻端聞了一下,像是一隻思慕主人的小狗。

  終於知道他的氣味了,在她失去一切味道的時候……

  愛他。

  一直蟄伏在心裡的這兩個字,隨著淚水終於浮出,教花茉蕗不得不正視自己的這份情感。

  她愛他。只有他,才會看透平日冷淡外表下的自己,無懼於她拒人千里的疏離無禮而接近她。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愛上他了呢?

  在他敲著窗玻璃的時候?他親吻自己的時候?他熱情地擁抱自己的時候?花茉蕗已經分不清楚了。

  就像是她一向最得心應手的氣味,他的氣息,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存在自己的生活中,當她發覺,早就無法割離。

  現在,她只希望能夠保有這份氣息一輩子。

  她愛他。

  想到這裡,花茉蕗不禁埋頭痛哭起來。

  她是那麼愛他,但是他對她,仍然只是「很喜歡」,像喜歡雨甜一樣的「很喜歡」,甚至,她還比不上雨甜……

  ***

  一回到家,任超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景況。

  電視機開得超級大聲,上映著不知什麼名字的歌唱節目,而花茉蕗正睡倒在電視前的地毯上,頭枕著小沙發的椅墊,原本用來蓋的被子已經被熟睡中的她踢到十萬八千里外,手中抱著的,則是一件看起來有點熟悉的綠色衣服,似乎是他的外套。

  走近她,她一頭紅褐的髮披散著,雙唇微張,臉頰因為這次的感冒明顯削瘦不少,眼睛下方隱約有著睡眠不足的青色暗影映在白色的肌膚上,透露著幾絲病中的疲倦和虛弱。

  好好的床不睡,怎麼會睡在小客廳呢?還開了這種鬧烘烘的吵人節目,這樣她睡得安穩嗎?不過,他現在沒有心思想這些瑣事。他拿起遙控器關上電視,想抱花茉蕗回床上睡覺。

  人都已經感冒了,居然還睡在這兒,她難道不怕感冒更嚴重嗎?天知道她到底睡了多久?

  電視剛關幾秒鐘,半躺在地上的花茉蕗卻隨即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妳醒了?」任超隨口問道。

  沒有回答,花茉蕗的雙眼仍然十分茫然,有些呆滯地望著他幾秒鐘,口中才喃喃地,「你回來了……」

  「嗯。」

  確定了眼前的人是誰,像是放下心,花茉蕗雙眼一閉,又躺回沙發旁。

  「別這樣……妳病了。」他低下身喚她,大手輕搖。

  伸出的手卻被她捉住了,拉近臉頰輕磨嗅聞,「好香……」聽不出來是夢話還是真話。

  「妳……」任超有些哭笑不得。

  「好香……」她還在喃喃自語。

  「妳……」看著她,他突然慌張起來,「妳……妳怎麼哭了?」

  花茉蕗沒回答,睜開眼,目光仍然是迷離的。

  「怎麼了?」任超白著臉,連忙將她抱在懷裡往床鋪的方向走,「哪裡疼?哪裡不舒服?」

  怎麼二話不說就哭了?嚇死人了。

  搖搖頭,雙手環住任超的頸,花茉蕗讓自己的氣息裡滿是他的味道。

  只有這樣,她才能提起勇氣。

  「你……很喜歡我?」啞著聲問。

  「是呀!」任超回答。

  相處了這麼久,她還要問嗎?她看不出來他對她好嗎?

  「除了這樣之外呢?」再問。

  除了很喜歡,有沒有別的?

  「之外?什麼之外?」他根本聽不僅她在問什麼。

  「沒了?」她問,

  「沒了。」他答。她到底想說什麼?

  真的,只有「很喜歡」。

  花茉蕗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那……我們離婚吧!」

  ***

  雖然滿懷怒氣,任超還是小心翼翼地將花茉蕗放在床上,再悉心地蓋上被子,然後開始大吼。

  「妳在胡扯什麼!」

  「沒什麼。」將自己的臉埋進枕頭裡,花茉蕗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該死!生了病,人也變得沒志氣了嗎?自己怎麼會變得那麼彆扭,完全失去了從前的冷靜。

  「少跟我打迷糊帳。」他有些粗暴地扳過她的身子,強迫她面對他,「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和我離婚?」

  身子瑟縮了一下,花茉蕗猶豫了好半晌才開口。

  「也沒什麼,我只是不想束縛你,反正……現在邵亞美已經不想嫁給你了,我們離婚,你也不會再有什麼麻煩。」

  要怎麼說?要她老實說,她愛上他了,而他只不過是「很喜歡」她。既然她不是他的最愛,他終有一天會愛上別的女人?

  她不想看到那種場景,一點也不想看。

  「鬼話,全都是鬼話!」任超根本就不相信,「亞美決定不嫁給我都是一個月前的事了,妳那時不說,現在才說,妳以為我會信?」

  花茉蕗決定不開口,反正,明天任超還會去學校上課,她先去順心那兒住一陣子,多留些機會讓任超和雨甜進一步交往,等到他們的感情穩定了再回家,到那時候,他就會知道自己是為了他好。

  愛。

  想到這個字,花茉蕗不禁在心裡苦笑·有誰會想到,她居然會遇上愛情這種磨人的玩意兒呢?

  否則,她就會滿足於任超只是喜歡她,而不會這麼痛苦了。

  任超和雨甜,兩個她最親近的人可以結合在一起,她應該感到高興才是,何必這麼小器?

  「別不吭聲,妳以為我不知道妳的小腦袋裡在想什麼嗎?」看她沒說話,他索性跳上床,將她摟在懷裡,很用力地吼:「妳想趁我不在的時候先溜?我可沒那麼好打發,我寧願不去學校,就算丟了工作,也不會讓自己的老婆無緣無故跑掉的。」

  自己的心事被他猜個正著,花茉蕗心頭一震,還沒說話,眼淚便又先流了下來。

  唉!生病了,連淚腺也不爭氣,變得這麼愛哭。

  「小傻瓜,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看她哭,任超也凶不下去了。

  「我……反正你又不愛我。」花茉蕗說得小小聲的。

  丟臉就丟臉吧!

  反正,這一次說開了,大不了以後老死不相往來,她還是退回一個人的生活,不會有什麼不同的。

  「什麼?」任超還以為自己沒聽清楚。

  「反正,你根本不愛我。」一旦起了頭,之後的話就容易得多了,「為了避免你以後愛上別人麻煩,我們還是先離婚吧!」

  「妳到底在說些什麼,我們這樣不好嗎?妳有什麼好不滿的?」他只自己覺得越聽頭越昏。

  「你聽不懂嗎?聽不懂我就一次說個清楚!」索性一把跳起來,花茉蕗死命地捶著任超的胸膛,淚如雨下。

  「你不是比較喜歡雨甜嗎?她活潑、坦率又討人喜歡,你為什麼不去娶她呀?」她抽抽噎噎地邊哭邊說話,差點喘不過氣來,「反正你也只不過是喜歡我而已,一點也不愛我,我又何必阻礙你們兩個人的好事?

你沒聽人說過:婚姻是要以兩個人的愛情為基礎的嗎?你既然不愛我,我就順了你的心,讓你去找她、去找她呀!」

  聽她劈哩啪啦說了一大串,任超終於有些弄懂了。

  他壓根兒沒想到她會那麼在意花雨甜的事。

  「妳們果然是姊妹,都可以哇啦啦說上一大串。」他從沒聽她說過那麼多話。

  「你……」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在那裡說風涼話。

  看她真氣了,任超連忙正經起來,「妳說過妳不在乎愛的。」不顧她的反抗,他將她拖回自己懷裡,牢牢抱住,「妳不是說,只要有了『喜歡』就可以結婚嗎?」真弄不清楚她小腦袋在胡思亂想什麼。

  「那是以前!」別過頭不想看他,她對他輕吼,紅褐的髮絲凌亂如雲,「我以前又不愛你,當然不會在乎!現在,我才不會容忍自己的丈夫愛上別的女人!」

  「以前?」任超一把抓中她的要害,撥開纏繞在她臉上的髮絲,柔柔地問:「那妳是說,妳現在愛我羅!」

  「我……」雙眼大睜,花茉蕗這時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

  「是不是呀?」他笑著逼問,沒打算放過她。

  原來是這件事,是自己不夠甜言蜜語,還是她太粗心?非要開誠佈公地講才弄得懂?

  看她仍然沒吭聲,他決定先丟出一點誘餌,「你……怎麼知道我不愛你呢?」

  「你又沒說!」她大聲指控。

  他只說過「很喜歡」她而已。

  「小姐,我當然愛妳,這還用說呀!」

  任超笑了,而且笑得十分開心,他將顯然受到驚嚇的花茉蕗再次擁入自己懷裡,緊緊地擁住,再深深地吻住她,許久,才笑道:「我會喜歡雨甜,那是因為她是妳妹妹,我當然會喜歡自己的小姨子,像是喜歡自己的妹妹一樣。但是我愛妳,那和她是完全不一樣的。我愛妳,結婚那天晚上,我是不就說了嗎?」

  如果沒記錯,他可還不只說了一次。

  「我……我沒注意。」花茉蕗臉都紅了。

  那天晚上,她光是害羞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有心思去聽他到底說了什麼?

  「沒關係,我可以再說一次。」湊近她的耳邊,任超一字一句,一字一吻,清清楚楚地說:「我愛妳,花茉蕗。聽到了嗎?任超愛花茉蕗喔!永遠都不會變心。」

  「你……」花茉蕗羞赧地笑嗔著,恨不得床上有個洞可以讓她鑽進去。

  「我說完了,該妳囉!」

  「該我?該我什麼?」她不明白。

  「來。」任超自動送上自己的耳朵,「說吧!說妳愛我啊!」

  「我……」滿臉通紅,花茉蕗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我……」

  「怎麼?妳不愛我嗎?」任超的表情有些失望。

  「不,不是的。」她連忙否認。

  「剛才妳罵人時還說得很自然,怎麼現在不敢說啦?」

  「我……」花茉蕗窘得滿臉通紅。

  剛才是她一時激動,才會什麼話都說,但現在要她再說一次,她就是說不出來呀!

  深知她的個性,任超也不忍心再逼她,歎口氣再將她重新擁進懷裡,很肯定地說:「妳愛我,妳很早就愛上我了。」

  「你怎麼知道?」連她自己都是現在才發現,為什麼他可以那麼早就知道了?

  「妳是我老婆啊!」任超笑著將她摟著更緊,「個性彆扭,嘴巴又不愛說好話,不過,我知道妳愛我就好了。」

  柔順地靠在任超的懷裡,花茉蕗也笑了。

  今生今世,她真的愛定了這個體貼溫柔的男人了。

  兩情纏繕,唯有相知,才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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