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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云晴 -【搞翻總裁的日子(總裁的小魔女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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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2 00:01:1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云晴 - 搞翻總裁的日子(總裁的小魔女之一)

她天生對美食沒有免疫力,只要給她美食,要她做什麼都願意--
天啊!這男人煮的東西真是太好吃了!如果可以一輩子吃到他煮的東西,那有多幸福啊..
什麼!原來她看上的小吃店老闆,竟然是日本世家大族的繼承人!
所以,他即將回到日本繼承家業,再不能經營小吃店..
這表示,她再以吃不到他煮的美食了!﹖
哼哼,為了她一輩子的幸福著想,她決定--把這個男人從「營業用」變成「自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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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2 00:03:1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日本 東京

  寸土寸金的東京,突兀的,竟有面高聳而古色古香的牆,長長地延伸在僻靜的小巷中,幾乎叫人有看不到盡頭的錯覺。

  而在牆的後面,寂靜的庭園裡,滴滴水聲,沉緩而清亮地透穿過那神秘古老的綠色氛圍……

  「慢著!你敢走試試看!」突然,蒼老威嚴又中氣十足的暴喝聲響起。

  聲音散盡後,這看似百年來都沉靜著的日式優美園景,還是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安詳。

  所以,那個正穿過庭院,往大門走去的挺拔身形,腳步也只是在那聲音爆發出來的頃刻間頓了一下,跟著,又繼續往前走了去。

  「你……我到底是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要天是天、要地是地……你……究竟還要什麼?」

  蒼老的聲音悶不住氣,呼吸濃重地又在他身後的木廊上吼著,而這次,挺拔的身影終於停下,緩緩回頭。

  「我還要……知道我究竟要的是什麼!」

  「啊!?」

  倚在門邊,拄著枴杖的威嚴老者錯愕而憤怒地看著他。這是什麼弔詭的答案!?

  而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上半分表情也無,只是沉靜優雅地點點頭,「您保重了。」

  語畢,他轉身離去。

  兩天後 關西國際機場

  一張醜陋到會讓路人刻意避開眼神的臉龐,此刻,正排在等待通關的隊伍中,一雙看著前方的眼,是如此的堅定、不動搖。

  他身旁唯一沒被那張幾乎變形的醜臉嚇跑的,是一個約莫五、六十歲,頭髮花白,身高不高,卻站姿恭敬的長者。

  「真的要走嗎?少爺。」

  望著今年才二十六歲,卻將自己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弄成這般德行的少爺,那長者一臉依依不捨。

  「嗯,我走了,幫我好好照顧爺爺,最晚三、五年,我一定會回來。」

  醜陋的男人開了口,低沉的聲音,優雅得宛如名家演奏的大提琴樂聲。

  「我不懂,少爺何必非走不可?那件事不是少爺的錯!」

  「我也不懂!」

  醜陋男子那雙深邃的眼瞳裡,流洩出一絲悲哀。他前方兩三步的距離,有個人正拿著報紙,報紙上不起眼的角落裡,是某家名門閨秀自殺的報導,報導並沒有寫得很詳細,只說那女孩為情所困。

  然而,醜陋男子鷹浦蒼介幾天前卻從那女孩家人送來的遺書中,知道自己就是害死她的罪魁禍首。

  她愛上了他,又自覺高攀不上他,不論是在外貌或是在身份地位上,所以她選擇走上這條路。

  他明明什麼事都沒做,為什麼……為什麼就要這樣背負一條生命的罪惡呢?

  所以,他決定要捨棄鷹浦蒼介這名字,以及這張集盡天下恩寵的臉龐,去尋找……究竟,什麼才是他要的!

  「就是不懂,我才必須去找找看。」

  他撫摸著自己左頰上那一塊腫脹的肉疤。就是這東西,讓人們對他紛紛走避,然而在這東西之下的俊美臉皮,還有那些集於他一身,對他來說只是責任與義務的「光榮」,卻讓人們對他產生幻想,和無盡的渴望與崇拜。

  因此,他不禁想知道,除去他的臉皮和身世後,他到底是什麼?真正想要的,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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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2 00:03: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不、不好了!」

  尖叫聲陡地響起,嚇得商可心左手裡的咖啡杯晃了一下,熱咖啡直接濺向她右手上那攤開著的,價值上千萬美金的合約書。

  兩個圍在她身邊的年輕男子先是怔楞一秒左右,接著,十分有默契地一起往後退了一步,退開離商可心身旁約莫有一公尺的距離。

  而在稍遠處,那個坐在名貴辦公桌後面、方才發出尖叫聲的美麗女子,顯然還不知道大難臨頭,仍兀自瞪著眼前的報紙。

  商可心挑了挑那細緻如柳的眉,將合約書往後面一丟——

  當她柳腰款擺、搖曳生姿地走向那個辦公桌後面的女子時,兩個男人立刻飛奔過去搶救那本他們耗時兩個月,價值上千萬美金的合約書。

  「庭麗,今天財經的重點出來了嗎?」

  嬌軟的嗓音甜得膩死人,認識商可心的都知道,這是「不妙」的前兆。

  兩個搶救合約書的男人又對看了一眼,然後,抱著合約書,悄悄地、非常「俗仔」地,消失在這間高級豪華的特助辦公室裡。

  「啊?財經?」

  有點恍神的白庭麗一抬頭,看到商可心時還有些恍惚,隨即一眨眼,「啊!對了,財經!今天的財經重點……嗯……」她突然看向商可心身後空無一人的辦公室,「你們討論完合約問題了嗎?」

  商可心漂亮的眉頭抽動了下,「我在問你財經重點。」

  「啊!好……財經!是的!財經重點是……」

  白庭麗慌忙地低下頭去看財經版,這一看,又恍神了……

  「嗚……」

  看到白庭麗望著報紙,那一臉悲慼欲絕的神情,本來想罵人的商可心,也不禁好奇了起來。

  她湊過頭去,看見報紙上斗大的標題寫著——

  亞洲的白馬王子代表——鷹浦蒼介,一夕消失!

  她迅速地瞄了一眼內文,跟著念道:「俊美無儔、比日本皇室還要尊貴的名家王子鷹浦蒼介證實留書出走,短期之內,不會出現……

  日本現代版的白馬王子,出生於鷹浦世家,雖是排行第二,但卻是鷹浦集團的准繼承人。承襲母親之皇室血統,與父親之文化名家血統的鷹浦蒼介,堪稱歷年來日本文化界的第一把交椅,是對於花道、茶道、劍道、陶藝、書法、棋術、書道、琴韻、畫藝、香道等……無一不被列登為大師級的天才型人物,每年光是求學於他的人所繳交出的學費,就將近百億日幣……」

  「哇!」商可心雙眼一亮,突然體會到那內文裡描述的是什麼樣的商機。「搖錢樹耶!」

  「我……我也去跟他學過耶!繳了四十萬日幣學古箏,我跟你說,他真的好帥……好帥又好溫柔喔!他怎麼能消失?怎麼能離家出走?」

  「喔……」

  帥?溫柔?商可心那雙漂亮犀利的大眼睛,露出不屑的神情。

  天底下能說帥又溫柔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她老爸!

  她對那張神貌俊美的照片看都不看一眼,一想到自己最得力的女助手竟為了個遠在日本、八竿子打不著的男人犯花癡,害她弄髒了合約,不……是沒喝到咖啡,她就有氣!

  紅嫩豐滿的唇淺淺地彎成一道危險的美弧,「那……你有跟他學過打掃嗎?」

  「呃?打掃?」白庭麗抬起淚光迷濛的眸子,不解地看著一臉粲笑的商可心。

  「對啊!你就為了根會搖出錢來,然後突然搞失蹤的屁棒子,害我咖啡沒喝成……」

  「屁……屁棒子?」乍聽到這個詞,白庭麗瞬間錯愕。

  「是啊!」商可心點點頭,笑得一臉理所當然。

  這是她母親說的,男人與女人的差別,不過就是生理構造上的不同,而那根棒子勉強算是對女人有點功用,所以,棒子就是他們家女人對外面男人的一貫稱呼,而空有一張帥臉孔的男人,基本上是跟放屁一樣沒用的,所以,總結起來,所謂的「帥哥」對商可心來說,不過就是根「屁棒子」!

  這想法一直被她奉為圭臬,所以從小到大,她從不對帥哥感興趣!

  「唉……」白庭麗已經夠難過的了,現在又聽到頂頭上司這麼稱呼自己的偶像,更是感到全身無力,可沒想到,更殘忍的還在後頭。

  就見商可心那張原本笑著的粉嫩臉蛋,瞬間變得現實邪惡,「別唉啦!反正你害我咖啡沒喝成,就是該被罰,至於這刑罰……別說我殘忍,還是讓你自己選吧!聽好喔!一、掃十四樓的男廁,二、來我家幫我掃一個星期的地,三、以上皆是!」

  「啊?」掃男廁?掃地?兩個都做?

  沒……沒有第四種選擇了嗎?她這麼傷心,這個平常她待她如親妹妹的老闆,怎麼能這麼狠呢?

  可她卻不知道,在她頹然地離開後,二十二歲的可心在看著報導時,腦子裡卻突然靈光一閃。

  最近哈日風這麼盛行,如果能把這個被日本人尊為文化寶藏的鷹浦流派給引進台灣,再結合精品界跟藝術界,將台灣名門閨秀的注意力從時尚美容那塊大餅轉移到心靈進修、氣質升等的話……

  嘿嘿!一線商機……不!是一整片商機啊!

  她有空可得跟這個鷹浦家的人交流看看!

  不是她在說,她商可心可是個絕頂聰明的商界天才,不然不會二十三歲就當上了霸西集團的總裁,變成財經界裡無聊人類口中的「公主總裁」。

  雖然說她對做一個總裁其實沒多大的興趣,但是,年紀輕輕就這麼有成就的她,沒有個三兩三,怎麼坐得穩梁山頂呢?對不對?

  可惜的是,這個明明就有三兩三的年輕女人,卻有個致命的缺點——她太容易受食物所控制了,偏偏智商又太高,所以就導致以下這種情況發生——

  「十分鐘後把上個月羅拉綈芬的合併案送到我桌上,霄霖,陳志省那糟老頭要退科技的股就讓他退,並派人加倍買入,把股價抬高。旭政,跟紀美科技的合約書整理好了嗎?他們更改的方案送來沒?送來就拿到我桌上。庭麗,合約書呢?機票訂了沒?你有打電話給日本那個色老頭,說我要去拜訪他,請他補簽合約書了嗎?另外,有幫我聯絡到那個什麼鬼名家的人吧?」

  「馬上辦!」韓旭政跟季霄霖立刻道。

  「我都辦好了!」白庭麗也連忙道:「不過鷹浦家的人,最近似乎停下跟外界的一切交誼活動,對方雖然答應見你,但我怕見了也是白見。」

  「白見?」

  急促前往電梯的腳步突然停下,商可心回頭,輕揚眉頭。

  「我可不做徒勞無功的事,在這裡幹這些事情就已經夠浪費我的青春了!」

  一說完,她轉頭大步地踏進敞開的電梯門,三名助理匆匆地跟了進去,同時間,有幾名剛才跟他們開完會的高級主管,還有各自的助理,也一起進了電梯。

  大家都沉默著,因為年輕的總裁在電梯裡,所以,並沒有什麼可以輕鬆交談的氣氛。

  而美麗又高貴,還隱隱帶著一股商界女強人才有的強悍之氣的她,正用某種節奏,不耐地踏著電梯地板,瞪著逐漸往上攀升的樓層燈號。

  喔喔!三名助理極有默契的交換眼光,他們年輕強悍的總裁又要發作了。

  果不其然,不顧自己外表看起來是大家閨秀、名媛淑女,也不管自己高挑的身材被包裹在昂貴的粉色套裝下,腳踏三吋名牌高跟鞋,看起來比任何名模還要耀眼有氣質的事實,當電梯裡其它的乘客都離開後,商可心發飆了——

  「×的!肚子餓死了,那幾個佔位不做事的老傢伙喜歡裝腔作勢地開會,也不用找我陪吧?要找我陪,說話也不會快一點,姑娘我哪有時間在那裡陪他們耗啊?我又不是賣笑陪酒的!可惡!就算是賣笑陪酒的,也不用餓肚子吧?」

  思及此,她大眼一瞇,一個想法在腦海中瞬間閃過。她轉頭看向助理,「庭麗,等我從日本回來後,不要忘記幫我買份報紙!」

  突然被點到名,毫無準備的白庭麗一楞,才慌張地看著旁邊另外兩個男特助。

  但兩個男特助瞬間一個看上,一個看下,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呃?是……」庭麗斜瞪了他們一眼,心底暗罵沒義氣,隨即小心翼翼地問:「請問,你……要報紙做什麼?」

  每天看三十份來自各國的報紙,注意各種財經界動向,是白庭麗的任務。

  「我只要求職欄就好。」

  「啊?求職欄?」這下連兩個本來打算事不關己的男助理,都忍不住瞠大眼睛,看向語出驚人的商可心。

  「請問……」白庭麗被兩個男人的眼神拱得不得不問:「你是要看求職欄上各分公司發出去的徵人啟事嗎?」

  她小心翼翼地推問著,雖然,她印象中的商可心根本就不管那檔子事。

  「徵人啟事?」商可心挑眉,一臉困惑,好半晌,才點點頭,「嗯!我是要看,但不是看我們集團的。」

  「啊?不是?」

  「對!我想要去酒家上班,你到時候要陪我去!」

  「啊!?」庭麗瞠大眼。她可是柏克萊國際關係所的碩士耶!叫她去酒家上班?

  「呼……」兩個男特助直到此刻,才放心地鬆了一口氣。不關他們的事……

  可才這麼想,卻又聽到商可心說——

  「要是那些酒家裡沒有好吃的飯菜,那霄霖、旭政,你們就帶我去牛郎店打工吧!」

  酒店的菜都貴得半死,上次她在樓下的女廁聽見女職員說,有些牛郎店的菜價更高昂,想必……嗯!東西一定很好吃吧!

  「啊!?」

  嘿嘿!

  美麗的臉龐不禁露出有點白癡的遐想神情,總之,她就是一個為了吃可以什麼都不要的女人,這點完全遺傳……不!不能說是遺傳,只能說是被她那不負責任又不愛教小孩的母親嚴重影響所致吧!

  傍晚的夕陽大片地灑進火紅色的光輝,遠處鄰近淡水河口的海面,金芒爍爍地反射著波光,照得屋裡那些頗具極簡風又舒適昂貴的傢俱,染上了一層艷麗的光輝。

  餐廳裡,兩個美女正圍著一個捧著一個盤子,看來有些年紀,卻依然風流倜儻的中年俊男,她們各自發揮自己最大的魅力,對著他狂放電。

  「親愛的,你知道我最在乎你了。」小美女商可心甜膩的嗓音帶著討好的意味,濃長的睫毛眨呀眨的,幾乎要搧出風來。

  「親愛的不是給你叫的!」年紀約莫四十,看起來卻像三十出頭,美艷得叫人喘不過氣來的大美女,先是對小美女喝斥一聲,隨即攀上那俊男粗壯的臂膀,「親愛的……你知道,你是我生命中最最親愛的,而且,人家才是你的真命天女,不是嗎?」

  「人家!?」小美女忍不住做了一聲惡,這句「人家」要是給那些因為大美女而進了監牢的傢伙聽到了,一定個個翻白眼,恨不得自殺上吊算了。

  竟然被說得出「人家」這種噁心話的女人給弄進牢裡,真嘔!

  可既然十年多前,身為司法界有名的女法官的秦法珂,都說得出這種噁心話了,那身為她的女兒的商可心,當然不能示弱。

  商可心不甘示弱地眨眨眼睛,讓那雙美眸顯出看似眼淚般的水光蕩漾,以示楚楚可憐,然後開始甜聲嬌氣地道:「不!親愛的……我是你的親親小寶貝啊!你不會真的忘記了吧……嗚……唉唷!」

  冷不防,一個巴掌劈了下來,楚楚可憐的小美女頓時趴在高貴豪華的絨毛地毯上,標準的狗吃屎姿勢。

  「×的!敢跟我搶老公?知道破壞人家家庭我可以關你幾年嗎?」

  秦法珂老大不爽了,她忽略老公眼中那略帶無奈的笑意,對地上那條狗……不!是膽子天邊大的女兒扠腰怒視。

  「不要搞錯了!」商可心憤而從地上抬起頭,瞪著暴力女法官,「你這老妖怪,我是在跟你搶雞排!」

  沒錯,這對母女圍著男人百般討好獻慇勤,正是為了要搶奪最後一塊雞排,這是史上最偉大的食物攻防戰,也是天天都會在商家上演的戲碼。

  被夾在中間,價值只來自做得一手好菜的中年俊男苦笑著。他並非商可心的親生父親,而是她的叔叔;秦法珂也並非商可心的親生母親,而是從小養她到大的表姨,但,從她死了父母,住進這一家,然後發現叔叔有著世間超凡的好手藝後,她就沒停止過跟自己的「媽媽」,天天爭奪「爸爸」煮食的好菜!

  「哈!雞排是我的男人做的,當然要給我這親親老婆吃,哪輪得到你來搶?」

  「嚇!搞清楚,是我每天去那個大集團幫你們忙東忙西的,你們才有這麼悠閒的日子可以過,還親親老公、親親老婆咧!要不然,把霸西集團解散算了!我不要了!」

  從地上爬起的小美女商可心,豪氣萬丈地一揮手,上百億的集團資產,說不要就不要。

  「妳……」

  「老婆!」商雲仲輕捏了下她的手背,阻止她繼續發火,然後才道:「好了,誰也別吵,一人一半……可以吧?」

  要不是因為這兩天颱風來襲,家裡食庫瞬間被這兩個餓死鬼投胎的粗暴女人清空,他又沒來得及去補貨,今晚只剩三塊雞排可以煎,現在這兩個女人也不用為了塊雞排吵得這麼誇張了。

  她們不知道他還沒吃嗎?頓時,商雲仲心底免不了有點小小的失落感。

  不過,他還是很盡責地、小心翼翼地開始分著這塊看起來蠻有份量的雞排,可隨著刀起刀落,旁邊又開始有了雜音——

  「她那塊太大了!」

  「才多一點點而已。」

  「就是大啊!」

  「別吵啦!再吵都沒得吃。」商雲仲越切越心酸,也跟著火大了。

  「喔……」母女倆異口同聲,立刻裝出乖小貓樣。

  「啊……軟骨……軟骨……」

  切到雞排下方,當那彈性十足的軟骨出現時,兩個女人都忍不住瞠大了眼睛,口水快要流下來了。

  而男人的心,終究是偏向自己的老婆的。

  軟骨就這麼一小塊,又不好分……

  「嗯……咳!」他清了清喉嚨,還沒吐出一個字,小美人的眉就蹙了起來。

  她有不好的預感!

  「這個……你媽……年紀畢竟是……我是說……成熟一點,需要多吃點鈣質跟膠質的東西,所以……這就給你媽吃吧!」

  「啊?」商可心瞠大眼,瞪著那塊軟骨,又抬頭看向眼底略有歉意的老爸,再看向那個得意到不行的老媽。

  「耶!我贏了!哈!吃你的雞肉吧!軟骨是我的。」秦法珂十分興奮地一筷子夾住那軟骨,瞬間就丟進嘴裡去。

  「你……還有你!」商可心赫然被一股怒氣給籠罩住,「好……我……我今天終於認清了你們……」她怒吼著,「你們這對狗男女,我……我要離家出走給你們看!」

  她吼她的,可另一邊卻親暱的呢!

  就見秦法珂夾起一塊又肥又嫩的雞肉,放到親親老公的嘴邊,「好老公,來,這賞你吃!」

  瞧她那給予恩寵的大方樣,商雲仲有些哭笑不得。這雞排本來就是他的啊!

  「你的男人會做飯有什麼了不起?當初是我幫你找到他的耶!妳……哼!忘恩負義的女人,有男人會做飯了不起啊?我自己去找個來做給我吃!」

  「隨你!」有得吃,秦法珂心情好得很,才不想跟她計較。

  「你們……氣死我了!以後別想看見我……不對!是不要讓我看見你們,哼!」商可心怒吼完,轉身走了兩步,又頓了下,回頭,忿忿地把桌子上裝著一半雞排的盤子整個拿走。

  就在她拿著盤子走出客廳,步出大門後——

  「又來了!」秦法珂翻個白眼。這女兒怎麼這麼禁不起激啊?

  「讓她去吧!」

  商雲仲輕笑歎氣,每次商可心搶食物都搶輸母親,然後就會這樣子跑掉,堆在外面的碗盤,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嗯!可是,最近她都一直加班,我實在很捨不得!」秦法珂頗感慨地說。

  「那我去……」

  「不准!你是我老公耶!叫她去忙就好了,你去什麼公司啊?你負責煮吃的給我就好了……至於我呢……」秦法珂性感地一眨眼,媚態萬千,「嘿嘿嘿……」

  春光無限啊!春光無限!

  這下子,根本沒人想理那個又一氣之下,拎著雞排跑到公司過夜去的可憐小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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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2 00:04: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商可心氣得半死。她那個超級愛吃的媽媽一天到晚佔住會做菜的老爸,不但害得她這個可憐的女兒不得不出來做牛做馬,承接這些年來規模越做越大的霸西集團,還這樣欺負她,害她少吃了一塊軟骨……

  哼!她決定了,她要自己去找會做超級好吃的東西,而且只幫她做的男人!

  所以,這天一早,她改變了原有的行程,決定放兩個朋友鴿子,取消一起去某大名牌的開幕酒會,而留在公司裡加緊工作,準備幾天後休個長假,好去辦事!

  可沒想到,當她把這個決定告訴了原本要跟她一起去酒會的好友——米晴臻跟裘心璦時,得到的反應卻是!

  「噗……哈哈!哇哈哈哈!」在視訊螢幕另一頭的米晴臻跟裘心媛,笑得腰都彎了下去。

  「你太好笑啦!哪有……哪有這種好事?好男人……我找多久了你知道嗎?你以為……決定要去找……就能找到嗎?」裘心媛毫不客氣地駁斥她的決定。

  商可心難得說不出話來,她有點後悔,為什麼要這麼快嘴地告訴她們她的決定?

  她們三人是蔚聖學園的同學,雖然商可心只跟她們兩人同班了一年,接著就一路跳級,但是,那一年間她們已培養出深厚的感情,所以她才會想也沒想就告訴她們這件事。只是……

  她們的反應未免也太傷人了!

  「你……真的不是開玩笑的嗎?」

  個性溫柔、甜美天真的米晴臻直到笑夠了才出口問道:「今天是旗艦店的開幕酒會耶!你不是很想要今年新出的那款外套嗎?聽說全台灣才進一件,你不去的話,很可能會被人買走了哦!」

  「我知道,但是……比起一個會專門為我做菜的完美男人,那件外套就微不足道了。」商可心慎重聲明。

  「既然是這樣,何必找男人呢?找個廚師不就好了?」裘心曖忍不住提醒她,「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什麼樣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啊?」

  商可心從小就是眾所矚目的焦點,人長得美艷又聰穎過人,除了脾氣霸道了點、在商場上有點奸詐之外,她幾乎可以說是零缺點,這樣的一個完美女人,要什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呢?!

  「才不要!我也想像媽媽一樣,可以只穿著內衣吃愛吃的東西,也想坐在浴缸裡,邊洗澡邊吃現煮的牛肉麵啊!要是找個廚師,我能這樣做嗎?」

  「這……」米晴臻跟裘心媛兩人對看一眼,「是不能!」

  「所以羅!你們是要支持還是反對呢?!」商可心問。

  兩個好友在交換了數次眼神後,一起開了口:「很難贊成耶……」

  「算了,我也不要你們贊成了啦!」商可心氣呼呼地說。

  怎麼就是沒人懂她從小到大受到的欺壓?

  她也想要有個好男人啊……

  「別生氣嘛!可心……」見她不高興,米晴臻連忙用那柔軟的嗓音道:「你可以試試看啊!如果你找的男人夠好,我們會贊成的,是不是?心媛。」

  「啊?嗯,」一旁的裘心媛被米晴臻逼著點頭,點完頭後,忍不住問道:「不過……你的公司要怎麼辦啊?」

  「放心啦!我只是要休假,又沒說要搞失蹤,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就算人不在公司,我也可以決定及執行很多事情。再說,所有案子都有專人負責,而日本那個鷹浦的案子,短期內應該也不會有結論……」說到這裡,她的臉色不禁有點難看。

  那個日本色老頭,自己的孫子失蹤跑掉就算了,還一天到晚打她的主意,要繼承人不會自己再去生一個啊?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就算已經不行了,隨便也能再弄個出來吧!

  「說的也是!反正你家的能人一大堆。」米晴臻有點歎息地說。

  一樣是出身自龐大的集團世家,人家是總裁身份,底下能人一堆,她家卻是一堆爭權奪利的親戚,還有……她這個毫無建樹、只會任人欺負的米蟲,唉……

  「當然!他們不能也得能!」商可心忍不住得意地說。

  她年紀輕輕就能管理一堆年紀可以當她爺爺的高級主管,不過這也是因為她放權放得多的關係。

  而說到這放權,並不是她有遠見或是領導有方,純粹是因為……懶!

  所以她寧願把權力放出去,萬一出事再來花腦筋收尾就可以了,省得天天管這多事,不累死也會提早衰老。

  一樣是當家裡的米蟲,卻當得理直氣壯的裘心媛,一聽到她都做好計畫了,忍不住好奇地問:「那……你打算去哪裡找這樣一個男人啊?」

  有好男人出沒的地點,她也想知道啊!

  「我打算……」商可心露出了充滿嚮往的粲笑,「去新加坡!」

  「新加坡?!」

  新加坡素來美食多—種族也繁多,各有特色,肉骨茶面更是好吃得不得了!

  因此,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她的首選。

  兩個星期後  新加坡

  「喔……好香喔!」

  穿著CK白色套頭緊身毛衣,外罩MIUMIU亮麗粉色牛仔外套,配著BCBG的白色雪紡紗裡裙,腳上穿著D&G的可愛白色長靴,背著LV透明塗鴉大包包,裡面塞滿了各家餐館的菜單、傳單跟名片,還有數本美食雜誌的商可心,終於找到那個聽過七個計程車司機極力推薦,超好吃的「巷子裡的妖怪」肉骨茶麵攤了。

  一走進那看來有點骯髒的玻璃門,迎面就是一陣充滿了香濃湯頭味道的暖意。

  「啊……哈……哈哈……」

  小店裡,十來坪大的空間仿造日本小型餐飲店的設計,好讓廚師可以在第一時間,直接就將煮好的面放在來客的面前。不大不小十來個人擠人的位置,此刻都已經坐滿人,大部分都是做勞力的男性,也有幾個上班族夾雜在其中,可就是沒商可心這年紀的女性。

  因此,她一進門,不要說曼妙亮麗的身影跟那渾身高級名牌的貴氣,光她的年紀就惹來了絕大多數人的注意。

  而唯一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卻出聲跟她打招呼的,就是在餐食吧後面那個忙左忙右的高大身影,「歡迎光臨!」

  他的聲音低沉渾厚,卻帶著一股難以想像的優雅高貴。

  商可心眨了眨長睫毛,興奮地抓著包包,跑到人擠人的吧檯前,「我要招牌肉骨茶面一大碗。」

  大概是她的聲音太興奮了,原本一直專注在煮食,戴著口罩跟廚師帽的男子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他先是些微地錯愕,隨即,那雙看來深邃得像夜空的眸裡浮出了笑意,「我們這也只有肉骨茶面,你要大碗的?」他們店裡的大碗麵,連兩個成年男子要吃完都有些吃力的。

  「對!」

  商可心點點頭,隨即左顧右盼,想找個位置坐下來,可是卻沒看到半個空位,失望的表情出現在那張粉嫩嬌俏的臉蛋上,頓時,店裡大部分的客人,全都開始加快吃東西的速度。

  「我吃完了!」

  「我也吃完了!」

  「小姐,這裡給你坐!」

  「坐這兒,看!我幫你把椅子擦乾淨了!」

  「這兒比較好坐,我幫你吹一下,才不會這麼熱!」

  「我用手帕幫你墊著,這手帕很乾淨,我老……嗯!我早上出門才帶的。」

  看著一群男人蜂擁而上要請小姐坐自己坐過的位置,在吧檯後,臉被口罩遮住大半的廚師揚揚眉,心中輕笑。

  呵!這些男人……沒看過這種全身上下都用錢堆出來的女人嗎?她是可愛了一點,不可否認的,連他對她都感到了那麼一絲的心動,不過,理智很快就竄出頭來。這種從小在金山銀堆中長大的女人,一個比一個還要沒有腦筋,不然就是個性惡劣,沒想到在場的老顧客們,都這麼輕易就被她的皮相給騙了,唉!可憐的男人啊……

  「我要坐他前面!」

  突然,清脆的嗓音一喊,嫩白的蔥指一指,所有的人都停了聲音。

  大家順著她嫩白的指尖望了過去,被眾人眼光包圍的男子只有那麼千分之一秒的錯愕,隨即低下頭,專心煮他的面去。

  「我要坐那兒。」她又聲明。

  「好好好!」坐在廚師面前的是一個矮小的老者,一出口就是閩南語腔,「姑娘,台灣來的是吧?來!這給你坐,我去坐別的空位。」

  「謝謝你,老伯!」商可心見老伯好心,連忙熱心地幫他移碗、移筷、移小菜到旁邊的位置上。

  「啊?」沒讓到位子的男性顯得有點失望。

  「也謝謝大家啊!」商可心對全店的男士露出無敵的清新笑容,頓時,像是春風拂過,帶來胸臆間一陣順暢,許多人都不由得輕歎了聲。

  好甜、好美的笑容啊!

  唯一對這一切都沒啥感覺的,只有那個廚師,只見他動作例落地把面撈起,放入濃純香的湯頭裡,再灑上雨滴他特製的調味料,然後把面放到她面前。

  「來!你的大碗麵。」

  「哇!」

  她讚歎地看著那碗看起來好好吃、聞起來也好香好香的面,忙不迭地伸出手拿筷子,一把插入,跟著就撈起面來,直往嘴裡送。

  「啊!呼……呼呼……好吃……燙……」

  她興奮得呵呵直笑,還頻頻呵氣,因為真的很燙。

  一群大男人都被她可愛天真的模樣逗笑了,而廚師卻只是在口罩底下輕牽嘴角,跟著就繼續忙著招呼剛進門的客人,然後,又是下面、煮麵,並陸續切煮著後面客人指定的小菜。

  心滿意足地吃完麵,連湯底都喝得一乾二淨,商可心摸摸飽足的小肚子,這才發現,大家都張口結舌地望著她。

  「小妹妹啊!」之前讓坐的老伯面前,一碗普通大小的面這會兒還剩三分之一,速度竟然完全跟不上吃一大碗麵的商可心,「吃這麼快,對身體不好吧?」他關心地道。

  「啊?對喔!」商可心皺皺小鼻子,「都忘記了,沒人跟我搶,我應該慢慢吃的,這樣好了,再來一碗!」

  咚!咚!咚!連續幾個自尊大受打擊的男人應聲倒地。

  老天!一個這麼漂亮可愛、高貴優雅的小姐,竟然吃得比他們還多?!

  唉……不能追,不能追,追到了也養不起……不少男子眼中光芒一黯,只有廚師在口罩後輕笑。

  「欸!你偷笑喔!」

  距離他最近的商可心,立刻覺察到了他臉上線條的浮動。

  廚師一雙黑幽深邃的眼瞳,因為她的突然注意而掠過一抹不自然,「還要一碗大碗的嗎?」他企圖用問題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要!你真的在偷笑!」嬌甜的語氣帶著指責的意味,繼續咄咄逼人,「會吃很好笑嗎?我會吃表示你煮得好,煮得好表示你這個人有價值,如果是這樣的話……嗯……」

  可愛嬌麗的容顏,隨著她的自言自語,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癟嘴,一會兒又抿唇的,那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那就表示你笑……也是應該的啦!」

  咚!咚!咚!

  又幾個聽不下去的男人接連倒地,而廚師只是但笑不語。

  他從沒遇過這樣說話的女孩!他低垂著眸,淺斂笑意,專注地望著他煮鍋裡的麵條,卻沒發現,就在同時,眼前距離不到一公尺遠那雙黑白分明的晶燦美眸,望他望得癡了。

  好好吃的眼睛……不!不不!好漂亮的一雙眼睛啊!

  她著迷的望著那雙眼,久久移不開視線,一直到熱氣蒸騰,開始熏蒙了她的視線。

  「你的面,小姐。」優雅低沉的嗓音有絲不自在。

  這漂亮可人的小姐是瞎了眼嗎?這一年來,從沒有異性用恥笑以外的眼光望他望這麼久的,更別提還是這種崇拜兼迷戀的目光。

  他放下了那碗麵,轉過頭去,刻意要彰顯他口罩旁的下顎部分露出的一塊極不規則又醜陋的疤。

  果不其然,她愣住了。

  他心裡不該覺得有那麼點小小的失落的,看到他的臉的女人,反應都一樣。好一點的,像她這樣安靜無聲;普通的,會尖叫幾聲;差勁的,還會當著他的面奪門而出。

  甚至,連男客人都有點無法忍受他面目的醜陋,所以,在熟客的要求下,他才會戴上口罩。

  「啊?喔……」靜了幾秒以後,是略為高昂的呼喊聲,可是……聽起來卻不像尖叫,「哇!超香的,為什麼第二碗也這麼香啊?」

  他一怔,轉頭一看,就見一張笑意盈盈,叫人感覺有如春風拂面的臉龐,她衝著他舉起大拇指狂讚:

  「你真是超棒的!呼嚕嚕!哈!呼!燙燙!哈……好吃……嗯!真好吃……太正點了!」她感動得眼淚都要飆出來了。

  就是他!就是這個男人,不會錯的!

  一如十幾年前,她吃到第一碗老爸做的紅豆湯時,就知道,這就是她心之所繫……的口味!

  所以,當這碗麵又漸漸地碗底朝天時,她抬起頭來,清麗的面容上寫滿了期待,看著那雙依然有些許錯愕跟不相信的深眸。

  「我……」她大眼閃閃,光明燦亮得像一個發光的宇宙,「我……我娶你好不……不對!我嫁給你好不好?」

  「……」

  世界,在這一瞬間完全被顛覆了!即便是一年前看到那封遺書,他也沒有這麼震驚過……

  是的,廚師即是化名溥蒼介的浦鷹蒼介。

  緩緩地,他拉下口罩,一臉嚴肅冷厲。但即便是醜得畸形、醜得噁心,卻依然散發出一股與生俱來的名家傲氣。

  「小姐,你沒看到我長這副樣子嗎?」

  「是……是啊!小姐,你別想不開,想嫁人不如嫁給我……呃……我說說而已、說說而已!」旁邊一個還沒被商可心嚇昏的男客連忙出聲,可說到一半,被溥蒼介的厲眼一瞪,那股趁勢說出的話,立刻縮了回去。

  沒想到商可心望也不望旁邊那男子一眼,在看清楚溥蒼介那醜陋不已的容貌後,她竟然笑了出來,「啊!太……太好了!」

  「呃?太好了?」他沒有經過偽裝的濃眉皺起。

  「你不是屁棒子耶!」商可心一舉雙手歡呼。

  「屁……屁棒子?」

  這麼粗俗不堪,又有點古怪的話,不要說溥蒼介,連旁邊的人都一臉愕然。

  「對啊!」

  商可心很高興地解釋著:「我媽說,英俊的長相沒用,屁都不如,而溫柔的男人,也不過是根棒子而已!你不英俊,而且還會凶我,嘿!」她豪氣的一拍大腿,舉起大拇指,「真的是一級棒啊!嫁給我……不,是娶我吧!」

  第二次求婚!

  溥蒼介瞪著她,連臉上醜陋的疤痕都忍不住跟著抽動著。

  一年來一直平靜無波的心,莫名地起了大動搖,他怒氣沸騰,有如擋不住的蒸霧,絲絲裊裊地攀升而上,直竄腦髓。

  這傢伙是誰派來要他的?

  看她清麗可愛,眼神炯炯燦亮的模樣,並不像是個瘋子,但怎麼……

  「小姐,你……吃麵吃昏頭了嗎?」

  「對啊對啊!哪有人吃碗麵就要娶……不不!要嫁給廚師的。」

  旁邊的人都忍不住開口了,雜七雜八的聲音頓時紛紛響起—

  「嘿啊!就算是面很好吃,你也不能這麼衝動啊!」

  「不管有沒有,小姐,沒人是這樣結婚的吧,」

  「小姐,我認識的一個傢伙比他好看多了,你要不要考慮啊?他的蛋包飯做得很好吃喔!」

  「對對對!我也認識個開火鍋店的,他還當過模特兒,怎麼說都比這個怪人的長相好多啦!」

  「對呀!你考慮其它人吧!這樣就貿然地跟他求婚,也不先問問他的狀況,萬一人家已經有老婆了怎麼……嗯……」

  男人說到這兒,突然停了下來,有些不安地看著一直瞪著商可心的廚師。照常理,長這副模樣是不可能會有老婆的!

  「囉嗦!」

  一直沒吭聲,雙眼燦亮地看著溥蒼介的商可心忍不住了,她猛地大吼一聲,阻斷了小店裡的所有聲音。

  她站起身,對著週遭一掃,十幾張面孔全瞪過後,她才開口,清亮悅耳的聲音帶著冷厲的語氣,儼然就像個黑社會老大姊。

  「姑娘我高興要娶誰就娶……呃……我是說要嫁誰就嫁誰,你們在那邊放……我是說,說這麼多沒用的話幹嘛?竟然還敢詛咒我說……說……」

  說到這兒,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一轉頭,纖蔥嫩指指向溥蒼介,「你!你……該……」

  喔!不要……想到那可能性,她的心臟就一陣緊縮。

  他不能……不能是別人的老公啊!

  「該……該……」剛才那一臉黑社會女老大的氣勢,這會兒急速地趨於軟弱,甚至帶著絲絲惶恐,「該不會已經結婚了吧?」

  搶別人的老公這種事,她商可心可做不來……不!是不屑做!

  廚師瞪著她,就跟別人一樣,訝異甜美可愛的她竟然有說話這麼粗暴狂然的一面,但是,他比其它人多了股怒氣。

  他懷疑這女人認出他了,否則怎麼會來纏他?

  太可惡了!她一定是爺爺派來的,可是,看看她,實在又不像那種會被人牽著鼻子走的女人。

  若要說她是以前迷戀過他的女人之一,那又不太可能,因為,他不可能對一張如此可愛嬌甜的臉龐毫無記憶。

  心,怦然一跳。

  他覺得她可愛嬌甜?不!他提醒自己,就是討厭那個上流社會的圈子,受夠了自以為高貴的有錢人的惺惺作態,受夠了那些以貌取人的人,他才把自己的容貌弄得這麼醜,這樣還不夠嗎?

  「你……真的結婚了嗎?」

  商可心看他一直沒說話,還這麼凶狠地瞪著她,心裡被自己那假想出來的最壞狀況嚇到,越來越惶恐,忍不住,眼裡開始水光蕩漾。

  見她要哭,溥蒼介突然心底一慌,他吸氣,吐氣,盡量保持心靈平靜,然後,才緩緩開口:「我沒結婚……但也不會答應你的求婚的,小姐!」

  「啊?」

  他故意忽略她臉上因他第一句話而破涕為笑的驚喜,然後又因為第二句話而湧起的濃濃失落,轉過頭,看著一直在一旁看好戲,面早吃完了還捨不得離去的眾人,冷颼颼地開了口:

  「各位,吃完的付帳,沒吃的快吃,小店要打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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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2 00:04: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山不轉路轉,路不轉,她就來炸出個山洞好通過,

  商可心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聽完了他的逐客令,她那雙明亮的眼兒溜溜一轉,立刻換了個表情。

  「你……你……你沒良心!」重重地一跺腳,她坐回椅子,低下頭,開始抽抽噎噎,冒出了惹人不捨的嬌柔泣聲,「嗚……我好可憐……嗚……嗚……」

  美女一哭,在場的人一顆心都不禁柔軟了起來,開始同情這個可憐的、腦筋應該是有點不正常的小美女了。

  好心的老伯最先開口:「別哭啦!姑娘……」

  「是啊是啊!別哭啦!聽得人心都要碎了……」自詡溫柔新男人的某某某,在一旁極具詩意地說道。

  這一說完,好幾個男人頻頻點頭贊同。

  聽到眾人的安慰,商可心忍不住心底小小得意。

  從小在暴力老媽不給吃的威脅下,為了奪取溫柔老爸的同情心,她對於「博取同情」這一招,早已經是運用自如了。

  「別哭成這樣嘛!」漸漸地,有人離開了位置,跑來遞給她幹淨的手帕。

  「可是……可是……」她輕搖搖頭,拒絕提供手帕的好心人,緩緩地、戲劇效果十足地抬起那張如玉般潤瑩剔透的淒美臉龐,晶眸旁還垂掛著兩串珠淚,「我……我好傷心哪!我第一次跟人開口……他……他卻連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嗚……嗚嗚……」

  十分技巧地指定了要攻擊的對象後,她又低垂下頭,柔肩輕顫,繼續啜泣。

  「別傷心啦!唉……都是你啦!幹嘛拒絕得這麼無情呢?」老伯忍不住抬頭,開始指責溥蒼介。

  老先生這指責一起,眾人也開始紛紛開口撻伐——

  「嘿啊!嘿啊!幹嘛這樣直截了當地拒絕啊?」

  溥蒼介隱忍著翻白眼的衝動。不直截了當地拒絕,難不成還直截了當地答應啊?

  「對啊!人家小姐肯開口,是你莫大的榮幸耶!」

  這榮幸他不要也罷!誰要誰拿去吧!

  「也不想想自己……唉!就算不答應,起碼先交往……反正,這樣拒絕人家就是不好啦!」

  說這話的男客還算有良心,想說他長得醜,沒資格跟人家漂亮小姐交往,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溥蒼介心底轉著各種念頭,一雙深黑的眸子,卻緊緊地鎖著那低頭哭泣的女孩不放。

  她……真是爺爺派來的嗎?如果是,爺爺未免太厲害了,可以找來這等角色!

  她說她好傷心好傷心,他的心,因此而微微抽動。就算是看慣了女人的眼淚,他依然忍不住多看她兩眼。

  沒得吃……不!是沒得嫁就會哭成那樣?唉!他會理她才是頭殼壞掉!

  打定了主意不理她,他手邊做事的速度加快了,可做不到兩秒,他停下動作,耳邊依然是她的啜泣聲……

  這沒什不對勁,不對勁的是安慰她、指責他的聲音消失了。

  他忍不住抬頭,就看到週遭食客們對他怨恨指責的目光,還有對那小姐同情的目光,瞬間,心底一股氣又起。

  敢情這真是他的錯?心一橫,他收回她眼前那碗吃了一半的面。

  「啊?啊……」」直用眼角餘光注意週遭情形的商可心很快地發現不對。她的面……面啊!

  「啊什?只顧著哭,面都冷掉了。」他冷冷地道。

  「可是……可是……」

  眼看吃的沒了,她連要繼續裝哭都忘記了。一臉悲慘的模樣,這會兒可是發自心底的。

  「你可以走了,小店要打烊了!各位,麻煩買單。」又一次,他不顧眾人怨恨的眼光,開始催促。

  商可心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他……他真的叫她滾?連剩下的那半碗麵湯都不留給她吃?

  嗚嗚……這男人真是太過分啦!

  猛一起身,她氣得轉身就跑,一下子就跑出了小店,衝出巷子,不見人影。

  「嗯……」眾人錯愕地看著她的身影,一個人的聲音訕訕地冒了出來——

  「她是……是來吃白食的嗎?」

  「笨!」

  頓時,說話的人被打了好幾個響頭。

  「唉唷!」

  「咦?這姑娘留下一個大包包耶!」老伯注意到了,把大包包從地上拎起,放到桌面上。

  溥蒼介看了,一怔。

  是不便宜的名牌大包包呢!

  當他看到裡面滿滿是各家餐館的菜單跟宣傳品時,不禁困惑起來了。這女人……到底……是怎一回事啊?為什麼要跟他求婚?又跑了這麼多家的餐館呢?

  「我拿這包包去還她。」突然,一個男人自告奮勇地上前。

  「不必!」想都沒想,溥蒼介冷冷地開了口。他拿過包包,放進櫃檯旁一個乾淨的小櫃子裡,「她下次來我再還她。」

  「啊?」大家都有點訝異的看著他。

  剛才急著趕人的不是他嗎?

  「看!果然是吃白食的,老闆你怕收不到錢,對吧?」先前那被眾人圍打的人又開口了。

  「唉唷!」

  不消說,又是好幾個響頭。

  「沒事啦!沒事!快!買單,大家買單了,老闆要收店了。」其中一個滿嘴黑髯的粗壯大漢嗓音頗大地道。

  溥蒼介默默地看了那粗壯大漢——木村泛臣一眼,他的保鑣,唉!

  他再怎想,終究不可能脫離過去那龐大的責任與壓力,終有一天,他還是得回去,而這一年來,他真的有找到自己嗎?

  不!他只是感覺平淡舒服而已。以往的他,去哪兒都被人盯著瞧,活在別人眼光下的日子不好過,而現在,起碼他……

  心神陡地一動,突然想起了那雙晶亮的美眸。

  他倒是不介意活在她那雙靈氣流轉、充滿活力的眼神下……

  他在胡思亂想什麼?!

  他連忙喝斥自己,開始收心做事了。

  但是,心,終究是不受控制的。

  所以,當夜幕低垂,冷颼颼的風吹起,路上行人逐漸開始減少的時候,一個蹲在廚房後面整理廚餘、各種垃圾分類的醜陋男人,連綁個垃圾袋都用了平常三倍以上的時間。

  他根本心不在焉,腦袋裡一直跑出那個漂亮如雜誌上的模特兒般的美人兒,在那裡搖尾巴外加伸舌頭、流口水……不!該說是奉承諂媚外加故意裝著楚楚可憐樣。

  那雙無辜的晶漾美眸,看起來就像一隻剛出生的小狗般惹人憐愛。

  不!溥蒼介再次提醒自己,他不會在乎那個看起來就是出身名門的女人,那種女人,他實在是見過太多太多了!

  但是……

  「那個女孩倒是很有趣!」

  小巷中,高牆造成的陰影裡,一道粗嘎的嗓音說出了他心裡的想法。

  他沒回頭,只是淡然地開口:「先回去吧!我弄好這袋垃圾就上去了,不會有事的。」

  「那女孩……我剛才看到她在路口徘徊。」木村泛臣道。

  照例,他每天都會到附近巡邏一下,注意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事物,雖然,外界沒有人知道口H本鼎鼎大名的鷹浦蒼介就在這裡,但是他的身份,讓他不能輕忽自己該盡的職責。

  過去曾是天皇護衛的他,是在一年前受天皇之托來到新加坡,找個工作當掩護,開始暗中保護著鷹浦蒼介的,只是,鷹浦蒼介這年輕人的眼光實在是很犀利,竟然在他抵達的第二天就看穿他。

  鷹浦蒼介看過、聽過還有接觸過的人何只上萬,沒想到,出兒連他這個隱在天皇身邊多名護衛之中的小小護衛,也深記在心,還能一眼看穿他那貼著大黑鬍子的偽裝。

  「是嗎?」乍聽到那訊息,溥蒼介的身子不著痕跡地僵了下,才又漠然開口:「她是回來拿包包的吧!」

  「不像呢!」木村泛臣閒話家常地道:「我剛才看到屈中那小子拉著她進酒吧了。」

  「什麼?」溥蒼介這次可是真的驚慌了,「你看到屈中那流氓拐她,竟然沒阻止?!」

  木村泛臣挑起眉頭。跟著鷹浦蒼介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聽到他這種上對下的指責語氣。他聳聳肩,眼底閃過一抹笑意,也許……鷹浦蒼介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這麼心性淡泊呢!

  「她在哭泣啊!屈中那小子有多麼會逗小姐開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好意思去介入呢?」

  「屈中是拉客的,當然懂得哄小姐……氣死我了!」丟下整理到一半的垃圾,溥蒼介起身。

  「你要去保護她?」木村泛臣有點調侃的聲音傳來。

  溥蒼介楞了下,隨即走進店裡,不一會兒,拿著那個名牌大包包走了出來,「不!我是要去還她包包。」

  一說完,他連垃圾也不管,就邁開大步走向外面街角那家不乾不淨、聚集三教九流人馬的酒吧。

  「那可……真是好戲啊!」

  「對啊對啊!很久沒碰到這麼漂亮又這麼厲害的女人了!」

  」走到酒吧附近,就聽到兩個醉意濃重的男人,肩並著肩,歪歪斜斜地走出酒吧。

  溥蒼介濃眉一皺,臉一凜,大步跨上前去。「你們是不是在說一個穿著白色長靴的女人?」

  兩個醉漢被人一擋,錯愕了下,其中一個一抬頭,看到那張醜陋的臉龐,嚇得大叫:「鬼啊!撞鬼了!」

  「那不是鬼啦……」另外一個醉漢清醒了幾分,「是怪物!怪物!」

  溥蒼介也懶得跟這些人囉嗦,直接推開他們,就走進酒吧裡。

  小小的酒吧裡,充滿了酒味、煙味,裡面有三個撞球檯,其中一個圍滿了人群,剩下的人,則在酒吧裡的角落,三三兩兩聊著天。

  他大步走向其中一人,那是他的老主顧,他認得。

  「有個穿著白色長靴的女人進來嗎?」

  「啊?」那個人看到他時驚嚇了一下,好半晌,才回神,「是你啊!老闆,沒戴口罩真是嚇人一跳,你找那個穿白色長靴的女人?」

  「嗯!」

  溥蒼介點點頭,突然,一陣驚呼聲惹得他回頭,聲音是從那個圍滿人的撞球檯邊傳來的,這下,不用問都有了答案。

  「脫!」清麗好聽的嗓音,聽起來似乎帶著幾分醉意。

  「脫!脫!脫!」週遭的人跟著起哄,不少醉漢還哈哈大笑著。

  溥蒼介心一緊,就聽到旁邊那個人道:「她在那裡呢!我們這裡好久沒這熱鬧了。」

  「是啊!」溥蒼介冷冷地看他一眼,聲音譏諷地道:「沒大麻跟毒品可以賣,也真苦了你們。」說完,沒管那人臉色一陣愕然,他轉身走向那個被人潮團團圍住的撞球檯。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平常再看不慣,也不會對人說這種話,可是現在,因為某種情緒扯得他的心像是燃起了小小的怒火,讓他對任何事情都極度看不順眼。

  他大步走向那些人,然後一個個推開。一開始還不太好推,可那些人回頭一看,驚叫了聲後,便一個個大動作地退開,就這樣,像是摩西分開紅海一般,人潮迅速在他面前淨空。

  溥蒼介看著那個穿著白色長靴,站在球檯上,一手拿著酒瓶,一手拿著球桿,正要直接剁球入袋的女人。

  她臉紅似火,晶亮的大眼焦距失准,顯然已經喝過頭了。

  「看!看看……看我喔!一顆星……撞尾袋……這球進去的話……你!」她赫然指向球檯邊一個男人,「換你脫!」

  溥蒼介定神一看,這才發現,球檯旁有不少男人裸著上半身,或是光著腳丫子。

  敢情她在跟人玩脫衣撞球?他大步走向球檯邊——

  「啊!」突然出現的一道熟悉身影讓商可心問了神,一個晚上百發百進的球,這會兒大大失准,在球檯上繞來繞去,然後……停在她的腳邊。

  「是你!你來了!」

  她一臉欣喜。

  他一臉冷漠。

  「哇,沒進沒進!」週遭的男人才不管這些事,等了一晚上,就是要等商可心球沒進的這一刻。

  瞬間,四周鼓噪了起來,「脫!脫!脫!脫,」

  終於可以看到美女脫衣服了耶,每個男人的眼中,瞬間燃起了獸性的光芒,開始團團地圍向撞球檯。

  「脫?脫就脫,有什麼了不起啊?」

  驚呼一聲,在撞球檯上豪氣萬丈的商可心,突然被人抱了下來。

  她迷濛的眼一睜開,對上一雙好美、好深沉,卻也……好生氣的眼睛。

  「別胡鬧了你!」溥蒼介打橫抱著她,厲聲斥喝,可是他並沒有忽略自己心底的震撼。

  這女孩的身體,和她那高貴清純的香味……不,他搖頭,不准自己亂想,因為,現在情況危急。

  「幹嘛?醜八怪,放開她,我們要看她脫衣服。」

  「對啊對啊!脫!脫啊!」

  「快脫快脫!」

  嚷著嚷著,週遭眾人的情緒開始激昂起來。

  「願賭服輸,快點脫!你這個醜臉男,快放開她!」

  「對!X的!你這怪物也敢碰女人?有沒有搞錯!放開她。」

  「X的!不要跟他廢話這麼多,扁他一頓,把那個女人衣服脫了。」

  漸漸地,人群圍了上來。

  溥蒼介站在那兒,抱著此刻身體已經有點軟綿綿的商可心,卻擋不住那些已經被酒精弄得亢奮不已的人。

  「好啊!扁他!扁!」

  「脫她衣服!扁那醜臉男!」

  「扁!扁!」

  幾個個頭特別高大、脾氣火爆的人眼看已經要圍上來了,突然,他懷中的美人伸手一舉。

  「慢著!」

  圍上來的人潮頓了頓腳步,只見她那原本半倚在溥蒼介寬闊胸膛上的頭顱,吃力地抬了起來。

  「你們……你們這些混蛋,是不是不想活了?竟然敢罵我的人!他……他可是我未來的另一半耶!才不是醜臉男……喔!你們這些混……混……喔!嘔……我……我……」

  大家看著她,有些驚愕於這一晚上都還算甜美可人的她,怎麼會這般狂妄!還沒來得及回神,緊接著又聽到她道:「我想吐!嘔……」

  說吐就吐,商可心的生理反應就跟她的個性一模一樣,毫不遲疑的直接!

  緊接著,就見一堆帶著肉骨茶味道跟酸味的麵條,朝著前面幾個大漢噴灑過去。

  「哇,哇!」

  「好噁心啊!」

  頓時,驚叫聲四起,前面幾個男人才想往後退,卻閃避不及,不要說被灑了一身了,甚至還因為退勢太猛,絆到後面的人,一群人以溥蒼介跟商可心為中心點,像骨牌似地向四周倒開。

  「惡……」商可心還在不舒服,肚子裡那將近三個男人食量的麵條,還有廉價的啤酒弄得她好難過。「我……還要……吐……」

  抱著她的溥蒼介不是沒被波及,但起碼沒被正面噴到臉,他忍住一股莫名的衝動,不悅地道:「要吐就吐吧!誰叫你吃這麼多面還喝酒!」

  說完話,他抱著她轉身,後方那些人紛紛閃避。雖然美女可愛,但是……吐了週遭眾人滿身可就不可愛了,更別提她現在身上還帶著不少麵條跟酸臭的啤酒。

  這算是化險為夷嗎?

  溥蒼介抬起眼,看到酒吧入口處默默站立著的木村泛臣。投給他一個「沒事了」的眼神後,溥蒼介抱著商可心,大步地走出那間酒吧。

  冷颼颼的風裡,抱著醉暈過去,滿身麵條及酒臭味的她,他似乎沒有其它的選擇,只能帶她回家。

  他住的地方,就在麵店上方的四樓,二樓是房東的倉庫,三樓住了一個年過五旬的老婦人,五樓則是房東的家。

  這是一棟已有年歲,卻還算溫馨舒適的舊公寓,在這兒,他已經窩了快要一年了。

  他抱著她,輕聲地走上樓。她並不矮,但體重卻輕了些,身子軟綿綿的,不要提味道的話,倒是真的讓人感覺很舒服。

  走進屋裡,他把發出輕微鼾聲的她,放在老舊的籐編沙發椅上。

  「你要讓她在這裡過夜?」木村泛臣的聲音從他沒關好的門外傳來。

  溥蒼介沒回頭,「你有更好的主意?」

  木村泛臣看著溥蒼介小心翼翼地擺放好她的身體,像是生怕弄痛了她的模樣,不禁回道:「沒有,只是……」

  「嗯?」

  「你該不會以為她跟你求婚,是認真的吧?」

  溥蒼介的身子輕輕一震,半晌,才道:「我又不像她腦筋壞掉,我正常得很!」

  他深邃的目光輕落在她的粉頰上。她真的很可愛!睡著像天使,清醒的時候像個高貴又傲氣十足的公主,肚子餓了像只小狗,喝醉了像只母獅子!

  他從沒見過哪個女人有這麼多面,而每一面又都這麼的可愛,就連粗暴的模樣都叫人心動……

  愕然地,他發現自己心底的那絲蠢動,又再度出現。

  他搖搖頭。不!不可能!就算他真的對她有些許心動,她也不可能看上他這樣一個醜男的,就像木村泛臣說的。

  雖然其實他並不是真的這麼醜,相反的,如果他展現真面目……

  他陡然一驚,這是第一次,他竟然有點想暴露自己其實面貌的衝動,這是為什麼?難道他……

  算了,他這番出走,為的就是要追尋自我真正的意義,為了要得到這個目標,他就必須是個醜男人!

  他在變醜的這一年間,嘗盡了這輩子作夢都沒想到的人情冷暖,有冷漠,卻也有發自真心、來自鄰里之間的關懷,他知道,跟過去那個一言一行都備受各方矚目、日本文化第一把交椅的正統繼承人比起來,他更愛這種心境踏實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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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啾啾的麻雀啼聲……好吵!

  金色陽光的入侵……好亮!

  是誰……是誰把她房間的落地窗簾拉開的?

  翻了個身,緊閉的眼睫只是顫動了下,突然,一股詭異的臭味沁入鼻間。

  好臭!什麼味道啊?可在那股臭味中……似乎……還有股肉香!嗯……好香……好香……好香啊!

  緩緩地睜開眼,她瞇著眼睛,望著四周簡潔粗陋的傢俱、鐵窗,跟窗外的陽光,「這是哪……啊!好痛……痛痛痛……」

  她扶著頭,覺得腦袋就好像被火車輾過似的。

  「喔……我……怎麼了?」

  她略微抬起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雖然麵條被清乾淨了,但上頭依然殘留著酸味,慢慢地,隱約的模糊記憶回到腦子裡。

  她昨晚去酒吧,喝了一杯龍舌蘭,又灌了一堆別人請客的啤酒……

  難怪會吐成這樣。

  好臭又好噁心喔!她需要洗手間……想著,她左顧右盼。

  突然,一道輕柔低啞,卻愉悅不已的嗓音,哼著爵士小調傳來。

  啊!有人在?太好了!她需要乾淨的衣服把這身的噁心衣物換下。

  她努力地撐起身子,腳步有點不穩地往那面鑲著可愛瓷磚,傳出好聽歌聲的牆走去。

  她繞過牆壁,接著,就聞到一股濃得不能再濃的肉香……

  好帥又好優雅的男人啊!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那站在料理台前烹煮著東西的男性背影,穿著黑色背心,坦露出堅實有力的胳膊,寬肩、窄腰,有點年歲的牛仔褲包裡著性感結實的臀部,外頭還綁著繫緊圍裙用的蝴蝶結,看起來是這麼的性感、叫人心醉神迷……

  有一瞬間,她感到心怦怦的跳,而這是她活了二十三年來,第一次有將近十秒鐘是處於忘記食物的狀態。

  接著,她敏銳的感官開始運作了起來,空氣中飄揚著食物香味……爐子上烹煮食物的咕嚕咕嚕聲響……再加上他那動人低啞的歌聲……

  天啊!老天真是對她太好了!這……這簡直比她夢想中的情境還要美呢!

  她一臉感動,雙眸燦亮如星,忍不住,常常在家裡用來搶食的稱謂,就這麼出了口——

  「親愛的!」

  優美如大提琴的歌聲戛然而止,那俊美的背影輕輕一僵,緩緩地回頭。

  當那張醜得不能再醜的臉一轉過來時,她愣住了。

  「早安!」

  他的聲音裡有絲不自在,她那副震驚的模樣叫他突然感到有絲害怕,害怕她可能會立刻就奪門而出。

  豈知,在他還沒來得及意識到自己幹嘛要害怕時,那彷彿瞬間凝結的空氣,已被她一個燦爛的笑容所打破——

  她高興得尖叫了起來:「啊!是你!」

  溥蒼介愣了下。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看起來這麼高興,高興得就像見到情人一樣……

  不!她不可能是真的喜歡上他!

  「太棒了!你現在在煮什麼?肉骨茶嗎?啊……這味道好香啊!」

  商可心一臉興奮地望著那鍋聞起來好香、看起來好軟好嫩的五花肉。

  她……為何對他的醜臉視而不見?他濃眉輕揚了下,黑幽的深眸裡露出些許的困惑。

  溥蒼介看著她那一臉歡欣的清麗側顏,心底突然有點失落,又有點釋然。說不上來那複雜的心情,不過,他無法否認,自己是真的有點喜歡她那坦然且毫無做作的率真。

  「這是要給樓下的狗吃的。」

  「啊?」小臉蛋瞬間垮了下來,「狗?」

  她……她比不上一條狗?!不……不會吧,她眼巴巴望著一鍋子煮得軟嫩嫩的肉。

  「嗯!」收拾起自己方纔那一瞬間因為她而起了波動的心情,他的眸光重新回到那鍋內上,小心地拿著勺子攪拌著,邊弄,他邊道:「我這裡沒什麼好料的,你要吃早餐的話,等下我去買點東西回來煮……」

  「汪!」

  話沒說完,一聲突來聲響讓他一愣。他有沒有聽錯?

  「汪汪!」

  他嘴角抽動了下,轉頭看著身旁的她,就見她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起來真的比哈巴狗還要像要諂媚討好主人的小狗。

  天啊!這小美女竟然為了吃,不惜學狗叫?!

  他努力地壓住那開始讓胃抽筋的笑意,故作嚴肅地道:「不行!這不是我的錢買的,這是樓下方嬸買的肉,我等下就……」

  聲音止在那美眸裡清亮流轉的水意中。

  「嗚……」

  嬌軟的聲音冒出一聲啜泣?他頓時有點慌了手腳,沒想到,她的眼淚竟然真的可以這樣說掉就掉……

  一時間,他心底起了前所末有的念頭。他竟然真有了一點衝動想違背自己一貫以來的做人原則,弄一點這並不屬於他的燉肉來給她吃。

  不、不可以!

  他強迫自己將視線從她那張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動人臉龐上移開。

  他雖然脫離了王公貴族的身份,不再是鷹浦蒼介,可是,他還是該做個有原則的人!

  「喂!你別哭啊……」

  「可是我真的餓了……」

  「好好……餓了是吧?」他瞬間下了決定,「那我馬上去買東西回來煮給你吃,好不好?」

  這鍋內,十分鐘不看著也不會焦掉,如果跑快一點,他想,他應該可以趕在十分鐘以內,到隔壁巷子的傳統市場買好材料再衝回來。

  「真的?」她雙眸頓時燦亮,水光眨兩下就消失無蹤,「那我要吃肉骨茶面,你昨天煮的那一種,好好吃、好好吃的那一種!」

  「呃?嗯……好……」

  對於她那一聽到食物就轉變得極快的神情,溥蒼介先是錯愕,隨即有些許的失落,接著,又溫柔地笑起。

  「好!那既然這樣,我去樓下拿材料,等下就煮給你吃。」

  「嗯!」她好高興!笑著點點頭,「對了!洗手間在哪裡?我可以先洗個澡嗎?」

  「啊……嗯!好!」

  「你煮的東西真的好香啊!簡直是贊到爆了!我等一下一定要吃一大碗,啊……」她突然想到昨天那碗麵被他收回去的痛苦回憶,忍不住,又露出那種小狗般的可憐目光。

  「等等你不可以在我吃到一半時,就把面收回去喔!」

  肉疤旁的薄唇,輕輕地往上牽起,「我會讓你吃飽的。」他承諾,「廁所在客廳另外一邊,外面有個小衣櫃,裡面有衣服,自己去拿來換。」

  「喔……那這鍋吃的沒人看的話……」

  聽到她又提起吃,他眼裡閃過一抹奇怪的神情,隨即道:「不要緊,讓它滾一下剛好,你先去洗澡,我下樓去弄東西給你吃。」

  「嗯!」

  商可心笑,笑得好可愛……好可愛……而且……好奸詐!

  在溥蒼介要往外走的時候,腦子裡莫名其妙的跑出這樣的念頭來。

  他一走出門,她就立刻拿了衣物,衝進浴室洗了個費時僅一分鐘的戰鬥澡!

  這功夫是她為了生存鍛練出來的。

  國中以前,每次母親都會趁著她去洗澡時,偷偷地先把老爸煮的好料吃到肚子裡去。

  而她這麼聰明的人想到的應變之道,就是迅速洗完澡,然後衝出來逮那個像偷吃小貓的母親。

  沒想到,此刻這招也派上用場了!

  吃一小塊……不會被發現吧?她偷吃的技巧可是被母親嚴格地訓練出來的。

  只是,她作夢也沒想到,他竟然在第二分鐘開始不到五秒,她正從鍋子裡夾出一塊肉的時候,就進了門。

  他是因為擔心她餓太久,才手腳極快地開了鐵門,進樓下廚房拿了材料,裝了一大鍋特製高湯,就跑上來。

  沒想到,這一開門,就把她像隻老鼠一樣地偷吃那鍋肉的鏡頭,完全地納在眼中。

  「啊……呃……」她笑,笑得好無辜,「我只是看看肉是不是焦了而已……」慢慢地,她把那塊肉放回還在沸騰的鍋子裡去。

  她嘴都還沒碰到那塊肉呢!嗚嗚……

  溥蒼介冷眼地瞪著她。他十分生氣,真的很生氣很生氣,他這麼擔心她,沒想到她卻……寧做小人來辜負他的心意。

  「偷吃是沒有家教的行為!」

  嚇!商可心睜大美麗的雙眸看著他。他的話也太……太嚴重了吧!

  錯愕之後,是感覺到莫名其妙的不甘心,「我才吃一塊……甚至還沒吃到肉呢!」

  「吃不屬於我們的……」驚覺自己竟然用「我們」這個詞時,溥蒼介的眼底閃過一抹不自然,接著又冷聲道:「我是說,那不是屬於你的,明知道不該吃,你就不能吃,」

  「可是我肚子餓啊……」

  拜託!只是一塊肉而已,她又沒有去殺人放火搶劫!

  「沒有可是!」她的辯解讓他更生氣了。她為什麼不認錯?「做人要有骨氣,你要是連這一點基本的認知都沒有,其它的事情怎麼能做得好呢?」

  「誰說我沒家教了?」

  「本來就是!」

  聽到她的辯解,他更是火大,卻沒發現這氣來得不尋常。

  過往,別的大家閨秀做錯事,他根本懶得理她們,可是,對於她,他就是想多念兩句。

  「肚子餓忍一下就過去了,又不是不吃會死人,為什麼連自己的信譽都要賠進去呢?」

  「信譽?」太嚴重了吧!她一臉不敢相信,「這只是一塊肉耶!」

  「勿以惡小而為之,你是中國人,沒聽過這句話嗎?」

  「啊?惡……惡……」

  從小到大,是不少人叫她惡人啦!可是,她卻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生氣過。

  這個臭男人,以為自己燒得一手好菜、煮得一手好面就了不起啊?呃……是很了不起啦!但是,他罵她惡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才不是惡人,誰都可以說,就你不可以!」對!她的怒氣就是因為這樣而存在的,誰都可以罵她,就他不准罵!

  其實,這氣發得任性,她也知道,可是她就是壓不下自己心頭的那股火。

  他看著她一臉怒氣蒸騰的模樣,突然間,一抹慌,竄進了他那被怒氣燒得有點過頭的腦袋裡。他怕……

  他竟然怕會就此看不到她那張清麗的容顏!

  「好!好……雖然我覺得我沒有錯,但是,說你惡人真的是我的不對,你別生氣了。」

  溥蒼介突然放軟了姿態,用溫柔的語氣取代了先前的嚴厲,那眼神……叫她的心莫名一跳。

  「你給我十分鐘,」他繼續說,「我下個簡單的湯麵給你吃,好不好?晚一點,我再幫你去跟樓下的方嬸道個歉。」

  畢竟,她想偷吃肉是事實。

  「我……我……」她想辯駁。她根本還沒吃到,為什麼要去道歉?

  可是,看著他那高大的身影掠過她,開始快手快腳卻又舉止優雅地開始熱湯煮麵,突然,她心中一熱。糟!糟了……

  她的臉頰突然燒了起來,她怎麼……怎麼越看這男人……心跳得越快……她慌了……

  一想到這男人昨天才拒絕了她的求婚,還把她沒吃完的面給搶走,她就努力地再度逼起自己的怒氣。

  她可是台灣鼎鼎有名的司法界傳奇秦法坷的女兒,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節操呢?不行!

  「我……我才不要道歉!」

  聽到她的話,他立刻回頭,一臉的不敢置信,隨即有些發怒,接著又是壓抑的神情,好言軟語勸道:「別這麼任性。」

  「你管我任性,反正你又不要嫁……呃……娶我……你……哼!冥頑不靈!誰希罕吃你這醜八怪煮的面啊?」

  這話一說完,赫然,她愣住了,因為,有一股好深好沉的傷,在那張醜臉上的漂亮深眸裡淺淺掠過,而隨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漠淡然。

  「抱歉,我長得醜。」

  他心中一絞,果然,這女人也會以外貌取人,跟他想要逃避的其它人沒什麼不同。

  可是,為什麼她的以貌取人,卻是這一年來,令他感覺到受傷最重的一次?

  看著他那線條冷厲起來的臉,她的心赫然一驚,震驚之後,是隱隱的疼。

  「我……」她想道歉,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算……算了!」

  她轉身,走到門口,抓起她胡亂塞了一堆廣告紙的大包包,身子又是一頓。

  後面的麵湯香味好濃,但是……她竟然沒有食慾!她的腦袋裡,全都是他在聽到她說「醜八怪」那三個字時的神情。

  她吞了口口水,「我……我先走了,晚點會把你的衣服洗好送過來。再……再……」

  「再見」兩個字怎麼這麼難說出口?

  「你的衣服不拿回去洗?」低柔卻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咦?喔!」

  她慌忙地走進位於大門口旁邊的浴室,拿了衣服,才低著頭要出浴室門,卻發現眼前出現一個不銹鋼的保溫小罐。

  她愣了下,緩緩抬頭。

  此刻,他臉上的神情好溫柔,「拿回去,趁熱吃,我把面過了冷水,不會這麼容易糊掉。」

  她看著他,又垂下眼睫看向那個不銹鋼保溫罐,再抬頭看他……

  有種情緒,正來來回回地在她心底狂烈地翻攪著。

  生平第一次,她慌了……

  她一把握住他手中保溫罐的提把,轉身,一句話都不說的掉頭就往外走。

  他站在廚房的窗戶旁邊,遠望著窗外的某個角落,眸光卻是沒有聚焦的茫然。

  心底,那一湖向來平靜、訓練有素的心思,此刻,卻混亂翻騰。

  他彷彿是在掙扎,可是,卻不知在掙扎什麼。

  就這樣,他站在那裡,望著某個地方,眼前……卻是剛才那個帶著一臉不自在,轉頭就走的美麗嬌顏。

  他望著窗外,並非專注在思考上,也並非在特別回憶什麼樣的景象,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這樣的情形,比較像……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有股焦味竄入鼻尖,同時,門外也響起了木村泛臣的低嗓——

  「早安!少爺……」那聲音裡帶著一絲遏止不住的調侃笑意。

  「嗯?」

  回頭看向門口的同時,溥蒼介腦子裡的細胞也開始運作。

  「啊!」他低喊一聲,這才發現,那鍋內竟然幾乎燒乾了湯,開始發出焦臭味。

  老天!他這輩子從來沒出神到這種地步過,竟然還把肉給燉焦了!

  「少爺,怎麼啦?真神奇,你竟然煮壞東西了!」

  木村泛臣的聲音在笑,眼角眉梢也在笑。

  溥蒼介有點不悅地看他一眼,邊關掉瓦斯,邊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我得下樓去跟方嬸道個歉。」

  「好啊!」剛從樓下走上來的木村泛臣笑咪咪的,眼裡閃著想看好戲的渴望,「快下去道歉吧!」

  他的說法讓溥蒼介感覺奇怪,什麼時候起,這個總是默默站在角落的木村泛臣,開始喜歡這樣跟他說這些有的沒的了?

  「怎麼了?」

  「嗯?」木村泛臣的眼裡閃過一抹心虛,「什麼怎麼了?啊!對!我先下去好了,剛才說要幫阿里巴巴換燈管呢!」他說的是另外一個來自中東的鄰居。

  看著木村泛臣匆匆離開的身影,溥蒼介心底的困惑更大了。

  這是怎搞的?

  突然,一聲很輕……很輕……早在半個多小時前就該消失的嬌柔清亮笑聲,隱隱約約地從外面那有些吵雜的人聲中傳來。

  溥蒼介雙眸一亮,抬起腳步,匆匆地下樓。

  真的……真的像他所想的嗎?

  他完全沒發現,這是自己生平第一次,有了這樣熱切的渴望,渴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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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她沒走!

  果然沒走!

  一下樓,他還沒看到她,就感覺到了,那輕快明亮的笑語,在雜沓紛亂的人聲中,是這麼地明顯,充滿朝氣,宛如一陣不見蹤影卻溫暖人心的春風,迎面吹得人滿心舒暢。

  直覺地,他抬起腳步就想走過那三三兩兩擋在她面前的人們,走向她。

  「唉唷!醜面啊!」

  赫然,眼前出現一個春風滿面、笑意滿臉的中年婦人,擋住他的去路。

  「方嬸?」

  溥蒼介愣了下,隨即記起了該跟方嬸道歉,「對了!我要跟你說……」

  「你好厲害啊!」

  方嬸笑咪咪地打斷他,「看不出來臉都被傷成這樣了,還有這樣的本事,唉!不是我在說啊,方嬸就知道,你的氣質好,做事又努力,臉上有疤痕又怎麼樣?等討了老婆賺了錢,再去整容就好啦!」

  「方嬸,我……」

  關於對那鍋焦肉,他想跟她道歉,可是,方嬸卻不讓他有開口的機會,「你什麼?我跟你說啊,大男人,就不要在意臉的問題,有賺錢、有實力,女人還是照樣會愛上你的。」

  「愛上我?」溥蒼介有點哭笑不得。

  「方嬸,我跟你說……」

  「我才要跟你說呢!有機會就要好好的把握,別像我家那個老頭一樣,老是窩在這種地方,這樣是不會有出息的,現在好不容易出現有眼光,可以看到你內在的女人,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方嬸,你在說什麼?」

  「唉喲!還裝蒜,人家身上都套著你的衣服啦!生米煮成熟飯,在這個年代也不是什稀奇的事了,只是啊……人家是個好女孩,不要亂罵人喔!」

  「方……」

  溥蒼介彷彿感覺到頭頂上有烏鴉一隻隻地排隊飛過去。聽到現在,他差不多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方嬸,很抱歉我煮壞了那鍋肉,肉多少錢,我先賠你。」

  他趁機插話,不然,恐怕等他能開口時,這個冬天都已經過去了。

  「啊?肉煮壞了?沒關係,沒關係!只是一鍋內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方嬸笑咪咪地說,「你啊!就是太一板一眼了,不要為了這一點小事道歉嘛!那根本不是什麼問題,你這麼嚴謹,小心害得人家傷心啊!」

  他的心不安地一抽。方嬸也這麼想嗎?真的是他太小題大作了嗎?

  聽著耳邊不遠處那道悅耳的聲音,他反倒沒之前那麼急著要看到她了。

  「方嬸,我知道了,以後……我會注意的。」

  話才說完,他不禁有點啞然失笑。有以後嗎?

  不過,「以後」不曉得有沒有,最起碼,「現在」是有的,因為他要去問問她到底說了什麼事情,逗得這群走過半個世紀、見識過大風大浪的老人家們如此開心?

  方嬸看他的眼神,也沒攔他,曖昧一笑,便拉著他的手臂,繞過那或坐或站的老人家們,來到人群圍繞的中心,直到那個可愛小美女的背後。

  她坐在眾人之間,隨意地穿著他的短褲,一腳翹在板凳上,邊吃著各家奉送上來的點心早餐,邊手舞足蹈地說著故事,清亮的聲音抑揚頓挫,有如聽著輕輕流水聲般舒適。

  「所以啊!我就說啦……那不過是一塊肉而已,他又何必……」

  話聲戛然而止,因為,她看到了,眼前商店的櫥窗上,映出她身後那個又高大又英挺的身影。

  「嗯?」

  他的目光也在同一時間,在櫥窗玻璃上,捕捉到了她的眼神。

  有那麼一瞬間,週遭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微風、只剩花香、只剩……兩人對望著彼此映在那扇窗的身影。隔著這麼遙遠的距離、,卻彷彿……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

  接著,旁邊有人殺風景地問了一句:「然後咧?」

  他調開了眸光,低頭看著眼前坐在板凳上的她,心底有一股莫名的暖意,但是出口的聲音卻是低沉又嚴肅的——

  「你為什麼還不回去?」

  她邊回頭,邊辯解道:「我不是故意要說……嗄?」她突然發現,他的眼中沒有責怪之意,「你說什麼?」

  「我說,你怎麼還不回去?」他指著她袋子裡的衣服,還有那個放著面的保溫小罐,「那面還是會糊掉的。」

  「我吃完啦!」她像是獻寶一樣的,將蓋子打開給他看。

  濃眉揚了下,「你就坐在這裡吃?」

  真難以想像,像她這樣高貴的女人,竟會坐在路邊、在大庭廣眾下、在來來往往的人潮中吃麵。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肚子餓嘛!」她以為他又要罵她沒有家教,連忙眨眨眼睛,眨出她最擅長的小可憐淚水,「而且人家……找不到回去的路……」

  「找不到?」

  她點點頭,委屈地一癟嘴,「肚子餓……就不認得路了嘛!」

  「不認得路,這些人都可以問啊!」他指指週遭都在看好戲的老人家們。

  「可是……肚子真的餓嘛……」

  他好壞!為什麼要欺負她?就算她剛才把他說得很小氣,為了一塊肉大發脾氣,他也不該這樣欺負她啊!

  「你別欺負人家小姑娘了。」有老先生仗義執言了。

  這一仗義執言,其它自以為正義的聲音也紛紛響起:

  「害啊害啊!」廣東老先生連忙附議。

  「對嘛!人家水姑娘只是想吃一塊肉而已。」閩南語也出現了。

  「是啊是啊,你看,這小姐好福氣耶!年紀輕輕的,這麼會吃,你們中國人不是說會吃就是福嗎?」連中東人都來插一腳了。

  「就是嘛!不要這樣欺負人家,衣服都穿在人家身上了,還不負責!」突然,有句跟吃完全不相關的話冒出來,是方嬸說的。

  「啊?不是啦!」

  溥蒼介跟商可心忍不住異口同聲否認,隨即,兩人又對看了一眼。

  這麼有默契?!

  莫名地,溥蒼介不自在地調開目光,商可心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紅了俏臉。

  眾人把這兩人的模樣看在眼裡,忍不住都替他們感到春風陣陣。

  「不是?什麼不是?不要見外啦!醜面在這裡住一年多了,大家都很替他高興說。」

  「啊?」還在尷尬的商可心偷瞄了溥蒼介一眼,只見他抿著唇,眼神好深邃,神情也有點嚴肅地看向他處,不知道在想什麼。

  「對啊、對啊!你要是不知道路,就叫醜面送你回去啊!只要……」說話的人顧忌地看了溥蒼介一眼,他臉上的疤看起來依然是如此的驚人,「嗯!你不介意大白天跟他一起走出來就好了。」

  「啊?介意?怎麼會?」

  商可心的答覆好自然,立即,她發現身旁的溥蒼介身體突然輕微地一震,正奇怪為什麼會這樣時,就聽到旁邊的人都鼓起掌來。

  「哈哈哈!醜面,你可以安心啦!」

  隨著這麼一句話冒出來,商可心發現溥蒼介手臂上的青筋開始緊繃了起來。

  「嗯啊!真叫人高興啊!」

  「是啊、是啊!終於有女人看上你,不介意你的外貌啦!」

  商可心發現溥蒼介開始握拳頭,她緊張地看他一眼,隨即下了決定。

  「唉……大家……大家……靜一靜!冷靜一點。」終於,她開口了,站起身,還伸出兩隻手,像是政客一樣地比起大手勢,而這大動作,也讓所有鼓噪的人瞬間安靜了下來,盯著她瞧。

  「呃……關於這件事情呢……」

  她又偷瞄了溥蒼介一眼,他也在看她,眼中有那麼一點訝異。

  她衝著他露出個甜美的、要他心安的笑容,隨即轉過頭對著大家,朗聲道:「我們容後再議……現在……」

  她故意看著手錶,用她從小到大在各種應酬場合裡一貫的脫逃之計,「我真的要趕回去了!先走了……對了!丑……面!」

  她突然想起還沒問過溥蒼介的名字,但是,現下顯然不是個發問的好時機,所以,她只好跟著大家一起叫著他的綽號。

  「帶我回去好嗎?」

  「……」溥蒼介看著她,沒有回答。

  「你不送,那我幫你送好了。」一直躲在一旁微笑著的木村泛臣,突然開了口。

  「不必!」

  溥蒼介的反應極快,深幽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我送她回去就好了。」

  「真的嗎?」商可心很高興地牽起他那有著不少小傷疤的手,在眾人面前快樂地道:「那我們走吧!大家拜拜喔!」

  我們?!

  溥蒼介又是輕微一震,頓時,心底波濤洶湧。

  「再見!再見!」

  「小心護送小姐回家啊!醜面。」

  「不用太快回來喔!今天不開店也沒關係。」

  「對啊、對啊!來不及回來的話,我們會幫你貼今天暫停營業的告示喔!」

  在眾人期望看到愛情戲的目光下,他僵直著身體,被前方蹦蹦跳跳的她牽著走上街。

  聽著身後傳來各種帶著祝福意味的道別聲,那小手牽著他的大手,好自然,好自在,一點猶豫或是偽裝都沒有……

  溥蒼介的心,頓時感覺到五味雜陳。

  「對了!我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過了將近十分鐘的沉默後,她突然開口,狀似不經意地問起。

  「溥蒼介。」始終走在她身後半步的他,只是簡潔而有力地回答了三個字。

  「溥蒼介……哪個溥哪個蒼又哪個介啊?」

  她放慢腳步,故意讓自己走在他旁邊,那挽起他手臂的動作好自然,自然得像是他們兩人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

  他眼底閃過不自在的光芒,把掛在手臂上她的軟嫩小手給移開,「溥是溥儀的溥,蒼是草字頭加上倉庫的蒼,介是介紹的介。」

  「是喔……溥蒼介,聽起來不賴呢!不過……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說……」她有聽過嗎?

  對於他拒絕了她的勾挽,商可心並不介意,依舊是一副坦然的神情,這讓溥蒼介反而有點不舒服。是他太過拘謹了嗎?

  不過,他卻不知道,商可心是故意的,因為,一直走在她身後的他,終於接受了兩人並排走,她偷偷從路邊的落地窗鏡觀察他,看他挺著胸膛,踏著優雅而有力的步伐向前行,她在心底揣測,不曉得他自己知不知道,雖然他臉上有缺陷,可是他的身材跟那行動時的優雅高貴,都比許多人來得有氣質得多!

  真不懂他幹嘛走在她身後這麼久,把自己弄得好像很羞於見人似的!

  「是嗎?也許吧。」

  對於她的話,他的回應始終淡淡的,那種漠然跟疏離的感覺,終於讓商可心皺起眉頭。

  「你沒有家教!」

  「嗯?」他停下腳步。

  「人家問你名字,你也要回問才算禮貌啊!」往前蹬了兩步,她回頭,瞪他。

  他竟然不在乎她?不問她的名字?

  他眼睛緩緩閉起,像是在暗中歎氣,然後又睜開眼,「商可心!」

  「什麼事?你還不問?」

  「你不是就叫商可心嗎?」

  「咦?對喔!呵呵……」瞪人的氣勢沒了,她帶點嬌憨的笑容在陽光下閃耀,「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昨天去酒吧找你還袋子時,看過你的護照。」他再次邁開步伐。

  「喔!原來如此啊!」

  商可心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莫名地,心情好了幾分,見他走到身旁,連忙輕巧地轉個身,又用手勾上他的手臂,跟他並排著往前走。

  而這一次,很詭異的,溥蒼介竟然沒有拉開她的手,彷彿讓她這樣掛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讓她有種……熟悉,而且舒服的感覺。

  「快到了!」

  「嗯?」

  不知不覺地,比平日緩慢許多的步伐,也到了快要走到盡頭的時候,心神不知道晃到哪兒去的溥蒼介,一看到她小手指的方向,心抽了下,立刻停住了腳步。

  他的乍停,讓她有些不解,她抬頭問他:「怎麼啦?」

  「你……住這裡?」

  「嗯!我一直都住那裡,三樓,風景不錯喔!」纖細的手一指,就在前方不遠處,前庭被漂亮的森林花園圍繞著的,是新加坡的六星級酒店——歷史悠久的萊佛士大酒店。

  「是嗎?」他的心稍稍平靜了一點。

  之前,他也曾在那兒住過許久許久,所以,一離開日本,他便決定來新加坡,因為新加坡的律法,最適合他那嚴謹、凡事依禮的冷淡性格。

  「啊!對了,你跟我上樓吧!等我換好衣服,這衣服就可以還你了。」

  知道到了兩個人該告別的時候,破天荒的,一向瀟灑的商可心,莫名地覺得有點慌,開了口,才發現自己希望多跟他相處一點,而不是只是這短短二十分鐘的路程而已。

  「不了!我要回去了,對了!別再迷路,下次離開旅館要帶張旅館的名片在身上,知道嗎?」他搖搖頭,拒絕了她邀他上去的好意。

  都躲了一年,他還沒心理準備要去面對過去那種自己什麼都以為理所當然的世界。

  「啊?」他的拒絕讓她心慌了下。他這麼急著要走人?

  「不用還我,丟掉就好。」

  這第二句話,更叫她的心跌落谷底。

  他連她穿過的衣服都不想要嗎?不!不會的!

  她抬頭,重新看著他那張傷疤可怖,眼神卻寧靜溫柔的臉龐,「可是……」

  沒料到,她才說了句開頭,卻被溥蒼介急急地打斷——

  「我先走了。再見!」他一說完,回頭就走。因為一個突然出現在酒店門口的窈窕身影,是他不想遇上的人。

  「等……」

  她急急地拉住他。他該不會是因為注意到了路人對他那種嫌惡的目光,以為他會讓她不自在或難堪吧?

  「嗯?」

  「你……你是怕你不能進去嗎?他們不敢的,這飯店的服務人員都對人好好、好好的呢!」

  她那急欲解釋的模樣,讓趕著離開的他突然感到一陣心暖。她是在擔心他?

  溥蒼介輕輕一扯嘴角,眼角餘光注意到遠處那個窈窕身影從相反的方向離去時,他也跟著從容了些,輕笑了起來。

  但沒想到,他才打算開口時,商可心的身後突然傳出了驚恐的抽氣聲。

  他看了那發出抽氣聲的女人一眼,又把溫柔的目光移到了商可心的臉上,這次,在肉疤旁,笑的弧度變成了輕蔑。「看到了吧!我怕嚇到他們的客人。」

  「但是……」

  商可心邊說話,邊轉過頭去瞪剛才那個發出抽氣聲的女人,可才一回頭,她就說不下去了,因為,那個人已經立刻哇哇大叫了起來:

  「天啊!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啊!商小姐。」

  「你好,良子。」商可心抿唇一笑。

  哇哇大叫的女人是來自日本大戶的千金小姐工籐良子,這女人就住在她隔壁,好像想跟她比賽誰能在這裡住得久似的,而且每天出門遇到她時,她也會一直問她穿的衣服多少錢、鞋子多少錢的……

  蠻好玩的一個女人!

  「對啊!我也該叫你可心才對!怎麼……今天怎麼穿成這樣啊?」

  工籐良子一雙丹鳳眼帶著極度的鄙夷跟不屑,上上下下地看著她,然後又看向她旁邊那高大的男人,臉上那表情明顯地就是在嘲笑她帶著醜男、穿著丑衣。

  「嗯?穿怎樣?」

  商可心不解地低頭看自己,大T恤加上鬆緊及膝短褲,該遮的都遮住啦!

  「就是這樣啊!又沒氣質又廉價的,哈……我看你的品味也不過如此嘛!」工籐良子可得意了,住這麼久,終於讓她看到商可心的醜樣,這下,她可以安心地回日本,不帶一絲遺憾,尤其是……

  她的目光又瞄向商可心身邊的溥蒼介,一臉鄙夷兼作惡的神情,「這是……你朋友?」

  溥蒼介抿嘴冷笑。工籐良子他是認識的,只是,沒想到過往在他面前嬌柔溫雅的她,竟然有這難看的一面!

  他搖搖頭,才想轉身,沒想到手卻被商可心勾住,逼他回頭面對那個勢利的工籐良子。

  「對啊!我們是朋友,而且……我們昨天過了美好的一晚,對不對?蒼介。」

  商可心對溥蒼介眨眨眼,溥蒼介笑笑。他還能說什麼?看到工籐良子,他才真切地發現到,商可心跟這些他過往認識的所謂大家閨秀、所謂名門千金,差別是多麼的大。

  「嗯!蒼介……你……不會吧!怎麼也叫這個名字?」工籐良子想到自己的偶像,不由得更嫌惡眼前這醜男了!

  他怎能跟她的偶像叫一樣的名字呢?

  「哪個名字?」商可心問。

  「就是蒼介啊!你聽過鷹浦蒼介吧?長這樣也叫這個名字……哼!算了!」她貶低商可心的目的已經達成,雖然對方好像不清楚,但是,她自己高興就好了,所以,她大方的揮揮手,「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聊吧!」

  「鷹浦蒼介?!啊……原來是鷹浦蒼介啊!」

  商可心看著她的背影,喃喃地道。

  突然,發現手裡挽著的男人一震,她仰頭看他,「對喔!難怪我覺得你的名字耳熟,原來是跟鷹浦蒼介那個怪怪王子同名啊!」

  「怪怪王子?」

  溥蒼介看著她!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

  他……以往從沒聽過有人這麼說他的。

  「對啊!那個人莫名其妙地失蹤,害我的案子好難推……算了,別提了!你真的要現在趕回去啊?」

  她一臉又害怕失落,又期盼地看著他。

  「嗯……這……」

  現在前方並沒有他該躲開的人……

  看著商可心那張粉嫩嬌甜的臉龐,他心一軟,「好吧!那我送你到房門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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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2 00:05: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只送到房門口?

  那怎麼行!已經快要中午,她的肚子又餓了耶!

  那雙水靈靈的眼、黑溜溜的瞳,隨著距離房門口越來越近,也就越轉越快,一走到門口,她就搶先在溥蒼介要道再見之前開口:

  「對了!我跟你說,我這衣服是一定要還你的,你要在這裡等我換好喔!」

  「但是……」

  「等等我,我馬上好。」

  說完話,她二話不說地就閃進房間裡,把溥蒼介關在外面。

  溥蒼介對著被關上的門,還有點反應不過來,想說她為何要如此激動時,門又被人瞬間打開——

  「你進來等好了!」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就把他住房裡拖,一拖進門,又放開他的手,「你在這裡等我比較安心,省得你……嗯……外面有壞人!」

  她一進門就想到工籐良子那個女人,想想,還是讓他在房裡等比較安全,「你在這裡等喔!我換一下衣服,很快就好。」

  匆匆地,她跑進更衣間,又關上了門,根本不讓溥蒼介有任何回應的機會。

  而溥蒼介只是笑笑。

  這女孩,就像是夏天裡一股清涼的風,有點混亂、有點急躁,卻讓人心情舒暢。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此刻,走廊上有個身材窈窕的美人,看著剛才匆促被人關上的那扇門扉。

  「是……我看錯了嗎?」

  那個高大的,被那年輕女孩拉進房裡的背影,實在是太像……太像她一直苦苦守候的男人……鷹浦蒼介了。

  但是,他不會,也不可能跟任何一個女人走進這飯店的,他說過,想安靜一兩年的,不是嗎?

  美人的名字叫作秋田理雅子,除了是這棟大飯店的公關經理外,也是與鷹浦蒼介有婚約的女人。

  他就知道,她硬要留下他等她,絕對是有企圖的。

  「所以啊!如果我肚子裡這些食物都消化掉,又因為找不到你的麵店而餓死的話,相信你也會良心不安的,對不對?」

  那雙水光流轉的大眼睛又那樣望著、期盼著,他看在眼裡沒說什麼,卻在心中暗歎:他真的才認識這女孩一天不到嗎?怎麼卻感覺好像被她賴上一輩子了?

  見到他那無奈的模樣,商可心眼睛一亮,知道自己得逞了。

  「哈!好吧好吧!你等等,我去拿個皮包,我們就走吧!這次我會好好記路的,以後去找你吃麵……就……不會再迷路了……」她的說話聲漸漸地低了下來。

  以後?她又不能一直長住在新加坡,她還是得回台灣工作的。

  「怎麼啦?」溥蒼介幾乎是一下就發現她情緒的轉變。

  「我……」

  走到更衣室前的她回眸看他,眼底的水光瀅瀅,「我是不是很煩人啊?」

  一想到昨天求婚被拒,她就問得好小聲、好害怕。

  溥蒼介挑了挑眉,猜不透她為何會變得這樣憂傷,便輕笑道:「你現在才發現,會不會太遲了一點啊?」

  「啊?」

  她先是一愣,隨即發現他是在取笑她。

  「討厭啦!」她從衣櫃裡抓出外套,就直接往他身上丟,才這麼嘻嘻哈哈一下,就沖淡了她心裡的愁緒。

  能碰到一個煮麵煮得這麼好吃的男人,她實在是太幸福了啊!

  可是,她卻沒想到,他的下一句話,就立刻打碎了她這種幸福——

  「你以後如果想吃我的面,也許不這麼容易了。」

  「哽?」

  「所以短期內,我想我可以忍受你的煩人吧!」他輕笑,依然在調侃她。

  可是,她卻笑不出來,「為什麼以後吃不到你的面?」

  「因為,我家裡有點事,可能沒辦法在這裡待太久。」

  溥蒼介想到家裡的爺爺,聽老管家說,他的身體這一年來大不如前……當初曾經要出外三年才會回去的堅持,如今已漸漸因為親情的繫絆而趨於薄弱,事實上,昨天她進店門之前,他還正在考慮,是不是該把店門拉起,休假個幾天,回日本去探望一下爺爺。

  「很嚴重的事情嗎?」

  商可心輕鎖眉頭看著他。他的眼底透著憂鬱跟苦悶……她不喜歡看到他這模樣。

  「也還好啦!」

  溥蒼介有點不忍心,他不想看到她鎖著眉頭的模樣,所以,這次換他主動地牽起她的手,「我們該走了,再不走,我晚上的湯頭會來不及熬。」

  「嗯……對了,我們來賽跑!」

  「賽跑?」

  「是啊!」商可心的臉上漾出燦爛的笑容,她在想……該怎麼樣才能幫他?怎樣才能解除他眼底那憂鬱跟苦悶呢?

  運動……

  運動向來是拋開一切煩憂的不二法門啊!

  所以,不由分說的,她拉起了他的手,就直往前跑……

  半個小時後————

  氣喘吁吁的兩人在大街小巷鎮來鑽去,不停地跑著,直到來到一個春意盎然的小公園裡,兩人才決定停下來,休息一下喘口氣。

  商可心穿著昂貴的名牌衣物,卻毫不猶豫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面,甚至拉著他一起坐。

  原本想幫她在草地上鋪一件襯衫的溥蒼介看到這情形,嘴角微揚,也跟著坐了下來。

  她那毫不在乎穿著的豪氣舉動,讓他既有點無奈,又覺得很可愛!遇上她,不知不覺的,很多過去的刻板觀點,似乎都在慢慢地改變中。

  兩人才坐下,立刻就聽到旁邊傳來興奮的叫嚷:「哇!俊男美女耶!」

  一聽到聲音,商可心跟溥蒼介都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去看,就見兩個牽著狗散步的女人,正帶著羨慕的笑容看向他們。

  可是,兩個女人的笑容,卻在看到溥蒼介轉過去的醜臉時,頓時變成了驚嚇,其中一個甚至還尖叫出聲:

  「天啊……好醜……」

  兩個女人浪漫的心思,在瞬間被粉碎無遺。

  「抱歉。」溥蒼介冷聲道,對於女人看到他現在的長相就尖叫的反應,早已習以為常。

  而也許是今天實在發生太多事情了,剛才又這樣急促地跑過,現在,他比平常更不能克制自己的脾氣。

  可,他身旁的商可心卻說話了:「你們叫什麼啊?沒看過人類嗎?嫌丑?自己回去照照鏡子,看誰才是真的醜!」

  一說完,她俏皮地吐吐舌頭,起身,拉著溥蒼介的手,繼續往前跑。

  一開始跑,她立刻就哈哈大笑了起來,那暢快甜美又爽朗的模樣,惹得溥蒼介也忍不住跟著笑出來。

  雖然,他心底其實是很想罵她的。

  兩個人又跑到了水池邊,這次,他們很小心地確認周圍都沒人後,才又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一坐定,他立刻開口:「你剛才那樣罵人實在是不太好。」

  「我哪有罵人啊?我可是一個髒字都沒說喔!像什麼X的、幹什麼的、F什麼的、操什麼的……我都沒說喔!」

  她慎重聲明,卻沒注意到自己這一連串的舉例,已經讓溥蒼介的臉色變了三回。

  這女孩的家教……

  等等!他努力克制著自己想發脾氣的感覺,努力地去回想早上方嬸跟他說過的話,不要介意……不要介意……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不大不了才怪!一個這麼美麗漂亮,又可愛純真的女孩,是哪個混帳傢伙教了她這麼一長串的污言穢語,說起來還面不改色的?

  這樣一個資質完美、天性善良的女孩,要是送到他家調教一下的話,一定不用多久就能成為風靡全日本的名媛淑女。

  突地,他愕然怔住。他家……他還沒放棄那個幾乎要剝奪他每一寸呼吸空氣的家嗎?

  「你在想什麼啊?」

  突然,一張漂亮的臉蛋湊得好近,他立刻心慌意亂地閃開。

  「幹嘛啊?丑又不會傳染……」她不高興的說了句,才發現自己又說錯話,「對……對不起!人長得美醜,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我不該罵你……」

  溥蒼介還是沒說話,因為,在這此刻,他那急促的心跳聲,已經足以取代一切的言語。

  可惜,商可心聽不到他的心跳聲,她只是仔細地觀察著溥蒼介那張神情瞬變,幾乎難以捕捉其心緒的臉龐,「你……還在生我的氣嗎?給我一個機會賠罪好不好?」

  「嗯?」

  他挑眉看她,呼吸有點亂,他正在努力壓抑自己那不正常的心跳。

  「今夭,我帶你……不對!是你帶我去逛逛新加坡,好不好?來了一個月,我每天都在找吃的,還沒有去正式的觀光瀏覽過呢!」

  她拉著他這一年來因為煮食而傷痕纍纍的粗糙大手,小聲地請求著。

  「這……」

  「好啦好啦!反正你現在回去,晚上也來不及開店了,陪我去走走嘛!」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幹嘛這麼賴著他,明知道他今天不煮吃的了!

  可是……她的心卻告訴她,別放開!千萬別放開這雙這麼會煮麵的手……

  一種若有似無的情愫正悄悄地滋長著,在她心底蔓延開來……

  從小,她就是個務實的人。

  除了吃以外,她沒有什麼浪漫遐想,更別提那種什麼「眼睛是靈魂之窗」之類的艱深話語,可是,此時此刻此地,她卻發現了,那個眼睛裡面有靈魂的說法,絕對是正確的。

  「怎麼了?幹嘛這樣看我?」

  還是一樣低沉柔和的聲音,他好像永遠都不會真的生氣似的,可是,這一整天下來,他渾身上下卻都散發著一種高高在上,既尊貴又帶著叫人難以親近的氣息。

  「你……不高興出來玩啊?」

  「嗯……」

  他不高興?

  不!他只是直到這一刻,才知道自己臉上的醜陋疤痕做得有多駭人,平日他總是在自己的小麵店附近出沒,嚇到的人也有限,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他這樣恐怕比以前那種俊美超脫的模樣,還要更引人注目,尤其是,當身邊是燦爛美麗得比陽光下的花朵還要吸引人的商可心時。

  「又來了!」

  那帶著點抱怨的聲音喃喃地在他身邊響起,「你就是這樣一張臉啊!為什麼要怕人家看?就算人家要看,給別人看有什麼關係?你不要在意就好了啊!」

  商可心把他那沉默的態度,想成了是他介意他人目光的緣故。

  而他感覺到了她那一點點的怨氣,因為他而怨他人的氣,隨即,一絲因為隱瞞而存在的小愧疚攀上心頭。也許,他今天用本來的面目跟她一起出來玩,她會更好過一點吧!

  「這也是我自己造成的。」他摸上自己的臉頰,有點感歎,還帶了點歉意地說。

  豈料,身邊的佳人突然停下腳步,轉頭面對他,「不!」

  兩隻嫩柔的小手有力地抓住他粗糙的雙手,捧在自己的胸前,她認真而直接地凝望著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瞳直望進了他的眼中、他的心中。

  「相信我!這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只要不要去在意他人的目光,要做怎麼樣的人、擁有什麼樣的靈魂,是自己決定的,而我相信……」

  她一隻手放開了他,輕輕地撫上了他的臉,「你有一個絕美的靈魂,你不用在乎自己的外貌的,你比許多人都好看太多了。」

  溥蒼介看著她,深深地被震撼住了。

  他的靈魂很美?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他。

  他有叫人驚艷的絕俊外貌、他有高貴優雅的氣質、他有超凡過人的能力……這一切叫人聽到快要嘔吐的讚譽,一向不會讓他被牽動,但是……

  「你有一個絕美的靈魂」這句話,卻叫他有從深暗不見底的谷中,突見一道灑遍萬里的金燦陽光的感覺,一瞬間,他彷彿以為自己到了天堂。

  一直以來,他只是依循著自以為是非常正確的價值觀而存活著,從沒想過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可是當他去年收到那個自殺女子的遺書後,他卻受到極大的打擊,感覺到一直依存的人生觀,徹底的被人顛覆了,直到現在聽到了她的話。

  彷彿枯乾的大地突遇甜美芬芳的甘霖,他懂了!

  原來,人生就是這樣,在等待一個懂他,甚至比他自己還懂、還肯定他的存在的人!

  「嗯……總之……」見他一直沒說話,原本很認真看著他的商可心突然臉紅了,心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他那雙漆黑的眼瞳,叫她腦筋昏沉,她這才發現……老天!她剛剛在說什麼啊?那話……聽起來好像告白喔!

  真是丟死人了啦!

  她羞澀地放開了他的手,別過臉去,努力地深呼吸一下,好平復自己心底那莫名其妙的悸動,然後才又開口:「你不用介意自己,我們……我們今天就好好的玩吧!」

  「謝謝你。」

  低啞的聲音從她身旁輕輕地吐出,第一次,粗糙的大掌不等她主動牽握,就牽住了她的柔荑。

  他的手又暖又厚實,一股令人心悸的熱流,就這麼從兩人相握的掌間,竄向她的心頭。

  她愕然地轉頭看著他。

  「你說的對,我們好好的去玩玩吧!」

  他對她笑,那麼一瞬間,她竟然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英俊到不行的王子!

  噢!怎麼辦?

  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什麼怎麼辦?可心,你還好嗎?」透過電腦視訊系統,白庭麗緊張的聲音傳了過來。

  「啊?」商可心茫然地把落在傳真報表上的眼神,移到筆記型電腦的螢幕上,「你剛才說什麼?」

  「老天!你問我剛才說什麼?出神是我的專利,不是你的耶!可心老大,你還好吧?」白庭麗在螢幕裡凝起眉頭。

  「說真的,你什麼時候要回來啊?那些董監事一天到晚都在問我你休假要休到何時,這一個多月,你吃夠了吧?秋董說剛從日本訂了一箱價值不菲的活螃蟹,就等著你回來一起煮火鍋呢!」

  「我不想吃啦!唉……」又是一聲歎氣。

  白庭麗瞬間跌落到螢幕範圍外,然後,一隻手從桌面下伸出來,接著,出現她艱辛地爬回桌面的樣子。

  「你……你……你……不想吃?」

  商可心不想吃?這真是天大的……天大的……怎麼說?日月顛倒,星月無光!從小到大為了吃什麼苦都嘗過的商可心,怎麼可能會說……「不想吃」三個字呢?

  「你……發燒了嗎?可心。」

  白庭麗慌了,開始在螢幕那一頭對一堆資料報表,還有辦公文具手舞足蹈……不!是手忙腳亂了起來。

  「嗯?」可當事人卻只是慵懶而不在意地瞄了她一眼,一會兒,眼光又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天啊!你一定生病了。」白庭麗知道自己這種慌亂樣,照理說會被她責罵的,可現在,她……她……她竟然完全不在乎,像是沒看到一樣?

  「胡說八道!我才沒病,我只是不想吃嘛!」

  她只想吃他做的面啊!唉……

  自從昨天兩人過了很快樂的一天,然後在飯店門口分手之後,他就沒來找過她,她超想去找他的,可是……現在才隔天早上十點半,而麵攤是晚上才營業的。

  嗚……她好難過喔……

  「你……你……我……」白庭麗的慌亂眼神中,突然閃過一抹堅定的神色。

  對!她一直在等這一刻,等這個年輕又強悍到不行的上司,也有倒下來……不不不!是也有需要她的一天。

  她重新振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立刻道:「你別擔心,我馬上就通知你人在法國採購食材的爸媽,還有新加坡公司的負責人,叫他們去飯店找你,我也會搭明天最早的一班飛機過去。」

  「白……庭……麗!」商可心有點受不了地道。她在緊張什麼啊?

  「真的啦!你搞不好生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病,這樣下去怎麼行?這裡的工作已經積到不能再積了,你還生病?那怎麼得了啦!」

  「ㄏㄡ!都跟你說我沒事了,不要多事啦!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吃那個我想吃的東西啦!」

  什麼吃哪個她想吃的東西?她不是剛才才說不想吃嗎?

  糟!糟!糟!

  白庭麗越來越確定她生病了,久聞新加坡有些地方跟香港一樣,龍蛇雜處,該不會是中了什麼邪了吧?

  「不行……我……你……反正沒事,就乖乖的待在飯店裡,不要亂跑,知道嗎?」白庭麗真的打算來拯救她了。

  「我才不會亂跑咧!我會出去也只會是因為吃……」突然,她想起昨天兩個人在路邊吃的熱狗,以及晚上吃的日式小火鍋……

  雖然東西並不是挺好吃的,但是,因為有個沉靜又安穩的他在身邊,所以,她還算挺捧場的把東西吃光光。

  「好吧!就算我昨天不是為了吃,是出去玩了一下,那又怎樣呢?唉……你別擔心了,連我媽都沒像你這樣。」

  「就是因為你媽命令我要擔心你啊!」

  想到商可心的那個媽,白庭麗就忍不住無奈歎息。天底下沒見過哪個媽會把年紀輕輕的女兒推往屍橫遍野的無情商場,還命令特助要好好關心商可心,因為她老人家懶得費那個心。

  「反正……你給我好好地待著就對了!就這樣,今天的會報結束。」

  「呃?」商可心楞住了,這是今天上午這個開了快兩個小時的視訊會議中,她第一次正眼看著螢幕另外一頭的人。

  「再見!」白庭麗果決又明快的跟她揮手後,就把視訊系統切斷。

  「庭麗……」她想叫她,卻發現螢幕上閃著「對方已切斷通訊」幾個字,只好無奈的聳聳肩,「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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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2 00:05: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終於,她忍不住了!

  正中午,太陽罩頂,商可心就不顧一切地跑去溥蒼介那裡,而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整個上午那莫名心躁茫然的感覺,也跟著消失無蹤。

  「嗨!」她高興地對著那半掩著的門大聲招呼。

  裡面本來專心低頭做事的人一聽到那聲音,先是輕微地震了下,隨即抬起頭來,肉疤牽動,整張醜臉頓時看起來猙獰恐怖。

  但是她笑了,因為,她知道,他正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而當他看清楚站在門邊的她時,心跳也頓時停了一秒。

  她一臉笑意盎然,有如春陽暖烘烘的穿透人心,窈窕美麗的身軀,穿著件合身性感,有手工刺繡的超短牛仔洋裝,可愛的膝蓋以下,全被Fendi亮粉紅花瓣的皮毛長靴給包覆著,她看起來就像是踏著花瓣下凡的淘氣仙女,帶著純真的性感。

  他從小到大見過太多名牌,卻沒見過哪個女人可以把名牌穿得像她這般自然,卻又調皮可愛、不失優雅的。

  「看什麼?」被他看得有些久,嫩白的粉顏不自覺地掠上一抹嫣紅,「我穿這樣很怪啊?」從來就沒在意過他人眼光的她,生平第一次擔憂自己的穿著不OK。

  「不……不會。」他的神情如夢初醒,深幽黑眸漾著柔情!「很好看,你穿什麼都很好看。」

  「唉啊!討厭啦!人家腿很粗的,穿衣服要小心,不然醜死了。」商可心嘻嘻地笑,走進門裡,斜倚在櫃檯前方。

  「你腿粗?」溥蒼介不自覺地把眼光往下溜,嫩白的大腿跟嬌小渾圓的膝頭,看起來是這麼的性感誘人……

  頓時,小腹一緊,溥蒼介慌忙地調開視線。

  老天!那是從他十八歲,被父親刻意丟到一群受過精心調教的裸女堆中,學習男女情事之後,就再也沒有過的衝動了。

  而現在……他竟然只是看著她的大腿,就有了感覺?!

  「對啊!好香啊……」

  絲毫沒意會到他在想什麼的她,只顧著傾身向他,因為她想看清楚櫃檯後面的火爐上,現在煮的是啥。

  而這一傾,那件性感小洋裝的前胸部分,在刻意縷空雕花的衣領下,更是隱隱透出叫男人心蕩神馳的豐滿胸線。

  「對!不……不對!」他又一次調開視線。

  老天!他已經二十八歲了,不是十八歲的毛頭小伙子,他在幹嘛啊?

  商可心挑眉,抬頭看他,現在才發現他的聲音有點不對勁,「你怪怪的唷!」

  溥蒼介心一震,濃眉皺壓的雙眸更為深邃,為了掩飾自己的不正常,他故意問:「沒事!你吃過沒?」

  「沒有!」商可心高興地搖頭。嘿!他真瞭解她。

  「怎麼不吃?萊佛士的歐式早點不錯啊!」

  「咦?你也吃過啊?我知道他們家的早點是不錯……但是……人家想吃你……的……」

  她又探頭去看著那鍋高湯……

  好香啊!好香啊!

  她絲毫沒發現,自已越探越低,胸前的春光也就越露越多。

  「面嗎?說話請說快一點。」溥蒼介赫然推她退後,沒好氣地道。

  該死的!這丫頭,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啊!

  「啊!」突然被推,她有點不高興,「你幹嘛……」

  「我怕你頭髮掉進去。」

  「啊?對喔……可是我綁著啊!」

  商可心綁著馬尾,有點微卷的淺褐色髮絲,輕柔地飄蕩在腦袋後方。

  「你要吃麵是不是?」他心浮氣躁,不想跟她多話,「我弄給你吃。」

  「哇!那太好了……我真幸福啊!」

  一雙明媚大眼晶亮燦閃,一臉幸福的單蠢樣,看得溥蒼介不覺笑了。

  唉……這女孩啊……

  「真難以想像有女生這麼會吃。」

  下了面給她吃,一碗,不夠!再一碗,還是不飽……現在是第三碗了,而他,終於也忍不住說了這句話。

  「沒辦法啊,嗯!這排骨好好吃!」嘴裡啃著他特地撈起來給她吃的大骨,她邊吃邊道:「我家有個女惡魔,天天跟我搶飯吃,這頓不吃飽,下次不知道要啥時才吃得飽了!」

  她的話聽起來就像個可憐的小孩子。

  溥蒼介一挑眉,語氣有點懷疑,「可是你看起來不像窮人家的孩子啊!」

  滿身名牌、氣質優雅出眾,在不說粗話時,甜美可愛,自信耀人;不討飯時……想到後面那點時,他唇畔忍不住露出笑意。

  「我家不窮啊!可是我真的常吃不飽……對喔!我沒跟你說,我是台灣霸西集團的總裁……的女兒……」

  「啊?我聽過那集團……」

  溥蒼介點點頭,他向來不注意財經界的消息,日本政經界那些人,他都見到不想見了,何況是另外一個國家的財經消息?

  「真的嗎?」商可心有點緊張了,她不在乎身份階級,但是,她卻在乎他心底的感受。

  身份階級?心底感受?

  她在想啥啊?她又沒有要跟溥蒼介……嗯……呃……雖然本來是想跟他結婚啦!但是,再跟他認識了這兩天後,她才發現,自己一開始的想法實在太單純,也太污蔑人了!

  溥蒼介的學識豐富得驚人,隨便都說得出一大串比學者還要專精的見解,比起她這個從小只知道搶吃跟替人賺錢的笨女人,他簡直是好太多了。

  「嗯!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會餓著呢?」

  「嗯?啊……」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她望著他,神情也不自覺地淒楚了起來,「那是因為……我有個超級貪吃的媽啊!她老是跟我搶我老爸煮的好料……我老爸也偏心,每次都分給她多一點,也不想想她是個老女人了耶!」

  商可心越說越激憤,手上拿著筷子跟湯匙揮舞著。

  「還吃這麼多!我在成長髮育期中,需要的比她還多呢!氣死人了!所以啊……所以我才來新加坡。」

  「找吃的?」溥蒼介問了一句,隨即閉緊唇,臉上的神情甚是詭異。

  「對!有個老公會做菜了不起啊?我也要找個會做菜的老公,所以我那天才……才……」她突然想到那天被眼前的男人一口拒絕求婚的事情,臉色又更黯淡了下來。

  可才難過兩秒,耳邊卻聽到……

  「嗯……唔……呵……呵呵……哈哈哈哈………」

  這陣再也忍不住爆出的狂笑,來自溥蒼介?她猛地抬頭,不敢相信地瞪著他。

  「你……你笑我?」

  雖然他的笑聲很好聽,可是她還是很氣憤,他怎麼可以這樣取笑她?她……她是很認真的在跟他訴苦耶!

  「哈哈……我……我不是……但……哈哈哈哈……」

  溥蒼介已經笑得整個人彎下身,躲到櫃檯後面去了。

  「過分耶!」商可心破天荒的氣到一丟筷子,站起來轉身就想走。

  氣死她了啦!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笑她,就他不可以……他怎麼可……

  沒想到,一隻略嫌粗糙的手掌,卻在她走到門前時,突然握住了她的柔荑,拉住了她就要走出門的身影。

  「別……別氣……」溥蒼介實在是笑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但是,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恢復正常,雖然這非常困難,「我不笑你了,你……呵……現在要不要再求一次婚?看在你這麼愛吃的份上,也許我會答應喔!」

  破天荒的,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惡劣地戲弄別人。

  「你真會答應嗎?」商可心看著他,一臉期盼地發著光,「好啊!要是你答應,我就……」

  帶著肉疤的笑臉頓時僵住。他是在跟她開玩笑的,但是她……

  心驀然地抽緊,望著眼前的她,他黑幽的眼,漸漸深柔,一顆心,暖暖地蕩漾

  看著她一臉的期望,深幽的眸光落在那雙粉嫩如花瓣的紅唇上。一切都是這麼的自然……他拉住她的手,緩緩地移動身子,讓她更近……

  終於,兩人唇瓣相觸。

  她驚喜地睜大雙眼,呆呆地楞在原地。

  而他,則是不由自主地碰觸著她的柔美、她的香甜、她嘴裡的麵湯味道,還有那錯愕又訝然的反應……

  直到外頭一陣車子的喇叭聲,不識相地打斷這美好的一刻。

  「喔!老天!」他慌張地退後。

  「什……什老天?」她的眼裡帶著半分錯愕,以及某種叫人睜不開眼的光輝,心底那激盪澎湃的幸福感,在聽到溥蒼介吐出那充滿惶恐的字句後,頓時消失無蹤。

  他……他是不是不喜歡她的毫無反應?但是,她……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啊!除了……只感覺全身好像都被電到一樣,她又沒被電過,怎知道該怎樣反應呢?

  「你……你不喜歡……我……我知道我很笨……可是,那是……那是因為我國中時唯一吻過的男生被老媽打跑了嘛!我又不是……不是故意不練習……」

  「喔!老天……」又是一句歎息,這次用的是他的母語日語。再也忍不住地,他拉她入懷,又是重重一吻。

  跟別的男人練習?不准!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竟然也有日本男人根深柢固的大男人霸權意識。

  她是他的……

  沒錯!她是……

  一直封閉地、嚴謹地過著生活,從來沒有過此刻心緒的溥蒼介被自己嚇到了,同時,也有種恍若重生的頓悟。

  原來……這就是……他吻著她,無法自拔,心底洋溢著滿滿的激動與柔情。

  這就是愛的感覺嗎?

  沒錯!他愛她!雖然,這才是他們見面的第三天而已……

  那個吻結束之後,兩人都沒說什麼。

  當他煮著湯、鹵著各式小菜時,她就在旁邊支著下顎,著迷地望著他的一舉一動,那坦然而欣賞的目光,充滿著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崇拜與溫柔。

  雖然他以前有過無數次經驗,被上百個像她這樣年紀的女孩子,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他,但他從來沒有半點感覺。

  可現在,她的眼神卻叫他不自在,忍不住,他故意道:「別這樣看著我,看你都快流口水了,下午不是才吃過一碗麵線?現在才五點,就這麼的飢渴?」

  她臉一紅。

  天知道她剛才腦子裡壓根兒都沒想到吃的,她是望著他望到癡了的。

  那結實頎長的身軀,動作優美,鐵臂上的肌肉強而有力,每一寸都是優美的線條,就連他舀湯下料落刀的動作,都有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簡直就像……她想起了去年籌畫案子時,看過的那堆形容日本流派之美的檔案,於是,她猛一擊掌。

  「啊!就像是日本茶道那麼的優美啊!」

  在爐子前方的身子微微的一僵,「你說什麼?」

  「我是說,你的動作簡直就像是日本茶道那麼的優美。你知道嗎?我過去的這一年剛好在推一個……嗯……算了!」

  才想說出她這一年來主推案子的過程時,她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可能會對只是個小小麵店老闆的他造成壓力。

  畢竟,他們之間的開始,才只有一個吻而已,這麼薄弱的開始,讓她不敢現在就說出實話。

  而一聽到她提起茶道,他那雙一直溫柔的眼,立刻黯淡了下來。

  他感激她能接受這樣面目的他,但是……他為什麼偏偏是在這樣的時候,才認識她呢?又得等什麼樣的時機,才能告訴她真相,希望她能接受他本來的面目呢?

  想到這裡,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卻發現,她的眼神也正若有所思的落在遠方。他望著她,深深地一眼,然後又低下頭來專心弄自己的東西。

  原以為沒有人會注意到,沒想到,習慣下午來幫忙備料跟清洗碗盤的秋田嬸從側門進來,卻完完全全地看到了。

  「啊……」她輕呼了一聲,讓兩個各懷淺淺愧疚心思的人,同時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一起轉頭看她。

  「唉啊!」秋田嬸似乎受到幾分驚嚇,接著,她走向坐在櫃檯前的商可心,帶著一臉和善可親的笑容,「原來你就是昨天大家在談的小姐啊!這麼有空今天又來玩啊?」除了第一句用日語說的以外,後面兩句都是用英文說的。

  「秋田嬸,她是我朋友,姓商,商小姐。你今天來早了。」溥蒼介沉著的聲音操著日語傳來,一如過往般,帶著些許疏遠的禮貌。

  「是啊!」商可心不懂為什麼溥蒼介跟這個大嬸說話這麼嚴肅,不過她也用一口流利的日語說道:「可以的話,我天天都會來呢,」

  這句話一出,秋田嬸的瞇瞇眼中立刻閃過一抹驚異中又充滿著防備的光芒。

  這丫頭不但對溥蒼介有意思,還會日語?

  「啊?是嗎?聽說商小姐是來新加坡玩的,這樣的話,天天都來就有點勉強了吧!你不用去觀光什麼的嗎?」

  「不用!」商可心搖搖頭,她隱約感覺得出眼前這秋田嬸對自己暗藏的敵意,可是,她不清楚為何對方會這樣,也就沒有想要防備的打算。

  所以,她只是很愉快的回道:「想去玩的地方,蒼介昨天都帶我去過了,所以,我很有時間的,因為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啊!」

  她笑得好開心,秋田嬸卻一臉緊張。

  溥蒼介若有所思的看了秋田嬸一眼,才又沉聲道:「她的意思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喜歡吃的麵攤。」

  「嗯!對!還是蒼介瞭解我。」商可心笑咪咪的,「遇到他真好!對不對?」

  秋田嬸的臉色在溥蒼介解釋過後,鎮定了一點,可是,卻變成了另外一種焦急,「你是說……遇到他做的菜……對吧?」秋田嬸小心翼翼的問。

  她會這麼緊張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她的外甥女正是新加坡少部分知道溥蒼介真正身份的人,當初?溥蒼介拜託人找個鐘點女工來幫忙備料洗碗時,她自告奮勇的前來,為的……就是要暗地監視溥蒼介。

  她並不清楚溥蒼介知不知道自己確實的身份,但是,很明顯的,眼前這個美麗的年輕女孩的出現,對她的外甥女來說,可會是一大威脅。

  尤其,當她踏進門時,第一眼的感覺,就是眼前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太美好也太曖昧,這種情形,讓她不得不擔憂起為了追隨鷹浦蒼介,而自願在萊佛士酒店做個小小的公關經理的外甥女——秋田理雅子。

  「菜?嗯……也算啦!」

  商可心有點嬌羞地把臉低下去,因為她想到剛才她看他看得入迷,心思卻完全沒有在食物上面時……唉唷!真的是羞死人了啦!

  「什麼……什麼叫作也算啦?商小姐,我們老闆可是非常嚴肅,又……顏面傷殘嚴重的人……」秋田嬸一心慌,什麼話都說了出口,甚至沒發現此刻正瞪著自己的溥蒼介,深眸已經不悅地瞇了起來。

  他早猜到,理雅子介紹來的幫工,絕對不會單純,只是沒想到,秋田嬸竟然會如此大膽的挑撥他跟他的女人。

  「要知道,商小姐你這麼可愛漂亮的小姐……」這句讚美的話,出自秋田嬸口中,卻讓商可心完全高興不起來。

  「要是跟我們老闆走在一起,那豈不是像一朵鮮花插在牛糞土……你們中國話是這麼說的,對吧?」

  秋田嬸那不假思索的急躁話語,讓商可心的黑眸陡然亮睜,難得一見的怒火,正在裡面熊熊燃燒著。

  「可心……」

  溥蒼介隱覺不對,本想先罵秋田嬸多事,卻因為商可心那全身散發出來的凶狠氣勢,而緊張地開口喚她,然而,他卻只來得及說兩個字,因為那粉嫩亮麗的紅唇已經完全張了開來:

  「X的!你這個人才滿腦子糞咧!什麼叫作牛糞?你這種人的腦袋才叫作牛糞!」

  「啊?」秋田嬸被嚇到了,「你……你……你……」

  「我怎麼樣?沒見過我這麼誠實的說話方式啊?告訴你,溥蒼介的心比大多數人都美多了,虧你活到這麼大把年紀,還這麼注重外貌!拜託……你該不會是年輕的時候太重外貌,結果沒有好下場,現在才會說這種惡劣的話吧?」

  一言命中,秋田嬸那張原本就頗為蒼白的臉蛋,這會兒瞬間失了血色。

  「商可心,」溥蒼介忍不住了,用了略重的語氣開口遏止她。

  「啊?幹嘛?我在替你罵人耶!這傢伙說你是……」

  「別說了!」在她又把那兩個在餐飲店中算是禁忌的髒話說出來前,溥蒼介制止了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厲,「不管怎麼樣,不要說這麼粗魯的話,不管是什麼原因都不要。」

  他罵她的氣勢驚人,秋田嬸看向他,又回頭看向此刻正瞪向溥蒼介的商可心。

  糟了、糟了!剛才被戳中痛處的痛苦消失,她現在只擔心未來的美夢會不會破碎,她得趕快回去通知她外甥女,這兩人之間……真的太危險了!

  理雅子想要成為日本文化界第一夫人的美夢、她想「姨憑侄貴」的美夢,這會兒,恐怕都會被這個叫做商可心的台灣女人,粉碎個精光。

  一想到這兒,她腳下連多一秒都不敢耽擱,也顧不得解釋些什麼,轉身就離去了。

  而在麵店裡僵持著的兩人,還在無言地彼此瞪視著。

  他瞪她,因為氣憤,聽到她說了那一連串粗魯的罵人詞彙,他心底好像被什麼絞住般的氣憤。

  而她瞪他,卻是因為……她是在幫他說話耶!他為什麼要……罵她呢?

  良久,他才幽幽地開口:「不過……謝謝你幫我說話。」

  他知道事情不是她的錯,她會被激怒,也是因為秋田嬸說話太過分了些。

  商可心一聽到他這麼說,整顆心瞬間軟了也酥了。噢!這男人……實在是……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優質的男人啊!

  「好了,既然人跑了,我要忙了,你先去旁邊坐一會兒吧,要喝飲料自己倒,晚點吃過麵,我就送你回去。」他道。

  他見她沒回應,以為她還在生氣,既然生氣,又何必這樣折騰自己的眼睛,坐在這裡看著他呢?

  她聽了他的話,便淺淺地低下頭,轉身,默默地走到他方才指的位置上。

  「好……」她幽幽的聲音,顯示了她並沒有在生氣。

  本來已經轉身開始做事的溥蒼介,停下動作,回頭望她,看了好幾秒,才開口問:「你想來幫忙我把這些碗盤沖乾淨嗎?」

  「真的可以嗎?」商可心原本低垂著望著桌面的黑眸,突然抬起,高興地看著溥蒼介。

  「嗯!想來幫忙就來吧,」溥蒼介點點頭,看著她躍躍欲試地走進櫃檯內側的料理區中,心裡一陣暖,但是,他臉上的神情依然嚴肅。

  「但記得別說粗話就好了,雖然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你傷到了秋田嬸,不是嗎?」其實,他剛才更想直接叫秋田嬸滾蛋的,但因為可心開口罵了人,所以他才沒有表示什。

  「你不喜歡聽我……我是說聽女人說粗話?」商可心聽他又提這件事,不高興地嘟起嘴。

  「不管男女,我都不喜歡聽,尤其是你。」他重申,同時低下頭,開始洗碗。

  「可是……可是……我……我……剛剛會這麼生氣,都是因為你……」

  「我知道,但是……她污辱我,我自己會解決。幫我把這些碗迭上去。」他遞給她衝過水的乾淨碗盤。

  「我想幫你一起解決啊!」她接過碗盤,小心放好。

  「為什麼?」

  「啊?為什麼?」

  放碗盤的動作沒有停頓下來,她依然不斷地從他手裡接過新的乾淨的碗盤。但是,那雙細緻卻略帶英氣的眉頭蹙起來了,彷彿在思考什麼一般,想了許久,她才開口道:「這……這樣說你也許會覺得很怪,但是……但是我真的覺得,我好像……好像已經認識你一輩子了。」

  話才說完,她突然一頓,跟著,整個臉轟的一聲,紅了起來,羞嫩的火苗還染上了那雙貝耳。

  老天!這是什麼爛台詞啊?認識他一輩子?她怎麼會這愚蠢的說出這種……

  「我也是。」

  「什麼?」

  她訝異地看著他,他則接過她手中的盤子,連自己手上乾淨的那一塊,放到定位後,才低頭看著一臉訝然的她,輕輕地揚起一個微笑,「我也覺得好像認識你一輩子了。」

  那雙黑幽的眸子,好溫柔好溫柔,溫柔得像是清涼夜裡如水的月光,包圍著她。

  「好了!我們要開店了。」

  他的眼神掠過一絲尷尬,隨即吩咐不知何時已站在門邊,忍著滿臉笑意的木村泛臣,「不是請你來這看笑話的,幫我把門口的燈打開吧!」

  「好……嗯……呵……」

  木村泛臣真的忍不住啊!

  一見鍾情?沒想到,這種事情竟然會發生在大名鼎鼎的鷹浦蒼介身上呢!

  而當然的,到了晚上,所有來麵店的客人都發現不對勁了。

  第一、那個醜陋的老闆竟然沒有嚴肅認真的在煮麵。

  第二、前天那個驚艷四座的漂亮女孩,跟醜陋老闆兩個人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地眉來眼去?

  有時候,老闆甚至會停下手邊的動作,看著坐在櫃檯前的她,兩人就這樣互相對望著發呆,不時傻笑,看起來就像一對情到濃時方顯癡的情侶。

  可是……正等那碗麵的人卻哭笑不得……

  嗚!他的面要糊掉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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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2 00:05:5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不好啦!不好啦!理雅子!理雅子!」

  秋田嬸大呼小叫地跑進了萊佛士的員工休息室,東張西望,逢人攔住就問:「你有沒有看到理雅子?」

  一個正在用手機與人交談,也是來自日本的服務人員拉住了秋田嬸的手,跟她說道:

  「理雅子在三樓,剛才有台灣來的貴客,她下去迎接了,晚點就上來……欸……你別去啊!」

  但是,秋田嬸哪管得了這多,事關她的未來……不!是她寶貝外甥女的未來,所以,她說什麼都得趕快告訴理雅子這個消息,好阻斷那個台灣的女孩跟鷹浦蒼介之間的可能性。

  她急匆匆地衝到了三樓,看到一間敞開的客房門,就衝了過去。

  「所以說,商可心小姐不知道您要來羅?白小姐。」

  「商可心?」秋田嬸腳步頓了下,聽到自己外甥女的聲音,正在有禮的問著對方。

  「嗯,但是不要緊,我只是想知道,她最近看起來是不是很累的樣子?」

  「嗯……還好吧!我昨天看到她……她還蠻有精神的。」

  秋田理雅子有點不安,她想到昨天……似乎看到了那位來自台灣的有錢小姐,跟一個背影很像鷹浦蒼介的男人在一起。

  「是嗎?嗯……那先這樣吧!我這裡不用你們幫忙了,反正我可能只住一天,晚點麻煩你們如果看到商可心,或有哪個員工知道商可心的下落的話,請趕緊通知我。」

  「好的。那我先告辭了。」

  秋田理雅子一鞠躬,就退出了那間客房。

  而她才一出走廊——

  「理雅子小姐。」

  「阿姨?你怎麼來了?」

  理雅子一臉詫然,突然間,心底那種淺淺的不安擴大,她精心繪製的纖細柳眉皺起,略有顧忌地看了後面客房門一眼,隨即拉著她走向員工電梯,低聲道:「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幫蒼介的忙嗎?怎麼會在這裡?」

  「我……裡面那個人是誰啊?」秋田嬸在門口,聽到那樣的對話,心裡已經明瞭了七、八分,但是,她得先知道客房裡的白小姐是什麼來歷。

  理雅子又皺皺眉頭,「那位白小姐是今天從台灣飛來的,她是商可心小姐的助理,聽她說,她是擔心商可心的狀況才來的。」

  她平時不會這麼輕易地透露客人資料的,可是她知道自己的阿姨不會沒事問這個,所以她立刻告訴她詳情。

  「是嗎……」

  秋田嬸思索了下,才又開口:「她是該擔心,但你更該擔心。」

  「怎說?」

  「那個商可心……才短短的兩天,她已經……鷹浦似乎很在乎她,我今天一去,就看到他們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你想想,鷹浦先生平日連對你這個同學多年的好友說話都是不假辭色的,現在卻對個小女生說說笑笑!」

  「不……不會吧?」

  秋田理雅子的身軀微微顫抖,「這說來,我昨天看到的那個背影……真的……真的是鷹浦先生?」

  「唉!我替你著急啊!想想看,你花了這麼多的心思跟著他,甚至努力的唸書跳級,就是為了當他的同學,你是所有的女人之中,唯一一個跟他能平起平坐、一起出遊的女人,再說,連鷹浦老先生那種老頑固,都已經認定你可以當他們鷹浦家的媳婦了,現在,卻要被個來自台灣的狐狸精給破壞?這樣怎麼可以啊!」

  秋田嬸一臉擔憂,她看著身材纖細窈窕的外甥女那逐漸蒼白的臉色,又看看走廊上那間客房,一個計策立刻浮了上來。

  「所以啊!我說……現在那白小姐的出現,正是你可以利用的好時機。」

  「白小姐?」

  現在的理雅子已經慌得六神無主,平日冷靜清晰的頭腦幾乎是完全無法思考,「怎……怎麼說?」

  「就是啊……」秋田嬸靠近了理雅子的耳旁,「你得這樣……」

  說著自以為是的計謀的細瑣聲音,隱隱約約地在這五星級的高級大飯店角落裡響起,時間是傍晚。

  這天,是商可心遇上溥蒼介的第三天。

  溥蒼介送商可心回飯店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半,因為商可心堅持要留下來幫他把店面弄乾淨,才回旅館。

  關於這點,溥蒼介當然很高興,可是,他卻沒有笑容,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當他送她回到飯店,在大庭園準備道別時,商可心終於忍不住了,「怎麼啦?」

  「嗯?什麼怎麼了?」

  「你好像一直很煩惱,在想啥?」

  她也有煩惱,但是,她卻很樂觀的認為,關於她身份的事情,只要等到兩人之間的感覺更確定後,再坦然地說出,就可以了。

  對於男女倩事並不太瞭解的她,一切只能以直覺行事,相對的,直覺也告訴了她,他……似乎對於兩人之間這樣的狀況有些苦惱。

  「沒什麼!」

  兩人之間的事情發生的實在太倉促,對彼此的感覺再美好,他嚴謹的天性,也容不得他急切地把事情確定下來,他得思索個好方法,婉轉地讓性子直來直去的商可心瞭解他為何故意裝丑。

  「是嗎?」

  商可心有點懷疑地看著他,經過昨天跟今天的相處,她總覺得,她夠瞭解他了,可是,他眼底卻還有那麼一絲小小的疑慮,讓她有些介意,不知道他心底到底在想什麼。

  「嗯!今天早點睡,我明天買我說過很好吃的早餐來給你吃,好嗎?」

  他溫柔地笑笑,隨即俯下頭,商可心見狀,連忙閉上眼睛湊上紅唇。

  要再來一次那種美好的吻嗎?喔!她好期待喔……

  可是,等了老半天,卻沒有任何的吻落下來,甚至連在額頭那種安慰吻都沒有,她有點失望的睜開眼睛,卻在那雙深邃的眸子裡,看到詫異,而且不悅的光芒。

  怎回事?

  她還沒來得及回頭看清楚是什麼讓溥蒼介如此不悅時,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尖叫了起來——

  「老闆!我的天啊!你……你竟然……」

  隨即,手上一股突如其來的拉力,扯著她遠離了溥蒼介。

  「庭麗?你怎麼會在這裡?」

  看見拉著自己的人時,商可心一臉詫異。

  「還說呢!我擔心你啊!你你……你……」白庭麗十分介意地看著溥蒼介一眼,隨即又道:「我就知道,你這人為了吃,眼睛都會糊掉,你忘記你大學的時候,被美食研究社社長騙了三年的事情了嗎?」

  她從商可心十七歲在企業裡打工時,就跟在她身邊了,再加上她母親秦法坷特別的吩咐,她對商可心生活上的一切,有時比對自己的事情還清楚。

  「你看看、你看看!現在……現在怎麼又來了?唉!」

  白庭麗生氣又無奈的道,更別提眼前這個長相醜陋的男人,還沒當年那個美食研究社的社長好看呢!

  「什麼什又來了啊?美食社社長?喔……我知道你說的那傢伙……那又怎樣?你到底在說什麼又來了?」

  商可心一臉困惑地問,可是,溥蒼介一聽,立刻就瞭解了白庭麗的意思。

  因為,他還記得,她第一次向他求婚,為的是什麼!

  「唉唷!就是……就是……」白庭麗咬了咬牙,才湊上前,低聲在商可心耳邊道:「意思是你會為了吃,而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

  「啊?」

  商可心還在錯愕,突然,理雅子走向溥蒼介,刻意擋在他跟商可心中間,聲音冷冷地響起——

  「大哥。」她恭敬地一鞠躬,「好久不見了。」

  雖然都在新加坡,但是,溥蒼介從來不准她去找他。

  「嗯!理雅子,好久不見。」溥蒼介嘴裡說著,但深邃的眸子裡依然閃著不悅,還多了分提防地看著理雅子,跟那個他不知道來歷的台灣女子。

  「啊……」當商可心發現那個窈窕纖細的日本美女,竟然刻意地擋在她跟溥蒼介之間時,她沒有多想,直覺地抓著白庭麗的手,繞過那日本美女,來到溥蒼介身邊。

  「庭麗,你等等,來!我跟你介紹,這位是溥蒼介,這位是我……我爸爸的助理,白庭麗。蒼介,這位小姐是你認識的人嗎?」她指著理雅子。

  「嗯!她是……」溥蒼介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秋田理雅子跟他的關係,秋田理雅子倒是開口了——

  「您好,我叫作理雅子,我跟大哥認識很多年了。」她溫婉輕淺的語調中,有股隱約的敵意。

  商可心挑挑眉頭,坦然地迎接她傳過來的敵意,輕笑道:「是嗎?我認識溥蒼介,已經……」她低頭看看表,「三天又一個小時二十七分了!」

  理雅子臉上那溫潤優美的笑容有那一秒的僵愕,接著,笑得很勉強地道:「呵呵……我知道大哥為什麼會跟她走得比較近了,原來她是個這麼可愛又坦白的女孩子,以大哥的個性,當然會想特別照顧這樣需要調教氣質的女孩了!」

  「啊?你在說什麼啊?需要調教氣質?」

  這下、不只是商可心,連一旁的白庭麗都皺起眉頭。

  「是啊!你們不知道,在日本,大哥可是出了名的……」

  「理雅子!」

  溥蒼介一聲喝,制止了理雅子繼續往下說。他還沒機會跟商可心坦白自己的真實身份,而這事,他不希望由第三者來說出口。

  「蒼介……你是日本人?」

  商可心一直到這時候才問,她的聲音有點膽怯、有點疑惑、有點……傷心。

  溥蒼介心底一抽,看著商可心的深眸裡充滿了憐惜,「我……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告訴你。」

  「真的嗎?」

  聽到溥蒼介這麼說,商可心的眼睛都亮起來了,「那我……」

  「倒是你……」他的語氣突然沉了下來,「真的這麼喜歡吃我煮的面?」

  「是啊!」商可心的頭點得好坦然。

  「老闆啊!你別這樣……難道你真的想帶著新加坡……我是說,煮麵的回台灣?」

  白庭麗看商可心一臉發光發亮的樣子,心裡就緊張。

  「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呢?庭麗,你別管到我的私事來!」商可心終於對白庭麗的過度介入生氣了。

  他的聲音帶點無奈,又帶點失落,「只要面煮的好吃的話……我是誰……都不要緊,是嗎?」

  他心底牽念著的,還是剛才白庭麗說過的話,可心為了吃,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難怪,她不在乎他現在這種醜陋的長相,也難怪,她不在乎他現在看起來這副沒錢的樣子。

  「不!你是溥蒼介,這很重要呢!」

  商可心突然上前一步,推開理雅子,抓緊了溥蒼介的大手。她不喜歡看到溥蒼介臉上現在這種表情,好像……好像就要離她遠去的模樣。

  「可心……」

  「請你放開他,商小姐,我就說,你的氣質真的欠缺調教。」理雅子冷不防從旁邊一推一拉,拉開商可心手裡溥蒼介的手。

  「放開!理雅子。」

  溥蒼介的手一甩,理雅子立即愣住了。

  她退了兩步,退到了人行道跟馬路的交界,呆呆地看著從沒用過如此嚴厲神情看著她的鷹浦蒼介,黑亮的水眸裡盈盈地閃著淚光。

  「大……大哥……你……你真要為了這個沒背景沒身世的女孩……這樣……對我?我……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溥蒼介眼一瞇,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凌厲,「我沒承認過你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一旁的商可心也愣住了。

  「不!」聽到商可心的語氣,溥蒼介緊張地轉頭看向她,「我沒有承認過,那是她跟我爺爺之間作的約定。」

  「但你也沒否認過啊!對吧?大哥!」

  理雅子的聲音高了八度,犀利的質問,竟然叫溥蒼介一時說不出話。

  「是……沒錯。」

  他是沒否認過,因為,他曾經以為,婚姻跟他的生活一樣,只是傳承文化的一部分。

  「蒼介,你……」

  商可心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心底有股幾乎難以承受的抽痛,比之前聽到未婚妻那三個字時,還要令人震撼。

  而溥蒼介卻低著頭,什麼話也說不出。這不是應該辯解跟說出一切的時機,他也沒打算在這種如此尷尬的情境之下,說出所有的實情,包括他的長相其實並不是這樣。

  他的背景、他的身世,對他有太大太大的影響力,一樣的,對他準備要一生守護的女人來說,也會有一定程度的影響力,而他……

  他不想在兩人的情感還沒完全確定的狀況下,告訴可心一切。

  所以,他只能在沉默了好幾秒後,突然抬頭,握緊了商可心的手,捧到胸前,深深地凝望著她,「相信我,可心,這一切我都可以告訴你為什麼,明天……」

  「不!」

  淒厲的吼聲來自一旁的秋田理雅子,她不能接受,也不能相信鷹浦蒼介竟然會對一個女人說出這種話。

  在她的認知裡,鷹浦蒼介不該是這樣的,他該像他過往那樣高貴冷淡,有一顆所有的女人都擁有不了的心,除了她能靠近與侍奉以外……

  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懇切的要求一個女人……相信他?!

  叭——

  突地,好大一聲喇叭聲響起。

  「秋田小姐,別退了!小心!」

  白庭麗的尖叫聲在秋田理雅子的吼聲之後響起。

  而商可心跟溥蒼介互望的眼神剛錯開,望向理雅子的方向時,兩人同時看到一輛車急速地開過來。

  「理雅子!」

  一切只發生在須臾間,商可心發現自己的手空了,然後,眼前那高大英挺的身影,伴隨著那低沉焦急的聲音,如電般瞬間閃了出去。

  「不——」商可心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吼著。

  砰!

  車子像是慢動作一樣,撞上了剛推開理雅子的高大身軀,接著,像個沒有生命的破布袋一樣,他被撞上半空中,又彈到了旁邊的路燈燈桿,接著,落於地面。

  他,動也不動,鮮紅的血怵目驚心,慢慢地,從他的身體下方蔓延……蔓延……像是一片紅色的海……

  「不!」商可心大叫。

  旁邊似乎也有人叫,但是……她什麼都不在乎了……他瞞著她什麼?他要跟她說什麼?一切的一切……他都不用解釋,也無所謂了。

  她奔上前去,跪下來才想碰溥蒼介,卻突然被一股力量給推開。

  「別碰他!你沒資格碰他!你這個無恥的外國人!」

  秋田理雅子像是瘋了一樣,搶抱起倒在地上,滿身是血的溥蒼介,「日本的王子是我的,他是我的!我等了十年……他是我的!」

  商可心錯愕地看著秋田理雅子。這個瘋了的女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恍惚中,她被另外一個高大的男子推開,那男人嘴裡操著日語:「輕輕放下他!理雅子,不要亂動他,你會傷到他的!我叫救護車了,車子馬上到。」

  那個高大的男人她好像見過。

  商可心恍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好……我不亂動,不亂動!這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秋田理雅子淚流滿面,激動不已地道。

  「理雅子,冷靜一點!」

  「是她!都是她害的,她不出來就好了,她又沒資格……沒有啊!」

  理雅子的手又赫然指向她,商可心倒抽了一口氣。她的臉都是血,溥蒼介的血

  「我知道!理雅子,你冷靜點,她只是主人的一個朋友而已,理雅子,冷靜點,把他放下來。」

  高大男子,也就是木村泛臣低吼著。

  而商可心,終於想起他是誰了,一個……溥蒼介說過,守護著他的好朋友。

  那麼……

  日本的王子?主人?

  溥蒼介……到底是什麼人?難道不只是個煮麵的嗎?

  商可心看著溥蒼介,低啞地喊著:

  「蒼介……」她心好痛好緊……

  彷彿有道透明的牆,就擋在她跟躺在那裡流血流個不停的溥蒼介之間。

  一片混亂之中,商可心說不上來有多麼感激白庭麗在身邊幫忙。

  當晚,是白庭麗帶著被人群推開的她叫了計程車,尾隨著救護車跟著去醫院。

  而當她們兩人到醫院時,溥蒼介已經被推入了手術室中,她們兩個不但沒有見到人,還被醫生跟護士趕出了家屬等待區,原因很簡單——她們連溥蒼介的真實姓名都叫不出來。

  商可心很緊張,緊張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剩白庭麗在一旁吼問著那裡的護士,問為什麼人明明送進去,卻說他不在?

  護士只能解釋,真的沒有溥蒼介這個人。

  在等了快要八個小時後,從開刀房裡推出來的,卻不是溥蒼介,而是一個俊美無比又蒼白可怖的……像是快要死掉的男人。

  商可心跟白庭麗站在走廊的角落,看著那個躺在推床上的病人被人轉送往加護病房,也看到臉色蒼白的秋田理雅子,跟著那推床跑。

  可是……那男人不是她的蒼介,她的蒼介呢?她的蒼介去哪裡了?

  震驚無比,彷彿瞬間跌入了整片黑暗中的她,最後連自己怎麼被白庭麗帶回台灣的都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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