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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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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默嬋 -【儷人甜(降龍記攜情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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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4 01:48: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京都整個京師呈「凸」字形,內城九門、外城七門。皇宮在內城中央,又名紫禁城,四周有護城河,即筒子河。

    北京城有三條主要的大街,以經城東崇文門的大街為主,與城西經宣武門的大街在外城交會,於彰儀門橫亙。這三條大街之外皆是小巷和東西橫列的胡同,在胡同交錯間,許多貴族富豪的大宅第隱於其中。

    元綠袖一路行來,在進人京城之時將一雙蔚藍眼眸蒙上。

    「袖丫頭,為什麼要將眼睛蒙起來呢?」貂兒不解地問,它喜歡元綠袖那雙眼睛,藍得像天空,很美很美。

    「我也不想,但誰教我是人類之時,是個蒙眼盲人呢?」元綠油深知自己的藍眸在中原會造成多大的騷動,亦能明了平抒衡為何要在將她封印之後矇住她的眼,再施禁咒告訴所有人她是瞎子。

    大明皇朝時的洛陽已不似前唐那般的開放,經過幾百年的動亂與爭戰,這個古都已過於疲累與封閉。同樣地,由於長期在蒙古諸部的威脅下,北京城裡裡外外都下了重防,對於異於中原人的人們都會有防心,檢查也格外的嚴格。

    她只來過北京一次,那還是同詹慶仁一道。對於北京,她沒有什麼印象,只有嘈雜的人聲與應付不完的宴會,她總覺得北京的人與官都格外的富庶,道觀亦多。

    「狴犴真奇怪,他總做些讓人不瞭解的事。」貂兒嘴角下垂,它摸不清平抒衡的作風,向來隨心所欲的他遇著與元綠袖有關的事,行事更加偏離常軌,讓人摸不著頭緒。

    像他不施咒改變元綠袖的眸色,反改向她周圍的人下禁制,他所做的一切完全以元綠袖的安全為出發點,不過,當事人願不願意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我也不理解平平的腦袋在想些什麼!」提及此事,元綠袖不由得怒火中燒。

    那天他竟然弄昏她,獨自一人面對那自稱是戚家軍的聶扶風!待她清醒,趕至天地之際,教雨打散的雪地上只餘有平抒衡向來隨身帶著的玉虎。

    問過其他小妖後,他們說曾見過一個儒生帶著狴犴離開,於是她料定聶扶風肯定用了什麼方法擒住平抒衡,於是當機立斷趕赴京城救人……不,救妖。

    一路行來,她耳聞不少龍九子的傳言,進城之前聽聞的新版本是龍九子全都被捉住,皇上將擇日祭天,聽得她膽顫心驚,又不得不強自鎮定,後來才發覺原來龍九子全數捕獲是說傳,真實的情形無人知曉。

    「氣死我了!平平明明武功妖力都高強,為何會教聶扶風給擒住?若是他不把我弄昏,也許我能助他一臂之力,我恨死他每次什麼都一個人一肩扛下!」元綠袖又氣又惱的低吼,「太可惡了!他……」

    令她難過的是自己的不受信任,假若平抒衡肯好好跟她說,而不是先做了再說,她會很感激他。他總說為自己著想,可卻忽略了她的心意、她的想法……

    元綠袖緊閉眼,硬是將溢出的淚擠回去。不能哭,她得救平平走,哭泣無濟於事。

    一股惡寒襲來,讓元綠袖突地噤聲,頓住腳步,全心感受惡意遞來的方向,但一個分神,即斷去線索。

    「袖丫頭,你瞧那兒!」貂兒在元綠袖耳邊說著話,但它的話語聽在旁人耳內不過是沒有意思的叫聲。

    元綠袖順著貂兒要她看的方向望去,只見大片的黑氣籠罩在皇城上方。此刻他們走在往城西宣武門的路上,欲往廉王府去,那大片的黑氣較在洛陽見著的有過之而無不及,更讓已解開封印、道行淺薄的元綠袖明顯感受到極大的壓力。

    「貂兒,你不會難過嗎?」元綠袖頭暈目眩,冷汗涔涔地靠著牆,氣虛地問。

    「我道行沒你的深,才三百年,且我又是以原形示人,只覺氣悶。」貂兒柔軟的掌心碰碰元綠袖的額角。「你還好吧?」

    「不好。」元綠袖沒想到有無封印對那黑氣的反應差異如此之大,再這樣下去,別說平抒衡,連廉王的面她也別想見著。

    「袖丫頭,你怎麼了?別倒啊……別倒……」貂兒的聲音自很遠的地方傳來,元綠袖有些訝異於貂兒的遠離,伸手想捉住些什麼,卻什麼也捉不到。

    好難過……平平……

    「袖丫頭!」貂兒的尖叫又遠又小,它的呼喚傳不到元綠袖耳裡。

    「姑娘,你還好吧?」一道溫柔若水的男聲穿透元綠袖混飩不明的腦海,平息她體內的狂肆騷亂。

    「多謝兄台,在下很好……」元綠袖右手一捉,才發覺自己的手教人有力的扶持住。「你……」

    「抱歉,在下見姑護你無法站穩,才會出手相扶。」男子柔和的聲音撫慰了她難安的心緒,「你能自個兒站穩嗎?」

    「我……我不確定。」元綠袖坦承以對,她才剛適應自己,解了封印又得回妖力,歷經長途的跋涉,再加上那黑氣的侵襲,她體力已告罄。

    「袖丫頭……」貂兒滿是懼意的聲音響起,它偎在元綠袖的肩膀,不住地發顫。「袖……袖丫頭……你……咱……咱們快……快些離……離開……好不好?」

    「咦?貂會說人話?」男子驚奇的問話讓元綠袖臉色一變,警意四起,甩開男子的扶持,略提劍,嚴陣以對。

    「你是何人?竟能聽見貂兒說話?」若非她現下是蒙著眼,而此人周身展現藍色光暈,她的戒心不會如此輕易放下,可他聽得見貂兒說話,若是普通人類是絕無可能的。

    「袖丫頭……我好怕……」貂兒被那人嚇到腿軟,又因修行不夠,壓根兒逃不走。

    「貂兒,乖,稍安勿躁。」元綠袖安撫貂兒,卻在聽聞男子姓名後,殺意大起。

    「小生姓聶,名扶風,我也不知自己為何能聽見貂說話。」聶扶風發現他一報上名姓時,元綠袖的臉色立刻由白轉青再轉紅,

    眼前一花,銀芒銳銳地朝他襲來。含光劍劈風歷厲,他竟只見劍芒不見劍身,堪堪躲過她的莫名攻擊。「姑娘,有話好說,何必動刀舞劍?」

    「還有什麼話好說?若不是你捉了平平,我們早在長白山長相廝守,對你這凶手何需要好說?!」元綠袖攻勢凌厲,卻怎麼也削不到聶扶風的衣角。

    「轟隆」一聲雷響,滂沱的大雨直下,路上行人紛紛走進,雨勢將元綠袖的攻擊力減弱,亦打亂了她辯識聶扶風方位的感應力。

    「姑娘,在下不明你所說的話,但雨勢如此之大,你的身子不舒服,咱們暫且別打,待雨停,你身體康復,在下必定站在你面前讓你砍。」聶扶風溫和的聲音透過雨聲傳來。

    元綠袖捉緊劍。「你發神經啊!誰知道你會不會趁隙逃走?你若真有心,就該帶我去救平平!」

    「在下不知平平是何人啊!」聶扶風含冤莫白的說。

    「平平就是你在長白山捉的狴犴!」元綠袖受不了了,她扯下蒙眼巾,露出一雙藍眸,緊盯著離她不遠的聶扶風,只見他仍是一身儒服,但狂戾殘虐之氣盡失,那日她見著的血紅亦教藍暈所取代。

    「狴犴?!」聶扶風不因元綠袖異於常人的藍眸而受驚,倒是聽聞「狴犴」兩字時微微一愣,而後露出不解的目光,「在下只記得大人命我前去捉拿狴犴,待我回過神,在下已捉到狴犴,可在下沒有任何去過長白山的印象——」

    「胡扯,別以為我會信你的謊言!」元綠袖氣憤難平的打斷聶扶風的話,執劍直指他的門面,劍氣凌人。「廢話少說,拔刀!

    「姑娘如何得知在下使刀?」聶扶風又是一呆,連忙低頭看自己,發現他並未佩刀,於是錯愕的問。

    元綠袖翻翻白眼,眼下的聶扶風與長白山所見的聶扶風怎判若兩人?見他如此,她反而不知該拿什麼態度相待?

    銀花的光亮破開黑雲盤踞的天空,即刻又是一聲雷打來,就在這電光石人之際,元綠袖瞠大了眸,適才仍教藍暈包圍。

    態度彬彬有禮、十足文人作風的聶扶風,此刻已教血紅的光芒侵吞,改成持刀指著自己、與含光劍氣相抗,臉上佈滿戾殘寒笑。

    任元綠袖頭腦再怎麼靈活。亦猜不透這極短的時間內為何會有此巨變?

    「哇!袖丫頭啊!他好可怕、好可怕,我的妖力都快被他吸走了,好難過……好難過……」肩上的貂兒抱著頭狂叫,最後滾下她的肩膀在地上打滾,地上的泥水浸染了它紫黑色的美麗皮毛。

    「貂兒,貂兒!」元綠袖移不開視線亦移不開劍,她發覺與聶扶風對峙必須全神貫注,否則一個不小心,她會與貂兒一般。

    眼前的聶扶風對她的威脅不亞於那大片的黑氣,只是她猜不透,那藍暈漾漾的溫和儒生為何會她感受不到他有任何的妖氣,可動物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也許他是修煉有術的道士,或是帶髮修行的高僧,但這些人……這些人都不會有聶扶風的殺氣,她好難受……想吐……

    邪佞滿滿的聶扶風突地仰首望天,元綠袖卻教他的刀氣鎖住,不得動彈。

    不一會兒,他眯起眼,不悅地大吼:「螭吻,別以為我不知是你在搞把戲!」

    螭吻?元綠袖唇兒發白,冷汗斗大地冒出,與雨交混滾落頰畔,順著頸項的曲線直落。螭吻不是……

    現在到底是何情況?元綠袖快撐不下去了,她的道行比不過聶扶風的刀氣,那妖異的刀氣正在吸取她的妖力,抵禦的下場不過加速妖力流失的速度她的意識隨著雨融化,視線教大片的黑暗給佔據,她試圖抵抗,終是棄劍投降——一個臂彎適時提供元綠袖倒人。聶扶風一手摟住元綠袖的腰,一手捧著奄奄一息的貂兒,斜眸看天。

    「嘖!真無趣!」聶扶風撇嘴扯出個邪氣的弧度,收刀人鞘,丟下他們,轉身想走。

    「你真不願助我?」平空傳來輕問,讓聶扶風欲走的身影頓住。

    「你想當大好人就自己當,我只要有人喂我的刀便行。」聶扶風冷望天空,似乎與什麼人在對望,好一會兒,他才冷哼一聲,舉步離開。

    「唉!」那聲音發出短嘆。

    未久,聶扶風又出現,他恨恨的瞪天一眼,「你欠我一次。」

    然後他低首凝睇元綠袖,將貂兒放在她身上,騰空抱起她,消失在雨中。

    雨驟來,驟歇。

    「平平……平平……」

    斷續的呻吟聲傳人平抒衡耳裡,他凝氣歸元,揚睫,人眼的是有男子手臂般粗的鐵柱,由鐵柱架構而成的是一個堅實的籠子。

    「綠袖兒……」他低喚著元綠袖的名,才發覺適才聽見的呻吟聲是自己的錯覺。

    平抒衡所處的籠子附近也有幾個相同的籠子,裡頭關著奇形怪狀的動物,亦有有能力化為人形、有所修行的精怪。

    他站起身,環視籠子外的景物,四周空曠無遮蔽物,在這些小籠子外尚有一個大籠子籠罩,大籠子外頭布下重重重兵看守。

    來此已過一旬,當初被聶扶風擒住,實因一個不足為道的失誤,他不願再提,只是一想到被他留在長白山的元綠袖會有多生氣,說不定會將天池給踏平,他就頭痛。

    可頭痛之餘也有更多的想念滋生,明明才要開始培養情感,明明才勸得她回岸,明明一伸手就能抱住她,就能好好感受她的存在……

    肩胛傳來陣陣辣痛,他抬手摀住,那聶扶風的刀不是普通的刀,肩胛上教他砍下的傷痕至今仍未癒合,傷口總在他治療過後又裂開,間接削弱他的力量。

    到了京城後,這傷幸未惡化,似乎只有聶扶風在時,他的傷口才會裂開,也許這是聶扶風吸取精氣的方法吧!

    「平平……」耳畔再次傳來元綠袖的呼喚,平抒衡四下找尋她的身影,見著囚禁自己的鐵籠後,他自嘲一笑。

    「別再想了,綠袖兒不在這兒。」平抒衡自懷裡揣出扇墜,眷戀不捨地看著它,想著元綠袖,胸口竟莫名地堵塞,讓他呼吸困難。以往他總不知為何會如此,如今方知,一切皆因元綠袖。

    她是他漫長的生命中唯一伴了他七百年的人,有她相伴……

    「你醒了?」一個清朗偏高的女音響起。

    平抒衡回神,轉眸。

    只見籠子外頭仁立一名身著白衣、襟口及袖口繡有翠竹圖樣、作男裝扮相的女子,女子手上執劍,氣魄冷絕。但眼神柔和似水。

    「公子,你醒了吧?」女子見平抒衡沒反應,於是再喚。

    平抒衡走近,低頭看她,覺察不出她的惡意,微頷首,「嗯。」

    「在下管竽笙。」管竽笙執劍行禮,「未知公子名姓?」

    平抒衡眼露異樣地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口道:「在下平抒衡。管姑娘可是看管此籠之人?」

    「我不是。」管竽笙自然而然地不再以在下自稱。她四下顧盼,自抽袋中取出一樣東西往平抒衡手裡塞。「平公子鎮留此物。」

    「管姑娘?」平抒衡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今夜會有變動。你切莫越亂逃開,一切自有公斷。」

    「其他人呢?」平抒衡看看其他待在籠內頹喪無生氣的精怪們,他雖不明白管竽笙為何會突元出現且幫助他,但至少他可感受她的一片真意。

    「他們——」管竽笙來不及說完,籠外傳來士兵的喊聲——「拜見國師。」

    管竽笙臉色一變,只道:「我是荊王底下的人。是嚴嵩與國師他們的對頭,你只要記住,今夜的一切皆為荊王與太子所策劃,他們能救你出來,但荊王只求你在事後與他見一面。」

    平抒衡皺眉不語,冷眼旁觀,他才不管什麼荊王、嚴嵩,他只管自己能不能離開。

    管竽笙朝他點了下頭,欲離開之時,與國師打上照面,不知同國師說了什麼,讓他一肚氣怨的走向平抒衡的籠子。

    他猛地自袖中揮出鞭,打向籠柱,發出響聲,其他籠中的精怪們莫不因此而露出驚恐的神色,唯有平抒衡像在看小孩鬧脾氣般略顯不耐。

    「你那是什麼眼神?」國師輕盈地看著平抒衡,手裡的鞭子朝地上一揮,鞭出一地灰土。

    「國、師。」平抒衡邪邪一笑,即便冠落髮披、錦袍破髒,仍不掩他高人一等的貴氣。國師被他一喚,神情一呆,下一刻,不知怎麼的,他整個人飛貼到籠子上,脖子被平抒衡給擒捉住。

    「呃……」平抒衡的力道不大,可冰冷的指尖掐著國師的脈動,讓他清楚覺察到自己的小命正在籠內妖孽的掌握中。

    「你可別以為山精野怪都是好欺負的。」平抒衡最痛恨以強凌弱、毫無道理排擠欺壓他人的人。

    「你——」

    「國師!」門口的侍衛與土兵發現國師被平抒衡捉住,全部衝了過來。「大膽妖孽,你可知你此刻的處境!竟然對國師不敬!」

    平抒衡冷冷一笑,放開被他單手提高、脖子被掐住而呼吸困難的國師。

    「國師!」一群人分作兩路,一路扶起癱倒在地、不住咳嗽的國師,一路拔劍指著籠中的平抒衡。「國師,您沒事吧?」

    「沒……快扶我……走……」國師無聲的下令,一干人以國師為中心,迅速移往籠口。

    平抒衡無趣地攤開手,察覺掌中的硬物,才想起管竽笙之前所言,於是攤開掌心一看,赫然是他隨身帶著的玉虎,玉虎冰涼的觸感染不上他的體熱,散發著一股熟悉的氣息。

    綠袖兒,是綠袖兒,她來了?那管竽笙怎會有玉虎?莫非她是綠袖兒認識的人?

    綠袖兒一想起綠袖兒,平抒衡的心便平靜不了,她應該不會貿然闖進皇宮來救他吧?等見了面他定要……

    「你一點也不怕國師?」其他籠裡有人找平抒衡說話。

    平抒衡將玉虎收好,迎視其中一名臉色憔悴的女子;看出她的本體是隻狐狸,道行尚淺,約莫與元綠袖差不多大。「你不是龍九子吧?」

    事實上,他也弄不清龍九子到底是哪九子,他壓根兒連自己名列九九子之一,以及何時多了一堆兄弟姐妹也不知。

    「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我只知道自己在修行時就被捉住了。」女子看著平抒衡,臉色突然大變,「你……你是虎……」

    「我是狴犴,似虎的精怪。」打他有意識開始,旁人便喚他狴犴,他沒有見過自己的同伴,不知自己是如何誕生。

    女子臉上的懼色仍未消失,平抒衡明白他們天生對虎這類動物心存恐懼,也無心多加撫慰,只問道:「在這兒的……全都是同你一樣的嗎?」

    「嗯,有的不過在山間獵食,教途經的獵人聽見它說人話就被捉來了。」女子在此待得比平抒衡久,自是知曉許多。

    平抒衡愈聽臉色愈陰沉,他不知這個皇帝己荒謬至此,雖然國氣運行已轉弱,但他估計這個皇朝至少仍有近百年能延續,可皇帝這麼一搞,會將皇朝的壽命縮短,等到皇朝走到末路之時,精怪妖孽全都會因氣的變異而產生變化,人們將會是最後受到嚴重影響的一群啊!

    人類總是自取滅亡。

    平抒衡無意再多想,現在的他只想早些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長白山同元綠袖培養感情。

    夜晚很快地來臨,平抒衡席地而坐,調息運氣,不遠處看守的士兵們似乎因皇宮設宴而分得一些酒菜,正圍成一口飲酒作樂。

    雨絲細細,綿綿密密地斜落,像牛毛般數不清,織就一張渾然天成的雨網。平抒衡一見這詭異的雨,便想起在洛陽時的情景。

    果不其然,聶扶風與管竿望一道前來,看守的士兵一見聶扶風,紛紛起身跪地行禮,大喊:「參見聶大人。」

    聶扶風同看守士兵們說了些話後,士兵們便領著他們,神色倉惶地進來。

    「你們——」平抒衡訝然以對。

    「別以為我願意。」聶扶風搶白,他瞪眼管竽笙,不再說話。

    「平公子。」

    「管姑娘。」平抒衡感受到刀氣,皺起眉,肩膀的傷因刀氣而隱隱作痛,神色戒備。

    士兵們將籠子的鎖—一開啟,為那些虛弱的精怪們套上枷鎖後,便退出去。

    「平公子,請你也套上枷鎖,我們是來放你們的。」管竽笙有禮的說。

    聶扶風拿著枷鎖被往平抒衡頭上套去,平抒衡皺眉不馴地

    看著他,只見他撇撇嘴角,空出一隻手來按上平抒衡的肩膀,為他療傷。

    「現在你相信我沒惡意了吧?」

    「嗯。」平抒衡雖仍存有戒心,但想起下午管竽笙之言,加上玉虎,於是點點頭,讓聶扶風替他套上枷鎖。

    管竽笙集合了所有在籠裡的精怪們,同聶扶風一前一後押著隊伍離開,所到之處,人人莫不恭敬行禮。

    平抒衡教這竟因的現象給弄得滿頭露水。

    細雨濛濛,當他們走至宮城們門之時,平抒衡瞧見了一道烙在他生命中取不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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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4 01:48: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綠袖兒!」平抒衡加快腳步,綻開笑容,「休」地一聲,人即衝到元綠釉面前,下一刻——「砰」的一聲巨響,平行衡連人帶枷鎖地往地上倒去,罪魁禍首正是他口裡直喚的元綠袖。所幸夜黑風高,街道無人,但一群相關人土莫不面面相覷,無法言語。「綠袖兒……你……」平抒衡摔得頭昏腦脹,身上的枷鎖加深他起身的困難度,勉力撐起自己,半跪於地,狼狽不堪地看著在他面前不遠處、握著拳的元綠袖。

    只見她蒙著眼,身著捕快衣裳,秀髮藏在高帽中,肩膀抖動著,分不清是喘息抑或硬咽。他心一動,深知自己傷了她的心。

    「我?我怎樣?」元綠袖抬手抹去滑落的淚,克制不住的大吼。在管竽笙的安撫之下,她才勉強壓低聲音,可口氣仍顯粗暴,「比起你對我做的,我只不過推你一下,便宜你了!」

    「綠袖兒,一個人被定罪之前,好歹也得知道罪名吧?」對於元綠袖的打罵他習以為常,反倒身後的聶扶風臉色僵沉,對於元綠袖的舉止有很大的疑慮。

    「你心裡有數。」元綠袖只差沒當眾發飆,然而頰畔滾落的淚讓她氣勢全失。平抒衡聞言,只嘴角扯笑,「我的頭髮全散了,綠油兒,請你替我整理好。」

    其他人見狀無不怔愣,不知平抒衡葫蘆裡賣什麼藥?

    原本仍在氣頭上的元綠袖因他的軟語溫言而軟化,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自包袱裡掏出一頂蓮花冠,為他理好散發、別上冠,再拿出條巾子,替他擦拭臉上的髒污,還他一個清潔的儀容。

    「綠袖兒好棒,平平很開心。」平抒衡雙手仍困在枷鎖中,只能以話語撫慰。

    「別這樣哄我。」小時候平抒衡就是這樣哄她的!

    元綠袖掐緊巾子,嘴一癟,竭力克制不讓自己哭出聲。

    早在先前她教聶扶風救助,聶扶風表明他會將平抒衡救出時,她的一顆心就懸得老高,後來管竽笙出現,言明一切,她雖能理解,可對聶扶風的存在仍是膽顫心驚,不知聶扶風是否會突然發狂將平抒衡怎麼了,偏生管竽笙要她和貂兒在外頭等,直到剛剛……感受到他安然無恙,她一顆心才放下,可一安下心,脾氣也上來了。

    「讓你擔心了。」平抒衡柔柔一笑,寵溺地看著強忍不哭出聲的元綠袖。「綠袖莫擔憂,皇上已下旨查封嚴嵩一家,追究其所作所為,而國師親嚴嵩一派亦被捉拿,加上大子、荊王與一干大臣建言,很快就會沒事的。」管竽笙溫言相勸。

    「管姑娘,在下明白,可這是在下與平平之間的事,與那勞什子龍九子無關。」元綠袖揚袖拭臉,柔和的嗓音夾帶哭意,「假使聶扶風不出現,平平就不會被捉,他也不會丟下我一個人……」

    「皇命難違,與我何干?」聶扶風聞言,不禁為自己辯解。

    「閉嘴,我又不是同你說話。」元綠袖頭也不抬的回嘴。

    「你這潑婦。」聶扶風豈是容得人在他眼下放肆的人,一把火氣直冒,眼看就要拔刀。這一動,非但平抒衡率先轉身怒目相瞪,連管竽笙也冷冷地瞥他一眼,除了安分窩在元綠袖肩上的貂兒,聶扶風是孤立無援的。

    「綠袖兒同我說話,外人別插嘴。」平抒衡邪眸斜睨,傲然轉身低聲安撫元綠袖。「別哭。」

    平抒衡搞不懂元綠袖的眼淚怎麼這麼多?打小時她便特愛哭,沒想到長大後仍是如此。而她每次哭,似都與他有關,她長愈大愈是如此。「你明明說了你是我的,為什麼還要把我丟下?」元綠袖不明白為什麼平抒衡總是說一套做一套?

    「因為危險。聶扶風不是個你能對付的人,而你在旁邊會讓我分心。」平抒衡試著與元綠袖說理,想抱她,才發覺自己身上的枷鎖尚未解開,只好作罷。

    「你可以用說的。」

    「我——」為什麼他得負著枷鎖站在宮城外與元綠袖說這些呢?平抒衡無語問蒼天。元綠袖的性子一拗起來,可以幾天不同她說話、以往他總任由她去,到最後她自己會受不住開口,可現下……歷經這麼多年、這麼多事,他雖遲鈍,也終是理會自己對元綠袖的情感不再是單純的親情,她是他生命中的唯一;明了到這點的他心態大不相同,可做法來不及更改,他很希望元綠袖明白這點,給他時間,然而面對她時卻總是意外的口拙,平時的舌燦蓮花現在卻乾涸成枯田。

    「綠袖兒……」平抒衡為自己的難言而嘆。

    元綠袖只看見平抒衡周身的白光銳減,聽見他的嘆息,心一縮,「你很困擾嗎?我只是求你在做任何事——尤其是與我有關的事之前先告訴我一聲,我……我沒有別的要求。我也知道你仍然當我是小孩子,我不求你一定要在一夕之間就當我是個女人,但我很希望……很希望我們能站在同一個地方……」

    「綠袖兒。」平抒衡的嘆息加深。

    他怎會不知?可七百年養成的習慣需要時間調適。

    「我用了七百年的時間努力長大,我知道我再怎麼努力也追不上跟你幾千年的差距……我……」

    「綠袖兒,抬頭。」平抒衡輕聲命令,語間揉入千絲萬縷的柔情,眼波流轉凝瞄,只容得下元綠袖。

    「嗯?呃……」她聽話地揚首,才發出個單音,唇即教平抒衡封住。她一呆,呼吸停頓,心若擂鼓大響,全身的氣力像被什麼吸走般。「嗚哇啊啊……」貂兒因平抒衡低首而被他的枷鎖打中,跌落在地,發出慘叫,但沒人理它。

    好一會兒,平抒衡才放過她,她聽見他含帶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是吻,以後你再羅羅唆唆,我就用吻要你住嘴。」

    「你……」元綠袖一聽,才想開口,唇立即被堵上,直到她胸臆如火灼熱,平抒衡才松手。

    「我說過了,你再囉唆我就吻你。」

    元綠袖頰若火燒,火速退離他老遠。「你你你……怎麼這麼惡劣,我我我……可是很認真在跟你說話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她捂著唇,鼻間嗅進的全是平抒衡的氣息,她的心跳失速,不知如何是好?他的親密來得突兀,明明求了七百年,而今如願,讓她不知所措。

    「我是你的,我可以對你做任何事呀!」平抒衡好笑地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可是……」元綠袖又想出口辯解,一想到平抒衡之前的宣言,話到了舌失卻吐不出去。

    「你們還好吧?現下已過丑時,不如先至荊王府稍事歇息再出發。」管竽笙走過來,來回看著平抒衡和臉紅不褪的元綠袖,若有所指地給了平抒衡一個眼色。

    「好……」平抒衡點到一半的頭又搖了搖,示意她先問過元綠袖。

    管竽笙理會到個中巧妙,微牽唇角,「元姑娘,你說好不好?」

    元綠袖欲言又止,重複數次後,才賭氣回道:「好!」

    管竽笙同平抒衡對看一眼,面無表情的回到聶扶風身邊,兩人走在前頭。「綠袖兒,該解開我的枷鎖了唄!」平抒衡在元綠袖經過他時笑道。

    元綠袖抿直紅唇,想到什麼似的摀住自己的嘴叫道:「你就這樣一路回長白山吧!」

    之後她喚著貂兒,一旁的貂兒趕忙爬上她的肩,一大一小就這麼越過他走離。

    「綠袖兒……」平抒衡一愣,看著元綠袖翩然步離自己,跟上聶扶風與管竽笙,不禁微微一笑,「綠袖兒,等等我呀,你不會就這樣拋下我了吧?我可是你的呀!那日在天池畔——」

    「閉嘴!」元綠袖低叫一聲,又跑回來拉住他的鐵鏈,紅唇微抿,放開粗大的鐵鏈,改拉住他的袖擺,輕問:「會不會很重?」

    「有綠袖兒在,怎麼會重?」平抒衡呼了口氣在她的臉頰上。

    「你……」元綠袖氣鼓了頰,「我不放開你了!」

    「也好,我想你也是離不開我的。綠袖兒,咱們就一生都在一起唄!」平抒衡笑語中暗藏真心的調侃。

    「你扯到哪裡去了!不跟你說了!」元綠袖背著平抒衡,但沒放手。「綠袖兒,你說咱們回到長白山後——」

    「住嘴啦!我們還在京城,你想那麼遠做啥?」

    「可是我忍不住要想啊…綠袖兒……」

    「別叫我綠袖兒。」他叫得她心跳好快,都快蹦出來了。她遏力想冷靜下來,可平抒衡就算不說話只站在她身後,她仍平靜不下來。

    「綠袖兒……你害羞?」

    「你別亂說!」

    「呵呵……」

    「不准笑!」

    「所以?」元綠袖不滿又鬆口氣地看著取下枷鎖的平抒衡,拿走他髒污不堪的外袍皺眉檢視,見外袍已毀損多處,補亦無用,不由得感到有些可惜。她與玉屏後正在淨身的平抒衡說著話,貂兒則因房內氣悶,逕自往房外的庭園找地方歇息去了。

    「所以我們回長白山時,順道替荊王做件事,算是報恩。」平抒衡向來有恩必報,且方才與荊王會面,荊王所提之事對他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

    「什麼事?」元綠袖看著這袍子,忽然心一驚,衝到玉屏後,對著脫到只剩褲子的平抒衡上下其手,口裡急問:「你沒受傷吧?沒有被拷問吧?沒有……嗚……」

    話語教平抒衡吻去,直到元綠袖眼眸大睜像只凸眼金魚,平抒衡才結束這個吻。他的拇指撫上她紅潤的唇瓣,凝望她迷濛的藍眸,臉上的表情很怪異。元綠袖皺眉想推開他,卻見他神情有異地眯起眸打量她,兩人相望無語。

    「平平,怎麼了?」元綠袖伸手碰觸他的臉龐,他沒有拒絕或是避開。「嗯?」他左手撫上她欲縮回的手,將她的手掌貼上自己的臉頰,摩挲著。「你怎麼了?」她沒有看過平抒衡這種難解的表情。

    「沒什麼……」平抒衡嘆口氣,似開心又似煩憂的瞄著她。

    「只是?」元綠袖看得出他心裡有事。

    「只是你還年輕,你該多見見世面……」平抒衡接下來的話全因兩人唇兒膠著而追去。元綠袖捧住他的臉。細細端詳,然後雙手在他頸後交握,頭靠上他的肩,仰首看他,得意一笑。

    「我好開心,呵呵。」

    「為什麼?」

    「因為你的眼裡有我了。」元綠袖心花朵朵開,指尖滑過他的下巴,藍眸眷眷情深,「以前你眼裡有山、有水、有人,就是沒有我。現在你開始會想有關我們之間的事,我當然要開心呀!我還要告訴全長白山的人說你心裡終於有我了!」

    「傻子,這麼開心!」平抒衡心頭冒起一種全新的感覺,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美妙滋味,很奇妙、很滿足……卻也渴求更多。

    他環臂納她人懷,將臉埋進她柔軟的發內,嗅著她身上熟捻卻也陌生的馨香,感受她的體溫。「記得嗎?小時候你做噩夢或是想你阿爹、阿娘時,我也常這樣抱著你一起睡……等等,別掙扎,別急著說話,你的性子這般急切,日後怎麼得了啊?」

    「我就是急呀,你養我的嘛!」元綠袖嘟起唇,撒著嬌,以往她

    總沒機會也無法如此做。「當人的這段期間,我的性子也穩重了不少呀!」還小之時是自然反應,但那是同長輩撒嬌,平抒衡是以一個長輩的心接受她;而如今,她是同情人撒嬌,自是不同往日。

    「現在抱著你,感覺你長大了,卻有種陌生感,是否太久未與你相處所致?還是我的心態轉變,因此不懂得如何與你相處了?」

    平行衡低笑兩聲,在成長後的元綠袖面前,他總有不知所措的感覺;甚至得以嘻皮笑臉來掩飾自己的慌亂。

    「我可以等!」元綠袖將自己推離平抒衡一些,直勾勾地望著他帶笑的俊容。他總是笑著,可眼神會洩漏他的心底事,她喜歡看他的眼,像天池,即便清澈澄透,卻也因為過於清晰反而看不透。

    「我可以等你!」元綠袖鏗鏘有力的宣告,藍眸璀璨,晶亮明媚。

    平抒衡無言,久久,噗吃一笑,先是低笑,後成狂笑。

    「你笑什麼?我很認真的在跟你說耶!」元綠袖莫名其妙的看著大笑不已的平抒衡。

    「綠袖兒,你有沒有發覺咱們倆是在何種情況下說話的?」

    「嗯?」經平抒衡一提醒,她才發覺他壓根兒衣衫不整,熱浪直往臉頰兒沖,藍眸卻直怔怔地盯著他強健的體魄,好一會兒意識到平抒衡興味十足的視線,她才轉開眸子,一下子又轉回來盯著不放。

    「你呀……小色女。」平抒衡點點她的鼻尖,大方地任她瞧。

    元綠袖面色潮紅,略帶羞赧地朝他扮個鬼臉,閃出玉屏外,好一會兒才找到聲音,「你快些換上衣服,咱們尚有正經事兒得談。」

    「咱們的正經事不就適才教你看光了嗎?」平抒衡帶笑的低柔嗓音緩緩飄出。

    「你正經些!」「對了,這龍九子……是哪龍九子?」平抒衡話題一轉,讓元綠袖有了喘息的空間。

    「據密令所定的內容,龍生有九子,此九子皆非龍的形樣,各自有各自所好之物,分別為:霸下、螭吻、蒲牢、狴犴、饕餮、蚣蝮、睚眥、狻猊、椒圖。而你,名列其中之一。」若非雨過天晴,元綠袖怎麼也不願講有關龍九子之事,這龍九子害得平抒衡在宮裡受苦受難,假若沒有那幾年身為人的記憶,或許元綠袖會直接衝進宮裡見一個殺一個。

    但就因她曾經為人,而為人的記憶在封印解除後仍存在她的腦海裡,是以她即便再厭惡人數也會因那幾年美好的回憶而對人類多留分情面。

    「原來我有這麼多未曾謀面的兄弟姐妹,真」榮幸「。」平抒衡換好衣裳,邊調整腰帶邊走出玉屏,唇角笑意未曾稍減。

    「我可一點也不覺得那有啥好榮幸的。」元綠袖見平抒衡的發微散,於是要他坐下,重新為他整理。

    「我喜歡人類的一點便是他們有複雜的情感與想像力。」平抒衡掏出玉虎與扇墜把玩著。「但他們翻臉不認人的本事太高,我始終無法習慣。」

    就像詹慶仁,誰會料得到他一名堂堂狀元郵,卻反噬救命恩人。「扇子呢?」元綠袖只見扇墜不見招扇,因之間道。

    平抒衡一頓,肩一緊,而後恢復正常,聲音略微緊繃地說:「這玉虎給你。」他將玉虎往後一遞,元綠袖接過,玉虎冰涼略帶重量,連帶地讓她想起那日趕往天池見不著人時的情景,不由得心一澀、鼻一酸,「那日你怎會失手被擒?」

    平抒衡神色更加不自然,不由得暗自慶幸是背對著元綠袖,否則自己這般微細的失態,馬上會被她看出。

    「敗便敗,何必追究?」

    「可是你同聶扶風若認真打起來,你不見得會輸呀!」元綠袖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你得收好玉虎,它跟了我幾千年,我身邊沒什麼東西可給你,唯一能讓你見物如見人的,就屬它了。」平抒街轉身將元綠袖拉坐至自己的腿上,合上她放有玉虎的手掌,細細叮嚀。

    元綠袖乖乖地握著玉虎,將之收入懷中,一臉狐疑地斜除,微覺蹊蹺;但平抒衡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他雙手環抱她的腰,用下巴頂住她的肩,逗得她發癢,笑著躲開,可惜被鎖在有限的空間中,想逃也無處逃,最後癱軟在平抒衡懷裡,嬌喘吁吁,軟語喃喃:「別……別了……我不行了……」

    「怕癢的母老虎。」平抒衡不再逗她,安分地抱著她,享受擁抱的充實感。「母老虎不能怕癢呀!」元綠袖緊盯著他的側顏,仰首親吻他的下巴,然後在他懷裡找個舒適的姿勢,合上眼,聽著他平穩的心跳,倦意漸至。「平平,我真的好開心,你沒事,我們能在一起……你別再激我生氣,我們慢慢來……」

    「嗯,讓你久等了。」平行衡一手撫上她的背,把玩她的發,感覺她的呼吸趨於緩長,便知她已入眠。於是抱她至床上,為她寬

    衣、蓋被,拉下床帷之前俯身輕吻她的唇。「至於慢慢來嘛……」

    他勾起一抹輕淺的弧度,語焉不詳地吹熄蠟燭,走出房外,遙望明月。

    「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面;青山原不老,為雪白頭……」吟唱聲拉高未結,引來「乒乓」兩聲雪塌做為回應,平抒衡不由得咒罵出聲,只因他身戴枷鎖,積雪這一「捧場」,害得他滿頭滿臉全受到雪的「青睞」。

    「哈哈!」身旁的元綠袖見狀,不由得冷冷嘲笑他兩聲,「你活該!」哼,誰教他要在回長白山的路途中一路耍白癡,老激得她面紅耳赤。今兒個一大早,貂兒先行探路去,她與平抒衡走在積雪至踝的山路上,他突然一個撲身過來,讓她與他在雪地裡打滾,氣得她全身發抖,質問他的目的,他只是笑笑地說:「突然想撲倒你嘛!」

    突然想撲倒她?很好;她就讓他「撲」個夠,於是她拿出過了山海關便卸下的枷鎖,硬是「幫」平抒衡銬上,看他還能不能作怪!

    平抒衡的咒罵更大聲了,他也很無辜呀!今早見元綠袖戴上捕快的帽子,露出美頸,他便有衝動想壓倒她。若不是他們人還在山海關內,他真想拆下她的蒙眼巾,狠狠地親吻她,看著她那雙蔚藍眸子閃耀光芒……

    這一切的美好都只是幻想。平抒衡有些沮喪的甩開滿頭的積雪,在心底嘆氣。一股異氣自左方川流而來,平抒衡背一挺,直覺某種擁有強大力量的東西接近他們,方想出口警告元綠袖,後者已然頓步。蒙著蒙眼中的元綠袖憑藉直覺感受到來人的氣異常,因而特別提高警覺。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來人為一男子,其背上背著一名身形看似女子之人。

    「水承瀲。」那人也順口報上名,有問必答似地。

    平抒衡眸裡笑意微斂,直覺此兩人不簡單。尤其當那男子將女子的斗篷敞開之際,他與元綠袖皆因女子露出的強烈妖氣而加深戒意。此時世道亂成這般,妖因氣的變異而轉變性子的不在少數,他們能保持理智不代表眼前的兩人能。

    「這女的不簡單,全身上下都是妖氣。」平抒衡長這麼大還沒遇過妖氣如此強盛的妖,除卻聶扶風與荊王兩人那辨不出是人或非人的氣息外,就此女子的妖氣最為旺烈。

    「跟平抒衡你不相上下。」元綠袖攏眉,清俊秀逸的臉上有著警戒。「綠袖兒,她會不會是我的」兄弟姐妹「之一呀!」平抒衡因元綠袖喚他全名而知她仍在氣頭上,因而嘻皮笑臉的問,招來元綠袖一個準確無比的肘撞。

    「閉嘴!再叫我綠袖兒就砍了你的腳!」元綠袖怒斥底「嘿嘿,砍啊!砍啊!若你捨得我見血的話,就砍吶!」平抒衡可不信元綠袖捨得傷他。

    「你——」元綠袖拿他沒法兒,幾句話下來她已肝火旺燃。

    「綠袖兒,咱倆別吵嘴了,上前去同那水承瀲攀攀交情如何?說不定還能讓你賺到一隻龍九子回京覆命,那你不就是大功臣羅?」

    「閉嘴!」回什麼京、復什麼命啊?而且捉拿龍九子的密令在嚴嵩垮台、嘉靖皇也身體不適之下,熱度下降不少,即便仍有捕獵行動,也未若之前的大張旗鼓、明目張膽。

    他們好不容易才從京師離開,她可不願再接近那個有著可惡人類皇帝的地方!要回也回去洛陽,那兒至少還有元世麟他們在。

    她不再同平抒衡說下去,但對水承瀲兩人的顧忌甚深,於是舉步朝他們走去。平抒衡見狀,亦跟上去,不過他擋在元綠袖面前,欺她看不見而展現護衛的姿態。

    結果,水承瀲與平抒衡兩人因為一點小細故而大打出手,又因元綠袖的一句話改變戰局,四人意外結伴同行往遼東去,個中緣由,非兩言三語所能道盡,四人因此旅而結為莫逆之交。後來四人在遼東分手,水承瀲與其妻白樁權回南方,而他們則繼續往長白山行進,回他們的家鄉。

    「袖丫頭,前頭就是家了耶!我再也不要離開長白山了。」貂兒窩在元綠袖肩上,興奮地說。

    「嗯。」再也不離開長白山了!元綠袖點頭笑笑。

    平抒衡獰笑地捉起貂兒,貂兒來不及叫出聲便讓他往自己肩上送,然後拍拍元綠袖空出的肩,握住她的手。「你忘了咱們還要回洛陽省親,四十年後在京師與承瀲他們相見嗎?」

    「我不懂為何要約在京師。」說起這個約定,元綠袖便苦惱地嘟起唇兒,她不喜歡京師。「因為有好戲瞧呀!」平抒衡語帶玄機地說。

    元綠袖橫他一眼,「你每次都這樣。」「

    平抒衡的回應是一個深吻,元綠袖緋紅雙頰,不知是氣或

    羞?「說到洛陽,我好想念「儷人甜」呀!」平抒衡最愛喝的酒便是儷人甜。「那酒有啥好喝的?」元綠袖一想起儷人甜便憶起那慘痛的經歷。「因為它很像你。」平抒衡咕噥。

    喝著儷人甜,總讓他想起元綠袖,那甜又辣冽的口感、十足的後勁,恰似元綠袖在他心中的份量,讓他情栽於她也不自知。

    「什麼?」元綠袖沒聽請楚。

    「沒。」平抒衡執起她的柔荑往嘴邊送,曖昧地笑道:「咱們回去後先同去拜見樹公公和婆婆,求他們做咱倆的高堂。」

    「高堂?」元綠袖不懂他又要做啥?

    「人類成親之時,高堂形同父母,你父母雙亡,我無父無母;當然請樹公公和婆婆當咱倆的高堂和媒人呀!」

    平抒衡說得理所當然,元綠袖聽得呆若木雞,好一會兒才能反應。「平平,你確定?」

    「你不要?」

    「我想要!可是你想要嗎?」

    「我當然想要呀!小傻瓜,我這麼老,你這般年輕,我若不先綁住你,以後你喜歡上別人,我怎麼辦?」

    「你少胡說,我才不會!」

    「未來的事很難說呀……」

    「你!姓平的!你懷疑我……嗚……嗯……」

    兩道身影相合,於日光照耀之下形成一道好看的陰影。

    「對了,荊王要你報什麼恩?」元綠袖憶及便問。

    「等咱倆成親玩夠了再去做即可。」

    「啊?」

    「那需要時間與時機,所以咱們何不先玩夠再說?」

    「哪有人報恩用這麼敷衍的態度?」

    「嘿嘿!那不過是舉手之勞,我也很期待呢!」

    「什麼跟什麼——」

    「以後你就知道了。」

    談話聲逸去,少了言語,多了眼波交纏;一路行去,漸成小黑點。

    長白山上好兒郎,天池畔邊美姑娘,儷人甜酒相伴飲,高歌引吭情愈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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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4 01:49:02 |只看該作者
尾聲

    那夜,是他第一次與他們相見的日子。

    之後,那段日子是他一生最難忘的時日。

    即便之後的榮耀加身、出生人死、兵戎犬馬、逐鹿中原佔去了他大半的生命,那段與他們共處的生活仍時常在夜深人靜時入夢來。

    他幾乎不做夢,偶爾做,亦是夢見小時候與那段日子,還有……

    他們。

    他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他與大人們進山挖參,參沒挖著,倒是迷了路。這是他入山多次以來第一次迷路,他不以為意,反將此行視為男孩變成男人的儀式。他得訓練自己成為一個男人,他知道自己在家中不受二娘歡迎,阿瑪更是因此而冷落他,但他不自怨自艾。

    今夜的月依舊清朗,而與他們的相見便是在此情景之下……

    明月如勾高懸,夜涼如水沉沉,山頭覆雪未融,山中林木都綠,數雙精目鑠鑠,藏於林木間,貪婪地盯著那迷於其中、找尋出路的小身影。

    那是一名小男孩,他一手拿弓、一手拿刀,月光灑在刀鋒上,點點銀芒襯得男孩一雙機警而小心觀望四方的黑眸閃閃發亮。

    男孩的發成辮,在脖子繞了好幾圈。身著黑色長袍,外加了件馬褂,戴著絨帽,腳著靴。

    「哇嗚——」高聲的狼嚎叫到一半成哀號,林子裡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群原本對男孩肱然以伺的狼兒迅然逃離,四周的氣息一清而淨,原本的騷亂不復見。連蟲兒的唧聲亦失。

    這樣的靜然反而讓男孩更加的戒慎恐懼,通常連蟲唧聲也失的夜裡,代表有著連蟲兒亦懼的東西存在。

    他握緊手中的刀,呼吸沉重而大聲,利眸不放過任何動靜。

    「休」的一聲讓男孩以極快的速度轉身抽箭架弓,動作一氣呵成,但身後什麼東西也沒有。他心一縮,猛地開始狂跳,瞄準各個方向卻未見任何東西,但他確信有什麼在附近觀望;他等同於到口的獵物,教獵人盯得死緊,任何一個動作都只是垂死掙扎。

    但那又如何?在絕境中求生,他已然習慣,假若不能渡過這些恐懼與危機,將來如何成大事?

    「是誰?有膽出來跟俺拚個你死俺活,別裝神弄鬼!」男孩受不了這沉窒的氛圍,於是大叫。

    他的聲音宏亮,迴響於林木間。

    不一會兒,暗處傳來一陣低笑聲,辨得出是男人的聲音。

    男孩聞聲,嚴陣以待,炯目有神,但微亂的呼吸顯露男孩此刻的心境。

    「別怕,一個成大事的男人不該面臨此等小事而露出慌然。」

    林木間的深處漸漸走來一名身著白色絲袍、外套織有精美紋飾的馬褂,發未冠、辮未扎,但束半頭,手裡拿著把級有綠玉同心結扇墜的摺扇的男子。

    就著月光,男孩看見男子俊朗的面容,唇角帶笑,黑眸卻深沉如墨,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不簡單,但他亦有打不過他的自覺。

    「你是何人?鬼鬼祟祟的算啥英雄好漢?」一時之間,男孩分不清男子是哪種人,不似女真人,亦不似蒙古人或漢人,總之,他看起來都很像,卻也都不像。

    「我向來不說自己是英雄好漢,野豬皮。」男子聞言,打開摺扇輕扇。

    「你怎麼知道俺叫野豬皮?」野豬皮登時大喝,氣概狂傲,壓過男子的悠然自得。這氣氛過於詭異,而男子出現的地點、時機皆不對,野豬皮深深懷疑這人的目的,但他不願意錯殺好人,於是又說:「若你能講得讓俺心服口服,俺就饒你一個。」

    「你總愛用這種方式嚇人。」一個女聲突兀出現,野豬皮驚跳起來,轉身看向聲源,只見一名身著樣式簡單但質料上好衣裳的女子站在他身後。

    此一男一步分別站在他身前身後,形成夾攻的姿態。野豬皮來回看著兩人,手裡的刀未曾放下,弓上的箭仍架得好好。

    「你不也嚇著野豬皮了嗎?」男子談笑。

    女子看眼野豬皮警戒的姿態,一雙藍眸閃著笑意,紅唇微彎。「真是對不住,但是野豬皮,我倆無惡意——」

    不待女子說完,野豬皮二話不說舉弓射向她,後者隱去話尾,閃開勁箭,眼前哪還有野豬皮的身影?

    「哎呀!」男子扇骨輕敲掌心,「咱倆聯手嚇走他了。」

    「誰教我們出現得太過突兀。」女子白了平抒衡一眼。

    「可是我們是要送天下給他的呀,當然要有好看一點的出場。」男子一臉無辜的解釋。

    「現下人跑了,你找誰送天下去?」

    「人跑了,再追便行。」男子握住女子的手,兩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漸淡。

    野豬皮逃到大路上,一邊跑一邊看他們有無追上,直到確認自己安全後,他才緩下腳步,奇異地,他辨不出自己身在何處,只得順著大路走下去。

    一家掛著燈籠的客店在不久後入眼,野豬皮見這山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好不容易有間客店,為怕過了這個店沒下個村,於是決定投宿。

    「小哥兒,你的運氣真格的好,這山夜裡總不留人的,有狼熊虎豹在呢!」小二哥提著燈籠來應門,問明野豬皮的目的後,如是說道。

    「小二哥,你們廚子還煮嗎?俺有些餓了!」一整天為了挖參沒吃東西。又經適才那一遇,野豬皮著實餓了。

    小二哥眼裡閃過光芒,燈籠激光映照下,竟有幾分邪氣。「小哥兒餓了是唄?俺們廚子老早休息去了,你先坐下,俺到廚房去找些東西來給你吃。」

    「謝過小二哥。」野豬在在小二哥離開後,看著這建築紮實的兩層客店,有些好奇為何這客店會出現在深山中?但未久,小二哥選上幾個大饃,他餓得受不住,狼吞虎嚥起來,直到他覺得不對勁,已來不及——野豬皮眼前一黑,「咚」的一聲倒地,殘留在眼底的是小二哥眼白稀少的黑眸凝視,他的瞼上掛著可怕的笑容……

    小二哥奸佞的笑容維持著,得意的俯身捉著野豬皮的雙腳欲往廚房裡送去時,一道勁風利如劍般地朝他襲來,他呆站在原地,頸上出現一道細細的血痕……

    迷迷濛濛間,野豬皮嗅到血腥味與一股淡淡的香氣,耳裡隱約聽見有人的談話聲。

    「逃離了無惡意的我們,卻入了妖店,這野豬皮真是能滅大明的明日之星?」女子微整眉,指尖輕拂開野豬皮遮面的發。

    「錯不了的,你懷疑我與荊王的眼光?」男子扇面一揮,原本的屋子消失,成了荒地,他收扇彎身,扛起野豬皮。

    「有點。」

    「哈哈,未來半年,你將有機會親眼證實野豬皮是否夠格。」

    「我會睜大眼瞧的。」

    再次睜眼,是在一間簡陋的木屋裡,屋內靜寂,屋外有人交談的聲音。他翻身下床,發覺頭仍有些暈,但無大礙。他忽略它,掀開隔離的布簾,簾外便是廳堂,廳堂寬廣,有一面牆全擺書,書櫃前有張桌子,上頭有宣紙與毛筆,除此之外,廳堂裡無華飾,甚至連字帖與畫軸亦未見,倒是有把樸劍掛於牆。

    談話聲近在門外,於是他走了出去。

    只見流水潺潺,綠草依依,而前夜所遇見的那對男女就坐在河畔的石頭上相偎談笑,女子肩上窩著一隻貂,而男子略抬的前臂上棲著一隻鷹。

    那鷹理理毛,一下子即凌空飛去,在空中成了一個小黑點。

    「醒啦?頭還暈不暈?」女子率先發現野豬皮的身影,朝他笑問,一雙藍眸璨然。

    野豬皮搖搖頭,男子此時看他一眼,唇角勾笑,「昨日你投的客店是家黑店,下毒害你,幸而我與娘子追上了你,否則你現下可沒命站在這兒。」

    男子說這話時沒半分怒意,僅淡淡地陳述事實。

    「多謝公子、姑娘救俺一命,這份大恩大德,俺沒齒難忘。」野豬皮知道自己錯怪好人,連忙跪在他倆跟前道謝。

    「快快清起,你喚我袖娘便行。」袖娘忙要野豬皮起身,她可受不住明日之星的一跪呢!

    雖說他們是為報恩,但能在未來的洪流中插上一腳,也讓袖振覺得興奮,即便她仍看不大出來這野豬皮有啥過人之處。

    野豬皮在袖娘的扶助下起身,男子也來到他面前,朝野豬皮微揖,「你體內尚有殘毒,仍得好生休養,進屋裡去唄,這兒風大。」

    野豬皮未曾料想,這一進屋,即開展了他日後大展鴻圖的契機。

    男子要野豬皮喚他做阿衡。

    他教導野豬皮很多東西,尤其是漢學,自秦至今、由始皇到當世皇、從百家思想至風花雪月,其中野豬度最愛的是三國演義與水滸傳這些章回小說,阿衡自這之中教了他兵法、為王之道,豐富了他的心智,加強了他的智慧。

    而袖娘看似手無縛雞之力,實則武功不弱,她不教他高強的武功;只加強他原先即會的使槍弄棒、拳腳路數,補足他的弱處,增加他的強處。

    他能站在此處,該感謝他的父母、他的族人,更該感謝阿衡與袖娘,只不過他與他們失去聯繫。

    他離開他們之際為十三歲,十三年後再循線找尋他們出面來協助他打天下,卻追尋不著。又經過十多年。期間他統整建州女真族,但他不以此自滿,他要統一三個女真族,打下整個中原,要成為中原的霸主。

    就在整個海西女真僅餘葉蘇一個部落未統之際,他建立了後金汗國,在群臣的勸說下,自立為皇帝,建元天命,時萬曆四十年。

    天命元年,天命元年啊,他的大業正是展翅高揚之時,然他卻追尋不著當初教予他一身本事的人,這份缺憾也許會永留他心頭一角,他所能做的即是讓野豬皮——努爾哈赤之名永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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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儷人甜番外之一——扇墜

    「鏗」的一聲,平抒衡以扇骨側擊聶扶風砍下的刀,硬是改變他的刀勢,身子邊往旁躍離聶扶風。這一砍一閃之際,扇墜跟著飄揚起,刀鋒順勢砍斷扇墜與摺扇的聯繫。

    就在電光石人之間,平抒衡眼角瞄到扇墜被弄掉、挑起於半空中,於是回身,伸手想提扇墜,被聶扶風一個挑鋒削掉另一手的袖擺。

    平抒衡持扇的右手大張扇面,硬是承接聶扶風這一沉擊,扇面的絹絲硬生生被利鋒劈出一道口子,左手則伸得老長欲捉飛揚於半空往湖面直落的扇墜。

    扇墜捉著了,平抒衡人也跟著側撲於地,聶扶風的刀緊隨於後,他一個旋身翻轉,刀狠狠的砍剁於雪泥地上,雨水迅然往這個新開的窪流去。平抒衡在地上翻過一圈後半跪於地,右手上臂被刀氣所傷,血沿著傷痕浸染衣袖,除了上臂的傷,他全身尚有其他地方亦是躲過刀鋒但未能完全閃過刀氣而被劃開的小傷口。

    平抒衡將左手緊握的扇墜置人胸前,檢視摺扇毀損的程度,見扇面破開,於是合起,光以扇骨相抗衡。

    「你何不束手就擒?」聶扶風揚高下巴,吸著目光銳利的平抒衡,兩人大氣都不喘一下,但再打下去武器受損的平抒衡也許會輸。

    「你會嗎?」平抒衡徽漾笑,反問。

    「不會。」再怎麼他都會打到最後。聶扶風簡短答道。

    「那正是我的回答。」平抒衡一個飛身衝向聶扶風,聶扶風持刀不動,兩人短兵相接,立見勝負。

    「噗——」平抒衡吐出一大口血,右肩被狠狠砍了一刀,血流如注,但在被砍中肩膀之前,他身上的小傷口全先迸出血來,使他動作緩下。

    「你同我回京師唄。」刀尖托著平抒衡的頸脈,聶扶風面無表情地睨望捂著右肩正欲療傷的他。

    「不。」平抒衡不肯認輸。

    「為了個扇墜值得嗎?」聶扶風不解的看著半跪於地、一身狼狽的平抒衡。

    他瞧見平抒衡為了撿那個扇墜,整個人不要命似地往他刀氣籠罩的範圍直衝,令他萬分不解。尤其那扇墜的同心結打得很差,亦不美觀,看起來就沒有什麼價值。

    而他會輸多半是因為要搶扇墜才會如此快落入他手中。

    「與你無關。」

    「無妨。」聶扶風微勾唇角,以刀背敲砍平抒衡的後腦勺。平抒衡眼前一黑,倒地。

    聶扶風收刀扛起平抒衡,動作間平抒衡懷裡的玉虎掉落。

    藍天透透,綠水澄溫,微風涼涼,聶扶風扛著平抒衡施展輕功,化作林間與藍天中躍動的黑點……

    儷人甜番外之二——娘家

    練武場內的弟子們跟著三師兄游悠在練劍,一舉手一投足皆發出有力的喝聲,聲與動作一致,映於樓上觀望他們演練的元世麟眼底,又是喜又有些落寞的嘆口氣。

    「元師有事縈懷?」二弟子劉勤聞聲輕問。

    「沒事兒,只是自袖兒嫁至東北後,便鮮少見你們有一道練劍的機會。」

    元世麟想起捧在心頭呵護二十多年的女兒,竟於東北追捕犯人時墜入情網,未報明他這爹便成了親,即使那女婿是漢人,但住在東北那蠻夷之地,行止想必也好不到哪兒去。每回想起,元世麟便無語問蒼天。

    對於元綠袖私自嫁人一事,他元世麟震驚過後只餘感嘆,女大不中留,可她好歹也先回來,讓他這個做爹的替她相相那未來相公的人品吶!

    她二十出頭,即使這年紀的姑娘家不是已嫁人生子,便是早有婚配,但他元世麟的女兒絕非一般姑娘家,他亦未曾以從四德來教育元綠袖,只盼她能活得自由、過得快樂。

    若不是元綠袖在東北嫁了人,他還想多留她在身邊幾年。

    「唉!綠袖不在,咱們幾個師兄弟為免傷和氣,大都不怎麼比試。」

    男人的嫉妒心與競爭心極強,以往他們二人因元綠袖的緣故常有機會切磋,輸贏大都不放在心上,只因那是與年齡有些差距的小師妹比試。

    而今,少了元綠袖當擋箭牌,以他們三人的脾性,說不準會有什麼師兄弟內鬥的情形,為免這事兒發生,劉勤率先高掛起到,言明不與吳虞與游悠比試,之後吳虞與游悠兩人亦聲明不與對方比劍。

    「元師,元師!」吳虞自迴廊的另一頭跑過來,手裡不知拿著什麼東西揮舞著。

    「元師……元師……綠……綠袖……」

    「袖兒怎麼了?」教那東北漢子欺負了?還是發生什麼巨變?

    近來蒙古諸部時常來犯,雖有戚繼光鎮守薊州,讓那些蠻夷未能得逞,可不保證遠在東北的他們不會有危難。

    「綠袖……綠袖來信了。

    吳虞將手中捏皺的信揚高,由劉勤拿過交子元世麟。

    元世麟一看,喜色愈甚,「袖兒今年過年會回洛陽來,屆時會連同她相公一道……」看至此,元世麟臉色一僵。

    說起那末曾謀面、騙走他女兒的東北漢子,元世麟至今只知他名喚平抒衡,還接過他差請山東面幫自瀋陽專程補送來的聘禮。

    嗚……女兒都被拐走了,還收什麼聘禮?

    「元師,只要綠袖回來,還怕她那東北漢子的相公嗎?」

    吳虞對元綠袖未經元世麟同意便私下成親之事頗有微辭,元世麟亦然,反倒是劉勤居中勸過他們幾回,說服他們許是情不自禁又遠在東北之故,因而先行成親。

    可這些理由都聽不人元世麟的耳,總道:「她要嫁可以,但好歹讓我坐在高堂之位啊!」

    這一樁難解情事,只得待元綠袖回到洛陽才得解。

    「不行,咱們的綠袖怎可以如此草率的嫁人?元師,不如待綠袖回洛陽過年之時,再辦一次婚禮,這回要讓全洛陽的人都知道咱們綠袖不是被擄走強迫嫁人,而是經過媒的之言、父母同意的明正言順嫁人!」

    「好!」

    元世麟聽得心情大快,「虞兒、勤兒,還有悠兒,這事兒就交給你們三人去辦,定要辦得風風光光。我元世麟嫁女兒,絕不可馬虎。」

    「是!」

    吳虞與劉勤領命。

    於是——當平抒衡與元綠袖一踏進洛陽元府,迎接他們的是一件一件的嫁娶之事,弄得他們頭暈腦脹。

    剛抵達的當天就被押進大堂再成一次親,這回可不似在長白山那般的清靜簡單,而是盛大隆重,連著三天三夜宴請大批客人。

    當他們兩人終於進洞房可好生談話時,竟然還被大鬧一番,鬧到平抒衡一股火氣亂發,趕走了眾人才結束這場令他們兩人措手不及的「成婚」。

    「人類成親都如此誇張嗎?」

    干抒衡厭惡地脫下身上的大紅袍,那刺眼的顏色讓他迫不及待的想甩掉。

    饒是與人類共同生活過許多年的他,也不知當自己成親時會是如斯亂況。

    「我也不知。」元綠袖扯下蒙眼巾,拿下頭上沉重不已的鳳冠。

    「好重,我好像頂了千斤大石在頭上。」

    「你爹太誇張了。」平抒衡走至元綠袖身後替她解開繁複的發貿,指尖溫柔地擦著她肩頸。

    「好些了嗎?」

    「嗯。」

    「早知就消去他們的記憶,這樣咱們也不必因為他們而回到中原。」平抒衡很是後悔自己當初發神經,讓元綠袖成為人類。

    「身為人類那部分的我希望自己有血親,即使是假造的,我這幾年過得開心快活,是這個爹給我的。」元綠袖握住平抒衡擱在自己肩上的手,頭靠上他懷裡。

    「我知道。」

    平抒衡明白讓元綠袖對人類有所依戀的人是自己,一切皆是他自取的。

    「人類的生命很短,我很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盡盡孝道。」

    對他們而言,這不過雪泥鴻爪,可對元世麟他們而言,卻是永恆。

    平抒衡抬起她的下巴,印上一吻,兩人眼眸相凝,心有靈犀。

    「回娘家兼兩次洞房花燭夜,咱們可別浪費了。」平抒衡笑道。

    「嗯。」

    元綠袖緋紅了雙額,嬌羞地環住他的脖於,讓他抱起她走向大紅喜床。

    雪紛飛,紅燭燃;帳暖春宵勿虛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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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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