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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田婈 -【撒旦的微笑(有愛必報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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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1:3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田婈 - 撒旦的微笑(有愛必報之三)

搭錯車已經夠糗了,她還當這男人的面解放她的腳丫子?!
盛語昕直想挖個洞將自己埋到天荒地老!
幸好這冷漠卻風度極佳的男人,並沒有取笑她……嘖!
老實說,他根本是對她這個美人兒“視若無睹”!
厚!難得出現個讓她看得上眼的男人,
她決定要高唱“征服”,直到融化他的心……

半夜飛來豔福,對譚岩而言可不是福氣,
而遇上這個嬌美的女人,對他更是甜蜜的痛苦!
這小女人主動出擊、大膽示愛的行徑,已是有礙觀瞻,
卻偏偏,她的舉動讓向來對女人敬而遠之的他,
不僅開始習慣,甚至……暗自竊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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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1:5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當你為女人心動,相戀幸福的感覺降臨,就是愛神詛咒應驗的時候。

  “三哥,爸爸媽媽剛才說的話,你都懂嗎?”十歲的譚溱眨著清澈無邪的明亮眼睛,仰望著譚岩,細聲的問。

  “我懂。”譚岩簡短回答妹妹,語氣卻相當謹慎。

  十三歲的他與兩位兄長譚峰、譚峻一樣,才步入青春期,身高就往上竄,顯得十分挺拔,英俊的外貌襯著他天生的深沉性格,年紀輕輕就渾身散發斯文優雅的氣質,不知迷煞多少情竇初開的小女生。

  “可是我不懂耶!”譚溱的小臉全被迷惑給佔據。

  “你不懂沒關係。反正,你只要記得長大後不要交男朋友就沒事了。”

  譚岩可不是跟妹妹開玩笑,他之所以如此建議,是因為他正有如此打算。

  就讓他一輩子與女人保持距離,一生與情字絕緣,永遠不要遇見真愛。那麼,父母口中所謂的愛神詛咒,就應該不具什麼威脅性了吧!

  不同于他兩位兄長對愛神詛咒的不信邪與鄙視,譚岩相當認真且慎重以對。

  此生絕不愛上任何一個女人,只要他不愛,世界上就不會有人因他而受傷害。

  起誓——在他還不懂愛的十三歲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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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2: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大雨滂沱的夜晚,行人的傘被豪雨打得歪歪斜斜,穿著雨衣的機車騎士在街道中困難前進,轎車的擋風玻璃上,兩支雨刷忙碌地來回揮掃,仍不敵驟雨落下的速度。

  因為這場大雨及加班而產生的疲倦,讓原本就對開快車沒什麼興趣的譚岩,更是松下油門,放慢車速。

  傾身往前,大手朝前方起霧的玻璃抹了幾下,隨後並將冷氣調低,不用幾秒,霧氣便隨著車內溫度下降而往週邊退去。

  就在迷霧退散之際,他遠遠地看見一位撐著小黃傘、在雨中朝路上來車招手的女人身影——就在知名“Boat高級酒店”前的路邊。

  譚岩嘴角一抿,只覺得這位酒店公關小姐不免誇張,在這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色狼四伏、仙人跳處處的社會,搭便車的要防色魔,被搭便車的要防搶劫,敢舉手搭便車,以及敢讓人搭便車的,都不多見了。

  所以,他並未多加分心注意她。

  但那個女人一見著譚岩的車緩緩駛近,便無畏風雨,也顧不得被疾駛而過的車子飛濺起的水花濺濕衣裙,仍是跑步上前,拚命朝他揮手,臉上愉快的笑容宛如看見救星,難掩興奮之情。

  “這邊、這邊!我在這裏——”盛語昕生怕錯過車子,不斷猛揮手。激烈的動作使她撐傘形同多餘,渾身早已濕了大半。

  雖然聽不到她在說什麼,但她帶著笑意卻又十分急切的模樣,有點兒純真、有點兒孩子氣,譚岩冷淡的表情在霎時微妙地轉換了。

  深沉的眼光才剛出現一種怪異的好奇之際,那女孩已猝不及防地從路旁直奔向車道,往他車子的前方一躍,擋住他的去路!

  他反應迅速的緊急煞車,可天雨路滑,好不容易才在差點撞上她之際,及時將車穩住。

  譚岩的心跳差點停止,見她雙眼緊閉、一臉驚恐,應該也是嚇了一跳,連雨傘都掉到地上了!

  但她卻在確定自己安全無恙時,立即回神,飛快拾起雨傘,又展開一抹笑,自動打開車門,合傘、上車,一連串自然熟練的動作,仿佛做過無數次。

  人就這麼上了車,他也沒時間再細想自己先前想著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搭便車與被搭便車兩者之間,存在什麼猜疑和危險,只想著她八成是個引人側目的公關小姐,而他,則是當定了司機。

  “雨下好大喔!有撐傘等於沒撐一樣。”盛語昕將傘往後座一丟,順手抓起面紙盒猛抽。

  幾滴雨水,隨著她丟傘的動作濺上譚岩的臉,他詫異地望著她,直覺這位搭便車的小姐,不但“目中無人”,還禮貌不足,上車非但沒先道謝,反倒甩了他一臉水,還弄濕他的後車座。

  “咳……”譚岩正想清清嗓提醒她,她上的可不是幽靈車,好歹她該看他一眼,想搭便車,至少也該先告訴他,她要去哪兒。

  但他還沒來及得咳出聲,她就又開口。

  “哥,你剛才是不是沒看見我?說好在門口等的呀!但我看你好像不想停車的樣子,又是怎麼了?”盛語昕語氣略帶責怪,可問話之際,還自顧自地抽出一把面紙,忙著擦臉、擦頭髮、擦手、擦衣服,忙得連瞧駕駛座一眼都沒時間。“啊!我的頭髮和衣服都濕了,鞋子好像也進水了耶!”

  哥?

  她喊他哥?難不成她將他當成她哥哥?還以為她上的是她哥哥的車?

  隨著她那聲稱呼,譚岩這才明白,她為什麼上車上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而且還對他視若無睹了。

  事情誤會大了!

  原本就緩慢的車速,這下放得更慢,慢到幾乎快停下來。

  “我不是你哥。”瞧她似乎完全沒發覺異狀,譚岩立即開口表明身分,可不巧,他的聲音被一記突如其來、驚心動魄的巴士喇叭聲給淹沒。

  “啊……”盛語昕被巨大的喇叭聲嚇得整個人一震。

  “我剛才說我不是……”你哥!話未完,又被她打斷了。

  “哥!我要脫鞋子了,不然會得香港腳。”

  “不……”不能脫!

  又一次,譚岩話來不及說出口,她已經照著自己的意思行動了。

  “哇!舒服多了!”她輕喊了一聲。

  “唉。”譚岩暗自歎一口氣。

  她分明是問好玩的,壓根兒不等對方同意,就逕自脫了鞋,還大剌剌的張開腳趾頭透氣。

  他向來就不是急性子的人,所以才會一次次讓她搶了話。

  姑且不說他是陌生人,就算真是她的兄長,她未免也太不尊重她哥哥了吧?

  也不等人回應,說脫就脫……

  不就幸好沒什麼異味,不然他這被搭便車的人,可就更冤枉了。

  “哥,冷氣開小一點,我忽然覺得很冷……”腳丫子清爽了沒幾秒,舒服過後緊接著開始發冷,盛語昕縮了縮腳,雙手搓著手臂。

  “我不是你哥。”譚岩打斷她的話,伸手將冷氣關小,轉頭望了她一眼。

  呃?!

  隨著清楚、低沉的一句話,盛語昕這才驚駭地轉頭瞪著駕駛……

  真的耶!他不是她哥哥!

  天啊!他是誰?她怎麼會坐上他的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由於驚慌過度,她壓根兒忘記是自己像阻街女郎般,朝著他猛招手,甚至還跳到車前擋車。

  “啊!你、你、你……你不是盛詠陽!”

  這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部線條,直挺鼻樑上戴一副無框眼鏡,短而簡潔的髮型,極具專業形象的西裝——他真的不是自己那個油頭粉面的老哥盛詠陽!

  “我當然不是。”譚岩淡淡地說,微微一笑,她總算明白她做了什麼糊塗事。

  “你是誰?!我上錯車,你為什麼一開始不說,還一直開!”盛語昕驚訝過後,才開始害怕起來,眼神慌亂地望著他。

  “你一上車就喋喋不休,根本不給人說話的機會。”譚岩將車往路邊一停。“我才開不到三百公尺,你是要我轉回酒店門口,還是在這裏放你下車?”

  依舊是一派溫文、耐心的語氣。

  譚岩對她的糊塗雖然覺得好笑,但她此刻的窘境,他也相當能體恤。

  “我……為什麼會坐上你的車……真奇怪。”盛語昕答非所問,她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錯。仔細環顧這輛車的內裝,她才恍然大悟,原來他開的車款和她哥哥的是同一款,顏色一樣是黑色。

  “你攔我下來的,我以為你要搭便車。”

  “我哪敢隨便搭陌生人便車?!”我是認錯車子了啦!晶亮的眼眸在搭錯車的打擊後,變得有些迷離和無助。

  “但事實上,你的確在我這個陌生人的車上。”譚岩淡淡一笑,語氣沒什麼起伏,卻充滿磁性。

  “就是呀,好丟臉。”瞧見他看似無害的笑容,盛語昕緊繃的心緒頓時放鬆不少,心想這男人開名車、長相俊美,穿著談吐也不俗,應該不是壞人……

  固然人不可貌相,但從眼神和笑容,卻可以看出對方是否暗藏壞心眼。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都還好。

  何況車子也停住了,如果她察覺有一絲的不妥和危險,她隨時可以跳車!

  “那麼,請問小姐選擇在哪里下車?”譚岩詢問,態度不疾不徐、不逼不迫,端看她如何決定。

  此時,藉由車內的小燈,他總算看清她五官分明且膚質細緻的容貌,淋過雨的小臉雖留有殘妝,加上濕亂的長髮,顯得有點狼狽,但卻無損她的美麗。

  她不算是絕色,可她純淨自然的美卻很賞心悅目,有著令人一見就喜歡的“媚”力。

  她既有酒店公關專有的嫵媚,又兼具清純的鄰家女孩氣質,想必很受酒客歡迎吧!

  “哎哎哎,誤會一場。我沒要搭便車,因為我哥會開車來接我。這下我真是糗大了!”盛語昕仍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兀自自責著。

  “小姐,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問題?”耐心他是有,但在這種雨夜裏,即使在車內不用擔心風雨,卻不適合一直杵在路旁耗費時間和精力。

  何況是為了她一時的糊塗,以及他一時的慈悲。

  “請等我一下,我先問我哥現在在哪里。”說著,盛語昕拿出手機打給兄長,電話接通後,還說沒兩句,車廂內立即傳來盛語昕怒火沖天的咆哮聲。

  “什麼!你根本沒出門?你還在打麻將?你竟然放我鴿子!好啊!你死定了,盛詠陽!”

  不肖老哥!竟敢棄老妹于不顧,只顧著自己玩樂、“毀類”,這帳有得算了!

  憤怒地掛掉電話,盛語昕氣到滿臉通紅、耳根發熱。

  “現在怎麼樣?”譚岩依然是平緩的語氣,似乎她的任何舉動都影響不了他。

  他就是喜怒不形於色,情緒波動也向來不明顯。

  “先生,你應該不是壞人,對不對?”

  她知道人心險惡,問這話也是多餘的,但此情此景,她需要被“護送”回家,而身邊這個男人,看起來真的不像壞人,甚至還挺穩重牢靠的,應該可以央求他幫個忙才對。

  “你這樣問,讓我覺得很困擾。”他要是壞人,早在她上車之後,他就惡事做盡了,幹嘛還耐性十足地等她要做什麼決定、到底下不下車?

  但基於自謙,他又無法親口說出“我是好人”這句話。

  “好吧!我看得出你是好人,我們只好將錯就錯,請你送我回家吧,先生!”盛語昕雙掌合握,對著他做出拜託的表情。

  “你能不能改搭計程車?”他又不是必勝客,送到家就有點離譜了。

  譚岩的好,還沒好到那種程度。

  “不怕你笑,我不敢搭計程車,因為我被黑心司機敲詐過,也差點被色狼司機欺侮,所以我已經有三年以上沒搭過計程車了。”

  “真的嗎?”若真如此,她的遭遇倒值得同情。

  “真的,我沒必要騙你,再說現在下這麼大的雨,我再下車去搭計程車很不方便呀!”

  “……”

  “而且你是個好人,應該不希望我被壞人欺負吧?我運氣一向很差,搞不好今天晚上就是我的倒楣日……”既然認定他是好人,那麼此時此刻深更半夜、大雨滂沱,除了他之外,別人在她眼中都成了壞蛋嫌疑人。

  “別把計程車司機全想得那麼壞。”話雖如此,在接收到她打定要強人所難而投來的可憐眼光,他確實心軟了,畢竟他不想一看新聞就看見某個女子遭遇不測的消息,而這女子又碰巧是他原本能救的人……

  “送我回家囉?拜託!”盛語昕持續合掌拜託。

  “你住哪?”事實上,譚岩也承受不住她的一再拜託。

  她的語氣那麼柔軟黏膩,表情又惹人憐惜,儘管他不是個熱情的男人,也不至於冷血。

  “月光居。”

  “是嗎?”順路也不會順到這種地步吧?

  這名公關小姐竟然有錢住在與“縱橫天下”比鄰,而且房價也不相上下的“月光居”?!

  她若非是“日進鬥金”的超級紅牌,不然就是被包養……

  莫名的,他的平靜竟因此而出現一絲不穩,就像走路走得好好的,卻突然踩到香蕉皮一樣,縱使沒跌倒也必滑一下。

  向來不管閒事的他,不禁猜測起她的事情。

  但……這與他無關吧!

  為了這個陌生女人,他已經想了太多不曾想過的無聊問題,現在該停止了。

  “是的,先生,麻煩你囉!”盛語昕對身邊極具紳士風度的男人印象超好,舉凡一個獨行女子該有的防備和戒心,她都忘得一乾二淨。

  或許她是被他俊秀的外表影響,可心底直覺卻告訴自己——她不會有危險。

  因為她看見了他的眼神。

  有這種堅定深沉眼神的男人,通常不會是那種胡作非為的人,跟她老哥盛詠陽溜溜轉的眼神完全不一樣。

  “我叫做盛語昕。”她熱切的介紹自己。

  “嗯。你好。”

  嗯,你好……就這樣喔?

  一般人都該接著自我介紹的呀!這人怎麼這麼悶?

  “我可以請問先生尊姓大名嗎?”盛語昕不因他的冷淡而住嘴,反倒更積極的詢問。

  “譚岩。”他沒情緒似的回答,一面重新將車打檔,滑進馬路中央。

  此時,雨仍然狂落著,沒有歇息的跡象。

  一進家門,盛語昕便直闖麻將間。

  “盛詠陽!”一把揪住老哥紮著馬尾的長髮,兇惡地吼。

  “幹嘛?打得正順,沒空理你啦!”盛詠陽扯回自己的頭髮,根本不將她放在眼裏。

  “你打得順,就不管我死活?外面颳風下雨,你真忍得下心啊!”盛語昕拿起牌尺,指著他的鼻子。

  “教你學開車,你沒那個腦子學到會;教你騎機車和腳踏車,你又像天生沒平衡感,怎麼學怎麼摔。這也就算了,還體質差到連搭公車和捷運都會吐到翻,至於不敢搭計程車,因為你曾遇到惡狼被嚇破膽,所以我不忍心怪你。

  但是老爸要派司機給你,你又嫌礙眼不讓人跟這點,我就非常不想體諒你,真不知道你到底想怎樣?都那麼大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老想依賴我,我又不是你隨傳隨到的專用司機。”

  老妹不思長進,這幾年來,盛詠陽早已對接送她的差事感到極度不耐煩。

  “我講一句,你回我七、八十句!”盛語昕牌尺一舉,拍在他頭頂上。“我是你妹——哥哥照顧妹妹是天經地義、責無旁貸的事。盛詠陽,兄友弟恭的道理你懂不懂?”

  她都沒嫌和流裏流氣的他走在一起沒格調了,他反倒嫌她煩!

  “你又懂嗎?懂的話,就不會敢拿牌尺敲我頭!你要害我輸是不是?”盛詠陽將老妹輕推一旁,不忘大喊一聲:“碰!”

  “碰你個大頭鬼啦!”盛語昕故意往他的背一推,之後立即閃人。

  “幹嘛推我的背!盛語昕,你欠揍喔!”分明詛咒他運氣背嘛!

  也不想想他衰了幾百年,好不容易今天手氣好到連十個衰神都擋不住,這老妹就不能體諒一下他絕地大反攻的心情唷!

  “趕緊幫你妹介紹男朋友,她就不會一天到晚黏著你,你也不必再當司機。”牌友笑著建議。

  “對喔,有道理。”盛詠陽頻頻點頭,可隨後推翻這個建議。“不過,我看很難,你們瞧她那副凶婆娘的樣子,誰不怕死才敢當她男朋友。”

  “喂!那個小陳是吧?你千萬不要丟筒子喂那只大鱷魚,他會吃你喔!”盛語昕耳朵大概長在背後,人都走出麻將房了,還聽見盛詠陽說她壞話,她不甘示弱地探頭進來泄她老哥的底。

  “你不要命啦!”盛詠陽恨不得掀桌,追去痛扁不長眼的老妹。

  洩底無所謂,他尚有轉圜餘地,但氣不過的是,她竟然又叫他大鱷魚!

  大鱷魚!大鱷魚!大鱷魚!

  盛語昕連罵了幾句,才回房關上門,一見到床就整個撲上去。一整晚又是淋雨又是吹冷風的,她真的覺得好累。

  不過也多虧老哥不守信用,她才陰錯陽差遇見譚岩。

  好沉默寡言的一個男人,跟壞嘴又油腔滑調的老哥實在不一樣,他實在太有“質感”了,相對的,老哥盛詠陽簡直像是個不良品。

  譚岩,很冷硬的名字,可她竟對這陌生的名字著了迷,那張陌生的俊顏已如刻印般鑿進她的心裏。

  是一見鍾情嗎?如果兩人從此無緣再見面,這個一見鍾情就太諷刺了吧?

  盛語昕失落一笑。

  她沒談過什麼轟轟烈烈或生死相許的戀愛,她也不懂愛,活到二十二歲,也還沒為任何男人傾心過,但今晚她對譚岩有太多想像和期盼。

  回想剛才下車前,她熱情的道再見,他卻只是禮貌性地點頭,抿嘴淡笑不語,予人極大的距離感。

  “有點冷漠呀——”她歎息。

  她雖然維持著甜甜的笑,其實內心挺失落的,並非覺得他高傲,而是看出他就是那麼淡的一個人。

  淡到連別人釋出的友好,他都只以微笑來表明他內心的拒絕。

  能再見面嗎?陌生人。

  只有名字沒有電話,茫茫人海,她還能遇見他嗎?

  如果她能再遇到他,她一定不放過任何可以接近他的機會!

  “老天爺,請讓我再遇見他吧!”

  相較于盛語昕對於初遇的念念不忘,譚岩倒是沒有將那個雨夜發生的巧遇放在心上。

  只是個小善舉,甚至連他生命中的插曲都算不上。

  “三哥,你後座那把傘好像有點濕濕的,要不要拿出來晾乾?不然一直擺在那裏,皮座椅會發黴喔。”譚溱站在譚岩車外,將一隻裝滿文件的黃信封遞給他時,眼角瞥見了那把小黃傘。

  “喔,沒關係,回頭我自己處理。”譚岩轉頭掃了後座一眼,神情掠過一抹幽影。

  他都忘了這把傘的存在。雨夜過後好幾天,因為看見這把傘,他第一次想起那個不斷散發熱情、名叫做盛語昕的女人。

  “好,那麼三哥,這個就麻煩你跑一趟了,謝謝。”譚溱指了指黃信封,因為下午有場研討會議由她主持,而這些檔又急須辦理,只好委請譚岩幫她跑一趟稅捐處。

  “走了。”譚岩朝妹妹微笑後,開車上路。

  不久來到稅捐處,譚岩才由大門進入,一位穿著簡單T恤、牛仔短裙、戴著太陽眼鏡的小姐適巧與他擦肩而過。

  淡淡的香味飄散在她經過的空間裏,譚岩隱隱覺得這抹清香有些熟悉,好似曾在哪兒聞過?

  他的步伐一向優雅從容、直視前方,此際由嗅覺牽動,心窩處陡然揚起幾圈漣漪,那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波動,冥冥中引領他做出回首的動作——

  那一瞬間,他瞧見了同時轉過頭來,沖著他綻放笑顏的女人。

  是她。雨夜的攔車者,盛語昕。

  那夜被雨打濕的狼狽模樣不復在,清爽俐落的穿著為原本就秀麗的她增添了幾分靈俏。

  美女容易讓男人為之怦然,性情淡冷的譚岩也不例外,不過,他相信自己能夠掌控這種近乎奇妙、又不太妙的感覺。

  “譚岩!”

  盛語昕在他面前站定,將太陽眼鏡往頭頂一推,露出晶燦的眼眸,也不經意地露出她白皙光潔的額頭右上方、接近發際處有道約一公分的細小疤痕。

  除了兩人眼光交會之際所觸發的輕然悸動,他的表現始終沉靜無波,但盛語昕喊著他的語氣,卻是清脆有力得完全掩不住內心興奮。

  她與他,再度相遇了。

  她就知道心誠則靈,上天一定聽見了她的祈禱!

  “你好。”譚岩淡淡打聲招呼。

  “喔,你好……”

  又是“你好”,他的客氣使得盛語昕的笑容頓時收斂一半。

  然後,他沉默,眼色波瀾不興,卻總是迷人。

  盛語昕決定了!不管用什麼方式,她都一定要更進一步好好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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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沉默氣氛下,幾許浮躁的因數在流竄,盛語昕無法冷卻自己期待的心,也不想再悶下去了,她要主動進攻,想辦法培養一下交情才行。

  “你來辦事嗎?”他是惜字如金,可她不說話卻會痛苦至死。

  “是。”

  是?真簡短的回答。

  他就不能再多說幾個字?這人真的太悶了,盛語昕嘴邊剩下的一半笑意,受打擊的漸漸萎縮。

  “我也是,不過我事情都辦好了,正要走。”

  不管三七二十一,盛語昕就是要找話題跟他聊,她的輕快嗓音與他的低沉形成強烈對比。

  “嗯,再見。”他又輕應一聲,嘴角似笑,卻又充滿距離感。

  “不、不,不要這麼快說再見啦!”這男人簡直是殘酷。盛語昕急忙道:“你事情辦好了嗎?”

  “我才剛來,不會太快辦好事情。”譚岩據實以告。

  “沒關係!我等你,我可以等你,我晚點兒回去不礙事的。”

  譚岩不覺眯起眼。“可是,你為什麼要等我?”他不是個吝嗇鬼,但他強烈懷疑她對他有所求。

  可能又是想搭他便車吧!

  那夜在車上,她曾解釋過她不會開車、騎車及不搭公車、捷運,還有不敢搭計程車的原因,她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她那兩條走不遠也走不快、中看不中用的腿,所以每次出門都需要家人或朋友接送。

  不過此際,譚岩也很訝異自己竟將她當時的話記得那麼清楚。

  “我……”想要更進一步認識你!盛語昕羞於說得太坦白,於是找了個相當實際的好藉口。“我可以再搭你的便車嗎?”

  “順路的話,可以。”譚岩遲疑一下,終是不忍拒絕。

  聞言,盛語昕的眼睛倏地一亮。

  “我要回優爾辦公大樓,你待會兒要去哪里?順不順路啊?”機會翩然降臨,她立刻追問。

  “你要去優爾辦公大樓?”

  “對,我在優爾十二樓的盛偉行事業總部上班。”

  “喔?”

  據他所知,全國知名的酒店大亨,有“情色業狂人”之稱的盛偉行事業總部就設在優爾辦公大樓裏。盛偉行的兒子、也就是他的高中同學盛詠陽,便是盛偉行事業總部的執行長,那麼她叫盛語昕……現在一想,那一夜似乎有聽她喊過盛詠陽的名字。

  “你是?”譚岩不禁想弄清楚她的來歷。

  “盛偉行是我父親……對,就是那位風評兩極化的情色業狂人盛偉行。”瞧出他眼中的疑惑,盛語昕自己先招了,提起她鼎鼎大名、經營特種行業的父親,她倒是一臉害羞。

  “喔,是。”只因他在酒店門口看見她,所以就理所當然將她聯想為酒店公關小姐,他也真是太無聊了。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她會是盛偉行的女兒,更沒想到她真是他高中同學盛詠陽的妹妹。

  譚岩突然笑了一下,這個笑容讓他變得柔軟且人性化,讓盛語昕眼睛又一亮,不過他的語氣——那聲“喔,是”很值得她質疑他的反應。

  “嘿!你……”盛語昕相當不解他為何有那種“原來如此”的表情。“那天晚上,是不是將我當成酒店公關小姐了?”

  “不瞞你說,我真是那樣以為。”譚岩大方承認,態度卻極為優雅。

  “我那天在公司加班,因為急於核對一筆有問題的帳,才那麼晚跑去酒店……呃,你對公關小姐有偏見?”解釋到一半,她突然挑眉斜睨著他。

  如果譚岩是個職業分貴賤的勢利眼,那麼就算他再帥、再迷人,她都將打退堂鼓。

  “沒有。”

  “那麼,你對我爸的事業有意見?”

  “沒有。”盛偉行可說是特種行業裏的傳奇人物,他怎可能會對那位幾乎可被稱為了不起的人物有意見?

  但對那位囂張成性、曾經硬要介紹女生給他當女友的高中同學盛詠陽,他就很有意見了。

  “那就好。”盛語昕重綻笑顏,欣喜於他不是個勢利鬼。“那麼,現在可以請問你,我有與你順路嗎?我可以等你辦好事情,跟你一起走嗎?”

  “不順路,這點我很抱歉。”譚岩又是抿唇淡笑。

  譚氏企業辦公大樓與她要去的優爾大樓正好是反方向,完全不順路。

  “那,可不可以請你繞路送我一下?”盛語昕雙掌合十,拜託道:“我付你車資也沒關係。”

  “你這樣說,讓我很困擾。”提起付車資,實是太侮辱他了!

  向來不易動怒的譚岩,也不由得皺起眉。

  “你不載我回去,我也很困擾呢。”盛語昕的黑眼珠溜轉了一下,決定裝可憐。“我哥很沒義氣你那天就知道的,而其他的家人和朋友也沒人有空來接我,你再不送我,我就只能走路回去了,你真的忍心?”

  “你怎麼來的?”沒人有空,那她是如何出門的?他倒好奇。

  “不瞞你說,我走路來的。”不好意思,她扯謊啦。

  剛剛是她老爸盛偉行親自送她來的,只是他臨時有要緊事先走才沒等她。

  “走這麼遠?”少說也有兩公里,譚岩確實心軟了。

  “就是呀!不會駕駛任何交通工具、又不敢搭大眾運輸工具的人真的很慘,出門、回家都要低聲下氣拜託人家,真的很沒自尊、超可憐的。”一半演戲,一半自怨自艾,誰教她是個大近視眼,平衡感又奇差,連腳踏車都學不會的人!

  “好吧,那你先在那邊坐一下,我去樓上處理完事情就下來。”

  “我不要坐在這邊等,我跟你一起去。”盛語昕才不肯乖乖坐在樓下傻等,她要黏住他!

  譚岩沒再表示意見,算是默許了她。

  他不解自己為什麼會默許她的接近,或許是看在她是盛詠陽妹妹的分上,也或許她天生有股令人不忍抗拒的親和力。總之,他收起了對女人慣有的冷淡態度,再次接受她的親近。

  盛語昕自然不客氣地利用他的默許,跟前跟後,他走到哪兒,她腳步就移到哪兒,只差還沒膽子握住他的手。

  兩人“形影不離”的模樣,連稅捐處裏的職員都不禁暗自竊笑,直拿怪異有色的眼光窺伺他們倆。

  車子平順地滑向優爾大樓門口,譚岩側首望著盛語昕,那輕淡的眼神讓正襟危坐的她益發緊張。

  除了黑眸閃著霧光,她一張水灩灩的唇欲言又止地開開合合,動也不動。

  車內空氣陡然凝結,他習於沉默,她竟也不知如何開口。

  他在等她下車,但她根本不想走。
  良久,譚岩以為她顫動的眸光是在示意他要展現紳士風度,應該先下車幫她開門,正準備下車時——

  “別下車!”情急之下,盛語昕伸出手抓住他。

  “已經到了。”

  “我知道優爾大樓到了,但是……”她不想下車,她捨不得就此與他告別。

  “你說。”一般人該會順口問“但是什麼”,他卻只是毫無起伏地回應“你說”,嗓音總是那麼平靜,神情總是那麼沉冷。

  “如果我說……我不想回辦公室,你會硬趕我下車嗎?”盛語昕更用力抓緊他的手臂,大有就算他拒絕,她也絕不放手的意思。

  “為什麼不想回辦公室?”譚岩的手臂任由她的指甲掐著,依舊不慍不怒。

  “我……”吼!竟然說不出口!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連狂人老爸盛偉行都要怕她三分的天之驕女——盛語昕耶!

  今日怎會落得在這個男人面前耍癡呆,她的自尊心嚴重受創。

  為什麼明明感受得到他是個溫和的好人,卻總被他的淡漠給嚇得不敢靠近——即使她無限渴望想要接近他。

  他的微笑是很迷人,但又似乎是他拒人於千里的一種方式,仿佛是為了掩飾他的沉默寡言,以及臉上那冷峻到近乎無動於衷的表情,所以他微笑。

  好不容易才發現世上有讓她看得順眼的男人,可偏偏這個男人卻不順她的心,讓她覺得很黯然。

  “你說。”他再重複一次。

  你說?!

  他就沒別的話可說了是不是?硬要那麼惜字如金?

  要她說,她當然會說,如果他肯好心給個鼓勵的眼光或……有點感情的微笑,那麼她何必任自己在這裏期期艾艾,活像個失去語言表達能力的人?

  “我不想就這樣跟你說再見,我想跟你當朋友。”

  朋友是客套的說法,如果她膽子夠大,她就會明白說出:她要跟他當一對談情說愛的男女朋友!

  譚岩性格的嘴唇依然習慣地抿成一線,不語。

  他不語,盛語昕也無語問蒼天。

  老天爺!交朋友有這麼難嗎?她開始懷疑,是不是她一點魅力也沒有?

  “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她的臉色開始變紅,目光充滿殺氣,誰教他一再摧殘她的耐心。

  “你想去哪里?我送你。”譚岩輕輕地轉移話題,柔聲詢問她。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但是,我要跟著你。”伸手不打笑臉人,他的態度那麼溫柔,盛語昕自然也不會亂發脾氣,決定改采柔性誘引兼撒嬌政策,只是語氣堅定,不給他拒絕的餘地。

  “跟著我可以。”譚岩輕輕扳開她的手,溫柔的將她的身子推回椅背,深沉的眼光在她臉上掃過,語出凝重。“但是,你不能愛上我。”

  深知對女人說這種話,是既不禮貌又狂妄自大,但事出有因,他身不由己。

  從他進入青春期,父母告知他有關於愛神詛咒的事以來,不同他的兩位兄長譚峰與譚峻的不信邪和不當一回事,他是深受影響,而且謹記在心。

  雖然他表面不說,卻早已做了決定,期許自己一輩子不碰男女情愛的事。男人天生該有的情與欲,也被他自己長期訓練、壓抑,變得非常淡薄。

  從他懂事以來,他便下決心不愛上任何人,也盡其所能阻止任何人愛上他——因為他是個背負愛神詛咒的人,為了避免可能發生在彼此身上的痛苦,他選擇讓自己與愛情絕緣。

  事實證明,愛神詛咒是會應驗的,眼見他的兄長陸續嘗到詛咒之苦,他理所當然的更加警戒。

  “你……”盛語昕的臉龐覆上一層陰影……這個男人真可惡!

  但是你不能愛上我。

  說這是什麼屁話?

  她寧可他是個驕傲自大的自戀狂,才會對她說出這種囂張的警告,可恨的是,她看得出來,他不是!

  他很認真、很嚴肅地在“請”她別愛上他!

  為什麼?!

  “行嗎?”他問。

  不行、不行、不行!

  他要警告,早在她搭錯車時就該開口了!

  當時他應該二話不說趕她下車,而不是好心地一路送她平安回家,讓她對他印象大好,更祈禱能與他再度相見。

  今日他的警告來得太遲,她正準備愛上他了!

  沒錯,她已經準備好了!

  “我、我沒有要愛上你!我只是覺得你人很好,想交你這個朋友罷了。”是她沒個性,是她沒骨氣,但為了不讓他拒絕,她再度說謊。

  “當朋友可以。”不忍心做得太絕,他不由得退讓了。

  然而,一向戒心重的他,竟沒發現他的“不忍心”是多危險的東西。此際,他已踩入危險禁區而不自知。

  “是那種可以隨時聯絡、有彼此的地址、電話號碼和e-mail、msn的朋友嗎?”

  “好。”隱約覺得不對勁,譚岩遲疑了兩秒,終究給個正面答復。

  “你說的喔!”盛語昕果然高興得笑顏逐開。

  “我說的。”說完,譚岩心底倏忽一陣麻亂,想不出原由,只隱約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卻抗拒著去細想錯誤何在。

  她那麼熱情,更不同於別人看到他的冷臉時,就知道該退避三舍,能躲多遠是多遠;她的大膽與無畏確實鼓舞了他的情緒,而她美麗甜蜜的笑顏與柔情款款的眼神,更是時時刻刻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此生第一次,他覺得一向由理智所駕馭的心,竟脫韁不受控制了。

  不發一語地將視線調離她漾著甜笑的臉龐,他很快地將車駛離優爾大樓前。

  譚岩當然不可能直接載著盛語昕回譚氏企業,在街上漫無目的地繞了幾圈後,她還是不肯放過他,厲害的是他依然耐性十足,絲毫沒被惹煩。

  “吃棉花糖,好不好?”兩人並肩走在鬧區,經過一攤充滿彩色棉花糖的攤販時,盛語昕興致勃勃地抬頭詢問他。

  “你吃。”譚岩笑答,腳步便停在攤位前。

  “你不吃嗎?”棉花糖是盛語昕小時候最愛吃的零食之一,長大後因愛美怕胖就少吃了,但今天下午身邊有個優質男伴,心情大為愉快,她要運用棉花糖的滋味來添加點甜蜜……雖然,她是自作多情、想得美啦!

  譚岩搖頭,反問她:“要什麼顏色?”

  天呀!沉悶又寡言的男人竟是如此體貼細心,他還教她別愛上他!實是強人所難吧?

  這一刻,她幾乎恨透了他剛才的無情警語,更恨自己竟然答應他。

  “我要粉紅色的,因為粉紅色有戀愛的感覺。”她大聲回答。

  譚岩笑而無言,立即請老闆現做一枝新鮮蓬鬆的粉紅色棉花糖。

  盛語昕觀賞著老闆隨著旋轉的機器而一圈圈繞起肥肥松柔的糖串,幻想著自己與譚岩的緣分如這枝棉花糖一般,愈滾愈濃厚、愈繞愈圓滿……

  “謝謝。”從譚岩手上接過棉花糖,盛語昕彷若如獲至寶般欣喜,綻放出如孩童般的純真笑容,美麗得有如天使。

  在她亮麗笑眸的凝望之下,他聽見自己心動的聲音。

  不祥的預感隨著心動感覺而疾速蔓延。

  不行!譚岩——要按捺住!譚岩。

  告誡的聲音強壓過心動的頻率。

  “不客氣。”他沉聲以對。

  “吃一口?”盛語昕捏起一塊送到他嘴邊。

  “你吃。”他搖頭。

  “你吃嘛!”學他用簡單的字語回答問題,她將糖花湊上他緊抿的唇畔。

  “我自己來。”他迅疾的動作像是用搶的,想搶過她手指中的糖花。

  “你嘴巴張開就好嘛!”盛語昕被他難得的慌張逗笑了,躲開他的手,說什麼都不給。

  譚岩的俊顏頓時僵住,唇際那抹微揚的弧度也不見了,渾身上下寒意逼人。

  他並不是生氣,只是不習慣被人挑逗。或者應該說,他未曾允許任何人如此近距離碰觸他,她的直接大膽,讓他想拒絕卻又怕傷她自尊。

  “我把它捏成小塊,你只要張開嘴就好。”盛語昕笑語晏晏,不肯甘休。

  他臉色冰冷、她個性頑固,端看這一小坨的糖塊落入誰的嘴裏,誰就輸了。

  “你吃。”他不肯就範,一味地要她吃。

  “我肯定吃得比你多嘛,這口你吃。”口氣柔軟,態度卻堅定,她硬是將糖塊黏上他的唇。

  就算說她白目也好,不識相也罷,可是她就是想讓他體驗一下“粉紅色戀愛的感覺”……不管將來如何,她想盡法子要讓今天留下美好的回憶。

  “我自己來。”譚岩依然老話一句,伸手又要去拿。
  盛語昕不肯,快速地將糖塊往她自己的嘴裏塞。

  見狀,譚岩松了一口氣……她總算死心了。

  就在他放心而想微笑時,盛語昕的下一個動作卻讓他驚駭得笑不出來了!

  只見她一踮腳,出其不意地撲向他,雙手飛快地緊箍住他的臉……

  用力過猛而不小心將他的眼鏡撞掉,但她含糖的嘴仍不顧一切,快狠准地一舉封住他的唇。

  譚岩怔住了,因為信守誓言的關係,他必須承認,活到二十八歲,這是他的初吻——如果這種強迫中獎的餵食方式,算是個吻的話。

  不論是或不是,總之在接觸到她的柔嫩嫣唇時,他的心臟倏地以衝鋒槍的速度在狂掃。

  明知他很震驚,盛語昕的丁香小舌還是囂張地鑽入他的唇齒間,將糖塊轉移到他嘴裏。

  直到糖塊溶在他嘴裏了,她才滿意的移開唇,退開身子。

  “不好意思喔!我這樣好像強吻了你耶。”

  欲女發威,她還裝少女無辜……盛語昕強吻了人,自己卻滿臉通紅,頰邊熱到發燙,窺看四周,羞赧更甚。

  “下次有話用說的,別這麼衝動。”甜味猶在嘴裏,譚岩卻不禁板起臉孔,冷聲警告。

  也許是男性自尊心在作祟,他覺得面子掛不住——這四唇相貼的動作,即使他沒經驗,也不該由她來主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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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2: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對不起。”盛語昕蹲下身拾起腳邊的眼鏡,恭敬地雙手奉上。“呐,你的眼鏡。”

  “謝謝。”表情縱然陰森,但譚岩仍不失禮貌的道謝。接過眼鏡,戴上。

  “眼鏡要不要擦一擦?我有面紙……”話還沒說完,譚岩的左眼鏡片竟掉了下來!見狀,她趕緊道歉。“對不起,眼鏡被我撞壞了!”

  “沒關係。”譚岩一掌接住了鏡片,一點也不生氣。

  他非但沒生氣,甚且有了異樣的感覺。理智上不該被當作吻的兩唇相觸,卻意外勾動他陳年幽靜的感官,向來自持的意念更是前所未有的混亂。

  與她接近時彼此的體溫和心跳,觸發了不可思議的力量。陌生卻強勁地直牽曳著他不曾為誰悸動的情思。當熱火遇見寒冰時,融化的勢必是他。

  凝望間,悸動之情似乎已在一次次的曖昧中慢慢形成……他恍然明白,他動心了,他是真的為她動心了!

  鞏固了多年的心,難道終究非走上愛情路不可?

  這個發現令他無所適從,臉上的表情卻變得更加陰沉。

  “真的不怪我?”就在此際,盛語昕沒來由地突然心頭一緊,眼眶一熱,一滴淚就不知不覺滾下來。

  望著他鐵青的臉,她不敢再造次,跟剛才大膽色女的模樣相較,現下卻乖得仿佛可以吃齋念佛。

  問題是,她不解自己為什麼流淚?

  這種事應該不至於讓她慚愧到該哭的地步呀!怎麼她的淚水卻無預兆地,莫名其妙流了下來呢?

  “沒事,你別哭。”突然落在她粉頰上的淚珠,讓譚岩望而驚悸。

  完了……他才剛發現自己為她心動,她就立即落下淚來,這是否表示他與她真的逃不掉情字的糾纏了?

  “我沒哭,大概是喜極而泣。”

  胡說八道!哪來喜極之事令她流淚,怕是淚腺故障,不然就是他不跟她計較眼鏡的事讓她感動吧!

  盛語昕用手抹掉臉頰上的淚跡,尷尬地笑著,很擔心他會被她的眼淚嚇跑,她並不想讓他以為自己是個軟弱愛哭的女生。

  “可以送你回去了嗎?”因著那滴淚,他壓下內心怦然的奇妙感覺,急於與她劃下相處的句點,他實是無法想像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更嚴重的事……

  違逆誓言而引發的種種情緒,是多麼陌生又強悍,他絕不能漠視不管——該是強硬地終止這初起的情愫吧!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更想跟你一起吃晚餐,好嗎?”才流過淚,盛語昕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盯著她嬌美的容貌,譚岩心中卻是五味雜陳。雖然他看來是很溫柔,但並不代表他沒脾氣,更不代表她可以隨便親他。

  不過算了,記這種仇也沒什麼意思,而現下,他最該做的是遏止自己因她而起的反常心思——離她遠一點最好!

  “走吧,我送你回公司。”譚岩搖頭,眼底飄過一絲詭異的暗影。

  為異性心動是人之常情,他卻因此而惱怒、不安……

  譚岩車一開走,盛語昕就懊惱起來了。

  她實在不該這麼輕易就下車,至少也要跟他約好下次見面的時間,但她卻因他陰森的表情而心生畏怯,根本沒膽子要求。

  從來不曾如此害怕被拒絕,盛語昕不知該氣他冷漠,還是氣自己孬種?

  孬種?不可能!

  她擁有父親盛偉行的狂霸血統,怎可能會是個孬種?!

  她不是!

  不論如何,她都會再想辦法接近他,管他一臉陰森或詭笑,她都要以最真誠的心打動他。

  思緒一定,她馬上撥他的手機,待他一接起,立即說道:“譚岩,我要賠你一副新眼鏡……你不讓我賠,我會良心不安,所以明天我們就去配眼鏡。”她的語氣堅決得不容人反對。

  別說她霸道,雖然今天的相處已結束,但她絕不會放棄明天的希望,為了得到她想要的男人,她自然得積極。

  “眼鏡的事你別放在心上,我自己會處理。”他以一向的溫緩語調回應,絲毫不被她的激烈情緒影響。

  “我就是會放在心上過意不去,所以我要賠你,你讓我賠你就對了!”盛語昕固執地喊著。

  “你,何必這樣呢?”頭一次,他明顯地表示出對她執拗的態度沒轍。

  “你只要說聲好就行了呀!你根本沒有什麼好為難的?對不對?”她幾乎是自問自答,就是不給他說不的機會。

  “你怎麼知道我不為難?”譚岩失笑。

  天曉得他有多為難。

  若說盛語昕從未如此害怕被拒絕,那麼他則正好相反,他從來沒這麼害怕拒絕不了。

  “你……很為難嗎?”聽得出他的無奈,盛語昕心裏打了個突,又瑟縮了,不敢再前進——

  看來她還不夠霸道。

  “我是很為難。”為難極了!他的心從不曾如此拉扯過,此刻,他的心快被自己的猶豫不決給撕裂了。

  “譚岩……你很討厭我嗎?”

  被一個男人拒絕多了,再美、再可愛、再自負的女人都不免信心受挫,開始懷疑起自己是個惹他嫌、顧他怨的討厭鬼。

  “不是討厭,你千萬別多心。”譚岩不曾對女人說過什麼好聽的話,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會有安慰女人的一天。

  “怎麼能不多心,你的拒絕一定會讓人這麼想。”她的語調失去先前的活力,現在是渾身虛軟,熱切的心被他冷冷澆熄,任誰都不會覺得好過。

  “語……”她的名字在齒間徘徊,他硬是喊不出口。就怕喊了,一直抗拒的意志會因為不忍而被摧毀。

  “我知道了,那我不吵你了,謝謝你送我回來。”連喊她的名字他都遲疑,足見他真的很為難。“再見。”

  好吧!她盛語昕不單是有熱情而已,她也有自尊。

  就在她頹然的想掛斷電話時,卻聽到了讓她的心復活的一句話——

  “語昕,賠我一副眼鏡吧!”

  聞言,她的淚應聲而下。

  想哭的感覺不斷從心底迅速往上竄,淚水落了又落,鎖不住。

  傍晚,鎬一專業眼鏡公司貴賓室裏——

  譚岩端坐在沙發上,盛語昕則忙碌地在眾多選擇的鏡框當中,一下拿這副、一下拿那副,殷勤的幫他服務。

  “這副不錯,你試戴看看。”才說完,盛語昕已經將鏡框架上了他的鼻樑。

  “我自己來。”

  “我幫你戴正,你只要負責照鏡子就好。”盛語昕說什麼也不肯放過這個親近他的機會。

  瞧她專注且仔細地調整眼鏡的角度,仿佛在做什麼大事一樣,不容丁點馬虎,看得譚岩不覺莞爾。

  這種感覺……是一種愉悅吧!

  他一直不願去碰觸和細品的情緒,現下他卻情不自禁想著。

  “好好看喔,你覺得呢?”盛語昕將鏡子置在他面前,滿心讚賞。

  “戴得舒適之外,驗光正確、鏡片清楚也很重要。”譚岩笑了笑,不太在意地瞄了鏡中的自己一眼。

  “驗光正確、鏡片清楚……”他的話就是聖旨,盛語昕立即轉頭向坐在一旁的老闆,也是她多年的朋友葛鎬一吩咐道:“鎬一,聽見沒有?”

  “我的驗光技術一流,工廠獨家代理的德國鏡片品質更不用說,你根本不必擔心。”葛鎬面露不悅地盯著譚岩,心中很不服氣。

  他真不曉得盛語昕是上哪兒認識這麼一個優質的男人,如此一來,相貌平凡的他想追到她芳心的機會就更低了!

  而且盛語昕對那個男人體貼入微,簡直到了唯命是從的地步,他愈想愈不爽。

  “最好是這樣,不然你就等著被我大卸八塊。”盛語昕疾言厲色的警告他,但一轉身面對譚岩,立即笑得宛若春花綻放。“我們再多試幾副看看。”

  “不用了,就這副。”

  譚岩指了指一副質材好、顏色線條都佷簡單俐落的鏡框。

  “確定嗎?”

  “鏡框而已,沒什麼好不確定的。”見她只為了賠他一副眼鏡而慎重其事的模樣,雖有些小題大作,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心底為她處處以他為重而感動。

  銅牆鐵壁,也難敵女人一絲溫柔,他雖不曾渴望過任何人的溫柔,但如今眼前這個叫盛語昕的女人,卻時時刻刻對他施以懷柔政策,他又如何能無動於衷?

  他是男人,生命中本該就要有個能任他寵、任他愛的女人。

  無法想像被他淡化了十幾年的情欲,一旦被挑起,他究竟有多大能耐去抵禦?

  他有預感,那將不會是輕易就能收拾的場面。

  擔心無法控制,因此伸向她腦後的手頓地停在半空中,然後收回,終究按捺下想要觸摸她的小小欲念。

  “你可以的啊……”盛語昕瞧出了他的遲疑,於是主動靠近,不過旁邊有個礙眼的電燈泡,正很不識趣地在叫她。

  “語昕,麻煩你跟我來一下。”葛鎬一強展笑容。

  “什麼事啦?”既是貴賓室,就該尊重貴賓的隱私才對,他這當老闆的人卻如此不長眼,礙事耶。

  “麻煩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葛鎬一急躁地說。

  “好啦!你先去外面等。”她不耐地先趕他出去,隨即又對譚岩輕聲細語。“你先坐一下,我那個朋友是個很囉嗦的人,我去去就來。”

  “去吧。”譚岩看得出盛語昕當葛鎬一是朋友,但從葛鎬一複雜、不友善的眼神中,他知道葛鎬一可不只想當她朋友而已。

  世間男女,人人在愛情的遊戲裏享受及忍受著刺激的追逐,包括他那為愛不顧一切往前沖的兄長都已涉入其中,而他譚岩,是否有意加入戰局?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遇到盛語昕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參與這種愛情遊戲。

  外面壞人很多,你交朋友要小心一點。

  回想剛才葛鎬一滿臉酸味的對她殷殷規勸,盛語昕不禁輕笑出聲,心想他真是無聊透頂的人。

  打從他在她十八歲時告白起,她就跟他講了不下八百遍,她不可能成為他的女朋友,要他死心別追了,他都聽不進去,如今還因為她認識了其他異性朋友而對她大加告誡,讓她又氣又好笑。

  若非他幾年來始終遵守著她的要求——只當朋友,不然她早就與他斷絕往來。

  “你……笑什麼?”譚岩一問,別說盛語昕吃驚,連他自己都頗微詫異。

  怎麼他對於她的一顰一笑,起了興趣?

  “譚岩,我知道你是好人。”因為父親的事業,盛語昕看多、聽多了世上的男人是什麼樣子,她之所以傾心于譚岩的“好”,不就因為“物以稀為貴”嗎?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但很不巧,她不是崇尚這種論調的女人。

  “難道在你眼裏,人只能分好人跟壞人兩種?”也許在別人眼中他是好人,但那又如何?

  一個連戀愛都不敢談的男人,好有什麼用?

  他不能給她幸福。

  他也希望自己沒有給她幸福的能力,否則一旦讓她從他身上感受到幸福,她就難逃為他“流淚”的命運。

  在任何方面,譚岩向來自信又自負,從不服輸也毋須服輸,唯獨對愛情這回事的矜持與放不開,教他都輕視自己。

  尤其在感受到盛語昕的溫柔正一點一滴滲透進他的心,可他仍然無法說服自己從自縛的枷鎖中掙脫,甚至讓他開始痛恨起自己。

  “當然啦!不然搞那麼複雜幹什麼?”盛語昕嫣然一笑,站到他身前望著他,企圖尋求他的注視。

  “怎麼不往前走了?”失去眼鏡的隔離,譚岩斂起眼睫的眸光,霎時變得十分鋒利。

  “你沒戴眼鏡,眼神看起來感覺比較壞耶!先生,拜託不要皺眉頭,請以溫柔的眼光看我,行嗎?”

  “別鬧了。”譚岩扯了下唇角,失笑。

  “我就想要鬧你呀!”盛語昕微笑,踮起腳,出其不意地又在他線條剛毅的下顎處,印上一個吻。

  “你……”

  “我就是忍不住想親你呀!”跟他在一起,她懷疑自己是色女投胎轉世。

  “你至少也問一下我的意思……”該死!一個大男人說這是什麼話?

  因為她的獻吻,譚岩又惱怒起來了,眉頭非但沒舒展,反而鎖得更緊。

  最好別有第三次,不然他也沒辦法擔保他會怎麼做!

  總不能每次都任由她挑逗,他已經夠矛盾的了,若逼他到極限,物極必反也不是不可能。

  “別生氣、別生氣。下次我一定努力克制。”盛語昕縮著肩膀,安分地走回他旁邊,不敢再瞎鬧。

  “走吧。”說著,譚岩便往路邊靠近,準備攔計程車。

  “等我。”未經他同意,盛語昕抓住他的手指,抬眼偷覷他。

  “還鬧?”他回瞥她一眼。

  “牽手而已,我哪有鬧?”盛語昕笑盈盈地回嘴。

  “真拿你沒轍。”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是張楚楚動人、美麗得猶如夏日陽光般燦爛的笑臉。

  譚岩容許了她的驕恣,將她的小手納入自己的大掌裏。

  他是真的上了她的當!

  說好當朋友,她卻一次次逾越了當朋友該遵守的界線,而偏偏她也總能引誘他一寸寸失去堅持。

  “就知道你最好。”小手已被他的大手柔柔包住,盛語昕猶不滿足,貪得無饜地偎在他的臂膀上,貼著他走。

  她說過了,她要黏著他嘛!當“黏死人”的棉花糖,把他黏得牢牢的!

  “你就會說我好。”一張小嘴說起話來甜死人,吻起來教人銷魂……

  真該死!他動不動就想起她的吻,她那惡作劇的吻竟狠狠烙入他的記憶裏!

  譚岩、譚岩,你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在做什麼嗎?

  你的諾言呢?你用來抵擋神咒、指天誓日說一輩子不談感情的諾言哪里去了?

  你曾叮嚀她別愛上你,現下呢?你為什麼對她的一切念念不忘?

  “你是真的好嘛!所以你覺不覺得,你不准我愛上你,這個要求很過分?”盛語昕順勢抱怨一番。

  “又來了。”他一雙濃眉又靠近,斯文的臉變得憂鬱深沉。

  “嘿,愛皺眉先生,說你好,是在稱讚你,又不是譭謗你,幹嘛一臉不高興的樣子?”盛語昕側身伸長手,食指抹了下他的眉心。

  “我沒有不高興。”

  “老是皺眉頭,像有千斤重擔的心事,好沉重,看得我好難過。”

  “那你應該離我遠一點。”他扯著唇角苦笑,一隻想觸摸她發絲的手又陡地停在半空中,猶豫了一會兒,徒然放下,收回自己褲子口袋裏。

  “不,我倒覺得你應該靠近我一點,讓我解你的憂鬱,而且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比如說,不要收回想碰我的手。”盛語昕噘起粉唇,搖頭。

  眼睛長背後喔?他的動作她看得那麼仔細幹嘛?

  因著她的揭露,譚岩感到有些悶。

  “語昕,愛上我,你會後悔的。”他停下腳步,側首垂視著她。

  “那麼,請你讓我嘗嘗後悔的滋味。”盛語昕不假思索地回道。

  “我不能這麼做。”譚岩緊抿著唇,顯示出他的堅決——雖然他知道這所謂的堅決,極可能在她的嬌柔下潰決。

  “給我理由,不用一百個,三個就好!請你說出三個拒絕我的理由。”

  “我只有一個理由。”他知道這個理由不會讓她信服,但也總比讓她一輩子流淚流不完好。

  幸福之淚,一輩子傷眼;單戀之苦,幾許歲月的傷心,後者比前者容易熬度,那麼,他只能狠下心任她傷心。

  “抱歉,我不接受。因為你只有一個拒絕我的理由,我卻有七、八個愛上你的理由,我勝,你負。所以聽我的。”

  一個理由?只有一個理由,他也敢拿出來講,盛語昕連聽都不想聽。

  “哪里危險,你偏往哪里走,盛語昕,這就是你的作風嗎?”譚岩歎息。被她似是而非的說法搞得暈頭轉向。

  “你倒告訴我,哪里危險了。”

  “愛上我,你就危險。”

  “那正好,你安全、我危險;你人好、我不乖;你個高、我個矮;你英俊、我美麗;你聲音粗、我聲音細;你愛皺眉頭,我笑口常開。我們什麼都互補,是天生的一對。”

  “歪理。”譚岩被她逗笑了。

  世上無法天長地久的戀人多得是她說的那樣……

  什麼天生一對,哪里是用那些奇怪的條件來拼湊的?

  “譚岩,與人交往,我絕不是個快熱的人,但是認識你之後,我滿心只想快點快點快點跟你熟悉,這真的很不可思議,這一定就是緣分,對不對?”她抓緊他的臂膀,熱切尋求他的認同。

  “語昕……”

  “所以我用吻來讓你熟悉我,你是不是也感受到我們已經愈來愈熟悉了?”天曉得才第三次見面能讓他們熟悉到什麼地步,但她不管,她只想忠於自己的感覺,追求自己想要的男人、想要的愛情!

  “你好傻。”

  “那就再加一項,你聰明、我傻瓜,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必懷疑。”

  “有必要這麼積極的倒追我嗎?盛小姐。”譚岩無奈。

  “你不追我,只好我追你呀!不然我們這天生一對怎麼能湊在一起?”說這話的她,倒是真的委屈。

  以為談戀愛是人的本能,她哪知世上有那麼難追的男人。

  酷也該有個限度,不能太過分呀!

  何況她還是嬌滴滴的大美人,倒貼都還要看他臉色,她若不覺得委屈,只怕被家人知道,鐵定拿刀追殺譚岩,再關她禁閉,誰教她這個女兒丟盛家的臉呀。

  “我都不知該說什麼。”

  他的心亂得可以,如果不是那個理由,他是個有血有肉男人,看上眼早就行動了,何須等她來追?

  “那就什麼都別說,笑一笑好了!露出你的招牌笑容呀,雖然皮笑肉不笑根本不像在笑,但至少還是個笑嘛!”

  “你……”原來她不只會撒嬌、體貼溫柔,還會損人。

  譚岩睨著她,唇際扯了一扯,很難過地憋著,就是不肯恣意笑出來。

  “笑囉、笑囉——還憋?暗笑得內傷哪!”盛語昕頑皮地直逗他,這才發現原來逗一個冷冰冰的男人笑是如此有趣好玩。

  “盛語昕,夠了!”他降低音調喝止她的嬉鬧。

  “不夠、不夠,我非看到你笑得露出牙齒不可!”她就是貪圖他的笑容,覺得逗他笑,她也會快樂得不得了。

  “計程車來了。”譚岩將視線調離,悶頭拉她上前,不肯再多望她一眼。

  吼!笑一下會死喔?

  嘴唇上揚、牙齒小露,眼睛微彎,心情愉快,這笑起來多好看,他幹嘛就是不笑咧?!

  奇怪的人。

  但沒法子,誰教這奇怪的人正巧是她處心積慮想要愛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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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3: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初夏時節

  午後下完一場雷陣雨,太陽又漸漸露臉,譚岩佇立在路面呈半濕半幹狀態的優爾大廈前,清風柔柔拂過臉龐,這舒適且騷惹著肌膚的感覺像極了某人的笑顏……

  某人?

  是呀!他最近被某人纏身,被迫當起了她的司機,趕都趕不走,拒絕也拒絕不了。

  “猜猜我是誰?”某人朝他背後一撲,熱臉貼到他偉背上,清脆的聲音響起。

  又來了!還有什麼好猜的?

  每每出其不意從他背後圈環而來的緊實擁抱,除了她盛語昕,誰敢這麼囂張當街投懷送抱。

  “還玩不膩呀?”背後的女人像藤蔓似的纏繞著,教譚岩停下腳步。

  “你沒猜我是誰?”

  “盛語昕,都那麼大的人了,這有什麼好玩的?”

  譚岩抓住她置在他腰間的手,嘴裏說不好玩,唇畔卻隱約揚起淺弧。

  “跟別人鐵定很無趣,跟你,就很好玩。”被人這麼說,盛語昕還是臉不紅氣不喘,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還不放開?”大庭廣眾下,兩人前胸貼後背地黏在一起,這畫面看起來實在曖昧,雖然他也覺得被她軟軟的軀體貼覆著,的確挺舒服……但他就是無法敞開心胸接受這種親密。

  每次與她在一起,他都必須刻意冷化自己的情緒,就怕對她太好,會害她受感動而流淚。

  他只好勉強自己當個冷血薄情的人。

  只要別讓她覺得幸福,只要別出現讓她感動的舉止,他或許可以在安全的範圍內與她相處,多少填補他心中想付出愛的渴望。

  “就不放!看你拿我怎麼辦?”盛語昕的鬼點子特多,就想試驗他,拿她這只宛若從童話故事裏跳出來將他黏得牢牢的金鵝怎麼辦?

  譚岩默默歎口氣,除了縱容,他哪能拿她怎麼辦?

  “為什麼不說話?”對於他習慣性的無言以對,盛語昕才沒有這麼簡單放棄。“你不說話,我就真的這樣黏你黏到天黑、黏到跟你回家。”

  “過來吧!”譚岩拍拍她的手臂,轉頭對她說。

  “嗯?”她不懂他說的“過來吧”是什麼意思。

  “到我前面來。”他柔聲的說。

  盛語昕考慮了一下,決定乖乖聽他的話,又覺得就此鬆手不妥,於是依舊圈著他的腰,身子旋到他面前。

  “你喔!”譚岩被她孩子氣的動作給逗笑了。

  “說呀,從後面黏到前面,看你拿我怎麼辦?”她得意地笑,慧黠的眼瞅著他不放。

  這女人釋放出想要他寵愛的訊息,他要費多少力量才能將她推開?若不推開,又怎麼阻止自己也想擁抱她的意念?

  “說話呀!”他陷入沉默,她忍不住催促,這已經成為兩人最常出現的互動模式。

  “我沒話說。”譚岩輕握著她的肩膀,嘴裏沒話可說,眼裏卻閃著柔光。

  “那做點兒什麼,總可以吧?”因著那抹柔光,盛語昕心跳得更快,似乎有種感覺,他已經軟化在她的追求之下。

  “那麼,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能哭。”

  “我在你的印象裏是個愛哭的人嗎?”想起自己曾情不自禁在他面前流過淚,她有些不安。

  “對我而言,你的每一滴淚都很珍貴,但我一點也不希望看見你流淚。”

  盛語昕心一抽,他果然不喜歡愛哭的女人!

  “我發誓,我並不愛哭!”她五指併攏發誓,急切地解釋。“之前在你面前掉淚,是因為我眼睛不舒服才流淚的,我根本不是哭,我自己也覺得很莫名其妙,所以請你不要因此而討厭我!”

  眼睛不舒服是為當時找的藉口,伹莫名其妙卻是真的。

  “我沒有討厭你。”

  見她急於為掉淚之事解釋,譚岩心裏暫態泛疼了……他抓下她發誓的手,緊緊握住,置在自己心口上而無法言語。

  兩人相識的時間如此短,這小女人卻已對他用情這麼深,他真能不顧一切用同樣的感情回報她嗎?

  “我真的不是個愛哭的女生……嬰兒時期不算,從我有記憶以來,我真的不常哭,小時候我太調皮不小心從溜滑梯上掉下來,頭破血流縫了三針,我也一滴淚都沒掉!”

  “我懂了,你別再說……”

  “不,你不懂,我說清楚點兒你才會懂!念國中時,我也曾在放學後被同學惡作劇反鎖在學校廁所裏,直到天都黑了才被放出來,就算受到那麼大的驚嚇我也沒哭……”

  “別說了,語昕。”他慌亂地低喊。

  “真的,我說真的!還有高中時,我有次差點溺死在游泳池裏,被救上岸後,我不但沒哭,還安慰嚇壞了的老師和同學呢!連幾年前從色狼司機手中逃出來時,我明明嚇得四肢發軟,但我也同樣一滴淚都沒掉……”

  “別說了!”譚岩一把將她拉入懷裏,眼裏儘是痛楚。

  她一聲聲強調她的勇敢,卻讓他一步步情感沉陷。

  “我不愛哭——”盛語昕在他懷裏呐喊,自信不輕易哭泣,此際卻在聽見他強驟且紛亂的心跳聲之後,淚珠又悄悄滑落了。

  不!一定是她的淚腺出了問題!

  盛語昕一驚,緊閉上眼睛,慌忙擠幹眼裏兩泡淚。

  被他緊緊的擁在懷裏,她明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舒適,怎麼會哭了?!

  她飛快抹去頰上兩行淚,絕不讓他發現她的淚!

  “我說,我知道了。”譚岩將她輕輕推離自己,俯首凝視著她,輕道:“但是我仍然要你答應我,無論我做什麼,你都儘量別哭,不然我會離開你。”

  盛語昕大驚,他竟然厭惡她流淚到這種地步?

  她以後真的要小心才行了……

  “好,我答應你,我絕不哭,只要你不把我推開,不管你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掉任何一滴眼淚。”

  他唇邊泛起苦笑,這傻女人當真以為她能抵抗得住愛神的詛咒嗎?天啊!他該拿她怎麼辦呢?

  在自己的感情也快速湧向她的時候……

  “語昕。”他在她耳際低喚,略顯急促的呼吸在她發間穿梭。

  為什麼她要這麼溫柔?溫柔到讓他對她充滿不舍。

  他多想不顧一切,回應她的感情!

  “嗯?你要吻我嗎?那你最好先將眼鏡拿下來……”頸間感受到他溫熱氣息的流動,盛語昕頰生紅暈,眼睛一亮,對他首次的主動碰觸感到相當興奮。

  “不是……”不能吻,只要破例一次,他將可能再也把持不住自己!

  “不是喔?”他抱得如此親密,卻吝於給她一吻,盛語昕好失落。

  譚岩深呼吸了一回,緩和高漲的情緒,手指輕輕撥開她額前垂落的細柔發絲,撫上了她右側發際處的小疤痕。

  “就是這兒嗎?”

  “什麼?”盛語昕一時沒意會過來。

  “從溜滑梯掉下來,受傷的地方。”

  “喔,對呀,就是這裏。”盛語昕也摸了一下向來被自己忽視的小疤痕,自嘲道:“破相好醜,對不對?”

  “不醜。”譚岩笑了笑。

  “不醜你怎會特別注意?”盛語昕不解,他是什麼時候發現她額頭上有小傷疤的?

  “就是注意到了。”早就對她額上小痕好奇,原來是小時候調皮的紀念品。他不禁覺得可愛又好笑。

  “喔喔!我懂了,其實你都在偷偷注意我,對不對?”盛語昕睨著他,抿著嘴笑得賊兮兮的。

  譚岩不知該怎麼回答。說不是,違背良心;說是,怕她又開始大作文章。

  “告訴你唷!我身上還有一個三公分的大疤痕,比額頭這個醜上十倍,你有空可以多注意一下,如果你找著了,你要我做什麼,我都二話不說!”

  提起傷疤,別人是唯恐遮醜不及,盛語昕倒將之當成寶藏,還讓他來尋寶哩!

  “別告訴我你是個疤痕處處的受虐兒。”

  “我是自作虐啦,不是受虐兒。那個傷是我小時候爬牆偷摘我們鄰居樹上的蓮霧時,被牆上玻璃割傷的。”

  “你……”一個女孩家,小時候的頑皮紀念品還真多。“摘到蓮霧沒有?”

  “當然有!我一顆,我老哥一顆。不過,如果我早點遇見你,那顆蓮霧我才不給我哥,一定給你!”

  “你受傷流血換來的蓮霧,你想我會吃得下嗎?”譚岩又笑,真不知她腦袋瓜在想什麼。

  明明是富家千金,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犯得著去爬牆偷摘鄰居蓮霧,然後在嬌貴的身上留下三公分傷痕?

  只是……她傷在什麼地方?突然讓他好奇起來。

  “所以,這就是你跟我不肖老哥的最大不同。盛詠陽當時可吃得津津有味,根本沒想要趕緊帶我回家療傷。”

  “誰教你頑皮。”譚岩禁不住寵愛地在她頭頂揉了揉。

  “我想要的東西,不管翻牆受傷,還是上山下海,我就是要得到。”盛語昕將嬌美的小臉湊近他,眼裏的晶燦宣示她對擁有他的愛信心十足。

  譚岩又無言了。

  壓抑內心波動,他沒有迎合她索吻意味明顯的噘唇,只是定定注視她好一會兒之後,將她輕輕推離自己的懷抱。

  “好了,今天又要我送你去哪里?”

  這個專愛跟他這位“司機”搞曖昧的女人,每次約他出來,常常都只顧著耍賴撒嬌,而將正事丟在腦後忘得一乾二淨。

  “對喔,每次都是你害我忘了正事。我要去鎬一那邊談事情,時間快要來不及了。”盛語昕這下總算醒悟過來。

  盛偉行每年都會贊助家扶中心和特殊教育機構,幫小朋友免費視力檢查、配鏡矯正及眼疾治療,盛語昕曾口頭答應過葛鎬一,今年就由他的眼鏡公司配合眼科診所一同負責,所以她跟葛鎬一約好今天做初步的洽談。

  “是,都是我害的。”她自己鬼靈精怪、好動貪玩,現在倒怪起他來了,譚岩柔和地斜睇她一眼,卻心甘情願的接受她的嫁禍。

  “你不能留下來嗎?也許你能提供些什麼意見?”到了鎬一眼鏡公司門口,盛語昕依依難舍地詢問。

  “我還有事要忙。”他眼神陰鷙,唇邊始終維持著一抹微彎的弧度,卻不多做解釋。

  只要盛語昕一看到他那種表情,她就懂得,他在拒絕她。

  他的微笑有時像是寵溺,有時又像是無奈的縱容,可悲的是絕大部分卻是那種淡漠的拒絕,至於她如何分辯,就是察言觀色,一切靠經驗了。

  “那麼……我就不耽擱你了。”閃亮的眸光斂沉了,她乖乖開門下車,在關上門之前,她不甘心他用冷漠的微笑拒絕可以相處的時間,又回頭叮嚀道:“你晚點兒要再來接我喔!別忘了,你是我的專屬司機!”

  “有空的話,我就來。”他仍是一百零一號表情,鏡片下的眼神雖有著不舍,卻被他刻意掩飾得像是無所謂。

  “不行,就算你沒空,也一定要來接我!”被拒絕是很難受的,她唯一的對策就是耍賴。

  “我儘量,你快進去吧!”

  盛語昕的情緒因為他的反復而每況愈下,而他這一句“我儘量”,更讓她覺得自己的情緒落入了冰水中。

  “譚岩……”他的回答讓她無法安心,她不想與他說再見。

  他投以詢問眼光,照例沒多說話。

  盛語昕突地爬進車裏,朝他唇畔一啄。“記住我的吻,你就會有空來。”隨即退出車外,將門關上後才笑著揮手。

  譚岩收回視線,車子緩緩駛入車陣,他驚覺自己也開始對她依依不捨起來……

  不行!不能再錯下去了!

  她以為他沒看見她流淚,其實他心知肚明,當她被他主動擁入懷裏時,在她伸手拭淚之前,她的淚水就已悄悄滲入他的襯衫,只是當時的氣氛那麼美好,而她表情又那麼楚楚可憐、身子那麼柔軟,他怕她自責,只好裝作不知道。

  忍不住對她好,也忍不住貪戀她的柔情,固然他未曾將吻她的欲念付諸實行,伹他確實放任自己享受與她軀體相貼的感覺。

  可是這樣就夠了,再多,他鐵定管不住自己的理性!

  若他不嚴加控制自己的情感和行為,到時害她淚流成河,他于心何忍?

  就讓她以為他是個無情的男人吧!

  拿起手機,他毅然將電源關閉。

  希望他的情動,隨著切掉的電源,就此打住。

  “語昕,別再打了,他根本就擺明不來了。”眼見盛語昕不死心地直撥電話給譚岩未果,葛鎬一愈看愈火大。

  “他會來!一定是手機沒電……”

  “你打去公司不也一樣找不到他的人?”葛鎬一狠狠地潑下冷水。

  “那就表示他不在公司呀!”

  “不管他在哪里,他不想接你的電話,這麼明白的事實,你怎會不懂?”

  “我……我不相信譚岩會像你說的故意不接我電話。”可她打電話打得手指都痛了,還有什麼理由不相信?

  下午兩人相處還很愉快,他溫柔的擁抱她,甚至差點親了她,而她談著童年往事,言談間,他也對她受傷留下疤痕表現得那麼憐惜。一切都好好的,又沒發生什麼錯誤或衝突……

  雖然在來鎬一眼鏡公司的一路上,他是沉默了一點,道別時對她要他來接自己的要求表現出為難的表情,但這並不代表他就從此不再接她的電話呀!

  “我送你回去吧!語昕,別再堅持了。”

  認識她那麼久,葛鎬一從沒見過她像現在這般心急如焚、不知所措的模樣。

  “不用你送了,我自己走回去。”盛語昕仍然將手機握得緊緊的,拋下一句話後,便邁步走出眼鏡公司。

  “語昕,你有必要這樣嗎?讓我送你回去啦!”葛鎬一追喊著,卻只見她頭也不回疾行而去。

  他頹然轉身,將多年來所有不被她青睞的怒氣,全怪罪到使她神魂顛倒的男人頭上——譚岩。

  這個傢伙到底耍了什麼陰險詭計,竟將盛語昕迷得如此暈頭轉向?

  “我不會坐視不管的!”

  葛鎬一握拳下定決心,就算追不到盛語昕,他也會以一個朋友的立場,保護她不被任何人傷害,尤其是像譚岩那般冷漠的男人。

  盛語昕疾步走在街道上,她明知該回公司繼續工作,可腳步卻無法接收頭腦的指令,一個勁兒地往前走。
  不該這樣的,譚岩不該會這麼做。

  就算她與他相識不久,但認識之後,他們幾乎每天見面,他總是隨傳隨到,從來不失約,更不曾讓她找不到人。

  他一定是出事了!

  隨著這個猜測,盛語昕整個人繃得更緊,握著手機的手心不斷沁出汗來,腳步也益發急促。

  她找不到他的人,也許該想辦法聯絡他的家人或朋友,至少確認一下他沒有出事,他人很好。

  然而,她不認識他家裏的任何一個人,也不認識他的朋友……

  固然她知道他是譚氏企業的三公子,那又如何?電話她打了不下數十通,得到的答復一致是不知道譚副總去哪里、譚副總沒有交代任何事情、沒有經過同意不能隨便透露譚副總的家裏電話號碼……

  在這種情況下,她也不認為自己直接找上門是可行的辦法。

  不!她沒那麼厚臉皮。

  盛語昕,你一定陷得很深了,不然不會因為他一時的失約,就搞得自己失魂落魄、心亂如麻!

  自嘲的聲音在心底迴旋,她終於停下腳步,虛軟地靠向身邊的建築外牆上,閉上了眼睛,因慌亂而略見蒼白的薄唇下意識一扯,勾勒出一抹悽楚的苦笑。

  行人在她面前來來去去,車水馬龍的雜遝聲響不絕於耳。夏日清風暖烘烘,輕拂過她的頰邊。黏膩的感覺使她想起了那一記棉花糖親吻的滋味,她眼睛倏地酸澀起來,難受得好想哭,閉著的雙眼再也沒有勇氣睜開。

  “語昕!”熟悉的男聲大聲呼喚著她。

  在淚落下之前,她張眼直視著路旁那輛熟悉的車子,沒有一絲悸動,沒有任何感覺,更沒有所謂喜悅——

  只因出現在她眼前的,不是她掛念的男人,而是小時候眼睜睜看見她受傷,血流如注卻還吃蓮霧吃得喜孜孜的不肖老哥——

  盛詠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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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3: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傻瓜!誰教你喜歡上那種人。”一上車,盛詠陽便毫不留情的責備老妹。

  當他從葛鎬一打來的電話中得知譚岩放老妹鴿子,他就非常氣怒難平,難得的從麻將桌上跳開,立即開車到街上尋人。

  雖說當煩了她的司機,但她終究是自己的老妹,尤其又在他深知譚岩個性的情況下,他絕不允許自己袖手旁觀。

  “那種人?你曉得譚岩是哪一種人?”聽著老哥用輕蔑的語氣說著譚岩,教盛語昕非常不高興。

  “我知道。”盛詠陽臉色凝重,難得正經。

  “你知道什麼?”

  “譚岩是個怪人!他從來不交女朋友……你聽清楚,是從來不交女朋友。這對一個男人而言是多麼嚴重的事情。”

  “從來?你怎麼知道他從來不交女朋友?”說得好像他認識譚岩幾百年了,他們很熟似的。

  “他是我高中同班同學,大學又念同校。”

  “是嗎?”這倒讓盛語昕驚訝。

  “你知道的,青春期的男生一天到晚就是在打女生的歪主意,偏偏這個譚岩,簡直像無欲無求的千年冰石,從來不接近女生,連問功課他都不許,始終與女生保持距離。畢業後上了大學,他不交女朋友的怪人傳聞時有耳聞,出了社會到現在,他給人的印象始終不變——就是個女人絕緣體。”

  盛詠陽說了一大串,言語之中不難發現他對這位不交女友的高中同學的輕視。

  “以前你怎麼從來沒提起過他?”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不是跟我同一掛的,我幹嘛沒事提起他?”盛詠陽邊說邊猛踩油門,穿梭在長長車陣中,仍然飆得像是在賽車道一樣。

  “那麼,按照你對他的瞭解,你是在告訴我……他是同性戀?”

  如果真是這樣,盛語昕還覺得好受一點,畢竟如果她不是他的菜,她也不能要他硬吃,委屈了他,也委屈了自己。

  “我們都曾經懷疑,但偏偏他不是。”

  盛詠陽曾不只一次目睹譚岩嚴辭拒絕同性友人的追求和示愛,所以他相當確定譚岩是個不愛男人,也不愛女人的“怪腳”。

  生得一表人才,不讓男人愛是罪過,不讓女人愛更是滔天大罪,當和尚根本是世上最令人髮指的浪費。

  可世事就是那麼難料,他老妹竟然遇上譚岩、喜歡上譚岩,要他這做哥哥得怎能不介意。

  “只要他不是同性戀者的話,那我仍然可以喜歡他……”

  “你別再傻下去了,他不可能喜歡你的。你憑什麼去期待一個視愛情為無物的男人,會突然改變心意喜歡你?”

  “也許我正好……對了他的味。”說出這話的盛語昕也很難說服自己,她真是對了譚岩的味?

  不……每次都是她死纏著他的,哪一次的親密接觸不是她主動的?

  若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那麼他是不可能永遠處在被動、被挑逗的位置。

  以雄性而言,他會進攻、他會掠奪,即便是被挑逗、被誘引的,最後也該會反撲、索求,而不是一再的退後、拒絕,然後……毫無感覺。

  “若你真的對了他的味,那麼老哥我絕對誠心祝福你,不過我仍然要告訴你,你可以在任何男人身上尋找奇跡,除了譚岩。”

  “我……”她啞口了。

  原本就沒什麼自信,現下被老哥潑下大桶冷水,她像是掉入一口深井隨後被蓋上了井蓋,不見天日,只有深深的寂寞與失落。

  “語昕,如果你真要交男朋友,鎬一是你最好的物件,他守候你這麼多年了,你為什麼不……”

  “你不要亂點鴛鴦譜!就算我沒遇上譚岩,我也不可能跟鎬一在一起。”

  “好,隨便你。總之,以前譚岩如何我也不再評論,但他今天的作為就足以表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趁一切才剛開始,你醒悟吧!”

  一切才剛開始?

  她怎麼覺得自己已經愛上譚岩有一世紀那麼久了?

  久到她認為若失去他,她會崩潰!

  “小妹,我敢跟你打賭,只要你不主動去找譚岩,他鐵定就此消聲匿跡,你信不信?”

  “我不信……”她不信,但是很恐懼。

  “等著瞧吧!”盛詠陽掃了她一眼,企圖擊潰她所剩不多的堅持。

  盛語昕沒再說話,轉頭望向窗外,暮色降臨,霓虹燈紛紛亮起。

  她的心卻已迷失在那絢麗夜色裏。

  譚岩,我要求的不多,你只要給我一通電話,告訴我你不是故意不理我……

  一通電話,一個告知就好!


  幾日後

  晚間十點,譚岩與二哥譚峻在譚氏企業辦公大樓的正門口不期而遇,兩人互望一眼,迎著微涼的晚風,無聲地一同步出大樓。

  “怎麼沒開車?”譚峻先開口。

  “走一走。”譚岩簡短回答,不問二哥怎麼也沒有到地下停車場開車,而是同他一樣從大門口走出來。

  “我也……走一走。”譚峻自動說明,笑得有些尷尬。

  自從各自沾惹了男女感情而起了不曾有過的煩惱,兄弟間彼此並未互相抱怨,但慣有的嬉鬧竟有默契的變成一種惺惺相惜。

  “我往這邊走。”譚岩握著手機的手隨便指了個方向。

  “你在等電話?”譚峻眼尖,發現了他的不尋常。

  “沒有。”一抹陰暗自譚岩的眼瞳快速掠過,他將手機收入口袋,裝作無事。

  譚峻挑了下眉,不再多問,伸手指了個方向,故作輕鬆的說:“我往這邊。”

  兩人僅頷首示意而未開口道再見,分別背道而馳,兩道頎長的身影在月色中漸離愈遠。

  在外人看來,他們兄弟的互動實是詭異,但只有他們自己心裏知道,儘管兄弟選擇各走各的路,卻始終是同一陣線的。

  你在等電話嗎?

  回想著譚峻的問話,譚岩落寞一笑。

  是的,他在等電話。

  問題是,關掉電源的手機還會響嗎?除非靈異事件發生。

  手機很正常,幾天來都沒響過,倒是他心裏一直鈴聲大作,每每震驚了自己。

  冷漠地走過一家PUB,譚岩聽見了一男一女的對話。

  “時間還早,你真的要回家?”

  “嗯。”女人輕聲回應。

  “可是我還不打算走……”

  “你留下吧!我搭計程車回去,沒關係。”接連幾日都沒有譚岩的消息,盛語昕不得不相信哥哥的話,她失去了他!

  所以她要重新訓練自己,壯起膽子搭計程車,總不會倒楣到又讓她遇上計程車之狼吧。

  “呃?我有沒有聽錯?你要搭計程車?”

  “嗯!我的專屬司機不理我了,我只好訓練自己搭計程車,哥……搭計程車並不可怕,對不對?我以前只是運氣不好,對不對?”

  那是盛語昕的聲音……

  譚岩猛一回頭,果然瞧見那小女人的身影,以及他那多年未見的高中同學盛詠陽。

  “算了,我還是先載你回家吧!”

  老妹的心情已經低蕩了許多天了,盛詠陽再吊兒郎當,既不忍心、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坐計程車回去。

  “我要搭計程車,你進去了啦!別理我……”盛語昕態度堅決,伸手將盛詠陽推向PUB。

  盛詠陽知道她一固執起來是誰也說不動的,只能歎口氣順從她的意思。“你上車後記得打電話將車牌號碼及司機名字告訴我。”

  “知道啦!”盛語昕不耐地回答,人已轉身。

  在她轉身之際,譚岩原想走開,但腳步卻不聽使喚地釘在原地,定定的注視著她,似乎已做好準備,等著她即將投過來的視線。

  “譚岩?”

  連續幾天毫無音訊的男人倏地出現眼前,盛語昕渾身僵硬,但心跳卻加速,除了喊出他的名字,她已無言。

  她無言,他似乎就更不知該說什麼。

  兩人僅一步之遙,除了目光緊緊交纏,誰也沒有移動。

  “我……送你回去。”好半晌,譚岩終於開口。

  “不用了,從你放我鴿子的那天起,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勇敢,克服搭計程車的恐懼。”盛語昕漾出一抹微笑,那笑,冷淡地仿佛是在控訴他的無情。

  “語昕……”

  “這幾天,你讓我知道,你是多麼急於擺脫我。”盛語昕極力想穩住顫抖的聲音。“原來我的吻也沒什麼作用,你只是被迫接受,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不是這樣。”

  “我太黏人、太主動、太霸道,你討厭我!”她用的是肯定句。

  “不是這樣!你別亂想。”

  “不是那樣又是怎樣?你告訴我啊!”她忍不住又追問起來。

  譚岩專注的凝視她,又是好半晌的沉默,他才再度開口。

  “你哭了,那天下午你在我懷裏哭了。”

  原來他知道。

  盛語昕臉色一沉,覺得好生氣!

  她是哭了,那又怎樣?!如果他不喜歡她哭,為什麼不直接跟她說明白,而要用人間蒸發的方式折磨她?

  “所以你就不理我了?”這是什麼分手的理由?

  她不懂,她不懂!

  就算他說過只要看見她為他流淚,他就要離開她,但這究竟是為什麼?

  是處罰嗎?處罰她流淚?

  他難道不知道,她流下的是幸福的淚水?

  投入他的懷裏,她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只要獲得他一個認同或寵愛的微笑,她相信世上不可能有人比她更快樂的!

  她因為高興、因為感動、因為感受到他的關懷與疼惜,所以流下歡喜的眼淚,這不行嗎?她錯了嗎?

  每一滴淚,都是她的真實感動,他竟然不願見她的真情實意,甚至厭惡她的真情流露?

  能否給她理由?不用一百個,一個就行!

  “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不理你。”

  “那為什麼,你竟然做了最不想做的事?”盛語昕激動地扯住他的手臂,仰首近距離逼問他。

  “最不想做的事,往往是最該做的事。”

  “不要跟我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我不懂!我也沒那個閒情逸致去解讀!”盛語昕氣惱得大吼,用力推著他的身子,但他文風不動,反而是她的腳步不穩地踉蹌了一下!

  “那就什麼都別說了,我送你回去。”反正解釋不清的話,多說無益。

  譚岩臉色陰鬱地握起她的手,卻不料被她甩開,讓他有幾分錯愕!

  “只要幫我叫計程車就好。”

  “語昕!”他重新握住她的手,大掌加重力道讓她甩不開他……被她甩開的感覺教他心中一縮,感覺好差、好難受。

  “放開我!如果你不要我,就請你放開我!”盛語昕扭著手腕,在他的力量下卻掙不開他,徒然弄痛自己罷了。

  “我沒有不要你!”

  “去說給鬼聽吧!”她頑固的掙扎著,低吼。

  什麼叫我沒有不要你?他就不能乾脆的說我要你?一定要這樣讓人費疑猜嗎?

  “你別這麼任性……”譚岩臉色陰沉的說。

  “對!你就只會對我說,盛語昕別這樣、別那樣,除了這些話,你對我永遠沒別的話可說!”

  “事實並非如此,我有我的為難之處……”

  “不是就吻我!”她打斷他,明眸盯著他,像個女王般命令道。

  “你……”這霸道的小女人,她哪知,吻她是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問題是,最想做的事往往是錯誤的——

  他不能吻她!

  吻了……她就萬劫不復了,他不願當推她墜入愛神詛咒的兇手。

  “吻我!只要你吻我,你就什麼都不必說!”

  疑滯間,他鬆開她的手,冷絕傷人的話同時從他嘴裏低啞而清楚地說出。

  “盛語昕,我不會吻你。”

  他緩慢的語調像是刻意的淩遲,不想置人於死,卻讓人覺得生不如死。

  盛語昕唇一抿,收回癡望著他的視線,調頭離去。

  什麼都不必再說了,盛詠陽說得沒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任她意欲攀附,也只能隨波逐流,得不到他一絲的憐惜與挽留。

  盛語昕,我不會吻你!

  很好,這句話簡單明瞭,她懂了!

  這句話代表了他與她之間所有的不可能——

  他不可能愛她!

  她不可能得到他!

  他們不可能在一起!

  望著那馱負沉重情傷的細瘦背影,隨風輕揚的發絲訴說著無限孤獨,此時,譚岩最想做的就是追上去緊緊擁住她,深深吻住她,讓兩顆想愛的心交疊……

  最後,他還是忍下所有的欲望,靜靜目送她傷心的離去。

  “Well,well,well……你是我那位長年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的高中同學,對嗎?”盛詠陽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帶著嘲諷的表情朝他走來。

  “好久不見。”譚岩淡然打聲招呼。

  “對呀,好久不見,想不到是在你這麼欠揍的情況下見面。”盛詠陽挑眉,一副像是隨時準備動手打人的樣子。

  “盛詠陽,我覺得這時候你想的不該是揍我,而是送你妹回家。”

  “我還以為語昕的專屬司機,已經由你這個萬人迷你、你不迷的千年冰石接手了。”

  “別跟我抬杠,快送你妹回去!”向來冷靜的譚岩竟一把扯起盛詠陽的衣襟,忿怒地脅迫。

  “喂喂!高中同學,你修養大大退步喔!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衝動易怒?”還動粗咧!他這個打架高手都還沒出手,他這千年不動的冰石倒先發制人了!

  這口氣哪忍得下!

  盛詠陽不甘被下馬威,立即還手也扯住譚岩的衣領。

  “我沒要跟你打架,你快送你妹回去就是了!”

  “怪事!你在乎她,你就去啊!幹嘛推給別人?”

  兩個男人唇槍舌劍,火藥味十足,只差還沒出拳頭。

  “什麼別人?你是她哥哥!”

  “我當了她二十幾年的哥哥,她可從來沒為我掉過一滴淚,可她和你在一起不過短短幾個月,卻已經為你傷透了心,這麼一比較之下,到底誰該送她回去,答案昭然若揭。”

  “盛詠陽!”

  “別替我打知名度,我已經很出名了!”這時一位妙齡女郎從他們身旁走過,盛詠陽連忙露出自以為迷人的笑容,朝女郎眨眨眼。“嗨!我是盛詠陽,盛詠陽就是我!”

  妙齡女郎掩嘴輕笑,翩然走過。

  “你還有心情跟女人搭訕?”譚岩真是受夠了這個打從年幼就色心滿盈的高中同學!

  “譚岩,不管你將我妹當成什麼,總之你要還是熱血男兒,現在就趕快追上她送她回家,我有事要忙,再見。”老妹丟給譚岩去處理,盛詠陽急著去追那位性感的妙齡女郎。

  “死性不改。”標準見色忘妹的傢伙,譚岩鬆手後不屑地推他一把。

  “你也差不多!”盛詠陽隨即還以顏色,一點虧也不吃。“是男人嘛!就要盡男人應盡的義務,讓女人愛個夠,女人有心來,你就敞開雙臂迎過來,真不曉得你是在推什麼意思的。”

  “我的事輪不到你管。”譚岩冷冷地說。

  “我才不想管!不過我妹倒是很想管,不如你這輩子就歸她管,也許你會發現前所未有的樂趣,包你不虛此生。”盛詠陽意有所指,輕挑著眉,一臉邪惡。

  “她是你妹,你放尊重點。”無可救藥的傢伙,連自己的妹妹都可以拿來隨便出賣。

  什麼前所未有的樂趣?

  這陣子,譚岩深受良心譴責,愛的甜蜜不是沒嘗到,只是誓言作祟,苦悶和酸澀更是混雜在盛語昕給他的香甜滋味中,教他五味雜陳。

  每每壓抑得快透不過氣來,才驚覺自己用情已深。

  他堆積的情感愈多,對她愈不利,他唯一能做的事,除了自我壓抑之外,就是當個負心的男人,自她身邊逃離。

  他急忙舉步追向盛語昕離去的方向,突地一陣驚叫引起他的注意。

  “該死!”隨著那聲驚叫,譚岩抬眼循聲望去,赫然瞧見前方不遠處的巷子,盛語昕被一個男子纏住,他咒駡著立即拔足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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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3: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譚岩……”盛語昕淚光閃爍,以為他早就離去,沒想到他竟會追上來,她好訝異,訝異的同時,心裏的感動也瞬即洶湧了上來!

  “Shit,你找死!”

  盛語昕怔愣住,這罵髒話的男人,是她所認識的、她吻過的那位文質彬彬、惜字如金的譚岩嗎?!

  碰!

  誰都還來不及說什麼,譚岩既狠又重的一拳,毫不留情地便往那登徒子的臉上揮擊過去!

  然後又俐落一喘——

  “敢動我女人,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嚇!又來上這麼經典的一句。

  盛語昕縮在一旁嚇得目瞪口呆,她從來不知溫文的譚岩一生起氣來,爆發力竟然這麼威猛,而且令人措手不及!

  “我不敢了,大哥饒命啊!”登徒子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只得跪地求饒,醜臉上掛著兩管鼻血,醜得連鬼都要被嚇到無力。

  “滾!”

  聞言,登徒子從虎口逃生,連滾帶爬地逃得老遠。

  “譚岩!”盛語昕快步沖到他面前,正想投入他懷抱,可他——

  “我送你回去。”譚岩不發一語,臉色陰沉,悶頭將她的手一拉,往路的另一頭走去。

  “你救我,卻不理我?”盛語聽停下腳步,不肯移動。

  “盛語昕,我現在沒心情跟你說話。”滯悶的嗓音加眉頭深鎖的表情,譚岩一臉的冷酷。

  他能說什麼?剛才的事根本就不該發生的,可他卻眼睜睜讓它發生,他心裏已經愧疚得無以復加,他有臉說什麼?

  所有的事情都弄擰了!

  她的深情,他的動情;她的追擊,他的回避;她的吻,他的惱,種種的情緒與感覺全都亂了!

  “沒心情說話……是啊!你一向不愛說話,我到底在期待什麼呢?”她冷笑,臉頰濕濕涼涼的。

  這一次的淚,不是因為幸福,而是傷心……熱切的眼眸承載不住他的冷漠,所以淚漣漣。

  “我不是不要你,也不是沒話對你說,只是……”話又斷了,遲遲無法接續。

  譚岩不懂為什麼明明自己抗拒她,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為她好,卻總是招來她的怨尤與失望,惹得自己也痛苦,那這陣子他一再壓抑的意義又何在?

  他不曾愛,也不懂愛,更無法預測兩人的未來。只知道他想要她的欲望一天強過一天,看不到她,他渾身不對勁,看到她卻又一心想逃開。

  天曉得他對這份感情,心底有多少無法估計的恐懼與遲疑。

  放手去愛與收手不愛,矛盾之間,他總覺得自己快要被當年的誓言與今日的違背給摧毀!

  “算了,請你送我回去吧!我不逼你了,再求下去,我的自尊都沒了。”

  愛情誠可貴,自尊價更高……

  她盛語昕是盛偉行的掌上明珠,遺傳父親的狂霸性格,她才不搖尾乞求別人來愛:;狗屁啦!

  這些都只是用來自我安慰、找臺階下的言辭罷了,只要他接受,就算對他犧牲奉獻,她也無怨尤。

  盛語昕,你這沒用的傢伙,

  等回到家,痛哭一場吧。

  咦?等等!

  盛語昕腦中忽地閃過剛才譚岩揍那個登徒子時說的話——

  敢動我女人,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說她是他的女人!這代表什麼?

  盛語昕剛從譚岩的車下來,才剛踏入月光居的大門,就想起這個問題,急忙回頭欲問個明白,可那個無情到連目送她都不肯的譚岩,已經不見蹤影了!

  平常開車慢得跟牛步一樣,現在一離開她,就飛快地如箭矢——

  譚岩,你最可惡了!

  “是你放棄我的,總有一天你會後悔!”

  忿恨地踩著步伐回家,盛語昕在心底狠狠發誓,若她主動去找他,她就自封為“天下最不識相的花癡”,讓她一輩子沒人愛、一輩子當老姑婆!

  譚岩永遠都無法忘了盛語昕那落寞的纖細身影!

  從那夜默默目送盛語昕進入月光居的大門之後,至今……幾天了?

  他不想去細數,只感覺沒有她來打擾的日子,什麼滋味都沒有。

  淡到連一杯白開水都不如的日子,又有什麼好數的?

  如果不是她的出現,他又從何去比較有她無她的生活滋味?什麼酸甜苦辣,他又怎會有心咀嚼?

  他——思念她的一切。

  他——好想見她。

  “副總經理,要不要來杯薄荷茶提提神?”會議中,助理手執玻璃壺走到他的位置旁,彎腰輕問一聲,很有技巧地喚回他的失神。

  “喔,謝謝。”譚岩如夢初醒,欠了欠身坐正了,雙眼投向前方正指著圓形統計圖表在做報告的部屬。

  “這一片粉紅色的部分,指的是可開發度最高的地區,白色的部分則是有待觀察……”一見譚岩的視線回到圖表上面,報告者為了剛才副總經理失神而錯失的部分,又大聲的重複解說一次。

  譚岩望著那張幾乎被粉紅色給佔據的圓形圖表,注意力霎時又分散了,神思往盛語昕的方向馳騁而去。

  我要粉紅色的,因為粉紅色有戀愛的感覺。

  戀愛的感覺?

  他明明已經為這種感覺著迷,為什麼自己卻還只是坐在這裏想她,而無法真真實實抱住她、親吻她?

  怕對她好、怕給她幸福會害她流淚,難道惹她心傷。她就不流淚嗎?

  他對人生向來沒什麼困惑,可在生命裏出現一個叫盛語昕的女人後,他簡直是帶著滿籮筐的問號過日。

  老是皺眉頭,像有千斤重擔的心事,好沉重,看得我好難過。

  她看穿了他的憂鬱,為什麼他就無法放開心胸,讓她來解開他的憂鬱?

  他明明有愛她的超大能量,為什麼就是不肯去啟動那些能量?

  “副總經理,喝口茶吧!”助理又在耳邊提醒一句。

  “喔。”他虛應一聲,卻動也不動。

  粉紅色的圓形圖表在他眼中已變身為一團情方熾、愛正烈的棉花糖……

  不!他不能再沉溺在這些問號裏,他該有所行動,一股想見她、回應她的愛的衝動席捲了他。

  但是,這該死的會議到底要開到幾點才結束?!

  這些人是把命都賣給了譚氏企業嗎?都晚上九點了,他們沒回家陪妻小吃晚飯便罷,連休息時間也想犧牲、想以公司為家嗎?

  該死的會議快給我結束!

  “粉紅色這大片區域,根據我們開發部預估,必需設十個以上的據點,才足以應付……”報告者倏地頓停,神色有點慌張。“副總經理,我說錯什麼了,或是哪里不恰當?”

  見一向溫和的譚岩眼露不耐、額頭沁汗,讓報告者不敢再繼續。

  順著報告者的眼神,近十位與會人士不禁將目光集中在譚岩身上,果然都被他鐵青的臉色給嚇得表情驚慌。

  “副、副、副總經理,你要不要上廁所?”男職員阿勇抖瞻發問。

  咻!一道銳利凶光自譚岩深邃的眼底俐落發射出來——

  對!尿遁!

  “副總經理,對不起,我是怕你憋太久……”被譚岩狠狠一瞪,阿勇嚇得趕緊解釋,他是為他好呀!

  “很好!”如果譚岩有決定員工薪水的權力,他一定會替這位擔心他膀胱無力的員工加薪。

  “啊?”眾人異口同聲,不知譚副總經理這句“很好”是什麼意思。

  沉悶的會議,氣氛煞時變得更為詭譎。

  “我說,阿勇的提議很好,我去上個洗手間,你們繼續討論沒關係。”譚岩霍地起身,大步走出會議室。

  然後,五分鐘、十分鐘、幾十分鐘過去了,當時鐘的數位無情地移到十點時,大家終於肯定了一件事——

  副總經理不會回來了。一向負責認真、開會從不蹺頭的副總經理,竟然放他們鴿子啦!

  不接、不接、不接!

  就算她想他想得要死、想他想得快發瘋,她就是不接他的電話。

  這些日子她過得沮喪又挫敗,黯然神傷到以為太陽不再升起。她也是有脾氣和傲氣的女人,總不能因為他電話一來,她就歡天喜地遺忘求愛失利的“前仇”……

  但是,半個多月沒見面、無聲無息的他,突然一下子來了七、八通電話,用意何在?

  示好?求和?

  如果是的話,她又怎麼能忍得住不接電話?即使他讓她失望,她卻仍然渴望著他……

  她咬著唇看著手機上的來電訊息,一想起那夜他的無情,任她怎麼祈求,他都不肯給她一句回應,還說他沒心情說話……又讓她恨不得與這男人“田無溝、水不流”,徹底絕交!

  不接!

  “就關機!怎樣?你咬得到我嗎?”盛語聽氣呼呼的將手機往沙發一拋,轉身走到敞開的落地窗前。

  夜色陰沉,窗簾隨風輕盈飄蕩著。

  好安靜,沒聽到鈴聲,她的心竟然比聽到鈴響不停時還更慌亂。

  叩!叩!

  “盛語昕,外找!”盛詠陽輕敲了兩下門板,丟下一句話就走掉。

  “誰找我?”盛語昕回頭問著,沒人回答。

  根據以往經驗,這種時間會來家裏找她的,只有經常遇人不淑、一年到頭都在鬧失戀的朋友小蘭,來找她訴苦了。

  哎!不淑之人,盛語昕也遇到了,失戀之苦,也嘗了不少,現在她還得安慰另一個失戀的人……同是天涯失戀人,真不知從何安慰起。

  可是小蘭怎麼不自己進來,都那麼熟的朋友了,不需要她去客廳迎接吧?

  她搖頭歎口氣,往外走到客廳仍沒有看見預期中的小蘭。

  不會在屋外吧?小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

  盛語昕狐疑地打開大門,當屋內燈光往門外灑去之際,映入眼底的並不是嬌小的小蘭,而是一道高大的男人身影,她暫態呆住。

  “語昕!”譚岩低喚了一聲。

  “你?怎麼是你?”盛語昕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剛才不斷用電話鈴聲擾亂她心的人,就站在眼前。

  她關機不過幾分鐘,他就出現——那麼,他是早就在這兒囉?!

  她渾身發熱,內心情波翻騰,拳頭下意識握緊,眼睛熱了起來,一片霧濛濛,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我……”想你!情話在譚岩嘴裏醞釀半天,仍然無法順利傾吐。“我來看看你。”

  “看我?”盛語昕抖著聲音,困惑於他的突然造訪。“為什麼來看我?!”

  “我很擔心你。”

  “擔心我出人命喔?”他的話,讓盛語昕心一沉,突然一記冷笑。

  “語昕,我……”譚岩再度語塞,其實他什麼都不想說,只想用力擁她入懷,而不是任自己在這裏吞吞吐吐,說不出內心真正的話!

  “你什麼?”

  他想念她嗎?一句我想你,有這麼難說?

  她忍著內心的悸動,壓下想投入他懷裏的欲望,這次不再退讓。

  “我買了棉花糖。”趕緊亮出手上那枝用透明塑膠袋罩著的粉紅色棉花糖,企圖以她說過“這戀愛的滋味”來替他表明心意。

  “那又怎樣?”她刷過牙了,不吃了啦!

  想用一枝棉花糖就撫平她這陣子的失落和傷心,免談,她不是這麼好打發的女人!

  盛語昕怒火隱隱抽動,如果他不表白或親口承諾感情,她是不會接受這樣的求和。

  “你不是喜歡吃棉花糖?這是我特地去買來的,老闆都收攤了,我拜託他很久很久,他才又重新啟動機器幫我做……”

  活了二十八年,譚岩沒求過人,為了買到她喜愛的棉花糖,他打恭作揖好話說盡,才打動那位賣棉花糖的老闆。

  可現下好不容易會得佳人,卻碰一鼻子灰,他好生懊惱。

  “那你想幾個好理由,如果能讓我高興,我就接受這枝棉花糖。”對他的苦肉計,盛語昕一點也不領情。

  她從沒失戀過,每次聽小蘭在那邊哀聲歎氣、茶飯不思,她都還認為小蘭是在無病呻吟,可如今她已體認失戀的痛苦,才不會讓這害她難過的男人好過。

  “理由?這也要理由?”

  “對,你既然有本事讓我傷心,就要有本事讓我原諒你。”

  “我並不好過……”譚岩無法具體說出她想要的理由,他只能用最誠實的情緒面對她。

  “怎麼不好過?”盛語昕看似驕傲的抬高下巴,嗓音卻已顫抖。

  “沒見到你、沒跟你在一起,我很難受。”

  “有多難受?”她心一顫。

  “像……吃飯哽著,快噎死、像沒戴眼鏡,什麼都看不清楚、像穿了沒晾乾的衣服,渾身不對勁、像曬著太陽又淋了雨,不知是冷還是熱、像站在紅綠燈錯亂的十字路口,不知到底該往前走還是向後退……總之,所有一切都變得不正常……”

  譚岩注視著她逐漸迷蒙的雙眼,不像在回答她的問題,倒像是在細數自己這陣子以來的失常症狀。

  此刻的他,若非被盛語昕逼急了,可能永遠無法對她說出這些準備深藏在心底的真實情感。

  “聽起來你真的很難受,但是你說了這麼多,真正的意思到底是什麼?”

  盛語昕早已兩行晶淚,卻仍不肯鬆口,誰教他對愛情後知後覺,非要兩人都傷了心,他才知道有情人能廝守是多麼地可貴。

  眼見她不鬆口原諒,譚岩在心急如焚之下,沖口說出:“我想你!我要跟你在一起!就算你流淚,我也不能再忍住不愛你!”

  她無言了。除了回以滿眼的淚和感動的笑靨外,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別哭,讓我愛你,讓我愛你吧!”吼出長久以來隱藏在心底的一句話。

  譚岩捧住她的臉龐,憐惜的吻去她串落的淚,一面卻又壓不住內心衝動,如火的吻在她被淚水濡濕的唇上吮吻著。

  “棉花糖……掉了!”在他初次主動的熱吻裏,她傻傻地依舊記掛著那枝代表戀愛滋味的棉花糖。

  “別管了!”他低吼,有些氣惱她為旁事分心。

  “不行,那是你特地買給我的,我要。”盛語昕高興著他此刻的熾情,但仍堅持拾起棉花糖。

  “我不想離開你。”索求的話語在她嘴裏震盪,譚岩抱緊了她,深吻著她。

  “一下下就好……”盛語昕輕聲道。

  “這時候,你還要捉弄我?”譚岩困難地從激情裏抽身,苦笑。

  “我才沒有。”盛語昕喊冤,快速拾起棉花糖,睜著猶掛著淚珠的靈動眼眸,倒像是想起了什麼好主意,笑了。

  “還說沒有?你在笑。”她的美麗笑靨卻令他心裏大不舒服,難得他不計後果地放肆狂吻她一回,她卻喊停?!

  “我還沒原諒你。”她眨著眼道。

  “那你剛才還接受我的吻?”令人費解!

  吻不是最佳的情感表達方式嗎?他好不容易棄惱人的阻礙不顧,決定不顧一切的愛她,她就不能行行好,別再整他了?

  “總要先試試你的心。”涓流著幸福與感動的熱淚,她用自己的方式尋求他的承諾與慰藉。

  “那麼,你想要我怎麼做?”

  “你說呢?”盛語昕轉著那枝棉花糖,淚眼散發媚光,看得他心浮氣躁,渾身熱不可言。

  一面流淚,還能放電,她真是厲害。譚岩暗歎地認輸。

  “我們一起吃掉它吧。”譚岩一不作二不休,粗魯地將棉花糖的塑膠袋扯掉,張口撕咬一大塊棉花糖,攬過她的身子,貪婪躁進的唇不由分說攻佔她的笑唇!

  熱吻交融著細微顆粒的香濃甘美,一朵朵的棉花糖甜味在兩人口內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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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4:1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躺在盛語昕散發淡淡馨香的床上,懷裏摟抱著她柔軟溫潤的嬌軀,儘管身處她家,且門外時時有人走動,並傳來細碎的說話聲,他仍然無法放開她。

  “我再不出現,外面的人說不定要拆了我的門板。”

  盛語昕知道盛詠陽和傭人們在她房門外竊竊私語,商量著要拆她門板的目的,絕對不是為了抓登堂入室吃了她的大野狼,而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

  誰教盛家的黃花大閨女,平常也沒交什麼男朋友,一交就直接帶回家,盛家人無不嘖嘖稱奇,若非盛偉行正在國外,沒有在家親眼目睹,否則真不曉得他們會有何驚人的反應。

  “我不想離開你。”譚岩將她的小腦袋密實壓在胸口,捨不得放手,深沉的男人經過情愛洗禮,這下反倒孩子氣了。

  原來他這麼黏人——她實在太愛他緊摟住她、不舍放手的模樣。

  沒有昨夜的繾綣溫存,她絕不知道一向深沉內斂的他,會有那麼猛烈的熱情。

  噙著幸福淚珠,她的笑容益發明亮燦爛。

  “可是天亮了。”她輕吟了一聲,提醒他時候不早。

  天已亮了?

  譚岩以為時間早已靜止,還停留在纏綿的時刻。

  “好,天亮了,我知道我該走了……”心不甘情不願的應聲,卻是毫無起床的意願。

  “只要你不後悔跟我在一起,以後我們多得是時間。”盛語昕輕聲地安撫這位顯然迷戀她至深的男人。

  “是呀!以後多得是時間在一起。語昕……謝謝你,我很快樂。”

  撫摸著盛語昕光裸雪白的背,被幸福填滿的心整夜熱舞著,直到現在都依然狂跳著,他卻只能生澀地說出稍嫌客套的話。

  “謝我喔?那……不客氣,我也很快樂。”她笑著,柔聲回應。

  譚岩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快樂——珠淚宛如流星群串串墜落,劃過他的心扉,一夜未曾停歇。

  她的快樂,讓他的笑容隱去,對她的疼惜不覺深了幾分。

  從抗拒、壓抑、掙扎,到不顧一切向她奔來,累積的情感都不能計算、也毋須計算了。

  “你還好嗎?”譚岩用指輕拭去她眼角的一滴淚雨,不安地問。

  “很好呀,只是我很奇怪,明明歡喜得快死掉,卻一直哭,我都向你保證過我不愛哭的……”盛語昕心又慌了起來,不知如何為這莫名其妙“細水長流”的淚解釋。

  “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它停止。”既然放任自己愛她,尋求解咒之法,是他責無旁貸的任務。

  “陪我去看眼科醫生嗎?”盛語昕笑得好開心,只要有他,去哪里她都高興。

  譚岩淡笑不語,投在她身上的眼神倒是有點怪怪的。

  “怎麼了?”盛語昕癡迷的眼神迎上了他。

  “跟我回家。”他突然吐出這麼一句話。

  “啊?!”

  “後天是我父母結婚三十周年的慶祝會,我要趁機將你正式介紹給我的家人認識,可以嗎?”

  “我該用什麼身分出現呢?”雖然知道他的心意,她卻還是故意使壞刁難。

  “就女朋友,不是嗎?”

  “哼,不屑。”她嘟著嘴撇頭。

  “非常親密又是唯一的女朋友?”

  盛語昕還是搖頭,擺明不接受那種身分。

  譚岩抓過她的右手無名指,用自己的手輕捏了捏,繞著畫了一圈,抬眼用詢問的表情問:“准未婚妻?”

  聞言,這驕縱的小女人暫態羞紅了臉。

  “你說的喔!今天先讓你欠著,可別忘了這個承諾。”她彎了彎指頭,提醒他欠了她盛語昕什麼。

  “我不會忘。”這女人真是霸道又可愛啊。

  一開始是譚岩不准她愛上他的,如今卻任她予取予求。

  怪的是,他還心甘情願。

  原來愛情就是……什麼都願意為她做。

  只要她快樂,只要能看見她的笑——即使是掛著淚滴的笑顏,但能感受她的信賴與溫柔,世界再無理由灰暗了。

  與她在一起的感覺是那麼美好微妙,彼此間每一個凝望都是相知相惜的火花,每一抹笑意都是兩心貼近的證明,如果沒有遇上她,他不知道有人與自己分享喜怒哀樂,是多麼幸福的事。

  “我們該起床了……”得到他的保證,她更加偎緊了他。

  “在他們動手拆了你的門板之前……”讓他再縱情一回吧。

  未說出口的話,隨著他如火的吻而吞噬,嘗過她的甜美,縱情狂愛的人生就此展開,這種感覺讓他著迷深陷,使原本無欲無求的他,變得貪歡、恣情——

  盛宅客廳

  “Well,well,well……盛語昕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帶野男人回家。”盛詠陽一見妹妹和譚岩出現,開始了他忍耐一夜而沒機會宣洩的冷嘲熱諷。

  “是你告訴我‘盛語昕外找’的。”盛語昕臉不紅、氣不喘地和老哥頂嘴。

  儘管譚岩深陷愛情,感受到世界如此美妙,但面對吊兒郎當的高中同學,他仍一臉傲岸,不被他刻意的譏笑而影響。

  “哼哼,盛語昕你要知道喔,我將這顆千年冰石關在門外,是你迎他入你閨房的,我沒說錯吧?悶騷老妹。”盛詠陽不正經的瞥了她和譚岩一眼。

  “那又怎樣?”譚岩淡問。

  “又怎樣!”盛詠陽表情極其誇張。“這是女方家耶!第一次翻雲覆雨就選在女方家裏未免太大膽了吧!幸好我爸媽不在家,不然他們一定……”

  幹嘛講得那麼露骨,什麼翻不翻雲、覆不覆雨的。

  譚岩想起昨夜與盛語昕交纏廝磨,心窩確實暖烘烘的,只是在不識相的高中同學面前,他的俊臉卻掠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而盛語昕也被老哥那句令人害臊的成語給激得跳腳。

  “爸媽才不會生氣……”盛氏夫婦早就對她不交男朋友的行徑看不順眼了,如今她好不容易才看上一個,盛語昕相信父母才不會生氣。反之,他們可能笑得合不攏嘴。

  “他們一定會高興得斷了氣。”盛詠陽突然收起戲謔的邪笑,表情無比正經。

  一聽他接這句話,盛語昕和譚岩相視一笑,前者羞得臉紅通通,仿佛熟透的蜜桃般嬌豔,而後者則難得露出邪惡的眼神與笑容,大有“原來你老爸、老媽恨不得早早將你推銷出去”的揶揄意味。

  “既然如此,你對我還有什麼意見?”盛語昕輕推了一下盛詠陽的肩頭。

  “我當然對你沒意見,”盛詠陽一頓,目光轉到譚岩身上,口吻相當慎重地說:“我對你卻非常有意見。”

  “你有什麼意見……”盛語昕急著想為譚岩出頭。

  “願聞其詳。”譚岩拉住她的手,阻止她說話。

  這是他與盛詠陽間的問題,他要自己解決。

  “你最好給我一個正確且正當的理由。”盛詠陽指著譚岩。

  “什麼意思?”。

  “你從來不屑與女人在一起,為什麼卻挑上我妹?”

  譚岩抿著唇,沉默不語。

  而他的沉默立時讓盛語昕心驚膽戰起來。

  原因有這麼難以啟齒嗎?她哥哥的問題並不是什麼大難題,而且她與他已有了親密關係,她還以為他可以不假思索說出“因為我愛她”這種理由來,沒想到他竟是這般遲疑不語?

  “因為語昕有本事挑動我的心,使我愛上她,我愛她。”

  就在盛語昕想開口為他、也為自己找理由時,她聽到了譚岩的回答。

  霎時,淚水又迷蒙了她的雙眼,感動似無邊際的擴張,一次次教她的喉頭哽了又哽。

  譚岩愛她,他真的對眾人宣佈……他愛她!

  “譚岩!”不理會盛詠陽,她投入譚岩的懷抱。

  “看來你很感動喔。”望著盛語昕的舉動,以及她淚眼婆娑的可人兒模樣,盛詠陽連連點頭。看來老妹是來真的,而譚岩的感情似乎也不假。

  愛神的箭的確是射中從不交男朋的盛語昕,以及向來不與女人為伍的譚岩身上了!

  “怎麼又哭了?”譚岩也沒避諱,當著盛詠陽的面,手指輕抹過盛語昕濡濕的粉頰,眼裏儘是愛憐。

  “沒談過戀愛也別這麼肉麻!”盛詠陽看著他們你儂我儂的模樣,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撇過臉不想看那對傻愛情鳥,但想想又不安心,警告譚岩一句:“最好你說的是真話,別給我搞鬼,欺騙我這個沒長腦子的笨妹妹。”

  “你說什麼!誰沒長腦子?”盛語昕用力推走礙眼的老哥。

  盛詠陽沒再與老妹抬杠,但向來大而化之的他,此刻心裏卻覺得相當不踏實,總像有什麼怪事要發生一樣。

  回頭瞧了譚岩一眼,奇怪了……

  那顆千年冰石懂得愛人是很值得誇獎,可為什麼他望著語昕時的眼神,在愛意之外,還有種極度矛盾、難以解釋的陰鬱?

  算了!有愛就好,有愛什麼都好談,笨妹妹隨便聽譚岩說一句愛她就感動得淚流不止,足見愛到骨子裏了,做哥哥的,當然只能獻上祝福了。

  傍晚,盛語昕正準備回家梳洗打扮,好參加晚上譚氏夫婦的三十周年慶祝會,才走出優爾大樓,就看見葛鎬一下車朝她急急走來。

  “語昕!”

  “鎬一,你怎麼來了?”她的確很久沒見到他了。

  呃,就算前陣子失戀需要傾聽、陪伴時,她都沒想到他,更何況現在正在熱戀中,自然沒時間去拜訪這位“普通級”的朋友了。

  “好久沒看到你了,晚上我請你吃飯,聊一聊,好嗎?”

  “可是很不巧耶,我晚上有事。”盛語昕沒瞧見他眼中的渴望,一心只想著晚上拜見“准公婆”的聚會。

  “你要跟譚岩約會,是嗎?”葛鎬一五官一垮,直挺的肩膀也因失望而垂下,表情沮喪。

  “嗯。”盛語昕輕盈的應答,視若無睹他的無奈,甜甜微笑。

  “我知道了……”葛鎬一失神喃語。

  “你怎麼了?有什麼要緊事嗎?”她這才發現他的臉色不好。

  “我知道你一直將我當普通朋友,但……你跟譚岩在一起,我很不開心!”簡直是傷心欲絕了,何止不開心!

  從前知道她不輕易交男朋友,所以就算只能在一旁當個普通朋友,他也一樣很開心,可是現在眼見她跟譚岩談起戀愛,他卻無法說服自己毫不爭取的退讓。

  “鎬一,你別這麼說嘛!你是我的朋友啊!”盛語昕睨了他一眼,再次重申她的立場,她不希望葛鎬一因她的戀情而不高興。

  “譚岩看起來是很優秀,但我也覺得他是個擅於耍心機、城府很深的人……”

  “鎬一,你並不瞭解譚岩,請你不要惡意批評他,不然我會生氣。”她皺著眉頭,不太高興。

  “我有很強烈的直覺,從我第一次看見你跟他在一起,他對你的所言所行,都非常的詭異,我猜他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則一個正常人的眼睛不會那麼深沉,何況是在你面前。”這些話在葛鎬一心裏盤旋已久,一直沒機會說出來,如今眼見心儀多年的女人已成為別的男人的,他滿腹怨氣終於不吐不快。

  “葛鎬一,你以為我瞎了,還是沒知覺?我難道不懂譚岩是怎樣的人嗎?他才不像你說的這麼壞!”盛語昕再也受不了他說譚岩壞話,轉身就想走,纖手卻被他一把拉住。

  “語昕,你冷靜點聽我說……”

  “我不要聽,鎬一,我談我的戀愛,既開心又快樂,你別搞得我和你連朋友都做不成。”

  盛語昕掙脫他的手,正巧譚岩的車緩緩停靠過來,她頭也不回的朝他奔去。

  “語昕,我沒有惡意……”葛鎬一在她背後呼喊,然而佳人壓根沒有聽見,早跟著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離開。

  不行!他一定要做最後努力,如果連爭都不爭,他算什麼男子漢!

  他沉默太久,做君子做過了頭,什麼都沒得到,這不是他能夠忍受的結果。

  他喜歡她,絕無法眼睜睜看她被人追走,而自己什麼作為也沒有。

  葛鎬一的眼中閃過一道化悲憤為力量的銳光,是付諸行動的時候了!

  譚氏夫婦結婚三十周年的家庭慶祝會,盛語昕的座位緊挨著譚岩,始終維持在臉上的笑容卻顯得有些慌。

  固然她與在場的三位女生相談甚歡,氣氛融洽,可是譚氏夫婦談話間不時傳出的煙硝味,著實令她很不適應。

  她的父親盛偉行在外是個狂人,但在母親面前總展現出最溫柔深情的一面,數十年如一日,直到現在,她幾乎沒見過父母吵架或鬥嘴,所以看著譚氏夫婦的相處模式,她竟覺得有些害怕。

  父母不合……她實在無法想像譚岩和他的手足們,從小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不要怕,他們一天不吵就不痛快,即使是結婚紀念日,總也得吵上幾回合,不足為奇,你以後就習慣了。”

  譚岩在她耳邊說著悄悄話,在眾人未注意時,不著痕跡的親吻、廝膳著她白皙圓潤的耳垂。

  他那一吻,教她臉上染上紅暈,胸口一陣強烈悸動,眼睛緩緩浮出淚霧,唇邊卻掛著嬌柔而滿足的笑靨。

  就在她附耳也想低聲回譚岩幾句話時,熱絡的場面霎時在譚夫人周仁美口快說出一段家族秘密時,凝結——

  咦?愛神詛咒?!

  她剛剛有漏聽了什麼嗎?

  “什麼愛神詛咒?!”出於本能,她與其他在座的三位“外人”異口同聲的問。

  譚家兒女身上都各自承受著一條不同的詛咒,所以個個情路坎坷?

  在譚氏夫婦一陣爭執及譚家兄弟勸阻無效之下,秘密一步步揭開。

  盛語昕側首疑惑地望著譚岩,想由他來證實他父母所說關於詛咒之事,然而譚岩僅是默默看著她,卻無言。

  從他幽暗無奈的眼神中,她想,他是默認了詛咒之說。

  “原來你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盛語昕咬著唇道。稍早葛鎬一對她說過的話,立即浮上她的腦海。

  想不到平時不特別聰明的葛鎬一,卻有如此敏銳的觀察力!他竟看得出譚岩眼裏藏著秘密,而她口口聲聲愛他,卻渾然不知他的心事!

  原來,出眾、迷人的外表下,是個背負著愛神詛咒的靈魂。怪不得譚岩開宗明義就警告她不能愛上他。

  怪不得他眼裏總是無奈和苦悶的憂鬱晦光,以及難以探測的深沉……

  怪不得他被封為千年冰石,從來不交女朋友!

  怪不得他不敢放手去愛,直到隱諱的感情再也壓抑不住,他才會瘋狂的找上門來!

  但是,他是否欠她一個解釋?他不該隱瞞的——就算一開始不敢講,在那夜他許下承諾,決定兩人的未來關係時,他就該據實以告。

  “我可以解釋。”譚岩望著她,低聲的說。

  盛語昕無意識的咬著下唇,胸口有一把火在燃燒,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如此生氣,比當時被他一聲不響的“遺棄”時,更加的憤怒與不諒解。

  她是打算要與他共度一生的,但在她的認知裏,她堅信相愛的人之間不該有秘密,世上有很多不幸的發生,都是因為秘密造成的,她絕不希望自己和譚岩會因為某些無傷大雅、卻足以致命的“秘密”揭穿時,而破壞彼此的信任與相知相愛的美感。

  在愛情的領域裏,她要的是,絕對坦誠。

  “你當然要解釋!”

  哪管愛他愛到她什麼都願意犧牲,可盛語昕卻對於他隱藏著秘密,不誠實相待感到氣怒萬分,雖然她知道最後還是會選擇原諒及接受,但畢竟氣不出不痛快。

  譚岩起身牽起她的手,不和家人說一聲再見就往外走……

  反正現場不只他倆有事解決,其他還有三對早已陸續相偕、或獨自的,逃的逃,飛的飛,沒人有心思顧及禮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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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4: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當你為女人心動,相戀幸福的感覺降臨,就是愛神詛咒應驗的時候——你的女人將一生為你流淚。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你對我好,當我感覺幸福,我就會一直流眼淚?我流眼淚是因為你受詛咒的關係,而不是我淚腺發達、出了毛病?”聽完譚岩的敍說,再加上回想起他曾說的話,盛語昕恍然大悟。

  對我而言,你的每一滴淚都很珍貴,但我一點也不希望看見你流淚。

  他那樣說,是心疼她吧?

  他並不是討厭她哭,只是不舍她為他掉淚,所以一開始不敢對她太好並抗拒她的親近,都不是因為不喜歡她,而是詛咒作祟,他才舉棋不定!

  她懂了,她終於懂了,原來自己莫名其妙變成愛哭鬼,全是因為詛咒在發威。

  “我愛你,語昕,我想愛你一輩子,但是你美麗的眼淚卻時時提醒我,我該離你遠遠的!我能給你幸福,卻終止不了你的淚水……”向來語調平穩的譚岩此時卻異常激動,憂傷陰鬱的注視著她,一雙手卻遲遲不敢擁她入懷。

  也許她會為此放棄他,遠離他。從秘密揭穿的那一刻起,他便心慌的這樣想。

  “沒有方法解除詛咒嗎?既然下得了咒,就有解咒的方法,不是嗎?就跟中毒一樣,愛神的詛咒不也是這樣嗎?”盛語昕抓住他的手臂,焦急的問著。

  “目前找不到任何方法。”或者該說,他對解咒根本完全沒概念,不只是他,譚家兄妹都一樣。

  “但是,總要想辦法解決的,對不對?你不會讓我一直哭吧?雖然我喜歡你給我的幸福,但是一直‘喜極而泣’也很奇怪,不是嗎?”盛語昕早就受夠自己滔滔不絕的淚水,既知一切因他而起,當然要他負責解決。

  “我……”根本毫無頭緒。

  “你不曾試著解決嗎?”盛語聽有些不安。

  “很抱歉,語昕……那並不容易。”

  “我知道不容易,但是我們不能因為事情困難,就不去解決呀!”

  譚岩又沉默了,並非他不想解決,縱使這是他必須負責的任務,只不過在毫無頭緒下,第一步,很難踏得出去。

  “你是要我的,對不對?”他的沉默令她害怕,害怕他會說出分手這句話。

  待他再度開口,墨暗的天空已下起了雨。

  雨中,他的眼神愈加幽沉。

  “語昕,如果我一直找不到呢?你怎麼辦?離開我?還是……”

  “我不可能離開你!誰都休想叫我離開你,就算是那個下咒的愛神也一樣!不管誰企圖拆散我和你,我絕對和那人拚命!”盛語昕大聲打斷他的話,美眸堅定的看著他,眼神無比堅毅。

  他們可以一起找尋解決方法,就算要花一輩子的時間她也不在乎,但如果要她就此離開他,她打死都不可能點頭!

  “語昕!”他輕喟一聲。

  這癡傻的女人!那麼堅定不移的宣示對他的愛,他又怎能離得開她?

  不可能!他不可能放棄。

  一把將她擁入懷中,落下深情的一吻,在她頰邊,分不清是淚還是雨的濕涼之間,無盡纏綿。

  纏綿熱吻的戀人身後,葛鎬一佇立在雨中,發出忿恨、嫉妒不平的眼光。

  他一路跟蹤盛語昕,直到譚岩的車進入管制森嚴的“縱橫天下”,他無從進入卻又不甘離去,於是在外苦苦守候。

  原以為必須等到很晚,沒想到還不到八點,他便看見譚岩的車從停車場駛出,又一路尾隨他們來到月光居外的一處花園廣場。

  他隱身在他們不遠距離外觀察及竊聽,不意竟發現譚岩的大秘密,真是他始料未及的意外收穫,不過……

  盛語昕怎麼那麼笨!愛上一個受了詛咒的男人,她非但不離開,還執意與譚岩在一起,這算什麼?

  她如此執迷不悟,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不,她不能這樣做!

  譚岩身懷著秘密,根本沒資格跟盛語昕在一起!

  葛鎬一在妒火中燒下,根本沒有發覺他並沒立場去干涉盛語昕的私事,只是下意識握緊拳頭,往前跨了幾步。

  此時,雨下得更加狂驟,戀人的擁吻卻仍熾熱!

  “放開他!”怒吼的聲音倏地在戀人耳邊響起,他們在錯愕中被迫分開。

  “葛鎬一?”譚岩望著來人,不只一臉雨水,還一頭霧水……這傢伙是來打什麼岔?

  “鎬一,你在幹什麼?”盛語昕的表情就沒譚岩那麼溫和,敢打斷她與愛人的溫存時間,她簡直是氣瘋了。

  “譚岩,放開她!你馬上放開語昕!”他向來十分敬畏盛語昕,但現下葛鎬一是吃了熊心豹膽,根本不理會她的責駡,一心只想對付他的情敵譚岩。

  “你有什麼身分這麼說?”譚岩知道葛鎬一因為嫉妒攻心,並不好纏,但他仍只是淡淡地回了一聲。

  “葛鎬一,你到底在胡鬧什麼?你怎麼回事啊?!”盛語昕又驚又氣,不知葛鎬一是吃錯什麼藥,竟敢胡來!

  “譚岩,我早就看穿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葛鎬一不管盛語昕,逕自指著譚岩,嘴角掛著令人發毛的佞笑,仿佛抓到別人把柄,他就可為所欲為似的。

  “葛先生,你到底有何指教?”譚岩表情冷淡而平靜,絲毫不被他的暴怒所影響。盛語昕的愛給了他勇氣,任何人的責難,他都無所謂,但要他屈服認輸,只有三個字——不可能!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請你放過語昕。”

  “放過?”譚岩失笑,心想自己與盛語昕情投意合,哪來放不放過之說?

  也許他是身受詛咒殃及盛語昕,但愛情本身無罪。葛鎬一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置喙?

  葛鎬一要替盛語昕出頭,也得她點頭,不是嗎?

  “對,放過她!你是一個背負著什麼鬼詛咒的邪惡靈魂,請高抬貴手放語昕一馬,你沒有資格擁有她……”

  高抬貴手?譚岩眉一挑,輕笑,葛鎬一說得好像他綁架了她一樣。

  真是愈說愈離譜了!

  “葛鎬一,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什麼邪惡靈魂,不准你這樣說譚岩!”盛語昕氣惱的出手推開葛鎬一。“而且我的事根本輪不到你管!你走——”

  “語昕,你清醒點,好不好?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難道你真要一輩子為這個男人流淚,流到眼睛瞎掉嗎?”葛鎬一大吼,雨水打進了他激動張合的嘴裏。

  “我願意!就算眼睛哭瞎了,我都不會抱怨,因為我心甘情願!葛鎬一你聽懂了沒?不要想拆散我們,因為你不可能成功,沒有任何人會成功的!”盛語昕又氣又怒地大聲斥道,就怕他沒聽見她的話,不能感受她要跟譚岩在一起的決心!

  “語昕,”譚岩阻止她再說下去,輕輕地將她摟在身邊,柔聲低語:“夠了,別說了,我懂就好。”

  “可是……”

  “我的情敵,讓我自己應付,你乖乖等我。”若連半路殺出來攪局的情敵都制不了,豈非比他先前想愛卻不敢愛還窩囊嗎?

  他不是病貓,只是愛好和平,不輕易發威罷了——一旦發威,上次在路邊調戲盛語昕的那個登徒子可以作證,絕對痛不欲生。

  不過,他個人並不崇尚暴力,所以眼前這個葛鎬一,他打算用道德勸說。

  “夠了你們!”葛鎬一突然大叫。

  見他倆動不動就親熱的舉止,他嫉妒得眼睛發紅、咬牙切齒,臉部肌肉抽搐,卻又莫可奈何。

  盛語昕他勸不醒,也帶不走她,他到底該怎麼為自己爭取?

  “葛先生,我知道你是為語昕著想,但是我必須跟你說,不要妄想拿你知道的秘密來威脅我,因為我會解決這個詛咒,並且負責到底。”

  “你沒有資格愛語昕。”面對譚岩的自信,葛鎬一隻剩下這句話可以當武器。

  “或許吧!但我和語昕相愛已經是事實。”

  “是呀!事實總是殘酷的……”葛鎬一掃了眼那對從頭到尾手牽著手的兩人,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便轉身走開。

  不公平,不公平!他怎甘心單戀多年,卻如此淒涼收場?!

  他不甘心!

  他一定會再想別的辦法,就算他得不到盛語昕,也要逼譚岩離開她。

  雨中男人的孤影顯得十分落魄,譚岩其實有些同情他。

  “我們都淋濕了。”他輕抹她的臉,笑說。

  “不管風吹日曬雨淋,只要是跟你一起的,就是幸福。”


  月光居,盛宅

  “Well,well,well……譚岩,你是無家可歸的孤兒嗎?幹嘛又來我家過夜呀?”

  一早,盛詠陽正在飯廳吃早餐,又瞧見譚岩與盛語昕儷影雙雙出現在家裏,哪怕嘴裏塞了一口麵包,還是不忘先well,well,well一番。

  “盛詠陽,你記不記得你曾欠我一個人情?”

  譚岩不是能任人嘲諷而不回報,此時的他,簡直可說是深藏不露的笑面虎,嘴邊帶著笑,心裏可百枝穿腸利箭等著發射。

  “我欠你什麼人情?我怎沒印象……”盛詠陽又咬了口麵包,正想再說話時,突然眼睛大瞠,喉頭一陣乾澀……噎、噎、噎住了!

  正當他想伸手拿水杯,譚岩竟好整以暇的將水杯搶走,又露出一抹笑。

  “你……”盛詠陽猛槌胸口,噎得快說不出話了!

  “你的記性退化,幸好身體還有良心,主動提醒你曾欠我什麼人情了。”譚岩將水杯還給他。

  盛詠陽飛快地喝水,沖下哽在喉嚨的東西,這才舒坦起來。

  可惡!

  想他堂堂一個大帥哥,當年怎麼會一時猴急的吃便當,還吃到差點被一顆鹵蛋噎死,而被譚岩給救了一命呢?!

  欠下這個陳年人情,盛詠陽心中真不爽。

  “譚岩……”一看到自己的男人竟然在捉弄老哥,盛語昕好氣又好笑。畢竟手足情深,她還是幫盛詠陽拍背順氣。

  “你哥還對不起你一件事。”難得使壞,譚岩一不作二不休,全數抖了出來。

  “什麼事?”兄妹倆同聲問。

  “你哥曾要硬塞一個女同學給我當女朋友,幸好我坐懷不亂,不然今天我就不一定是你的了。”

  “喂喂喂!那麼多年了,你在計較什麼?而且我是為你好……”見老妹火眼金睛殺了過來,盛詠陽連連搖手,趕緊自清。

  “為誰好?請說清楚,講明白。”譚岩笑得好狡詐。

  盛詠陽這個好賭之徒,還不是為了跟別人打賭有辦法讓他交上女朋友,才會硬塞個女同學給他。

  “這……”哇塞!連他跟人打賭這事譚岩都知道?

  盛詠陽無話可辯,只能埋怨的瞪著他。

  “盛詠陽!”雖說是他們兩個的年少往事,她來不及參與,但一想到譚岩差點被別個女人給搶走,盛語昕心裏仍然很不是滋味。

  譚岩是她的,不管過去、現在,或未來,除了她盛語昕,別人都別肖想!

  “等等!”眼見老妹殺過來,他突然大喊一聲。

  “等什麼?”她瞪著他問。

  “你眼睛怎麼紅紅腫腫的?”盛詠陽一問,盛語昕的氣焰倏忽熄滅,整個人又退了幾步,挨回譚岩身邊。

  譚岩從她背後輕握住她的雙肩,他的力量給她滿滿的安全感,只是他自己卻也無言。

  “譚岩欺負你嗎?”盛詠陽雙臂環胸,手指輕撫自己下頦,一臉深思地瞧著妹妹。“認真說起來,我發現你最近好像眼睛時常紅紅腫腫的,不只今天而已!”

  “哪有?”盛語昕垂下眼睫,心虛得不得了。

  “哪沒有?你們兩個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有鬼有鬼!瞧盛語昕心虛的閃躲眼神,盛詠陽極度懷疑,這兩個熱戀中的人一定有鬼!

  “我來說明……”

  譚岩正要開口,盛語昕卻抬起頭,先發制人的轉移話題,沖著老哥吼:“盛詠陽,你先把剛才的事解釋清楚再說!”

  咦?剛才的事?剛才的事根本解釋不清楚!

  此刻換盛詠陽坐立不安的從椅上跳起來!“我有事先走一步!”拋下沒吃完的麵包,一溜煙閃人。

  “有種別跑啊,”見老哥落荒而逃,盛語昕還在背後追著叫。

  “語昕,我覺得我有義務把實情告訴你的家人……”

  盛語昕一點也不想將這件事告訴家人,於是打斷譚岩的話,轉到她最開心的話題上。“譚岩,我現在最想知道的事是,那個女同學漂亮嗎?”

  就算知道譚岩是清白的,可她就是忍不住吃味。

  “這……”

  漂亮嗎?他怎知道?!

  他連那位女同學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沒印象,哪還記得漂不漂亮。

  “怎麼樣?老實說唷!”她嘟著嘴,嬌嗔的問。

  “不漂亮,醜死了!不醜我怎麼會記恨你哥到現在?”適時的甜言蜜語,可以平息佳人怒火,譚岩可體會出了戀愛之道。

  “哼!”

  “哼?”譚岩一愣。怎麼她還哼他?

  “你看了才知道她不漂亮!你應該跟我說你根本不知道她長得是醜還是漂亮,因為你連看都不想看她!”

  “啊?!”以為善意的謊言是良策,想不到卻弄巧成拙。

  譚岩不免後悔過去二十多年他沒有多接觸、認識些女人,實在是大錯特錯……

  相戀的時光總是滿足而愉快,然而在幸福的背後,盛語昕那雙宛若小白兔的紅眼睛,以及有時不可抑制的淚水,已經引起家人質疑。

  遠行歸來的盛偉行夫婦更不只一次盤問過譚岩,擔心是他虧待了他們的寶貝女兒。他們雖然希望女兒早日覓得良緣,有個好歸宿,也明白譚岩十分出色,與女兒是天作之合,但如果他老是惹女兒每天淚漣漣,這事就不能等閒視之了。

  好幾次,譚岩已決心要全盤托出,卻總在盛語昕的阻止下作罷。

  解咒之法尚且毫無頭緒,譚岩在坦誠與愛情中兩難,內心交戰,備受煎熬與折磨。只有盛語昕還笑得出來,狂泄的淚水伴隨著快意的笑容,有時他不免會有種她瘋了的感覺……

  幸福與涔淚的對立,護譚岩除了癱她入饢、替淚人兒一次次拭去不該潰堤的淚水外,至今他仍無計可施。

  酷暑已遠離,真正的暴風雨,在浪漫的秋天開始醞釀——

  “語昕,我真的有事跟你談,我們見個面行不行?”不死心的葛鎬一又打電話要求見面。

  “鎬一,你放棄吧!”打從他知道譚岩的秘密後,盛語昕已接過他太多要求見面的電話,已經是不堪其擾。

  “我不放棄,語昕,你為什麼不懂我是在拯救你,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你明白嗎?”

  “我明白,但是你自以為為我好,卻不是我想要的,我只要我想要的,你無法逼我接受我不要的,你又明白嗎?”盛語昕從辦公桌前離開,在辦公室踱起步來。

  心悶得厲害,想不懂為何沒來由地出現不好的預感?

  一定是最近飽受葛鎬一的騷擾所致。她歎口氣,屢次勸他別再打電話來煩她,但他就是不聽,再這樣下去,只怕連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我是不明白,但我希望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說完,葛鎬一沒等她回應,以未有的乾脆掛斷電話。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

  他要為她做什麼呢?真搞不懂這傢伙,希望他別做傻事才好……

  盛語昕疑惑的放下電話,想事情想得出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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