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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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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田芝蔓 -【欽點公公度春宵】《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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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3 00:09:4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當孫篤靈和洛皓軒相偕前往武極殿時,沿路排列的太監及宮女,皆是福身相迎的。

因此,洛皓軒一眼就看見,不遠處正在等待大婚大典拜完天地後,要進入武極殿表演的戲子伶人,正目露凶光的望向他們。

洛皓軒直覺有異,正想出聲警告孫篤靈,就見十數名的伶人運起輕功,以凌空飛躍之姿,持劍向他們殺來。

伶人表演的劍器本該是鈍劍,但此時拿在伶人之手的兵器卻閃現寒芒,告知了它擁有十足的殺傷力。

背對著那些伶人的孫篤靈不察,幸虧洛皓軒及時將孫篤靈護在身後,讓她閃開了奪命的一劍。

孫篤靈身邊不乏護衛保護,但殺手的人數過多,一時之間,護衛竟被殺手隔開,陷入了纏斗之中。

洛皓軒知道,暫時只能靠他護孫篤靈周全了。

正當他如是想,幾名殺手攻勢再起,頓時,哀嚎聲此起彼落,想護住洛皓軒及孫篤靈的奴人們,幸運的,被殺手一腳踢出戰圈擊昏,不幸的,便被一劍解決了性命,逃得快的,便急奔武極殿求援。

洛皓軒自幼習武,雖然這些殺手個個武功高強,但要阻攔至王宮禁衛軍趕來救駕亦非難事,但如今的洛皓軒手上並無兵器,只能閃避,躲開一次又一次的殺招,很快的,他便漸居下風。

殺手見機不可失,揚手一撒便是致命毒液,洛皓軒以喜服繡袍擋下,繡袍立時被蝕穿破孔,見到這毒藥,洛皓軒心中大驚,「你們來自鬼堡?」

殺手見只憑毒液,洛皓軒便能知道他們的出身,相視一眼,攻勢更加狠毒,除了那名公主,這名與她大婚的儲王妃也留不得。

洛皓軒由殺手更強的攻勢中,知道自己猜測無誤,猶豫著該不該說出他的身分,換得鬼堡之人退離,但想到自己的身分可能讓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轉瞬失去,最後便來不及說出口。

洛皓軒再次看見殺手的利劍直指而來,他知道再護不住,伸手便將懷中的孫篤靈推開,一個踉蹌,利劍正好劃過左頰,留下一道怵目驚心的血痕。

但也因為近身相搏,洛皓軒忍住臉上刺痛制伏了那名殺手,奪下了他的劍,為自己尋得了生機。

戰斗持續著,洛皓軒卻覺得越來越力不從心,臉上的刺痛似有異狀,莫非……殺手的兵器上抹了毒?

「皓軒,小心!」

孫篤靈的呼喚讓他及時發現了身後的殺機,旋身便在身後殺手的月復部劃下一刀,解除了危機。

幾名護衛終于突破了防線,護在了孫篤靈身前繼續與殺手纏斗,但也因此將孫篤靈給帶離了洛皓軒的身邊。

鬼堡的確收銀買命,但對上王族等同叛國,這不像鬼堡的行事作風,洛皓軒著實不解。

此時一名似是首領的殺手見情況陷入僵局,也加入了戰局,看清洛皓軒的臉後,他冷凜的笑了。

「這身紅是怎麼回事?你便是嫁給那個儲君當妃子的男人?買主要我上門認人,但我沒想到竟是故人。」

洛皓軒也認出了對方,知道生死一瞬,再也顧不得眼前這些人出自鬼堡,他非得殺,而且要殺絕他們為止,洛皓軒掄劍向他刺去。

「龍獅虎鳳鷹,今日排名或許便要更動了!」鬼鷹看著洛皓軒,只說出這麼一句話。

洛皓軒神情一凜,手持利劍,有如戰神威儀赫赫,兩人近身交戰,鏗鏘的是兵器、翻騰的是殺意,數十招轉眼便過。

「看來甘屈居女人之下的你,再不如往年了。」鬼鷹招式狂,言語更狂。

洛皓軒忍不住的冷汗直淌,方才中的毒正侵襲,他心知不能再拖延了。

于是,手中利劍劍式連環,瞬間變化萬千,逼得鬼鷹一時難以招架,鬼鷹臉上的悠閑不再,豆大的汗珠也滑下了耳鬢,洛皓軒發現鬼鷹劍勢一亂,尋到了先機,再出手便是殺招。

綿密的劍網向鬼鷹攻來,威力猶勝當年,殺招交替之中,鬼鷹奮力一搏,卻漸趨敗勢,直到毒傷令洛皓軒腳步一顫。

鬼鷹的劍雖沒命中要害,也結實地劃過了洛皓軒的左月復,讓洛皓軒再提不起攻勢,壓著不斷淌出血液的傷口急喘著。

此時,鬼鷹倒不急著進擊了,他狂笑一陣說︰「勝負已定,上天是站在我這方的,你的時間到了。」

只見鬼鷹一步步緩步向洛皓軒走近,手中長劍眼見就要往洛皓軒身上刺下,疲態已現、毒血攻心的洛皓軒竟突然露出一抹邪笑,「鬼鷹,你還是與當年一樣輕敵。」

鬼鷹的劍落了空,閃過身的洛皓軒手中的劍卻沒入了鬼鷹月復部,鬼鷹不敢置信,身中劇毒,洛皓軒早該沒氣力才是,「你……還沒毒發?」

「是沒毒發,但也沒氣力了,所以故意受你一劍,讓你自己走來。上天或許……一直是站在我身後的。」

見首領倒地,余下的殺手大感不妙,攻勢更狂。

另一頭,和剩余護衛一同抵擋攻擊的孫篤靈見狀,且戰且退到洛皓軒身側,要殺出一條血路。

「公主,快離開……」洛皓軒話未竟,便覺雙膝一軟,知道自己是毒發了,他以劍佇地,半跪了下來,「公主,小心他們的劍……有毒……」

知道洛皓軒不僅受了傷,還中了毒,孫篤靈掄劍快攻,洛皓軒想相助,卻再也站不起身子,頹然倒地。

「皓軒!」孫篤靈怒急攻心,殺氣騰騰的望向那些殺手,美麗的臉孔有如羅剎。

縱使殺手們殺人無數,也一時被眼前的孫篤靈所震懾,其中一名殺手首先回了神,喊道︰「快!莫等禁衛軍來到。」

「在禁衛軍來之前,我便先殺了你們!」孫篤靈悲憤的吶喊,是在宣泄所愛遭劫的心痛,是在訴說對所愛的擔憂,她無意追究眼前的人是誰派來的,只知道唯有殺,才能解了她心頭之恨!

王宮禁衛軍前來救駕時,見到的便是孫篤靈持劍奮勇殺敵的一幕,禁衛軍一涌入,殺手便分散欲逃,來不及逃離而被禁衛軍壓制住的,則立刻吞下了暗藏的毒丸,以死保密。

當禁衛軍控制住場面,孫玄希也趕來了,她看著還持劍警戒著的孫篤靈,柔聲的喚著她,「篤靈,是朕,是母王。」

「母王……」

「是,是朕!沒事了,把劍放下吧。」孫玄希走近了孫篤靈,見她逐漸解除了戒心,才壓下了她的手,讓她放開手中的劍。

長劍落地的聲響驚醒了孫篤靈,她回過身,就見洛皓軒倒在地上,他臉上滿是血痕,身上傷口流了一地的血……

「皓軒……皓軒……」孫篤靈伸長了手,想靠近那個為救自己而悍不懼死的男人,可聲聲呼喚,卻得不到回應。

方才,他還幸福的笑著,笑著她終將成為他的妻,方才,他還甜蜜的喚著她,說他一生也看不膩她的容顏,如今,為什麼他了無聲息,再也不睜開眼看她?

也趕至現場的孫篤宣及時拉住了孫篤靈,臉上寫滿不可置信,「篤靈,別靠近,他如今中毒,血亦有毒。」

「放開我!皓軒、皓軒!」

好似連天也為這對有情人悲傷,明明是秋日,卻吹來刺骨的寒風,四周的人寂靜無語,直到腳程較慢的王宮御醫也趕至,才又有了聲響。

寒風讓孫篤宣起了猛咳,孫篤靈便掙開了王兄的箝制,直往洛皓軒撲去,方觸及他的臉,便被他的血灼傷了手,御醫連忙令身旁小僮為孫篤靈敷上清創藥粉,再對身後太監、宮人指揮,「快!儲王妃還有氣息,快將他抬回擷音殿!」

還有氣息?孫篤靈听見這話,提著的一口氣松了下去,在踉蹌倒地之前,及時被孫篤宣扶住。

孫篤靈看著洛皓軒被人抬往擷音殿,地上拖出刺目的紅痕,是紅袍、是熱血,已難分別……

一國之君和即將繼位的儲君,如今全來到了擷音殿,一人臉上是震怒,一人臉上是擔憂。

醫監的幾名御醫還忙著為儲王妃診治,孫玄希已開始審起這件謀逆案來。

只見禁衛軍首領跪稟,卻有說跟沒說一樣,「啟稟王上,所擒逆賊全數服毒自盡,目前只知賊人所服之毒,是來自北方楚離國王室的見血封喉劇毒『不歸』。」

楚離?怎麼牽扯進了楚離國?孫玄希一直知道楚離國虎視眈眈,想奪她日曜的疆土,但既然得了機會進入王宮,怎麼暗殺的不是她,而是儲君?

「不歸此毒只听聞,沒人見過不歸發作的情形,你如何知道?」

「回稟王上,刑獄監一名仵作,正是出自楚離國,當年曾在楚離國驗過被不歸所殺的屍身。」

「由那些殺手身上還查出了什麼?」

「這些殺手可能出自于鬼堡。」

乍听鬼堡兩字,一直坐在床邊看著御醫診療洛皓軒的孫篤靈頓了頓,鬼堡?在殺手撒出毒液之時,她也曾听見洛皓軒說出這兩個字。

但鬼堡兩個字帶給孫玄希的震撼,卻不同于孫篤靈,「竟又是鬼堡!」

「母王,鬼堡究竟是怎樣的地方?為何要殺我?又為何會讓母王露出這般神情?」孫篤靈來到孫玄希的身邊詢問。

「事情要從二十年前一場謀反說起,當年掌我日曜護國軍的大將軍閻雲蛟,竟勾結楚離國通敵賣國,此事靠著六名功臣私下調查,終于將以閻雲蛟為首的一干亂黨全數擒獲問斬。沒想到,八年前,當年因為此事獲得晉升的六名功臣,開始陸續死于暗殺。」

「死于鬼堡手中?」

「江湖耳語,當年閻雲蛟被判滿門抄斬,但閻雲蛟之子被忠僕以自己的孩子換出,留了活口,後來便成了建立鬼堡的『龍獅虎鳳』四人之一的『鬼鳳』。」

「母王懷疑鬼鳳便是暗殺了這六名功臣的指使者?但鬼鳳與我有何冤仇,為何要殺我?」

「鬼鳳既是要為父報仇,當年下了王令的朕,當然亦是他的仇敵,只是朕想不通,鬼鳳並非閻雲蛟,他沒有兵權,為何楚離國會找上他合謀,又為何針對你。」

除非這合謀者還有第三方,能由孫篤靈的死得到利益的第三方……

孫玄希不想這麼想,但她的另兩名子女,會不會也有關系?先殺了她,王位傳予篤靈,他們什麼也得不到,但先殺了篤靈再殺她,王位自然手到擒來。

但不管如何,楚離佔不了優勢,若要和楚離合謀,這幕後之人必須有相當的手腕才能說服楚離。

篤育有這等智慧安排陰謀嗎?而溫文儒雅的篤宣,犯得下這等惡事嗎?

此時,處理完洛皓軒劍傷的御醫,剝去了手上隔離毒血的手套,在宮女捧著的銅盆中清洗雙手,孫篤靈著急的問︰「御醫,儲王妃傷勢如何?」

見御醫神色凝重,她心中泛起了巨大的不安。

「儲王妃體內的毒已得到抑制,但因為他運功續戰,毒血竄流全身,如今只能持續服湯藥,直到毒性祛除,方可清醒。只是……祛毒的時間長短,端看儲王妃本身體質,而且身上的這兩處傷,將會留下黑褐色的疤,無法痊癒。」

孫篤靈跌坐在床邊,探出的手是顫抖著的,她看著藥僮正在為洛皓軒的臉敷傷藥,看見了那道還開著口的血痕。

洛皓軒爾雅出眾的臉上,留下了一道不可能癒合的傷疤,由左額直下左顎,怵目驚心。

他是為了救她,才挺身挨了那一劍,他是為了救她,才不顧體內的毒續戰。

孫篤靈的手憤怒的握緊,對于鬼堡,起了入骨的恨意,她站起身來到跪著的禁衛軍首領前詢問︰「你確定是鬼堡之人所為?若是,我定不饒鬼堡這個組織。」

「屬下由被儲王妃所誅的殺手首領身上,找到屬于鬼堡之人的印記。」

「喔?鬼堡之人有什麼印記?」

「鬼堡建立者龍獅虎鳳四人,還有後來加入的第五名首領,身上皆有符合其稱號的紋身,而被儲王妃所誅之人,身上正有雄鷹的紋飾。」

孫篤靈一愣,盯著洛皓軒,好似陷入了什麼難解的問題之中,連孫玄希也看出了她的異常。

「篤靈?」

孫篤靈被母王喚回神,看見藥僮正準備月兌去洛皓軒身上的袍服,她喝斥一聲,「你們做什麼?」

藥僮們被這麼一喝,紛紛止了動作,連忙跪下,「方才御醫診治只是把衣物剪開,奴才們要幫儲王妃換去染血衣袍,才能為傷處上藥。」

「這事自有我沐德宮里的人會做,把傷藥留下,你們隨御醫去備給儲王妃喝的藥,不得有誤。」

「是!」藥僮們不明白大公主的怒氣,但也只能跟著御醫離去。

孫玄希這才平了禁衛軍首領的身,厲聲命令,「尋凶的任務朕會下派,鬼堡死了一個首領定不會甘休,這段時間你要顧守好王宮,不得有誤。」畢竟是他護衛王宮不力,才會出這等事,她給了他壓力。

「臣遵命。」

禁衛軍首領退去了,醫監的人也退去了,擷音殿之中只剩等著為洛皓軒換下袍服的太監及宮女,孫玄希看著女兒失神的坐在床邊,她走上前,輕輕的拍了她的肩,「篤靈,至少皓軒沒事了,你別擔心。」

「母王,那人真是鬼堡之人?只憑一個紋身便能確認?」

「只有紋身或許不行,但綜合了各點,他是鬼堡鬼鷹的可能性極大。」

「所以說,如果身上有鳳紋紋飾的人,很可能便是鬼鳳,便是當年逃過滿門抄斬的欽犯之一?」

「五年前鬼鳳犯了最後一案後消失了,當年調查的結果也只能猜出鬼鳳可能是閻雲蛟之子閻擎倉。」

「閻擎倉……」孫篤靈輕聲的喃念了這個名字,「若閻擎蒼真還在世,今年該多大了?」

「若鬼鳳真是閻擎倉,今年該有二十八了。」

二十八!孫篤靈揪住心口的衣裳,這彷佛印證了她的猜想。

「篤靈,朕會為皓軒討回公道,你要放寬心。」孫玄希看見孫篤靈的拳頭,以為是恨意,她安撫著她。

孫篤靈分析著眼前的情況,如果鬼鳳的身分真如她所想,那鬼堡此回前來就不是為了報仇,不是為了報仇還針對她而來,那麼便只余一個可能了。

他們是收銀買命。

「母王……您說兒臣的手足之中,會不會有打算加害兒臣的人?」

「篤靈……」

孫篤靈直接剔除了孫篤宣,只想到孫篤育,但她也沒忘記母王有多疼愛孫篤育,「母王,這事最好與篤育沒有關系,否則,篤靈再顧不得手足的情分了。」

沒有證據,所以孫玄希還是希望這次的謀逆,不會是手足相殘,她還想緩頰,卻第一次在女兒的臉上,看到屬于王者的威儀。

「母王,雖然大婚未成,但篤靈終究即將親政了,或許這宮廷之亂,該是交給篤靈弭平的時候了。」

孫玄希多希望孫篤靈親政後的第一把刀,不是砍向自己的手足,但遇到刺殺的是孫篤靈,身受重傷的是孫篤靈的正妃,孫玄希知道,自己若阻攔,對她便是不公。

「朕明白了,這事,就讓你自己處理吧!」

送走了母王,孫篤靈看著洛皓軒還未褪的衣袍,這才想通了他老是不讓奴人服侍的原因。

「你們好好守著擷音殿,儲王妃交給我照顧,你們誰也不準近身,若讓賊人尋了機會接近儲王妃,我饒不得你們。」

雖然這個命令很怪異,但一宮的奴人都下跪頷首應是。

一次謀逆導致整個王宮戒備更加森嚴,不過,安震英既是儲側妃,只要不接近禁地,自然沒人攔他。

自從進了宮便鎮日借酒澆愁的安震英,一如以往又醉倒在暢沁園偏僻的角落,所以當他听見了聲響,由灌木叢里往外望,看見了卿卿我我的孫篤育及江貝亞時,一時還以為自己醉糊涂了,直到他們提起了一個名字——

「那鬼鷹是否有認出人?洛皓軒是鬼鳳嗎?是鬼堡的人嗎?」

江貝亞搖了搖頭,一臉可惜,「當時近身的鬼堡殺手全死絕了,逃離王宮的人則沒听見他們的對話。」

「其他人認不出鬼鳳?」

「鬼鷹早就因為理念不合月兌離鬼堡,現在他及他的手下雖然還以鬼堡的名義行走江湖,但知情的人都知他已不是鬼堡之人,而且他的手下也非出自鬼堡,自然不曾見過鬼鳳。」

「若那洛皓軒真是鬼鳳,孫篤靈就不得不殺他,本公主便痛快了!」孫篤育不只要殺了孫篤靈、奪了她的王位,還想看她痛不欲生的模樣,只可惜鬼鷹不濟,什麼事也沒辦成還丟了性命。

「以年紀來看,洛皓軒不是鬼鳳,但若二公主想也能將他當成鬼鳳。」

安震英無聲冷笑。好一對狗男女,光天化日之下便密謀怎麼害人了嗎?不過他們誰都可以惹,他都懶得管,唯獨那鬼鳳……若鬼鳳真是閻擎倉的話……

孟謹言告知他二公主和江貝亞的事時,安震英本還不相信,如今卻真的看見了,接著他想起了文亦靳對洛皓軒的評語、想起文亦靳推斷洛皓軒必是知道了兩人私情,想查清楚二公主究竟有什麼意圖,才故意領著大公主,指了江貝亞為側妃之一。

安震英本來還很討厭洛皓軒以中宮自居,完全拋棄了男子自尊,現在卻突然覺得不再那麼厭惡他了。

或許,他可以找機會接近洛皓軒,他既被懷疑做鬼鳳,定有其中的原因,或許,能借由他找到鬼鳳也不一定……

孫篤靈卷起了大婚之前孫篤育特意送來給她的案卷,一雙蛾眉深鎖,如今她再不能自欺說洛皓軒與那鬼鳳一點關系也無了。

案卷中記述的是一滅門血案,被殺的人是犁昌府知府宋泰成,知府一家連同奴僕無一幸免,但宋泰成的四名兒女卻消失無蹤。

孫篤育送這案卷不只是想挑撥離間,分明已懷疑了洛皓軒的身分。

她是養在深宮的公主,不可能認識民間的孩子,上回王兄對她說過孫篤育已經知道這四個孩子的存在,會懷疑到洛皓軒身上並不意外。

孫篤育送案卷來時,問了收留了孩子們的原因,她敷衍了孫篤育,孫篤育也沒有戳破她,只跟她說她打听到四個孩子的出身,孩子們的父母是一樁滅門血案的被害人,他們遇害後,四個孩子就消失了蹤影,有人說便是當時殺了他們父母的殺手帶走了他們,孩子們一消失就是五年,直到如今才又出現。

孫篤靈的腦子飛快的運轉起來,如今她要擔心的不是謀逆的問題,王宮經大婚那日後禁備森嚴,刺客要再闖入不易,若非軍隊,是攻不進王宮的,如今她要面對的,是來自宮廷內部的斗爭。

她能調出這案卷,但孫篤育不行,必有人幫她,而孫篤育與國相交好的耳語她曾听說過,這案卷十分可能來自于他。

她與國相高恆豐一向不合,早打定主意一繼位便更換國相,所以高恆豐轉而效忠孫篤育甚至扶植她為王,並不意外。

如今她要查的,是高恆豐如何得知四個孩子的事,還有送這案卷給她究竟是何用意。

當初洛皓軒是謊報年齡入宮的,孫篤育應暫時不會懷疑他就是鬼鳳,頂多只是懷疑洛皓軒與鬼鳳有關,進而挑撥他們的關系。

但高恆豐的用意呢?挑撥了她與洛皓軒的關系,對他有何益處?孫篤靈轉念一想,立刻想出了另一個可能性。

高恆豐要挑撥的不是她與洛皓軒,要挑撥的是她與母王之間的關系。

滿門抄斬的遺孤若再被擒獲,唯有凌遲處死一刑,她是絕不可能讓此事發生的,但閻雲蛟犯的是叛國的大罪,她不能不顧國法循私,就算她要循私,母王定然不允,她們必會起沖突。

就算她已親政,但在母王真正退位之前,這個國家的主君還是母王,她隨時有權力奪了她的儲君之位,改立他人。

思及此,孫篤靈的擔憂便顯現于色了。

就在孫篤靈思考的當下,擷音殿外傳來鼓噪聲,孫篤靈還來不及喝斥,就見安震英闖了進來。

孫篤靈開口便是怒斥,「膽敢擾了儲王妃休養,你還想要你的腦袋嗎?」

「我是來稟告好消息的,我剛剛走了一趟醫監,御醫告訴我說儲王妃身上的毒患已見好轉,或許這幾日就要醒了。」安震英沒有一絲恐懼,借著酒意上前,行態無禮的口出譏諷之語,「如此大公主便可不必日日守在儲王妃屋內,忘了你當日選秀,可還指了其他四名妃子。」

「安震英,我真是看錯了你,沒想到你竟會爭寵?」

「爭寵?我只是听說儲王妃不管是擦身、上藥、更衣,都由大公主親手處理,特來告訴大公主,您還有其他妃子可以使喚,更衣這種事,我來便成。」安震英說便說,還伸手真要月兌去洛皓軒的衣服。

孫篤靈攔下,翻手便是一掌襲向安震英,安震英是醉了,但眼還明手腳更快,一瞬間便躲開了孫篤靈那一掌,「想不到公主還會武功。」

「是!所以我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幫儲王妃更衣上藥不難。」

「喔?但大公主不怕有心人會借此做文章?才剛死了一個身上有紋飾的鬼鷹,大公主需要盟友。」

孫篤靈因安震英的話而感到震驚,鬼鷹一事是機密,外人只知謀逆之事,不知為首之人是誰,安震英如何知道的?!

「大公主,你那聰明的腦袋別想太多,我就跟大公主挑明說了,儲王妃身上若有鳳紋,你要擔心的就不是我,是他的命。」

孫篤靈想由安震英的眼中看出陰謀詭計,但安震英的眸子一如以往清澈,一如以往對她不屑一顧。

「明明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不明白皓軒為何還要妒你。」孫篤靈坐回床邊,托起了洛皓軒的手,幽幽的說著。

「儲王妃的確多慮了,我會入宮當秀子,都是因為我那忠心耿耿的父親,明明二十年前險些被誣指通敵叛國,還對王室如此忠心,真是世上第一愚人,不過儲王妃若真是那人,他便是上天下地絕無僅有的大愚人。」

孫篤靈听見了關鍵性的詞句,不解的看著安震英,任由他走上前,撥開洛皓軒的衣襟,如今他只著里衣,一撥開衣襟,便可看見胸口紋飾。

「原來鬼鳳的鳳,是鳳凰……只是鬼鳳是確定了,但年齡卻與恩公之子不符,原來恩公之子不是鬼鳳嗎……」

「恩公之子是何意?」

安震英在一旁的桌案邊坐下,臉上難掩失望。

「大公主,您可知二十年前閻家並未叛國,而是一樁冤案?」

「冤案?」

「當年文官們與武官們各有派系,手段凶狠的文官派為了清除異己更是無所不用其極,而護國軍大將軍閻雲蛟,便成了文官派的頭號目標,他們策劃了一起鋪天蓋地的陰謀,冤得閻大將軍只能含恨歸西。」

「閻雲蛟有冤屈?」孫篤靈彷佛听見了轉機。

「是的!家父身為閻大將軍的副將,當年得以幸免于難,便是閻大將軍假意听信讒言,將家父逐出了護國軍,才逃過一劫,事後屢屢細想,又收到閻大將軍所遺留下的書信,家父才知道了當年閻大將軍的苦心,也因為閻大將軍信中對王上依舊忠心,要舊部不可將這冤仇記恨至王上身上,家父才會一直對王上如此忠心,他說,他要代閻大將軍完成他的使命。」

原來,閻雲蛟是冤枉的,那麼只要她告訴母王,洛皓軒的罪便可免了吧!

孫篤靈興奮的起身,要前往面見母王,但走到門邊,腳步卻頓時止住,欣喜的表情消失無蹤。

她沒有證據證明閻雲蛟的清白,母王當年既定了閻雲蛟的罪,便是有證據,而且洛皓軒也的確殺了六名官員,犯下不可饒恕的血案,即便母王真信了閻雲蛟無辜,且要饒洛皓軒犯下的血案,這可畏的人言又饒得了他?

安震英因為孫篤靈的表情而欣喜,她這反應代表了什麼?洛皓軒真與閻氏有關?

「大公主,你該多信任我一些,我實在不想拐彎抹角與你斗心機。」

孫篤靈望向安震英,終于開口,「皓軒便是鬼鳳,也極有可能是閻擎倉。」

「怎麼可能?年齡不符啊!」

「為了入宮選秀,皓軒謊報了年齡,他今年正是二十八歲。」

真的嗎?眼前的真是恩公之子?若父親知道了閻大將軍之子還在世,該有多高興啊,如今他得救他!

「那麼,大公主你必須想辦法救儲王妃了,因為二公主與江貝亞兩人私通,下一步要除掉的對象,便是儲王妃。」

「這話何意?」

「二公主的原話是『若那洛皓軒真是鬼鳳,孫篤靈就不得不殺他,本公主便痛快了!』而江貝亞便獻計,要將儲王妃誣指為鬼鳳,即便年齡關系無法以閻擎倉的身分入他于罪,但光是鬼鳳身上背的人命,也夠要儲王妃的命了。」

原來孫篤育不只想要挑撥她與洛皓軒,還想要洛皓軒死嗎?孫篤育對她的恨竟如此深,奪她王位、她的命還不夠,還要看她親自定所愛死罪才甘心。

不行!閻氏一族蒙冤已夠無辜,如今她斷不能讓當年的事再害了她的心上人,但讓洛皓軒留在王宮只是平添危險……

想起了閻雲蛟當年保護副將的做法,孫篤靈有了主意,下了決斷。

「原來我的真心錯付了,原來我所愛之人,背後的故事竟如此不堪。」

突然看見孫篤靈冷絕的神情,安震英心中一驚,莫非他錯信了大公主,她對洛皓軒的愛根本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深?

「大公主,我說了閻大將軍是冤枉的。」

「但你並無證據,叫我如何信你?」

「大公主不信我無妨,還不信儲王妃嗎?」

「他滿口謊言,要我如何信他?你愛當這個人是恩公之子,便由著你吧!從今日起,照顧他的責任便交給你了,我念在曾與他相愛一場,不追究往事,他醒後,你讓他自請出宮吧,我會下詔休棄。」

「大公主休棄了儲王妃,是要他的命吧!這比定他的罪還令他傷心。」

「安震英,他是你恩公之子,要擔心他的命的人是你不是我,你看著辦吧!」

安震英無言又錯愕的看著孫篤靈冷寒著臉,丟下這句決絕的話語後,轉身離開了擷音殿。

大公主的態度怎會變化這麼大?簡直像是刻意的……安震英腦中靈光閃過,難道大公主學了一回當年閻大將軍將父親逐出護國軍的手段?

他……能這麼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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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洛皓軒睜開酸澀的眼時,躺在床上好一會兒才尋回了記憶,了解自己感覺到虛弱的原因,他撐著自己坐起身,就感覺到左月復隱約的痛楚,看見身上纏著繃帶。

洛皓軒抬起手,他的臉上也還貼著紗布。

「放心,你的傷沒事,就是會留下丑疤而已。」

洛皓軒听見了男子的聲音,困惑抬頭,看見的是安震英。

洛皓軒從沒因為自己那張過分俊俏的臉龐而自滿,如今失去了亦不覺得可惜,能救孫篤靈,他甘願。

想起愛人,洛皓軒不解,他的小蠻呢?他以為她會明白他想一醒來便看見她,為什麼她不在他的身邊?安震英又為何會出現在此?

洛皓軒這才想起身上的紋身,連忙拉起自己的里衣,雖然並不是所有人一見到他的紋身便會猜出他是鬼鳳,但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個麻煩。

「不用藏了,這些天都是我照料你的,連個太監宮女都沒見到你的紋身。」

「公主呢?」洛皓軒因為自己沙啞的聲音而驚訝,他幾聲輕咳,便看見安震英為他遞來一杯茶水。

選秀封妃之後的這段時間,安震英看到他總是一副鄙視的眼神,為何他一覺醒來後安震英竟變了態度?

洛皓軒喝下了那杯茶,才又問了一次,「公主呢?」

安震英把茶杯放回小幾上,卻沒說話,他不知道怎麼開口,這些天看著那畫面連他都不爽快了,更何況是洛皓軒。

「安側妃,你啞了嗎?我問你話。」

「儲王妃,我知道你曾對謹言及文側妃撂下狠話,說大公主是你一個人的女人,但你真有十足的自信,她不會召寵其他妃子?」

洛皓軒听出了話里的不尋常,決定既然由安震英這里問不出結果,他便自己去看!

洛皓軒將雙腿挪下床,方想站起身,月復部便一疼,又癱倒在床邊,安震英連忙上前扶起了他,「儲王妃,你昏迷了整整十天才醒,別急著下床。」

「我才昏迷十天,天地都變色了,你還要我繼續躺?你要就扶我到咸和殿去,不然我爬也會爬過去。」

安震英無奈,在一旁幾上拿起洛皓軒的外衣,幫助他穿上後才扶著他走向咸和殿,洛皓軒果然倔強,才走幾步路便穩住了步伐,推開安震英自己行走。

人未走至咸和殿,就听見殿里傳出絲竹聲,還有不斷的笑鬧聲。

洛皓軒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眼見他昏迷在擷音殿里,就算公主不急著守在他的床邊,也不該是這樣熱鬧的場面。

洛皓軒及安震英走進了咸和殿,咸和殿里的人忙著玩樂,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們到來。

兩名優人正和著樂音一來一往似是斗嘴的說唱著,連坐在客席鮮少露出笑容的文亦靳都開懷大笑,他案上的漆木盒中裝著堆著像座小金山的金瓜子,文亦靳隨手拿起一把,撒向了那兩個優人。

優人們一愣,其中一個說︰「怎麼這地方下起金子雨來了?」

另一個優人則是理也不理,自顧自的撿著金子,「興許是老天爺喜歡听你講話,你多說說,我繼續撿。」

兩個優人便在殿上打鬧起來,惹得文亦靳又開懷得丟出了一把金瓜子。

洛皓軒目光卻沒落在優人身上,因為更令他震驚的是主座上的兩人,公主不是只給了他特權,允他同坐,如今孟謹言為何也坐在其上,公主更是依偎在他的懷中,看著表演笑得不能自已時,還將臉埋入孟謹言的胸膛,借以掩住她過分開懷的笑聲。

這個畫面是如此刺目,看得洛皓軒心痛莫名,他腳步略微踉蹌的走進殿里,兩個優人自然沒被這個變故影響,直覺的想將洛皓軒帶入他們的表演中,直到洛皓軒一記寒冷的目光如箭矢般的射向他們,他們才噤了聲。

孟謹言及文亦靳立刻來到洛皓軒的身前,下跪行禮,「參見儲王妃。」

洛皓軒沒有回應他們,他還因剛才看見的畫面而心痛,為什麼他的小蠻,會依偎在孟謹言的懷中?為什麼他的小蠻,如今會用如此冰冷的眸光看著他,彷佛他們之間再沒有一絲情意?

「公主……皓軒醒了,你不開心嗎?」

「你死了倒好,活著便是受罪了,安側妃沒告訴你?」

洛皓軒回頭望向安震英,後者表情凝重,「大公主,這種壞人姻緣的差事我不會做,要說就由大公主自己說。」

壞人姻緣?什麼意思?洛皓軒又將視線轉回孫篤靈身上,孫篤靈已走到他面前,她吩咐道︰「你們全退了吧!」

本就因為大公主這幾日的異常而愁眉深鎖的團圓,領著一宮的奴人還有兩名優人退了出去,文亦靳他們三名側妃也要退,卻被洛皓軒喝住了,「你們不準走!」

文亦靳及孟謹言相視一眼,停下步伐。

「我說過公主是我一個人的女人,你們似乎不懂我的警告。」

文亦靳本該伶牙俐齒回應的,只是這段時間他對大公主的異樣心中早有了想法,再加上安震英的提點,便猜到了十之八九,不忍再對洛皓軒多說什麼。

他相信孟謹言,而孟謹言更是相信安震英,所以,文亦靳不去指責鬼鳳犯下的滔天大罪,反正殺得也是些巧言令色之徒、無用的昏官,就算閻大將軍真有罪,也罪人不孥……

孟謹言少見文亦靳沉默,他看了他一眼,文亦靳亦回了他一眼,那眸中滿是不贊同,孟謹言想起文亦靳說過——

「我可以配合大公主的鬧劇,但不可能做得太過。」

孟謹言是唯一一個至今仍不相信孫篤靈在作戲的人,他反駁了文亦靳,甚至是他的好友安震英,他認為一定是洛皓軒的過去讓大公主失去了對洛皓軒的情意,他甚至笑他們兩人太看不起大公主,憑她的身分,要保一個洛皓軒何難,絕不會因為洛皓軒身上帶著的秘密會危及他的性命,而要將他逼出宮去。

文亦靳及安震英知道孟謹言心儀孫篤靈,如今見她主動投入他的懷抱,他當然不願看清現實,所以他們沒有逼著孟謹言接受他們的想法。

而且……他們也不是真懂得孫篤靈是怎樣的女人,或許她真不是作戲,真是被洛皓軒身上背的血案而消磨光了情意也不一定。

孫篤靈知道這三個側妃沒人打算幫她把戲演到最後了,她狠下了心,逼自己直視洛皓軒那雙含著傷痛的眼眸,「儲王妃,你知道我第一眼看見你,想著的是什麼嗎?」

她不喊他的名,喊了他的封號?洛皓軒被眼前這股寒意抽走了力氣,幸好安震英及時扶住他。

他逼著自己吐出聲音,「公主想著什麼?」

「我想著,世上怎會有如此美男子,該不該稟報母王,把這個人強召進宮中成為秀子?」

「公主此時為何說這些?我們之間的情意,都不是建立在這張臉上的不是嗎?」

孫篤靈走近洛皓軒,輕撫著他臉上的紗布,洛皓軒不明白她輕撫他的手是那麼溫柔,為什麼眼神可以這麼無情,他愣愣凝望她,直到孫篤靈發狠的用力撕去他臉上的紗布,讓洛皓軒吃痛一縮。

安震英一驚,探視著洛皓軒的傷口,見到了剛結痂的傷口又遭撕裂,滲出了血絲。

「大公主,儲王妃的傷口現在踫不得啊!」

「反正那傷好不了,情況還能更糟嗎?」

「大公主……」

安震英還要再說,洛皓軒卻攔住了他。

「公主,皓軒是男人,從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但這張臉卻嚇壞了公主嗎?」洛皓軒多希望是否定的,但孫篤靈卻沒讓他如願。

她只是更殘忍的,更鄙視的看著他臉上的傷,說︰「那是當然,一國的王後,怎能生得這張臉,你這張臉只讓我作嘔。」

「我不信!你以為我是閹人時都可不計較,如今怎麼會計較我這張臉!」

孫篤靈不明白她已經如此傷害他了,他為什麼還不死心,她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否則她怕自己隨時會崩潰心軟。

「洛皓軒,你當秀子時,沒修習過房中術嗎?你是閹人的話,有張漂亮的臉、有房中術技巧可以討好我,如今,你那丑陋的臉卻讓我近不了你的身,你還有什麼本事可以伺候我?」

「既然公主已不願跟我在一起,大可休棄了我,但公主沒這麼做不是嗎?」

此言一出,安震英一顫,洛皓軒也感覺到了,他緩緩的將視線移向安震英,只見他閃避了他的視線,還退開了一步之遙。

背對著洛皓軒的孫篤靈,也諷笑出聲,「安震英,我以為四名側妃子之中,除了江貝亞,就屬你與儲王妃最不合,怎麼你如今竟對儲王妃生了惻隱之心嗎?」

「你瞞著我什麼?說!」

在他的怒吼下,連安震英也跪下了,但他依然不肯說。「震英說了,斷人姻緣的事,絕不做。」

「好了!別為難安側妃,洛皓軒,念在相戀一場,我不讓你走得太不堪,你自請出宮吧!」

洛皓軒不傻,他絕不相信孫篤靈真這麼無情,他想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以讓孫篤靈狠下心傷害他,逼他自請出宮?

「我不會自請出宮,我絕不離開公主。」

听著他堅定的話語,孫篤靈咬著牙,忍住就要溢出的情緒。她又何嘗希望他離開,但目前的她保不住他,只有等到她除去了幕後黑手,坐上了王座,他們才能好好相守。這段時間,他不能留在宮中,成了這場宮廷斗爭的犧牲品,他必須走,而她會接他回宮,一定會。

「閻擎倉,你收養了宋泰成的四名兒女,可是為了贖罪?」

乍听見自己二十年未使用的姓名,洛皓軒呆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孫篤靈,看見她轉過身,目光凌厲的看向他,「看來,我猜對了,你真是閻擎倉。」

安震英看見洛皓軒呆住的模樣,也得到了回答。

「你們三個也知道閻擎倉是誰嗎?」

安震英等三人只抬頭看了她一眼,便頷首應是。

「閻擎倉,你的父親是我日曜王朝的大罪人,你本就不該苟活世上,而身為鬼鳳,你犯下的滔天大罪,更是令人發指,你可知如今的你只余被凌遲處死一途?雖然我不再愛你,但就算是一個奴才跟我久了亦會有感情,只要你自請出宮,我便無視你的死罪。」

「死罪?死罪是嗎?」洛皓軒笑得自嘲、笑得近乎瘋狂、笑得逼出了淚水,他身背二十年的冤屈從沒怨過王室,如今王室卻給他這樣的回應?

洛皓軒腳步不穩,見安震英又是上前要扶,他揚手制止,「夠了,不用同情我!我閻家從不需要他人的同情!」

「同情?通敵叛國要什麼同情?」

「公主可知,我父親一生盡忠報國,願為王上效犬馬之勞、願為百姓肝腦涂地,但文官派卻還是為了權力排布了一場陰謀,武官派懂戰略,卻不懂官場心機,被誣陷入罪卻無法自保,在那一場陰謀中冤死的不只是三員大將,更有他們的妻兒、奴僕等共近千人,相比于鬼鳳所犯下的血案,他們引起的是浩劫!如今被滅門,也不過是業障反撲已身而已。」

「是嗎?那對于下令誅殺的王室,你也是想著殺?」

「你是真不懂我,還是你刻意要傷害我?」

「我若真懂你,不會至今才知道你是閻擎倉、是鬼鳳。」

「公主,我父親從沒怨過王室,遺書中也這麼告訴我,所以我與鬼龍、鬼獅及鬼虎建立鬼堡之時,就言明了絕不針對王室,五年前,我殺了最後一名仇人後,便離開了鬼堡,公主會知道我的身分,想必是由鬼鷹身上的紋飾推測出來,但請公主相信,鬼鷹與鬼堡想法不合,他此次的刺殺,或許與鬼堡並無關系。」

「鬼堡殺手要奪我性命,你卻要我相信你?」孫篤靈當然相信洛皓軒,但此時說了相信,如何逼走他?

當她說出不相信時,立刻看見了洛皓軒再度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是真不信他嗎?盡管他為了她拼死御敵,她還是不相信嗎?

「公主真要我走?」

「我不要我枕邊躺著的,是隨時可能奪我性命的人。」

「我不會走!既然有人要殺公主,我怎能走?我絕無二心,是另有其人,我不可能放任公主處于危境。」

「你走了我就安心了!要保護我的人很多,文側妃,你會保護我嗎?孟側妃、安側妃,你們呢?」

文亦靳沒有說話,大公主若真的無情,他看不起;若不是無情,他不忍心。

但孟謹言卻宣誓般地道︰「謹言誓死保護大公主,不管是白天……或是黑夜!」

孫篤靈發出銀鈴般的輕笑,免了孟謹言的禮讓他站起身,接著便柔若無骨的倚進他的懷中,「孟側妃這是逼著我召你侍寢嗎?否則晚上你怎麼保護我。」

「謹言一直等著大公主召寵。」

「是嗎?那今夜……就由你侍寢吧。」

是了!她的確是不要他了,否則她怎狠得下心,要在他的面前召另一名妃子侍寢?洛皓軒緩緩的挺起身子,那些痛楚愛戀,如今在他臉上已不復見了。

「大公主,我苟活于世,本是為了手刃仇人,如今仇人已殺絕,此生已了無遺憾了。」

「你……喊我大公主……」

「不管大公主相不相信,我謹記父訓,效忠的是整個王室,至于那個只效忠公主的洛皓軒,已不存在了,我會自請出宮,因為我接下來要做的事,的確必須出宮才能完成。」

「什麼意思?」孫篤靈感到恐懼,為洛皓軒眼中毫無一絲生氣而恐懼,他想做什麼,想做傻事嗎?

「我會為大公主找出謀逆的賊人。」洛皓軒立誓般地說。

「我不需要,你離開我便是了!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我不會再讓大公主看見我,還有這張丑陋的臉,但最後,我有幾件事,想請求大公主告知,大公主為何知道健康平安是宋泰成之子?」洛皓軒依舊垂首,如果這張臉,真的讓孫篤靈感到恐懼的話。

「是篤育送來的案卷,盡管不知道你是閻擎倉,她也要將你誣陷為鬼鳳,你明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孫篤靈急了,說出口的話便少了考慮,但孟謹言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了她。

所以當洛皓軒听到孫篤靈似在關心他而抬起頭時,只來得及看見孫篤靈收起一切情緒,依然冷漠的一張臉。

是啊!她方才便說了,畢竟相戀一場,她不想見他如此不堪,絕不是對他的關心,他妄想了。

「我明白了,那麼,那四個孩子還在大公主的照顧之下嗎?」

他還擔心著四個孩子,他自己都要性命不保了,為了仇人之子,可值得?

「他們如今在王兄的保護之下,性命無虞。」

得到了大公主的保證,洛皓軒再無掛念了,他起身要退,安震英卻開口了。

「大公主,震英願陪同儲王妃完成任務,自請出宮。」

洛皓軒不明白安震英的用意,安震英再揚首望向洛皓軒時,眼中只見一片赤誠,「家父乃是當年閻大將軍副將,閻大將軍假意與家父失和,將家父趕出護國軍,我們一家才逃過一死,自從知道鬼鳳可能是恩公之子時,家父便下定了決心,要尋出恩人之子報恩,如今,震英願跟隨你,認你為主子。」

「你……」

「主子,不管你要不要,我是跟定了。」

洛皓軒表情一軟,沒再說話,已經默許。

「閻擎倉,出宮便出宮,我王室的事,不需你來煩心!如今你再做什麼都挽回不了我的心,我對你再沒感覺了!」

「感覺?大公主可知道如今我心中只剩瞬間失去一切的感覺……」

洛皓軒留下一句冰冷的話語,便再無一絲留戀的轉身離去,而安震英也跟隨了去。

直到他們兩人的背影再也看不見,孫篤靈才跌坐椅上悲泣出聲。她知道,她也是失去了一切啊,如今她心口像被掏空了一般,他感受到的便是這種感覺吧。

文亦靳及孟謹言見狀亦是動容。

「大公主果然是假意……」孟謹言嘆息著,直到此時才要相信他早該承認的事實。

「我就是如此愛著他,不管他是秀子、是奴才、是儲王妃,不管他是洛皓軒、是閻擎倉,還是鬼鳳,我今生只愛他,若你們不能接受儲王妃開給你們的條件,你們亦可自請出宮,我不會攔你們。」

一直沉默的文亦靳終于開口了,揚起一抹淡笑,竟是要助她,「連我們都不在了,到時大公主豈不是又被逼著選秀?」

「你們……」

「在大公主能對自己的後宮作主之前,我們不會自請出宮,但儲王妃這一役非要我們幫忙不可,大公主可否讓亦靳與孟側妃告假七日,算是歸寧?」

听到他們要幫忙洛皓軒,孫篤靈沒有阻止,「還請你們好好的照應他,別讓他有損。」

這句話,孟謹言听在耳中倍感心痛,原來,大公主的心真的一直只在儲王妃的身上,從未給過他人。

儲君親政之日,國君當殿交付政權,退居為上王,上王居側輔佐,直至選定吉日,行即位大典,儲君便是正式完全擁有了主君的權勢。

今日正是孫篤靈親政之日,百官齊聚武極殿前祭壇,儲君親政之日依例先祭天再上朝,但孫玄希及孫篤靈登上祭壇之時竟起了日蝕之象,讓齊列左右的文武百官竊竊私語起來。

親政之日有此異象,是不祥之兆。

此時,武極門外傳來了吆喝聲,不但朝臣們開始浮躁,連祭壇上的孫玄希及孫篤靈也有了疑問。

不久,一名守在武極門外的禁衛軍帶著刀傷闖進了祭壇,「王上……叛軍……叛軍已至武極門……外……」報信的禁衛軍說完這句話,便倒在血泊之中再無聲息。

朝臣開始喧鬧起來,幾名武官更是將祭壇團團圍住,要保護當朝的王上及儲君。

武極門外,孫篤育及江貝亞兩人兩騎遠遠觀戰,看著禁衛軍節節敗退,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想不到戍守京城的京軍,竟會宣誓效忠二公主,足見二公主乃天命所歸。」江貝亞本還扼腕著鬼鷹行刺失敗,洛皓軒又自請出宮消失無蹤,陰謀及強奪都無法推孫篤育坐上儲君之位,想不到,鬼堡堡主「鬼龍」竟自己尋上了當初與鬼鷹接頭的人,聲明會代鬼鷹完成任務。

「多虧了鬼堡之人如此重聲名,即便鬼鷹已月兌離鬼堡,但他還打著鬼堡旗幟一天,鬼龍便不容許鬼堡聲名有損,這一役,由京軍攻破宮門,鬼龍將會帶著鬼堡之人與鬼鷹的殘余舊部直取孫篤靈首級,今日,便是我孫篤育成王之日。」孫篤育雖是公主,一身騎裝仍是英姿颯爽。

隨著京軍步步推進,她與江貝亞也隨著京軍突破了武極門。

武極門內,朝臣被趕在一方,禁衛軍護著祭壇之上的孫玄希及孫篤靈,而孫篤育佔了優勢,正包圍住了禁衛軍。

「篤育,朕多希望不是你。」孫玄希見主導了這場叛變的人是孫篤育,心痛莫名,她自認給孫篤育的疼惜從不比給她姊姊的還少,莫不是她真沒有成為儲君的資質,她怎會不傳位予她?

「母王,今日我要孫篤靈的命,只要母王傳位予我,退位為上王,篤育絕不會讓母王有損。」孫篤育神色張狂,不在乎眼前的是她的母親和姊姊。

孫玄希王者之風,在此命懸一線的時刻臉上仍無一絲懼色,她不恨、不怨,只怪自己太過寵溺。

「你父妃也由著你胡鬧?」

「胡鬧?母王,篤育這是舉事,不是姊妹之間的小爭小鬧,父妃早在後宮磨去了斗志,篤育怎麼做,他只能順從。」

孫篤靈早猜到孫篤育的野心,只是她沒想到她竟能調動京軍,是她太過輕敵,如今大勢已去,她只希望能保母王安泰。

「孫篤育!既是我倆的恩怨,就針對我來吧!母王終究是你的生母,你不可傷害她。」

孫篤育撫掌而笑,彷佛眼前是出精采絕倫的戲曲一般,「孫篤靈,你有何本錢與我談條件?今日不管母王退不退、傳不傳,我都定是日曜王朝下一任主君。」

孫玄希絕不以被逼宮的狼狽之態退位,她挺身揚首,攔在孫篤靈的身前,對著孫篤育宣告,亦是要讓朝臣明白,她一國之君,絕不苟活,「篤育,今日你要即位只有一個可能,便是殺了朕,這日曜王朝傳位予你只有敗亡一途,朕絕不成為日曜王朝的千古罪人。」

「你直到此時還是偏愛著孫篤靈!」孫篤育不明白,為什麼母王可以溺愛孫篤靈到這個程度,連性命也可不要。

「篤育,三個子女之中朕最疼愛的是你,只是你視而不見罷了!」

「若母王最疼愛的是我,我究竟哪一點比不上她?!孫篤靈一個天生任性刁蠻的公主,把一宮的奴人玩得個個生了病,又如何治理一個國家?」

孫玄希臉上泛出一絲無奈,沒錯,篤靈沒有篤宣聰明、沒有篤育的野心,但她勤政,自從被立為儲君後協助她治理國事,有條不紊。

篤靈年紀尚輕玩心重,對待宮里奴人難免失了分寸,但她從不擔心,篤靈有其手腕,雖玩弄宮中奴人,宮中奴人卻依舊忠心。

「篤育,多言無益,你既是不願醒,那誰也無法喚醒你。」

江貝亞的臉色陰沉下來,事已至此便該下殺手了,無法名正言順繼位,那便篡位吧!

「二公主,時間長了易生變數,動手吧!」

孫篤育本不想取母王性命,但看如今情勢,她非得弒母殺姊才能奪位了!于是她揚起手,示意鬼堡之人突破禁衛軍,直取祭壇之上日曜王朝兩個權力最大的女人。

鬼龍領著鬼堡之人早已蓄勢待發,孫篤育一聲令下,鬼龍一喝,鬼堡之人同聲提劍,但攻勢卻不是朝向眼前的禁衛軍,而是鬼鷹舊部。

鬼龍甚至運起輕功,踩著京軍的肩直往孫篤育及江貝亞沖去,橫劍一掃,江貝亞及孫篤育被劍氣掃下馬背,狼狽的跌落在地。

此時,孟謹言也帶了其父麾下的兵馬,趕至了祭壇前,與京軍展開廝殺,京軍沒料到此番變故,抽刀應敵已失了先機,不一會兒便被制伏在祭壇邊。

眼見情勢獲得了控制,孟謹言才走至祭壇前,對孫玄希及孫篤靈下跪行禮,「謹言救駕來遲,請王上恕罪。」

孫玄希免了孟謹言的禮,「孟側妃怎知二公主要叛變,及時向孟將軍借來了兵馬?」孫玄希頗為意外,她一直以為她將命喪于此,沒想到竟有了轉機。

「是儲王妃運籌帷幄,謹言、文側妃、安側妃甚至是鬼堡堡主,都只是配合而已。」

原來洛皓軒自請出宮,是為了安排此計?她問過篤靈洛皓軒為何自請出宮,她又為何同意,但篤靈都不回答她。

鬼龍走上前來,江湖人不受宮廷之禮拘束,他只躬身作揖,孫玄希也沒與他計較。

「王上,草民與儲王妃乃是舊識,而鬼鷹是早被逐出鬼堡的叛徒,打著鬼堡的名義招搖撞騙,草民早容他不得,此回他行刺不成丟了性命,但舊部還蠢蠢欲動,于是儲王妃要草民假意為鬼鷹報仇,一方面可以集合鬼鷹舊部一網打盡,另一方面,就是要逼二公主顯露野心,親自領軍,否則鬼鷹死無對證,二公主若一口咬定鬼鷹不是她找來的,王上也沒有鐵證將二公主定罪。」

「京軍兵馬何止這數百人,余下的人呢?」孫玄希沒多追究鬼堡之事,向鬼龍表示明白,就轉而擔心起別的事,怕目前的狀況是得到了控制,但若後援趕來,將再生變數。

「向謹言父親借調來的兵馬,一部分由我領著進王宮救駕,另一部分則由安側妃領軍,擋下了京軍的後援。」

洛皓軒果然思慮周密。孫玄希松了口氣,便下令收拾善後,才與孫篤靈走下祭壇,直直走至被壓制的孫篤育及江貝亞的面前。

這一對叛逆,竟無一絲愧色。

「篤育,你可知錯?」孫玄希看來好似還要留孫篤育一條生路,卻沒得到想听的回應。

孫篤育及江貝亞被禁衛軍的長劍抵著咽喉,如此頹勢口頭上還不肯服輸,「成王敗寇而已。」

孫篤靈不齒的道︰「原來不只是手足之情,即便是母女之間的孺慕之情,仍敵不過對王位、對權勢的痴心妄想。」

孫篤育倏地大笑出聲,笑得瘋狂,突然胸口一窒,竟嘔出了黑色的血液,江貝亞一驚,上前以衣袖為她拭去了血。

「二公主!這……這是中毒之癥!」

鬼龍似是知道內情,但他並沒有點破,「江側妃,你亦要小心,否則氣血攻心,當心你也嘔出毒血。」

「怎麼可能……」江貝亞話沒說完,就覺氣血翻涌,血腥味涌上喉頭,也嘔出了一口毒血。

再怎樣也是自己女兒,孫玄希命人找來御醫,也命禁衛軍收起抵在他們咽喉的劍,但孫篤育卻沒領情,「死就死吧!」

「死?你死了倒快活,難過的是母王!只為了這個我本無意爭奪的王位,你就什麼情分都不顧了嗎?」孫篤靈見孫篤育死不悔改,更是怒不可遏。

「孫篤靈!你已是儲君,卻還矯情的口口聲聲說,這儲君之位你不要,可那又如何?終究繼位的還是你,你再說什麼無意爭奪,在我看來也不過是虛偽罷了!」

孫篤靈無法與孫篤育說理,她的偏見已深,不管她做什麼、說什麼,都是徒勞,無法改變她的想法,「隨你吧!要恨就恨我,今日是你的末路,我不會給你生機。」

「篤靈……」

孫篤靈望向孫玄希,眸中多少透出不諒解,難道母王直到此時還要護著孫篤育嗎?

對于孫玄希的求情,孫篤育沒有領情,繼續攻擊她姊姊,「沒錯,我是恨你!但我也恨父妃沒有志氣,無法為我爭取,我更恨母王偏心,寵溺我、給我數不盡的稀世珍寶又如何?我要的就只是那個王位!那個我等了好久才等到王兄摔下來的王位!」

「夠了!你憑什麼得到王位,就只憑你有王室的血脈?」

「你不也只是憑著王室血脈嗎?」孫篤育說到激動處,又覺喉頭一甜。

「原先我並不想坐這個王位,但我不否認如今的我有私心,這個王位,我再不放手。」孫篤靈決意不再與孫篤育多說,她一定得成為日曜王朝主君,才能保洛皓軒安然渡過真實身分曝光之後所引來的殺機。

孫篤靈轉身對上鬼龍視線,既然洛皓軒安排了一切的計劃,那他呢?

「皓軒人呢?」

鬼龍看著孫篤靈,想從她的臉上看到洛皓軒口中的無情,但始終沒有看見,反而有一絲擔憂、一絲期待,她還是想見洛皓軒嗎?

「儲王妃說……大公主不想見到他那張丑陋的臉,所以,他的任務不在救駕,而在揪出真正的幕後黑手。」

果然主謀另有他人,篤育亦是棋子,篤育一無法接觸鬼堡之人,二無法調動京軍,必有人為她牽線,孫玄希一嘆,雖經歷過了親生女的背叛,但親信的背叛依然使她痛心。

「是國相高恆豐吧。」

「王上英明。」鬼龍一揖。

但孫篤靈卻覺得揪心,原來她為了趕走洛皓軒所出口的惡言,對洛皓軒來說竟造成這麼大的傷害,讓他自卑得不肯來見他。

孫篤靈在心中暗禱,請上天快點結束這一場鬧劇,這一回,她會好好珍惜一個如此愛她的男人,再也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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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孫篤宣領著慕容赫怒氣騰騰來至國相及其副手辦公的處所,因為他要前往祭壇觀禮卻不得其門而入,才知道孫篤育叛變了。

「高恆豐,本王子命令你立刻退兵。」

高恆豐雖帶著笑意放下正在批示的公文,走上前來對孫篤宣行禮,但臉上卻無一絲敬意,「殿下,臣不明白您說什麼。」

「孫篤育逼宮,不要說你不知!」京軍兵馬雖不歸高恆豐統轄,但高恆豐人脈多自然能找旁人幫忙。

「既然大王子說了是二公主舉事,那臣又怎有能力讓京軍退兵呢?」

他還裝傻?孫篤宣怒目而視,他方才可沒說過造反的兵馬是京軍。

「我們可是合作的關系,你還要瞞我?」

听見孫篤宣如是說,高恆豐終于收起了笑意,那笑意之下,隱藏著陰冷的算計,「原來,大王子還記得我們的合作關系啊!」

孫篤宣霎時無言,他明白高恆豐對他的不滿,「我說過即位要名正言順,像孫篤育這般篡位,只會聲名狼藉。」

高恆豐無禮的自己平了身,負手于後,走至廳門前,看著遠方的王宮燃起了一片紅光,那是舉事成功的暗號,「大王子只是要等名正言順?還是大王子自始至終都不忍下殺手,名正言順四字只是大王子的借口?」

「國相似乎忘了為何洛皓軒會入宮。」

「臣還記得,這的確是大王子的計,由我找人入宮,大王子則負責讓大公主指中我們的眼線為妃,必要時,這個眼線還可擔負起弒君的重責大任。但大王子似乎忘了,既然要成為眼線,當洛皓軒真的愛上大公主時,他就必須成為棄子,可大王子不但忽視這份情意饒了洛皓軒的命,甚至還隱瞞了微臣,這不得不讓微臣懷疑……大王子根本不想奪取大公主的性命。」

孫篤宣明白了高恆豐的想法,因為他不采行極端,于是他選上了孫篤育。「這就是你轉而與孫篤育合作的原因?」

高恆豐露出了帶著寒意的笑容,孫篤宣既是如此優柔寡斷,便不值得他扶持成王。「眼見大公主便要親政,微臣可等不得大王子考慮清楚。」

「著急容易壞事,我要你假意與孫篤育交好,挑撥孫篤育及篤靈的關系,甚至故意引洛皓軒去撞見孫篤育及江貝亞的好事,就是要她們擾得王宮不得安寧,再要你利用洛皓軒可能是鬼鳳的這個秘密,逼篤靈與我母王漸生嫌隙,只要母王見自己兩個女兒互斗而心冷,終究會發現唯有我最有資格成為日曜王朝主君。如此兵不血刃,不是比你的計劃好?!」

高恆豐冷哼,無論如何,要奪王位唯有殺了孫篤靈,此計才算萬無一失。「緩緩緩、等等等,臣既然有了契機能更快完成這件大事,又何需苦等大王子的計劃進行?既然把鬼鷹暗渡進了王宮,那何需假意行刺要逼得兩位公主反目?真的殺了大公主不是一勞永逸?」

「我要的是名正言順的王位,不是篡奪而來。」

「所以大王子不配與我合作!」

一直沉默守在孫篤宣身邊的慕容赫,戒慎的攔身在孫篤宣之前,那張如冰凝一般的臉,凍住了高恆豐的怒言。

高恆豐揚起了雙手做投降狀,但臉上卻是對著孫篤宣嘲諷的笑,「大王子,成王敗寇,如今日曜王朝已是二公主的囊中之物了,怪就怪大王子婦人之仁,失了先機。」

「你不退兵,我便押著你逼京軍退兵。」在孫篤宣示意下,慕容赫長劍出鞘,抵在了高恆豐頸邊。

「太遲了,你一直想保性命的大公主,如今只怕香消玉殞,還有王上大概也母女同命了,我方才已收到來自王宮的暗號,舉事已成。」

乍聞惡耗,孫篤宣悲憤填膺,才剛說了「逆賊」便狂咳出聲。

「王子,請息怒,身體要緊。」

孫篤宣揚手止了慕容赫的話,咳嗽暫止後才又說︰「早在你安排了鬼鷹假戲真作時,我便不該被你蒙騙,該當下殺了你才是!」

看著孫篤宣目眥盡裂的樣子,高恆豐不但沒有懼意,臉上對他的嘲笑依舊,「如今殺我已太遲,不說二公主已成功得位,就說慕容護衛真要殺我,也要看他有沒有那本事,只要我一聲令下,我安排的高手便會由四面八方竄入,直取你們兩位的性命。」

高恆豐一擊掌,慕容赫本還警戒的望向四周門窗,要保大王子不被刺客所傷,沒想到只等到一片寂靜。

「來人!」高恆豐一聲怒斥,依然沒等到回應,「都死光了嗎?」

「國相這回猜對了,真的全死光了!剛剛給你看的信號,也是我讓人發的,為的是留你在此,怕你發現事情不對逃得無影無蹤。」

廳里的人皆因這突兀的聲音一呆,如今倚在廳門旁的,不正是洛皓軒嗎?

「你怎會出現在此?你不是自請出宮了?」孫篤宣咳嗽方止,臉上還漲著血色。

「多虧了公主讓我自請出宮,我才有時間排布這一切,如今……」洛皓軒仰頭看了下天色,「孫篤育及江貝亞大概被擒了。」

「你……早知一切陰謀?」孫篤宣不相信,若他早知怎會放任篤靈身陷險境?

「也不早,是得知了孫篤育送了宋泰成的案卷給公主之後,才發現真正主使者不是國相,而是你,大王子。」

「就憑一本案卷?」

「當年我手刃六名仇人,唯有宋泰成府里有幼子,我實在不忍心下手,但又不能放任他們四個指認我,最後只得帶走了他們。起初那四個孩子恨透我這個殺父仇人,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讓他們卸下心防,並告訴了他們我報仇的原因,他們接受我後,我便收養了他們,並要他們不能在外人面前提及他們的身世。

「如今孫篤育會送宋泰成的案卷來,必是四個孩子自己說出了身世,四個孩子既然由公主照料著,又怎會漏了口風給孫篤育?一問之下我才知道,四個孩子早被大王子帶走,當下,我便猜想大王子才是主謀了。」

孫篤宣笑自己的失策,「想不到我機關算盡,就算沒被高恆豐背叛,也早被你識破了。」

「這倒是,終究你還是坐不上那張王座。」

「所以,母王已知我亦是叛變的陰謀者之一,讓你來捉我去她跟前領罪嗎?洛皓軒,我寧可自戕也不鋃鐺入獄!」

洛皓軒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冷眼看著孫篤宣由懷中掏出一把匕首,緩緩出鞘且不作聲。

「王子,萬萬不可!事情並不是沒有轉機!」慕容赫一發現卻是立即上前以手中長劍挑落了孫篤宣的匕首。

高恆豐見洛皓軒及慕容赫的注意力都轉向了孫篤宣,他趁勢要逃,洛皓軒回身長劍一刺,劍尖便沒入了高恆豐的後背,穿胸而過。

高恆豐只能睜著不甘的雙眸,咽下最後一口氣。

見高恆豐伏法,慕容赫攔身在孫篤宣身前,戒備著洛皓軒。

「大王子,您有多久不曾喊公主小蠻了?」

「你……」孫篤宣不明白,此時洛皓軒說這些還有何意?

「公主從來不曾懷疑過你,王上或許懷疑,但因為孫篤育沉不住氣率先舉事,如今,王上更是對你釋疑了。」

「你說這些有何用意?」

「只要你從此不再有異心,好好輔佐公主鞏固日曜王朝江山,你陰謀奪位的事將永遠是一個秘密。」

「孫篤育終究會想通,到時便不再是秘密。」孫篤宣要慕容赫收起劍,他看得出來洛皓軒真不打算殺他。

「我送給孫篤育的眉黛及江貝亞的珍珠,都有特別濃郁的香氣,這事大王子听說過吧?」

「我知道。」

「鬼堡之人擅毒,我結合了調香術制了毒香,其實那兩味香料不一同使用便罷,只要一同嗅入,便會在身體內漸漸累積毒素,一旦氣血攻心便會毒發,不但死後無法查出毒源,而且混毒時還非得是十分親密的距離才會產生作用,不會累及無辜。」

原來洛皓軒早為孫篤靈鋪設了一條平坦的成王路,不管是誰的陰謀,都正讓他一一化解中嗎?

「你為什麼要饒我?」

洛皓軒看著孫篤宣,那臉上的悵然是對那個再也踫觸不得的高貴女人的眷戀,「我不舍公主孤單一人身在王宮中,我在暗處听你們的對話許久,再加上健康平安四個孩子提起你時的模樣,我覺得你或許並不是十惡不赦之人。」

「你不留在王宮里?」

「我的模樣、我的身世、我犯下的血案,都已讓我不配留在公主身邊了,所以我要把她交付予你,你能找回初心,再喊她一聲小蠻嗎?」

他亦知道他不再喊篤靈小蠻的那日,便是他決意奪回王位的那日嗎?

孫篤宣一向認為自己算無遺策,卻沒想到早讓洛皓軒看得一清二楚。

「小蠻不是那樣的人,她不會在意那些。」喊回了小蠻,表示孫篤宣接受了一切。

洛皓軒與孫篤宣有了默契,卻轉移了話題,「鬼鷹的人用了楚離王室的毒,是大王子真與楚離勾結嗎?」

「不!是我讓高恆豐收買了仵作,那毒並非來自楚離。」

洛皓軒放心了,他收劍入鞘,轉身要離去,「那便好,我便不用再想攻打楚離的計策了。」

「你真要走?」孫篤宣喊他,卻沒喊住他的腳步。

「慕容赫,快帶大王子離開,輔相及文側妃負責斷後讓我直搗黃龍,很快就會攻進此處了,讓他們看見大王子在此,那可就保不了密了。」

「洛皓軒,或許我現在這麼說,你會覺得虛偽,但我要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打算取母王或篤靈的性命。即便安排你入宮,都沒打算要逼你行刺。」

「我知道。」

看著洛皓軒似是留戀般的再望了王宮一眼,便翻出了圍牆,孫篤宣心中五味雜陳。

「大王子真要放棄王位?」慕容赫低聲問,他誓死效忠,此前便曾跟相府總管前去晉遙為大王子辦事,如今不管大王子是否對王位死心,他都會跟從。

放棄嗎?或許成王的條件,他的確是比孫篤靈欠缺了些許吧。

「走吧,回宮。」孫篤宣終究無法像孫篤育一樣狠心,但也因為他沒做絕,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洛皓軒與洛健健相偕由市集走回家,賣了一天香料,洛健健也累了,洛皓軒讓他窩在推車的一角小憩,由他推著推車回家。

結束了王宮里的那一場叛變,洛皓軒帶著健康平安四個孩子回到晉遙縣的家時,大半年無人居住的小屋子變得有些殘破,他們一大四小五個人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將屋子里外打掃干淨,只可惜原本就破舊的屋子,經過一段時間沒人居住,屋角的牆洞被耗子挖得更大了,屋子本來下大雨的日子才會漏水,如今連綿綿細雨都擋不住了。

他進宮選秀的那段日子,四個孩子被縣府及慕容赫安頓在一處不錯的宅邸里,後來又讓公主及大王子分別照顧了一段時間,四個孩子回家乍見破舊的小屋子,臉上多少有些失望。

但四個孩子很貼心,很快又接受了現實。

如今,洛皓軒是連縣府那個小吏都沒得當了,只能和洛健健一同上街賣香料。

叛變結束後,听說孫篤靈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整肅朝綱,然後才正式即位,如今她即位也已三個月了。

明明是不久前的事而已,洛皓軒已覺得恍若隔世了。

今日推車剛推進家門放在院子里時,洛皓軒就覺得有異,門外停了輛華貴的馬車,沒有平平煮好晚膳的飯菜香,孩子們也沒有興奮的奔出來迎接他,洛皓軒不解地喊著孩子們的名字,把洛健健叫醒,但由廳里走出來的人不是任何一個孩子。

「大王子,你怎麼來了?」洛皓軒十分意外。

「要稱賢親王。」孫篤宣身後的慕容赫出言指正,雖然洛皓軒算來于主子有恩,但禮數還是要有。

孫篤靈即位後,孫篤宣便不再是王子,而是親王了,孫篤靈賜封號為「賢」。

孫篤宣倒沒計較稱呼上的問題,面色凝重的道︰「皓軒,你終于回來了,跟我走。」

「去哪里?康康跟平平安安呢?」

孫篤宣神色悵然,似有難抑的悲傷,「小蠻說要見他們,我讓人先帶他們過去了。」

「你把我的孩子們帶進京了?」

「小蠻已經來到晉遙,她多次下詔傳你,你皆不予回應,最後小蠻決定親自離開王宮來接你,可一路上水土不服又受了風寒,如今病來如山倒……」

不!不可能!公主一向健康,怎麼會一趟旅程就病倒了?!

洛皓軒心急質問︰「公主現在在哪里?」

「在驛站里。」

驛站?這里是窮鄉僻壤,即便是驛站也極為簡陋,公主都病了,怎麼能讓她住在那種破地方。

「賢親王,我們馬上走!」

兩人立刻上了門外等的馬車,慕容赫騎馬跟隨。

「公主她還好吧?」車內洛皓軒著急的問。

孫篤宣沒回答,只是搖了搖頭,令洛皓軒一陣心驚。

平常總是十分穩重的洛健健,也紅著眼、扁著嘴,強忍淚水問道︰「大公主病得很嚴重嗎?會死嗎?」

「健健!」洛皓軒不想听見那個字,他的公主熬過了叛變,不會敗于小小一場風寒。

「你……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狠心,讓小蠻來走這一遭。」孫篤宣的言語中不乏怨懟。

洛皓軒無法反駁,他心中的苦,孫篤宣不會了解。

眼見驛站就在眼前了,洛皓軒沒等馬車停下,便敏捷一躍下了馬車,一走近驛站大門,就抓著守門的護衛問︰「公主呢?」

護衛見是久違的洛皓軒,連忙行禮,「參見王後。」

「我問公主呢?!」他焦心大吼。

公主?現在都是王上了!守門的護衛還來不及說,就見驛站里跑出一個氣喘吁吁的宮女,是花好。

「王後請跟奴婢來。」花好听見了門外的騷動,連忙出來帶路,洛皓軒的腳步快,讓花好只好又跑著往孫篤靈住著的房間去。

來到驛站廂房,洛皓軒只見數名宮女守在床邊,他連忙走上前,看見躺在床上的孫篤靈臉色蒼白。

「公主、公主……」

睡著的孫篤靈听見了呼喚,緩緩的睜開眼,看見了久違的戀人,她露出了笑容。「皓軒,你來了。」

「公主……」

「你又喊我公主了,表示你又是只效忠我的皓軒了?」

洛皓軒這才回了神,刻意的偏過臉去遮掩他左頰駭人的長疤,「二公主既已身亡,那就只有一個公主了。」

「王後,該改口稱王上了。」

孫篤靈抬手止了月圓的話,但手隨即便無力垂下,洛皓軒克制著握住她的手的沖動,「是草民的錯,您現在是王上了。」

孫篤靈看著洛皓軒遮掩自己的疤,不由得心頭一緊,明明他不在意被人看見,所以毫不掩飾臉上的傷痕,可見著了她,他還是避開了,是因為她曾經說出的話,傷他太深。

「對不住……」孫篤靈道歉的話未說完,便又是幾聲猛咳。

洛皓軒無法佯裝冷漠,他輕拍著孫篤靈的背,見她咳嗽暫緩想坐起身,他便扶她坐起來。

「王上為什麼要來這窮鄉僻壤找我?」

「因為我想來接你,還有我們的四個孩子回宮。」

回宮?回宮路迢迢,他走得回去嗎?

「王上,閻擎倉是欽犯,不能待在王上的身邊,洛皓軒是殺人重犯,沒有資格待在王上的身邊,這條回宮路,我走不了。」

「所以你不是不愛我,只是介意這些?」孫篤靈問著,希望得到肯定的答覆。

洛皓軒只是凝望著孫篤靈,他怎麼可能不愛她?他能告訴她這半年來他日夜思念著她,連夢里都是她嗎?

「我沒有資格。」

孫篤靈等了許久,才等到這個答覆,而且,並不是她想听的。

「你有資格,因為我只要你。」

「王上不在意我這張丑臉了?」

孫篤靈著急的搖頭,連忙把握機會解釋,「這是為我受的傷,我怎會在意?我是怕你留在宮中,身分被有心人利用,有性命之危啊!」

「所以王上是為了護我性命才逼我出宮?」洛皓軒想過這一個可能,只是他失去了自信,不敢這麼想。

孫篤靈握住了他的手,急急表白,「是的!所以你能原諒我嗎?」

洛皓軒收回了手,即便如此事情也無法改變,「我的確不該留在宮中,總有一天我的過去會被揭開,屆時,我不想為難了王上。」

「我當這個王上就是為了要護你,否則我早把王位丟還給王兄,到你身邊來當你的妻子了,只要我還是王上的一天,你就不是為了報仇殺人如麻的鬼鳳,也不是那個找不出證據,含冤莫白的閻擎倉,你只是我的男人。」

「還不夠、不夠……」

「如何不夠你告訴我,我會依你……」孫篤靈又著急的要說,又急出了幾聲猛咳。

此時孫篤宣終于走進了廂房,這洛皓軒三步並兩步的跑,他可是體弱多病的賢親王,怎追得上。

「你還在鬧別扭?小蠻都病得只剩半條命了,你真要看她死在你眼前,你才會心軟?」

孫篤靈望向王兄,正要開口說什麼卻被孫篤宣打斷了,「怎麼,舍不得我罵他?你也不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她到底怎麼了?很嚴重嗎?洛皓軒終究不舍,他抬起手珍視的輕撫著孫篤靈的面頰,嘆息道︰「王上,我承認,我還愛著王上。」

「皓軒……」

「可就是因為我愛著王上,我只想獨佔你,不想看著你召其他男人侍寢。」

「所以,若我後宮只余你一個男人,你便肯回宮嗎?」

他曾經受的傷害太深刻,即使現在已知道當時孫篤靈是為了救他,想起那一幕時心痛的感覺仍是無法消褪,「王上,再看一次你依偎在別的男人懷里,我真的會發狂,不管是真或假。」

孫篤靈想起了她當時當著洛皓軒的面召了孟謹言侍寢,洛皓軒臉上難以掩藏的痛楚,亦想起了當她見到那個表情,自己那揪心的感覺。「他們已經……」

孫篤靈未竟的話又讓孫篤宣截斷了,他上前指責洛皓軒,神情滿是對他的不諒解,「小蠻都已經病成這樣了,就當說謊完成她最後的心願,你都不肯嗎?」

什麼叫最後的心願?洛皓軒震驚的看著孫篤宣,後者別過臉去,似是忍著哀痛般重重的嘆息,洛皓軒感到頭暈目眩,覺得世間一切已崩毀在他眼前了。

他緊緊的將孫篤靈擁入懷中,「不!為什麼?為什麼你要來找我?為什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模樣?!」

「皓軒……」

「對不住,小蠻,都是我……」

孫篤靈明白了孫篤宣的用意,她虛弱幾聲輕咳,果然立刻得到了洛皓軒完全的關注,她再開口,似乎比方才又更虛弱不少,「皓軒,我會棄了後宮所有妃子,你回來好不好?」

「我回去!只要你答應我好好養病,你復原的那一天,我就跟你回去。」

「真的?」

「我這輩子不會再騙你了!」

「皓軒!」孫篤靈開心的回擁住洛皓軒,再不肯放開。

洛皓軒感覺到腰間的力道,不明白方才還虛弱得像隨時都會倒下的女人,現在怎會有這般氣力,「小蠻……」

洛皓軒正想問出口,房門口便傳來了平平安安的聲音,「娘!我們餓了,爹爹什麼時候……咦?爹爹你來了啊!我們等你等得快餓死了。」

康康身子較虛弱走得慢,此時也正走到門口。

洛皓軒不解,看著似在顫抖哭著的孫篤宣,如今看來……那顫抖似是因忍住笑意?

洛皓軒又回望孫篤靈,她臉色蒼白是真、虛弱是真啊!

「爹爹,我們一起去吃飯吧。是娘親自下廚煮的喔!」洛安安光聞味道便食指大動了。

隔壁花廳里已擺好了一桌山珍海味,足足十二道。

「小蠻……你……下廚……」

「是!我現在不是公主、不是王上,是洛家的女主人,是健康平安的娘。」

「是啊!是啊!娘剛剛幫我綁的頭發,好不好看?」洛安安興奮的跑到洛皓軒面前,讓他看她頭上那個完美的發髻。

「娘還幫我們煮了晚飯,我也有幫忙喔!」洛平平也自豪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昭示了她的功勞。

「娘還幫我熬了一碗藥,喝了胸不悶了,娘說以後每日一次,我很快就會痊癒的!」洛康康最難過的就是自己的身體拖累了家人,如今听到自己可能痊癒,是他最開心的事。

瞧這三個孩子一個個改了口,他洛皓軒何德何能,能讓一國之君來當他的妻子。「你們不許無禮,王上是什麼身分,能讓你們這麼喊她?」

「小蠻已經下詔認他們為義子女,如今健健康康是郡王,平平安安是郡主了。」孫篤宣為洛皓軒做了解釋。

「你不是病了嗎?」洛皓軒終于發現自己被騙了。

她忙解釋,「我是病了!一路上風塵僕僕,受了風寒,在路上睡了好幾天,今天才終于恢復了些。」

「什麼病來如山倒,又說什麼最後的心願,賢親王,您能拿王上的身體來開玩笑嗎?」罵不了孫篤靈,他只能把矛頭指向孫篤宣。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的確是小蠻這次生病的情況,本王沒胡說,至于最後的心願,有了你小蠻什麼都不缺了,當然是最後的心願。」

洛皓軒不得不承認他放了心,他差點以為他真要失去孫篤靈了,「你跟著賢親王一起騙我?」

「我是真的病了,誤會的人是你啊!」孫篤靈嬌嗔出口,柔順的倚在洛皓軒的懷中。

「就是、就是!娘生了病還說要下廚,嚇壞了那些宮女姊姊呢!」

洛平平也應和了洛安安的話,「娘煮好晚飯就差點暈倒了,才會回房躺一躺等爹爹。」

洛康康自然也要補上一句,「爹爹,這時你應該要非常感動的緊緊抱住娘才對!」

「你們這是從哪里學來的?」洛皓軒忍不住一聲輕斥,瞧這一個個的,怎麼突然全成了說客。

「爹明明常常晚上睡不著想娘,現在為什麼要嘴硬?」洛健健也立刻附和了弟弟妹妹。

洛皓軒看著洛健健苦笑,明明才跟他一起得知消息,他倒是改口改得自然。

算是順應民應,洛皓軒收攏了擁抱,「小蠻,你何需為我做這麼多?」

「我知道我這一生是無法當一個平凡的妻子了,所以我跟御廚學了整整三個月,才學會了一桌菜肴,還讓花好月圓教我怎麼幫孩子紮髻,我想至少做一天你的妻子。」

洛皓軒怎能不感動,但感動的情緒都被四個孩子擠眉弄眼的表情攪散了,他將孫篤靈推開了些,從他進門後,第一次與孫篤靈四目交接,「你原先擔心的事並沒有解決,我的身世仍是大問題,我奪走的人命亦是。」

洛康康一向是最聰慧的,一雙清澈的眸子總好似能看透人心一般,立刻就開口,「爹,我原諒你了,大哥及平平安安也原諒你了,你若不原諒自己,那是表示你覺得當年自己做錯了嗎?」

洛皓軒沒想到自己會讓一個孩子開導,他走上前揉了揉康康的頭,寵溺的說︰「你不用那麼快長大,我會保護你們。」

「我知道爹保護我們,所以解釋完當年的事後,你便不再說一句我們親爹的壞話,但我們都懂的。」

看著四個孩子倏地落寞的神色,他安撫的笑著,把他們一個個拉進懷中,「你們不用想這些,孩子就該無憂無慮的過日子。」

「我們跟娘一起回王宮,就真的無憂無慮了。」洛平平眨著眼,滿臉希冀,她身負重責大任,剛剛娘私下跟她說了,四個孩子之中爹爹最疼她,要她多幫娘說話,勸爹回宮去。

「平平……是爹讓你過苦日子。」洛皓軒滿是自責,平平一個小女孩,要負責整個家的家務事,是吃力了些。

「爹,苦的不是日子,是爹!我們跟爹過日子,一點都不苦,但爹不開心,想著娘,我們就真的苦了。」

他將相思之情表現得如此明顯嗎?連孩子們都感覺到了。

見洛皓軒還在猶豫,四個孩子索性下了殺手,「爹,我們要跟娘回去過好日子了,如果你不跟來,別怪我們不要你喔!」

洛皓軒聞言,忍俊不住,「你們四個不孝子,也不想想我怎麼含辛茹苦的把你們養大。」

見洛皓軒露出了笑容,孫篤靈似是看見了轉機,「皓軒,你肯回去了嗎?」

洛皓軒發現孫篤宣和孫篤靈騙他,四個孩子更是聯手逼他,他既無奈又有些惱,「我答應回去,前提是你必須清了你的後宮。」

「這不勞王後費心,那三個側妃早就自請出宮了,因為他們在那場叛變救駕有功,如今都在朝中任要職了。」孫篤宣看見了洛皓軒驚愕的神情,他舒心不少。

原來那個輕易弭平一場叛變的男人,也有受驚發傻的時候啊。

「你們分明是設了一連串的計謀拐我承諾回宮!」

「我不管,你答應了,君子一言九鼎。」孫篤靈不依地撒嬌,看得在場所有人皆忍不住掩嘴偷笑。

孫篤宣知道該是他們這些礙眼的人退場的時候了,「健康平安,你們餓了吧?跟舅舅一起去吃飯。」

「好!」四個孩子興奮的應聲,率先往隔壁的花廳跑去。

孫篤宣還遣退了房里所有宮女,才跟著離去。

「我願意用盡一切辦法彌補你,我可大赦鬼鳳的罪名,為你的父親平反……」

「噓!」洛皓軒走到了床邊坐下,將食指壓在了她的唇上,「小蠻,我知道了,我會隨你回宮。」

「真的?!」孫篤靈興奮不已,興奮得掉下了眼淚。

洛皓軒俯首吻去了孫篤靈的淚珠,他不想再看她的眼淚了,從今而後,他只想看見她的笑容,「小蠻,你無須為我做這些,我會自己替我父親平反,我只請求你給我最大的權限,調閱當年的案卷。」

「好!」

「還有,不準再納妃子,不準再親近其他的男人——  」

孫篤靈急急的打斷他,「好!只要你跟我回去什麼都好!除了你及王兄,我不會再親近其他男人,事實上……我的確也沒有其他男人,只有你。我……沒召孟謹言侍寢。」

「傻小蠻……」

他心甘情願在背後輔佐這樣的她。當她的男人並不糟,反倒是他生命中最好的一件事。

「真的,你信我,我、我只有對你有那種感覺,其他男人不行。」孫篤靈越說聲音越小,越說越是害羞。

「真的只對我有感覺?我不信,你明明一點都不主動,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敢主動吻我嗎?」

孫篤靈為難,但為了表達自己的真心,她摟著洛皓軒的頸子,送上一記頰吻。

這記頰吻本是不帶任何的,但孫篤靈那嬌羞的模樣,還有為了他願付出一切的模樣,引起了洛皓軒最深沉的,他啞聲開口,「這還不夠,要再多些。」洛皓軒接下了主導權,將這個頰吻轉化為既深且長的纏吻。

「皓軒……你……難道你打算……」孫篤靈感覺得到他對她的欲念。

洛皓軒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將她放倒在床上,在她的耳鬢間漫開熱吻。

「皓軒,我為你煮了一桌的菜……」

「我現在只想吃你。」

「你……無賴!」

「回宮後,你偶爾還是會煮給我吃吧,娘子?」洛皓軒已開始解孫篤靈的衣裳,沙啞曖昧的在她耳側道。

「討厭!」洛皓軒挑逗的「娘子」兩個字讓孫篤靈全身酥麻,很快便臣服于洛皓軒的攻勢,再不拒絕。

因為她也想他,不只想念他的人,也想念兩人之間的纏綿。

健康平安及孫篤宣在桌邊等了一會兒屋內的兩人都沒出來,孫篤宣看了看天色,笑了。

「孩子們,我們吃吧,不等他們了。」

「可爹及娘還沒過來……」

「他們啊,暫時有其他東西可吃了。」

四個孩子當然不懂孫篤宣的意有所指,但他們真的餓了,既然舅舅這麼說,他們便毫不客氣的動筷了。

這就是天倫之樂吧。孫篤宣看著四個孩子因為一桌菜肴而滿足,看著他們在飯桌上和樂融融,想起了小時候,他也曾與篤靈、篤育這樣吃著飯。

只是,那份純真,很快就淹沒在野心及的洪流里了。

不過,至少他把洛皓軒帶到了妹妹身邊,這是孫篤宣唯一能對自己曾犯下的錯釋懷的理由。

「你們真的不恨你們的爹爹?」

四個孩子露出孫篤宣說了什麼傻話一般的表情,異口同聲說︰「當然啊!」

「那麼……有一天我也會告訴小蠻我做過的事,她也會原諒我吧?」

「舅舅,只要你真心對待娘,娘會原諒你的。」

孫篤宣笑開,是啊,他會真心去求得原諒,用盡一生去彌補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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