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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假日的深坑老街,人潮洶涌,知名店家如人口榕樹下那間炭烤臭豆腐店、廟口的土雞、豆腐……都人滿為患。
李嘉睿開著車,載著蒲錚以及蒲靖庭姑佷倆找了很久的停車場,停好車後才下車,走進人群里。
「好多人!」在美國出生、生話了十年的蒲靖庭,回台灣後,這是他第一次出游。
雖然身上套上了保暖的外套,但膚色的壓力衣還是讓靠近他的人驚訝瞪眼,可他一點也不在乎。
「那是什麼?」他指著那像雲朵般經柔、被透明塑料袋包里著的東西,就插在小販車上,顏色粉女敕,有白的、粉紅、粉藍。這種新奇的東西,蒲靖庭沒有見過。
不過這里真的有太多他沒有見過的東西,讓他看得目不暇接。
「那是棉花糖,很甜,而且放了很多色素。」解答的是聲音冷硬的姑姑。
「但是很好吃,這是童年的回憶!」李嘉睿幫忙補充,想朝蒲錚使個眼色,讓她別這麼不近人情,回頭,就看見她掏出零錢,買了一枝藍色的棉花糖。
「沒吃過就吃一點嘗鮮。」舉著那枝藍色的棉花糖,蒲錚遞給了佷子,面無表情的叮嚀,「很甜,別吃太多,里頭有一根長竹簽,不要重出來吃,用手撕下棉花糖之後,往嘴里塞。」
李嘉睿看她一邊吁嚀,還一邊做示範,不禁微笑,對這姑佷倆之間的感情進展感到開心。
蓬松綿密、人口即化的棉花糖博得蒲靖庭的好感,但——
「太甜了。」愛巧克力但不愛甜食的蒲靖庭,嘗鮮過後便覺得夠了,把手上的棉花糖跟大家分食。
一行三人就這麼走走玩玩,看見有趣的小店就走進去逛,看見有趣的食物就買來吃看看,再評斷好吃不好吃,一路試吃,一路驚喜,一路踩雷,也一路玩得很開心。
越往老街深處走,他們玩得越開心。
「來來來,新店開張!歡迎試吃!」
一家在老街最尾端的甜品店,門口有個穿著奇裝異服,手持大聲公招客的人,除了大聲公之外,還用鞭炮聲吸引客人的注意。
突如其來的爆炸聲,「砰」一聲之後連續作響,嚇到了許多人,也吸引了游客的注意。
爆炸聲讓蒲靖庭心一雷,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強烈的恐懼感淹沒他,跟父親發生車禍的回憶抓緊了他。
可小家伙並沒有當下大哭大鬧,他故作鎮靜,不介,許自己哭泣示弱,只是一直發抖,情不自禁的移動步伐走向兩個大人,伸手……他一手提住一個人的手,緊緊的,像是怕被人甩掉。
蒲錚嚇了一跳,沒料到佷子會主動接近她,並握住她的手。她掌心的這只手,是他的左手。粗粗的,是壓力衣的蝕感,但仿有壓力衣未包覆到的指尖,光滑和突起的不平整皮膚,同時在這只小手上出現。
這是哥哥的孩子,是這世上唯一與她有血緣關系的人,也是她要保護的人——思及此,她不禁提緊了這只小手。
「吵死了,煙味好臭。」李嘉睿自然發現了蒲靖庭的不對勁,故意態度平常的說出具體的評語,不說「嚇死人了」這類會讓孩子聯想到恐怖回憶的情緒性言詞。
「空氣污染。」蒲錚難能可貴的和李嘉睿一搭一唱。
「那,我們去找個沒有空氣污染的地方好不好?爸爸說過他食書的時候常常上陽明山喝茶看夜景,我們去。」
「現在才中午,沒有夜景可以看,不過我們晚上可以去,現在要找個打發時間的地方。」李嘉睿提議。
「吃飯,然後逛街。」蒲錚決定了接下來打發時間的方式。
「上哪吃飯?逛什麼街?要在這里吃?」李嘉睿出門後就一切隨意,也不挑食,心想干脆都讓女士來決定。
「人太多,不要——總之要好逛街好買東西的地方。」她覺得自己很好說話,提誚非常的簡單。
「所以百貨公司就對了。」李嘉睿有個愛逛街的媽,很了解女人說這種話的時候,要選擇什麼地點最快速,而且最不會被打槍。
「哈?」發出為難聲音的是還不太懂女人心的蒲靖庭,沒辦法,他不過十歲,他能懂什麼。
「噓噓噓!」李嘉睿朝他打pass,擠眉弄眼地要他別出其它意見。「小心,別亂說話,去就對了。」
「你噓什麼?」蒲錚抓到了李嘉睿的小動作。「小心什麼?」
「沒有。」李嘉睿立刻做誠懇貌,一臉他什麼都沒做也沒說的神情。
「你少來,講請楚,什麼意思!」她打破砂鍋問到底,睞起眼,瞠著他,一副他不說清楚就不打算放過他的態度。
「我哪有什麼意思,就走啊,吃飯逛街,這個主意很好!」李嘉睿忍不住想逃離女人的緊迫盯人,松開蒲靖庭的手,擠進人群中,逃難去。
「你給我站住!」蒲錚太不爽了,打算追上去一探究竟,不過追上前時,她並沒有忘記身邊還有個小孩。
蒲靖庭看著蒲錚的背影,有些出神。
被姑姑的手握著,在洶涌人群中不至于走丟,雖然姑姑的手小小的,跟爸爸寬大粗厚的手不同,但同樣的,讓他感覺到強烈的安全感。
「李嘉睿,你給我站住,听見了沒有!」
「我看起來像笨蛋嗎?」他站住要干麼?被「當」啊?雖然等一下開車的時候量定會踫到,但現在能逃多久就逃多久吧,況且……
蒲錚生氣的時候,話變多了,而且會說些讓他噴飯得內傷的話,卻還一臉正經,他覺得這樣的她——滿可愛的。
十歲的蒲靖庭完全搞不懂這對大人在搞什麼東西,只覺得他們不知在無聊什麼。
可是……姑姑看起來滿開心的。
如果姑姑跟阿睿叔叔在一起很開心的話,那他會希望姑姑開心一點。
看著阿睿叔叔,又看向自家姑姑,年紀小小的蒲靖庭慎重地想,如里是爸爸的話,他會怎麼做呢?
這樣思考,他已經想到了答案。他的嘴角不禁上極,露出淘氣可愛,還有點壞心的笑容來。
如果是爸爸,肯定會想出這讓姑姑抓狂的餿主意,不過那樣挺好玩的……
休假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一轉眼,李嘉睿兩周的假期結束,這回公司依舊派他去上海,而他習慣性的在出國前跟父母共進晚餐,說些家常話之後才結束飯局,回到住處。當然,照慣例蒲錚也會出席。
雖說在台灣的時間短哲,住哪里都差不多,但李嘉睿自覺自己到了而立之年,不能再跟父母同住,所以才在外置產,獨居多年。
因此父母並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更沒有察覺到他跟蒲錚之間的關系改變了,兩人也很有默契的在他父母面前相敬如賓。
這一天晚上照舊吃了飯,蒲錚先行離席,去接下課的佷子,李嘉睿則跟父母喝了一點小酒,稍微晚了三個小時才回到蒲錚住處。
十二點了,凌晨五點就要出門,他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模魚,他立刻著手準備要帶出去的行李,並把洗好的衣服放進行李箱里。
「阿睿叔叔,姑姑好像不舒服,她在浴室里都沒有聲音。」李嘉睿行李整理到一半時,蒲靖庭一臉緊張地來找他。「快一個小時了,我叫她,她都沒開門。」
「她回來還好好的,看起來沒有不舒服?奇怪,她沒喝酒,應該沒事的……」
李嘉睿立到放下整理到一半的行李,走向蒲錚的房間。
蒲靖庭走在前面開道,嘴里喊著,「姑姑、姑姑!」連門都沒有敲,直接打開蒲錚的房門。
「姑姑在浴室不知道怎麼了?」小朋友喊了一聲,趁著李嘉睿關心則亂,沒有多注意,自己則緩緩地後退,退出了房間,還心機很重的用鑰匙把房間門反鎖。
「蒲錚?」李嘉睿時常掛在臉上的輕松愉快消失了,他直接扭開門把,聞進蒲錚的浴室。
誰知他根本沒有看見昏倒在地的蒲錚,反而是看見她剛踏出浴白,伸手拿浴巾要圍住自己光果的身體,且因為意外有人闖進浴室而征愣住。
兩人無語,呆愣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了十秒鐘,李嘉睿才傻傻地問︰「你……沒事?」
他出了聲,蒲錚這才發覺這不是幻覺,李嘉睿真的在她的浴室里,而她,全身上下什麼都沒有穿!
「啊——」她連忙扯過浴巾抱在胸前渡身,不忘放聲尖叫,「滾出去!」
「乒兵乓乓」的聲音響起,伴隨尖叫聲的是瓶瓶罐罐的攻擊,李嘉睿只能落荒而逃。
「你冷靜點!我沒有要偷看,又沒有什麼好看的……」
听到這,蒲錚圍好浴巾,沖出浴室。「什麼意思?你看不起我?」什麼叫「沒有什麼好看的」?
「我只是在解釋我不是偷窺狂!」見蒲錚氣勢磅礡地沖出來,李嘉睿直覺想往門口逃,所幸他手長腳長,很快就走到門邊,沒想到伸手一扭門把——糟,被反鎖。
他中計了!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是!」蒲錚又羞又窘、氣急畋壞,她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臉紅了,甚至能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都往臉上沖,可惡量「還不出去,你在干麼?」
「我也想出去好不好!嚇死我了——呢,我指的不是你的身材——敦,干麼打人啊!」說錯話的後果就是他被拖鞋重擊。
「就打你!」
「小靖!別玩了!開門!會出人命啊——」李嘉睿已經意識到陷害他的竟是同一國的盟軍,太可恨了。「開門啊——!」
「砰砰砰——」的聲音直響,李嘉睿不斷拍打門板,呼喚陷害他的小家伙快來救他一命。
門外,坐在地上頭靠著門板的蒲靖庭,感受到門板傳來的震動,也听見兩個大人吵吵鬧鬧的聲音,他不禁掩嘴竊笑。
如果老爸還在的話……應該也會這樣玩吧?
「小靖?什麼小靖……哈?他說我在浴室一個小時都沒有出來?我明明才泡十分鐘!」听完李嘉睿的說明,蒲錚也意識到是怎麼回事了。
這是佷子別有用心的惡作劇!
「你開門!」兩個大人在房間里頭大吼。
喔喔,看來他們出來之後,他的會被打爛,但是管他的。
「我找不到鑰匙,不記得放在哪里了,你們等一等,培養一下感情。」把玩著手上的鑰匙圈,蒲靖庭不怕死地吹口哨。「我馬上去找!」但還黏在地板上。
「蒲靖庭!」蒲錚連名帶姓的吼。「你跟著你爸,好的不學,偏給我學這個!你給我開門!」她當然知道佷子是故意的,就跟他父親一樣。
無論蒲錚怎麼喊,門都不動一下,有些沒轍的她尷尬地看著李嘉睿。目前她的狀況是衣衫不整,而當務之急就是要找件衣服來穿,偏偏……
「不準偷看。」她防備似的警告他。
「我還想活著看明天的太陽。」李嘉睿也覺得別扭尷尬,撇過頭去。
這兩個一見了面就會斗的男女,就這樣,尷尬的四目相對,各自盤據一個點,
防備地眼對眼,等待外頭的小家伙良心發現……
這真是尷尬啊……
李嘉客坐在地板上,背靠著門,側過臉面對牆壁,像個面壁思過的小學生,動都不敢動一下。
「頭轉過去,敢回頭你就死定了!」蒲錚看到他的頭發因為空調的關系動了一下,緊張兮兮地大叫。
「我連動都沒動一下好不好?。」听見她的吼聲,他無奈地回吼,但更讓他無奈的是,蒲錚穿衣服時所發出的窸窣聲。
那是很有畫面感的音效,配合剛才在浴室的驚鴻一瞥,他就能想象蒲錚窈窕勻稱的身段、修長的四肢,以及光果著身子就在他身後穿戴衣物……
身為一個正人君子不該胡思亂想,可偏偏畫面不自覺涌進李嘉睿腦中,他不禁面紅耳赤、氣血翻騰。唉,他果然是個男人,男人都是感官的動物。
他不自在的動了動身體,想解一體的躁熱。
「你干麼!」他一動立刻被她發現。
「……我癢。」總不能告訴蒲錚實話吧,這樣不是讓她更不自在了嗎?他只好選擇說些不正經的話來讓氣氛輕松一下。
「髒死了。」果然,她皺眉嫌棄。
她很快的穿好衣物,用施恩的口吻對他道︰「你可以轉頭了。」
「不用,我還是看牆壁就好。」李嘉睿不肯轉頭,因為他的臉還是熱的,這麼糗的一面怎麼可以被她看見呢!
「隨你便。」
他拒絕,蒲錚便不再開口了,挑了一個離他最玩的位置坐下來,抱著膝蓋觀察李嘉睿,詭異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轉。
李嘉睿嘆了一口氣。
蒲錚是個防心重的女孩,她就這麼防備的盤據一個定點觀察他,那種被盯著的感覺讓他想當沒事都很難。
「蒲靖庭!」他忍不住對著門大吼,呼叫始作俑者。「開門,我沒時間跟你玩,我早上五點要出門趕飛機,我還沒洗澡,而且我很累!」小小發一下睥氣,恐嚇一下小孩。
晚上跟父母吃飯,他喝了一點酒,因此身上有濃重的酒味,明天到了上海又是一連串的忙,他需要睡個好覺,好面對明天一連串的戰。
「五點喔……」門外立刻傳來聲音,而且近得很,看來這小表沒離開過。「我應該四點五十分就會找到鑰匙了,姑姑的房間里也有浴室,你在姑姑的房間洗澡就好啦,累的話也有床,很方便的。」小家伙表現出來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怕李嘉睿的樣子。
李嘉睿感到頭痛,「……他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到底是跟誰學來的?」
「蒲靖庭!」听見佷子這麼找死的話,蒲錚也不禁兩眼冒火,吼了出來,下意識地扳手指。「等我出去,你就死定了!」
「那也要你出來了才行,嘿嘿——我累了,阿睿叔叔、姑姑,晚安,我眯一下再醒來找鑰匙,放心,絕對不會拖延到你們的時間。」
屬于小家伙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李嘉睿及蒲錚都听見了蒲靖庭走進自己房間,關上房門的聲音。
李嘉睿深覺頭痛,無奈轉過頭來,與蒲錚四目相對。
「看來,我們被陰了。」
「嗯。」蒲錚不知該回答什麼,輕應一聲。
她再遲鈍也感覺得出來佷子在玩什麼把戲,不就是想攝合她和李嘉睿嘛,可拜托——他們兩個人怎麼可能?
不過現在尷尬的氣氛,倒是成功讓她感到不自在,她從來沒有這樣跟一個異性獨處過。
這麼近距離,近得讓她渾身覺得不對勁,明知自己應該要大方一點,表現出沒什麼太不了的模樣主動開口,偏偏她怎樣都說不出話來。
「抱歉啦,今晚就借你房間一個小角落窩一下。」見她一臉為難,知道她的難處,明白拉不下臉面,他便自己開了口,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說道。
李嘉睿直接在原地躺下,打算就這樣和衣睡下。「抱歉啦,四點五十分你就自由了,你放心,我不會攻擊你——因為我打不贏你。」
多次被她痛毆,他很識時務,這個女人揍人很厲害。
「算你有自知之明。」蒲錚輕聲回答,態度軟化,算是放下了防備。不過她雖然也想要休息了,可看他躺在地上扭來扭去,話像一條蟲,深深的礙到了她的眼。「你扭什麼?睡覺不睡覺的。」
「我想洗澡……」李嘉睿忍下抓頭皮的沖動,他真的非常想要洗個澡,干淨清爽的上床休息。「算了,忍一忍……小靖那小子能不能四點半就來開門?好歹讓我出門前洗個澡……」
沒洗澡這件事情讓李嘉睿輾轉反側,怎樣也睡不著。
他好吵也好煩,但是他愛干淨這一點讓蒲錚欣賞。太好了,她也不想讓個髒鬼睡在她房間。
原本盤據在小沙發上、想盡量離李嘉睿遠一點的蒲錚,雙腳踩在地面上,走向衣櫃,找了一條浴巾往李嘉睿身上丟。
「你臭死了,去洗操。」硬是不肯好好說話,偏要用這麼凶惡的態度來掩飾她的不自在。
如果平時,李嘉睿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肯定討人厭的拿著浴巾站在她面前夸張的鬧她。
可現在氣氛不適合——她很困窘,顯然不擅長應付這樣的狀況。
「謝謝,我很需要洗個澡。」李嘉睿正經地道謝,拎過浴巾,直接踏進浴室。
不久,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蒲錚窩回房間內的小沙發上頭,雙手環抱住雙腿,下巴抵著膝蓋,雙眼凝視著浴室門。
不是警戒,反倒是復雜不解。
她的房間第一次讓男人涉足,她私密的浴室頭一回讓男人使用——這真的很奇怪,其實她對私人領域有強烈的佔有欲,比如臥房、浴室。
但她卻這麼輕易的出借了,對象還是李嘉睿,這感覺……她並不覺得討厭,不覺得髒,也沒有想要馬上進浴室大肆刷洗的沖動。
奇怪,為什麼呢?她不是很討厭他嗎?
「呼——」洗了個舒服的澡,李嘉睿走了出來,身上仍穿著剛才那一套衣物,雖然這樣不符合他平時的習慣,但總比不洗要好多了。
「謝了。」他拿著浴巾擦頭發,也沒有白目的亂坐,自動走到靠近門邊的位置坐下,離蒲錚很遠,保持安全距離。
「不客氣。」蒲錚雙眼礙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看著他坐下來,頭發半濕,克制的縮在地上,沒有開口向她要吹風機,更沒有向她討枕頭和被單。
天氣變了,睡在地上很涼的。
「晚安。」李嘉睿背過身,道了聲晚安,身上蓋著那件半濕的浴巾,就這樣準備要睡了。
「等一下!」看他這樣,她忍不住開了口,受不了的說︰「起來。」
他認命的從地上爬起,很自覺地道︰「你覺得不自在的話,我可以去睡浴室,你可以把我關在里面,直到小靖來開門為止。」
蒲錚怎樣也想不到,一個平時沒個正經、老愛鬧她的男人,竟然會這麼的體貼,這麼的……為她著想,著想到願意委屈自己到這地步。
心有一種快化掉的感覺,她很快的收抬這種不熟悉的感情,板起面孔。
「吹頭發。」她挖出吹風機遞給他,用像牢頭的口吻要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他想她應該是睡不著吧——也對,一個女孩子突如其來要跟個男人共處一室,本來就會感到拘束不自在,而且,這是她的房間。
體貼的那一面讓李嘉睿順從她的要求,起身吹頭發,心想著如果能讓她不那麼心煩,不那麼警戒難受,他怎樣都可以。
一邊吹頭發,他還一邊想著要用什麼方法讓她卸下警戒?
像以前一樣不正經地鬧她呢?不好,這會讓她誤會他想干麼,說不定等等就揮拳過來了!
「等等你睡沙發。」內心掙扎了很久,蒲錚終究狠不下心讓他打地鋪,決定讓出雙人小沙發讓他窩一晚。
「什麼?」李嘉睿懷疑自己听錯了,他放下吹風機,一臉不敢相信地回頭。
「睡覺。你最好不會打呼吵醒我。」她的臉發燙,但她很努力的板起面孔,表現出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
可惜她僵硬的動作泄露了自己的情緒,連重著薄被鋪在沙發上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得零零落落。
李嘉睿揉了揉自己的眼楮,睜大眼看著眼前的一幕。太難以置信了,蒲錚正在為他鋪床耶!
這是不是代表,她沒有這麼討厭跟他共處一室?
這樣的發現,讓他的心飛揚,忍不住微笑起來。
「我保證我不會打呼,謝啦。」忍不住,笑容就太過燦爛了,她沒有他以為的這麼討厭自己,讓他莫名的十分開心。
「笑那麼開心做什麼?不是五點要出門?睡覺了。」看他開心,她就想打掉他臉上的笑容,不知為什麼,那讓她有種羞惱的感受,討厭看他這樣,但她也沒有真的把他壓在地上打,這真的很奇怪,她只是催促他快點睡覺。
「晚安。」他很想要跟她說一些話,這是一種很難以解釋的沖動,但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要說什麼,只好又了回去,乖乖的窩回沙發上,蓋上薄被,深深呼吸,頓時女性的幽香竄人鼻尖。
他警覺。「這是你的被子?那你蓋什麼?」
「唆,多嘴。」蒲錚自己先愣了一下,隨即斥責,要他閉嘴。
天哪——她怎麼這麼自然而然的拿了自己的被子給他了?而不是拿一條干淨的給他?
「對不起。」他很習慣的道歉。「晚安。」再次展現風度地道晚安。
蒲錚立刻感到雙頰泛紅,她根本不想去深究,轉身走向床躺下,自己背過身,不去看李嘉睿的方向,關了燈。
很快的,她就听見了他均勻的呼吸聲。
這……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覺,她的房間里睡了個男人,她有些睡不著,可她不討厭這種感覺,不覺得被打擾僵犯,怎麼會這樣呢?
對了,他有沒有蓋好被子?想到這,蒲錚忍不住翻身下床,看李嘉睿踢了被便上前為他蓋上,動作做到一半,她僵住。
「我在做什麼……」為什麼她要關心他?擔心他沒蓋被會感冒,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帶著難以理解的心情,她回到自己床上,里著被子,一夜無眠。
凌晨四點四十分,蒲靖庭躡手躡腳地打開了蒲錚的房間門——
小家伙先探身確定自家姑姑還在睡,這才走向窩在沙發上的李嘉睿,手上拎了一杯水,直接淋在李嘉睿的臉上。
「阿睿叔叔,起床了,趕飛機嘍。」蒲靖庭的動作很粗魯,但聲音很溫柔。
熟睡的李嘉睿立刻被這冷水瀧醒,他醒來後直覺抹了抹臉,這才抬頭看向那個噙著笑的小惡魔。
「早安——真是謝謝你啊,小靖。」李嘉睿的聲音帶著沙啞,音量很小,但讓人听得請楚他說「謝謝」時的咬牙切齒,代表他一點也不感謝。
「不客氣。」蒲靖庭咧開嘴笑,即便接收到對方的不悅,可完全感覺不出來他有在怕的。
看這小家伙那小人得志的模樣,李嘉睿手癢得不得了,他伸手捏了捏蒲靖庭半邊完整沒有傷疤的臉頰。
「我要出門了,你小聲點,別吵醒你姑姑,她昨天很晚才睡著。」李嘉睿望了眼沉靜安睡的蒲錚,壓低音量,輕聲細語地帶著小家伙離開房間。「時間還早,你再睡一會兒,我換個衣服就出門了。小靖,我不在家,家里就你一個男人,你知道自己的使命嗎?」
李嘉睿的聲音漸行漸遠,漸漸的消失在房門之外,蒲錚闔上的雙眼,反倒在門闔上的那瞬間睜開了。
她緩緩地坐起身,凝視著關上的門,听著李嘉睿越來越遠的聲音,手捏著被單,有些煩惱她該不該下床?
只是下床了要做什麼呢?離開房間見了他之後,又能說什麼?她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猶豫,讓她坐在原地,直到听見鐵門關上的聲音——李嘉睿離開了。
不知為何,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在心底發酵,這樣的感覺很陌生。
原來他會離開啊……沒有想到,不過短短幾個星期,她已經習慣了有他存在的生活,也不討厭他的陪伴,甚至,他才剛離開,她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想念……這是她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想念。佷子的惡作劇,讓蒲錚了解到自己對李嘉睿,不只是討厭而已。
夜上海,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閃爍,一身西裝筆挺、頸上掛著識別證的李嘉睿還未下班,從他的辦公室可以將上海灘的景色盡收眼底。
他正在等一份越洋傳真,因此無法下班回住處,等呀等的,他煩躁了起來。
這是李嘉睿第一次出差時感到心不在焉,往常他很能自得其樂,等待的時候會找事情做,比如欺負同事、逗弄助理等等,可現在他卻心神不寧躁動著,覺得時間過得很慢。
他忍不住會去想,那對在台灣的姑佷有沒有照顧好自己?有沒有……想他?
「吼喔喔——」對于產生這種想法的自己感到不耐煩,李嘉睿發出了低吼。
提著手機,他一度想撥電話給蒲錚,但怎樣都想不出厲害的開場白,總不能說「hi,你有想我嗎」,這很奇怪吧!
「這……什麼鬼?」怎麼會有這樣的心情?那個女人對他來說,到底算什麼?他這麼在意干麼?
煩躁的他,也沒看時間幾點了,直接撥了一通越洋電話。
「幾點了你知道嗎?!」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女聲,帶著不耐煩的凶悍語調。
「你不睡覺我要睡覺!」
听見這熟悉的罵聲,李嘉睿沒有生氣,甚至有點懷念的感覺。
「啊,小伶,我真的很想念你。」下意識地油腔滑調、不正經,開玩笑道︰「真的不打算跟我復合嗎?」
是的,他打電話給分手超過八年的前女友,尋求解決的方法。
「你有完沒完?」電話那頭傳來火大的男音。
李嘉睿听得出來這聲音屬于誰——他前女友的現任男友,嘖,一個臭小表。
「小表,大人說話,你閃一邊。」
「你要講什麼快點講,純打屁的話,我要掛電話了。」小伶把男友推開,對李嘉睿下了最後通牒。
听出前女友開始不耐煩了,李嘉睿模模鼻子,決定講重點。
「也沒什麼,我人還在上海工作,不確定什麼時候才會回去,就是……最近有些心神不寧。」
「你更年期?」
「不是,跟一個女孩子有那麼點牽扯……」甚至登記結婚了,不過這有點復雜,他不打算說得太明白。「我滿在意她的。」
「真的假的?什麼時候認識的?」小伶原本的不耐煩被驚喜口吻取代,她立刻來了與致追問,這不是八卦想探人隱私,而是純粹為朋友開心。
被前女友的愉悅感染,李嘉睿煩躁的心情好了一點,回想起跟蒲錚認識的經過,興致勃勃的打算娓娓道來。
「認識有段時間,直到最近才特別有來往,一直都覺得她的個性跟你很像……」
「跟我很像?」小伶的口吻突然低沉了幾度。
李嘉睿暗叫不妙,有人火大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李嘉睿,你是在找替身嗎?哪一個女生會喜歡別人在自己身上找另一個女生的影子?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一樣的人,我是我,她是她,你搞清楚這一點!」
「我知道……」他被罵到完全說不出話來。
「你知道?!你知道就不會打電話過來,不要只會說在意,你是太久沒交女朋友,忘記怎麼追女生嗎?你有夠遜,沒有結果不要來見我,我不想跟你講電話了,再見!」
謗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就掛上了電話,不過李嘉睿原本煩躁的心情卻被前女友這痛快的一罵,給罵醒了。
小伶罵的不無道理,他怎麼可以在別的女生身上找尋小伶的影子?這樣一點也不公平。
平心而論,蒲錚跟小伶一點也不像,唯一相同的是對工作的企圖心和熱忱,而這個特質,在工作上本來就是必須的。
況且他也不需要煩躁,既然在意,那就繼續在意吧,直到他想通蒲錚對他來說到底有什麼意義。
說到意義,他怎麼會做這麼麻煩的事情?當義工很有意義,幫助人很快樂,但有必要幫人幫到連自己的配偶欄都借出去嗎……
「鈴鈴鈴鈴——」在這麼晚的時候,電話聲響了起來,這很明顯是私人手機的來電鈴響,李嘉睿的思緒被打斷了,他笑問一旁的助理群,「你們誰的另一半在查勤啦?」
「李先生,那是你的手機。」助理指了指他的手機,現在正擺在桌上拚命的響。
對喔,這是他的手機鈴聲,李嘉睿看了來電溫示,很意外會是這個人——
他接起,「蒲錚?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一頭的蒲錚听見李嘉睿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這才震驚于自己竟然真打了電話給他。
但……打給他要做什麼?
她就只是下了班回到家之後,突然覺得家里好安靜,少了什麼東西,想找人說一下話,結果電話重起來,她是有想到要打給他,卻沒想到真撥了。
听見他的聲音頓時感到安心的感覺,同時,別扭的感覺也將她籠罩。
「……小靖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她別扭地找了一個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來告訴他。
「是喔。」她遲疑的回答,讓李嘉睿忍不住懷疑——這個問題究竟是誰想問的呢?
真的是小靖那小家伙,還是,其實真正想問的人是蒲錚?
「干麼問我什麼時候回去,你想我喔?」他眼楮大亮,轉著頑皮的光芒,故意這麼問。
「誰要想你!」蒲錚大力否認。「你少臭美了,是小靖想你,我才沒有,我是幫小靖問的!」
她的嚴正否認反而逗樂了李嘉睿,以他對她的了解,她才懶得去解釋她沒做的事情,所以當她這麼反常的否認他的指控,卻沒有掛電話,那就代表——他說中了。
「是喔?真的只有小靖想我,你不想我?」忍不住逗她。
「你很煩耶!」
蒲錚火大了,但沒有掛電話,可以想見電話那頭的她有多麼的羞窘。
李嘉睿突然有一種很爽的感覺。
「好啦,是我很想你。」很自然而然的,甜言蜜語就這麼說出口,帶著三分玩笑,七分的認真。「也很想小靖,還有我新買的那台大電視!我這里快忙完,很快就會回去,別太想我——幫我這麼告訴小靖。」
蒲錚的回答只有三言兩語,多半是李嘉睿在嘰哩呱啦,可他還是講得很快樂,直到助理告訴他客戶來電了,他才與蒲錚道別收線。
突然間,他工作的斗志又回來了,眼神閃爍著滿滿的企圖心。「快點搞定,我要回家!」
頭一回,他這麼急著想要把工作結束回台灣,因為那里多了讓他在意的一大一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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