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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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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妙妻招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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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8 00:12: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公主上門找碴

「妍月公主到——」

妍月公主?

那是誰呀?听都沒听過,怎麼莫名其妙跑到她家里,她家是市集嗎?誰想來就來,不用知會一聲。

百思不得其解的單九淨猜測不到,索性不猜了,順其自然,公主駕到還能不接嗎?但她不知道不表示皇甫天絕也一樣素不相識,反之他還熟得很,原本還算愉悅的神情驟然一變,有如暴風雨前的天色,陰沉沉的,令人贊嘆的美麗容顏也蒙上一層冷冽。

話說妍月公主是何許人也呢?

皇上有八子三女,其中三子未能存活,皆沒活過五歲,死因說法不一。

在宮中什麼齷齪事沒有,有些事情不能,大家心知肚明,死就死了追查幕後真凶有什麼意義嗎?全是枉然。

妍月公主命好,投胎在皇後肚皮,只是皇上不甚寵愛她,畢竟她是皇後趁著皇上每月應卯時,用了許多手段懷上的。

妍月公主從小偏好美的事物,譬如美麗的花、美麗的鳥、美麗的雲、美麗的狗、美麗的太監、美麗的宮女,以及美麗的……皇甫天絕。

打從她會走、會跑,會說第一句完整的話時,她便嚷著要嫁衛國公世子,非他不可。

當時大家都當是一句童言童語,未放在心上,誰知,她稍微大一點竟催著皇上下旨,興沖沖地要內務府準備公主府,她要嫁給皇甫天絕,要在公主府布置一間新房好和美人成婚。

皇上不同意,皇後更加不可能點頭,她和皇貴妃不和,水火不容,哪會促成這段孽緣?

但是妍月公主不管,照樣吵著、鬧著,非要嫁皇甫天絕不可,這樣連吵了好些年,吵到十五及笄,她外祖父忽然突發奇想,覺得就把妍月公主嫁給皇甫天絕吧!就算不能拉攏衛國公府也能攪亂四皇子陣營。

東方承支持,皇後也就改了想法,妍月公主更肆無忌憚了,無論何時何地都以皇甫天絕的未婚妻自居,逼他娶她。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沒人敢與衛國公府結親,年已二十一的皇甫天絕遲遲未訂下婚約,身邊亦無其他女子相伴。


不過也是他自己不願成親,若他真有看中的女子,妍月公主又哪里妨礙得了他?

但妍月公主的痴纏實在叫人受不了,因此皇甫天絕總是躲得遠遠的,能不踫面絕對不踫面,免得被纏上。

然而,前幾天妍月公主听說了城門那一出,去衛國公府詢問皇甫天絕是不是當真訂親,卻總是撲空,而正好單九淨的身分居所被出,她就來找單九淨的確,沒想到正好堵到了來跟未婚妻甜蜜的他。

「參見公主……」君臣之禮最是麻煩,單九淨剛要行禮,一陣香風掠過,飛奔向她身後的另一人。

「知謹哥哥怎麼在這里,我到衛國公府找你撲了個空,都說你不在,可是老天注定我們有緣,兜了一圈又踫到。」笑嘻嘻的妍月公主神采飛揚,就要投入皇甫天絕的懷抱。

「公主請自重。」沒人瞧見皇甫天絕如何移動,只眨眼一下,人就從原處消失,轉而與單九淨並立,一手置于她腰際。


「你……你們……你們在干什麼,分開、分開,你,誰準你靠知謹哥哥這麼近,放肆,給本公主跪下。」兩眼瞠大的妍月公主指著單九淨,氣急敗壞地命令兩人分開。

「知謹哥哥?」單九淨猶豫地看向皇甫天絕。

「是我的字。」皇甫天絕小聲的在未婚妻耳邊道。

「那我要不要跪下?」她細聲問,皇權至上,雖然她不是這朝代的人也會入境隨俗。

「別理會她的胡鬧,也就張牙舞爪兩下,鬧過了會有人帶回宮。」起不了風浪,小水花而已。

單九淨明了地看向公主後頭那一串人,七、八個面白無須的小太監,十來個長相清秀的宮女,和二十名模樣俊俏的帶刀侍衛,顯得人多勢眾,聲勢浩大。

但看看他們沒听妍月公主的指示上前逼她跪,還不停偷瞄皇甫哥哥,就可知這些人雖然伺候妍月公主,卻更怕他。

「叫你跪下听不懂人話是不是,要本公主叫人打斷你的雙腿你才知道什麼叫皇命不可違抗嗎?」妍月公主氣得小臉扭曲,這個狐狸精居然敢不听她的話,她一定要讓母後治她的罪,拔指甲穿舌頭烙紅鐵。

「我……」單九淨一句話沒說完,皇甫天絕就冷冷開口。

「公主還想怎樣丟盡皇家顏面,皇命不可違是這樣用的嗎?你只是公主,還不是皇上,不能用『皇命』兩個字。」她真是不知死活,若非有皇後護著,她只怕因失言而打入天牢。

妍月公主拔高了聲音,竟然有點委屈,「你還替她說話,你是我的,她憑什麼靠你那麼近,本公主是天家嬌女,要捏死一只蝮蟻似的庶民誰敢阻攔,我就是看她不順眼,不想她過得太舒坦。」這女人是什麼玩意兒,也敢讓知謹哥哥紆尊降貴,來給她做面子!

「這就是你擅闖民宅的原因?」皇甫天絕冷著臉,薄唇抿成一直線,可見他在生氣。

「我……我是……不高興……」看到他冷肅著一張俊顏,妍月公主心虛,有點懼意。

「你有什麼好不高興的,瞧你這囂張跋扈的樣子,你有哪一點配得上我,要不是皇上以婚姻自主與我談條件,叫我讓著你,你以為你有機會好好地站在我面前。」管他公主還是郡主,早被他扔到千里外,哭得喊爹叫娘。

皇甫天絕話語刻薄到極點,彷佛壓根沒有把公主當一回事。

事實上也是如此,皇甫天絕深受皇上喜愛,甚至有些皇子看見他都要繞道走,何況是一個皇上沒多疼愛的公主?對皇上來說,只要不動手傷害了妍月公主,嘴巴上無禮罵幾句就隨便吧。

皇甫天絕把皇上的心思看得透透的,也才敢這樣放肆。

「我不管,我就是要你,你要是敢娶我以外的女子,我叫御林軍砍死她。」妍月公主神色囂張的抬起頭,根本不把他的威脅當回事,她認為自己是公主之身,沒人敢動她。

東方承給她畫得餅太大了,她又涉世不深,不解世情,從小被皇後慣得有點不知輕重,總覺得天下是父皇的,她是皇上之女,應該得享同樣的殊榮,她想要什麼張口就有,沒人敢違抗。

也是因為這樣,一直以來,她認為衛國公世子就是她的,堂堂公主看上他是他前世燒了高香,他只能和她歡歡喜喜的大婚,听她的,寵她入骨,把她捧在手掌心。

「御林軍?」他冷笑。

皇甫天絕嘴角一勾,二十名原本站得挺直的侍衛如同見到危險的蝸牛,雙肩一垂,低眉順眼,臉上多了瑟縮,恨不得縮進殼里。

「反正你不可以和她在一起,你在大街上說的話也是騙人的吧!我喜歡你好些年了,你不準移情別戀、始亂終棄,我到死都要纏著你。」今生今世,他只能有她一人。

移情別戀,始亂終棄?听到這些孩子氣的話,本來覺得遭罪的單九淨差點笑出聲,但她極力忍著,怕破壞此時的劍拔弩張。

不過有人擋在前頭護著的感覺真不著,心頭一陣陣發暖,看著寬得足以擋住她的背,以及黑得發亮的發絲,再想想這些年他明里暗里的幫助,突地決堤是她泄洪的情潮,一滴滴濕潤荒漠一般的心,結出黃澄澄的麥粒。

「不,那是真的,她是我的未婚妻單九淨,最遲明年三月便會成親,我不是你的,不用再自欺欺人。」皇甫天絕面帶柔情地將身後的女子帶到身側,與她並肩,兩人四目相望。

一對多麼相稱的璧人,如玉佳人、翩翩公子,同樣出色的容貌,在場的人除了妍月公主之外,無人不羨慕儷影雙雙,腦海浮現︰天作之合、花好月圓。

「不——」妍月公主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皇甫天絕不耐煩的蹙眉。「送公主回宮。」

「是。」

一听到這句解放的話,宮女、太監、侍衛都松了口氣,露出笑臉。

因為陪公主出宮,若是公主沒事還好,頂多被斥責一番,罰俸半個月;反之,被打得皮開肉綻是小事,嚴重點一家老小都遭殃,連同宮外的家人不是被打殺便是發賣。

「不要,我不走,知謹哥哥在哪我就在哪!」妍月公主對皇甫天絕表明跟定他的決心,又惡狠狠地對侍衛宮人們喝斥,「誰敢踫本公主一下本公主就賜死他。」

「你想跟著我?」皇甫天絕黑眸布滿嘲弄。

妍月公主喜出望外。「是。」

「好,想跟就跟,只要你跟得上。」

他眼露冷酷笑意,活似那凝結千年的冰川,可惜妍月公主瞧不出來,她太欣喜若狂了,以為多年痴心終于能如願以償,他對她上心了。

「走,跟上。」

「嗯!」她用力一點頭,但是……

皇甫天絕運起輕功,如同鷹隼般掠出屋外,輕松地立在單府的大門上方,似在等人追上來。

見狀的妍月公主哪還記得誰是單九淨,帶著侍衛、宮女、太監一行人趕緊往外追,就怕慢了追不上。

看他們真追出來了,皇甫天絕又兩個縱躍,人落在另一頭的屋頂上,閑情逸致地看著風景。

妍月公主等人氣喘吁吁快追上時,他又飛掠到兩條街外,氣定神閑地拿起路邊販賣的鬼面具往臉上一戴,信步走入一間高朋滿座的酒樓,點了一綽竹葉青帶走。

妍月公主趕到酒樓時,他正好從窗戶離開,回頭望了一眼,然後如一片雲般掠過,幾個起落斜倚在燈籠下,仰頭灌起酒來,風姿翩然。

就像逗貓似,如此來來回回,從白天到日落,夜幕低垂,戴著面具的皇甫天絕從城東到城西,由城南走到城北,整個京城都逛遍了,妍月公主還是只見人影卻怎麼也追不上。

其實她早就追不動了,累得像一灘泥,可她還是不死心,非要宮女、太監背著她追。只是他們也是人,在宮里向來養尊處優,沒干過什麼重活,就算輪著來也不行,個個用爬的,臉色白如紙。

不吃不喝一整天實在受不住,口干得快冒煙了,肚子也餓扁,最後公主也體力不支昏倒了,這才抬了人回宮去。

可是他們卻不知從酒樓窗戶躍出去的人根本不是皇甫天絕,皇甫天絕在二樓包廂內,妍月公主追著替身後他也閃身離去,任由一行人傻傻的追著替身而不自知。

另一邊的單府里——

月牙兒忿忿不平地說︰「小姐,公主怎麼這麼蠻橫不講理,隨便闖進別人的家還理直氣壯的喊打喊殺,我們是官宦之家,又不是平民百姓,她居然不當一回事。」皇上也沒這般橫行霸道,對忠君臣子痛下殺手。

「皇家耍狠不需要理由,這年頭皇權最大。」西北雖然苦寒難耐,但是天高皇帝遠,不必彎折自己的膝蓋。

挺可笑的,之前她一直想遠離風沙大,冷得要命的西北邊關,回溫暖的南方,可此時她卻異常想念那片土地的熱情,以及生活在那里的百姓,天很冷,但心暖。

單九淨沒有比此時更想賺大筆的銀子,她要用經濟掌控全城,進大量的貨讓全城百姓依賴她的供銷,再用限量方式讓人哄搶,搶不到就來求她,借此壓下權貴們的氣焰。

難道不怕生意做太大,有人威脅、恐嚇,以勢壓人,甚至搶她的鋪子,佔為己有?

呵!她根本不怕,大不了一把火燒了,什麼都沒有了,到時引起的民怨看誰去擺平,反正她不缺銀子。

妍月公主的登堂入室真的惹惱了她,公主了不起嗎?她真要下狠手,公主也玩不過她,那是無腦的廢物。

穿過來的單九淨一直順風順水,沒遇到什麼挫折,也無解決不了的事,所以她能心平氣和,接受人事已非的事實,她已經回不去原來的世界了。

可是不代表她軟弱可欺,人家都欺到她頭上了,她還要再忍嗎?

一個東方艷色,一個妍月公主,她們等著瞧,西北大老虎要下山了,一口一個咬死她們。

「小姐,那我們怎麼辦,要不要回西北,要是她再找上門,奴婢這身板擋不住。」月牙兒哭喪著臉,唯恐無理取鬧的公主又來鬧事,她一個人護不住小姐。

「你擔心什麼,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明兒個找人來挖地窖、密室什麼的,她一來咱們就躲起來,找不到人自然就走了。」她隨口一說,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窖密室是一定要挖的,但她的地窖、暗室不是為了躲人,而是藏金塞銀。

月牙兒當真的直拍手,「好呀!好呀!小姐趕緊叫人來挖,多挖幾個才安全,以防萬一。」

「你喔!還真說風就是雨……」為了一個妍月公主東躲西躲,那日子還過不過,真是個傻的。

「挖什麼,池塘嗎?我早說那個池子小了點,不夠大氣,最好挖個湖,才好在湖面上行舟垂釣……」一道低冷的聲音揚起。

單九淨回頭看他,笑眼眯眯,「咦!你怎麼又回來了,我以為你打道回府了。」以妍月公主那些人的身手,抽死十匹汗血寶馬也趕不上他。

「哼!我是這麼狠心的人?單木頭不在我哪敢放你一人在家。」尤其妍月公主剛來鬧過,不可不防。

「皇甫哥哥,你別擔心,我能應付的……」噢!疼,又彈她腦門,為何她說實話沒人信。

皇甫天絕眼透寒意地把手往她頭上一壓,「今日若是我沒在這里,她真的會殺了你,這種事她不只做過一次,一個河道總督之女陪父親上京述職,看了我一眼說想嫁我為妻,隔天,沉尸城外護城河,臉上被劃得面目全非。」

她的奶娘從手腕內側的紅痣認出是自家小姐,總督大人命人追查,一路查到宮里,就此斷了線索。

和宮中有關還敢再嗎?

痛失愛女的總督大人只得帶女兒的尸體回鄉,不久後便上書辭官,當官是為民,而非受皇家折辱。

皇上很是痛心少了一名好官,將妍月公主叫到御書房喝斥一番,又禁足三個月,抄寫佛經一百卷,可是事過境遷她依然我行我素,蠻不講理的脾氣並未有所改善,被東方家引導著做些對衛國公府不利的事。

「那你還敢公開說我是你的未婚妻,這不是害我嗎?」她鼓起腮幫子向罪魁禍首討公道。

皇甫天絕睨了一眼,「難道你想以欺君論罪?」

她一窒,有點不甘心地辯駁,「可以說我是軍中大夫。」

「女的?」他嘲弄。

「誰說大夫不能是女的,我也救人無數呀!戰地醫院還是在我的建議下成立,我大功一件。」要不是她不想邀功,西北軍中有誰的功勳比她更大?

除了設立戰地醫院、培養醫護兵、制作止血藥和消炎粉,她還教授縫合術、術後護理,一些西醫基礎,以及調配太醫院都沒有的麻沸散,背出後世才有的中醫典籍……士兵的傷亡率降了一大半。

而雪花鹽,屯田養兵制,戰場上的出謀劃策,哪一樣沒她的手筆,她不提是想將功勞歸功于兄長,在這個時代頂門立戶的是男子,他好她才好,一榮俱榮。

「你欺君在前,還認為皇上會給你記功?」軍令如山,違反軍紀之事不可犯。

「這……」她又一窒,無話可說。

「離妍月公主遠一點,能避則避,我不是說她得罪不起,而是她背後有皇後。」單單是公主起不了風浪,並無實權在手,頂多狐假虎威扯皮一番,而皇後卻是能直接下旨打殺,就連皇上都不一定攔得住。

皇後執掌後宮,她若把單九淨召進宮去,單九淨不能不從,屆時她隨口編個沖撞鳳駕的罪名就能把人賜死。

月牙兒先忍不住地扯扯小姐的袖子,低聲道︰「哎呀!小姐,挖吧!一個公主就把奴婢嚇個半死,再來個皇後,奴婢直接躺著等死好了。」京城的人真可怕,比山上的老虎還凶猛。

「出息。」單九淨沒好氣地碎了一口。

「奴婢沒出息,怕死。」月牙兒老實說。

誰不怕死,她也怕,但是……單九淨眉毛搏緊,躲就真的躲得過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為了把她揪出來,掘地三尺也不是做不出來。

「你們主僕到底在說什麼,不是挖池塘吧?」皇甫天絕看看兩人,若有所思。

「是池塘。」

「地窖。」

一主一婢沒對好話,露餡了。

「地窖?」他一沉吟,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小九兒,一會兒收拾收拾,搬到我之前打算送你的五進宅子。」

「不要。」她不能收。

「乖,听話,不許爭辯。」那里有他的人,能護她周全,妍月公主不敢帶人上門鬧事。


單九淨目光堅定地看著他,「這是我們的家,我要替哥哥守著,守著娘留給我們的宅子。」

「可是我不放心,人太少……」他不能時時刻刻盯著,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

「皇甫哥哥,我們去買人吧!你幫我挑挑身強體壯的,會武的更好,擺上十個、八個一拳能打倒大貓的護院,看誰還敢入府泡茶……」

兩人相約了一個日子出門挑人,最後,單九淨是買了人,七男八女。

男的一個看門、一個趕車、一個跑腿,另外四名負責守前院,不經主家允許一律打出去,打不走就放狗咬,咬死算她的。

所以他們又買了十只狗、兩只成犬和八只狗崽,一對狗爹娘生了八只狗兒女。

至于女的就分派到廚房,針線房,兩名會武的跟著單九淨,取名花月、良宵,拳腳功夫不錯。

還有一個管家人選皇甫天絕叫她不用找了,他送她一個,衛國公府出來的奴才別人也高看一眼,至少有點眼力,能攔一攔來找磚的妍月公主,趁機向國公府求援。

因為還要去看看準備收回來不再續租的鋪子,所以這些買下來的人便由月牙兒帶回宅子里,安排他們沐浴、進食、住宿,順便扯幾匹布裁剪做衣服。

單九淨走在街上,一邊問皇甫天絕問題,「這些官奴都是什麼來歷,有些看來不像丫頭。」

「大多數是犯罪者的家眷,那個叫佳玉的是前太常寺卿陳學的二女兒,嫡出。」一人犯罪,全家人一同獲罪,連老嬤嬤一並賣了。

「啊!」她訝然。

「陳學的元配人還不錯,可惜去得早,續娶的這一位手伸得長,撈得狠了,陳學見繼室生財生得快便也起了貪心,自己走上死路去,先夫人生有二女,長女嫁得遠,怕是不知情,二女兒你就看著辦吧,若有人來贖就丟出去,別留。」本不是丫頭出身,留久了怕會出事,早日月兌手免沾一身腥。

陳學判流放十年,繼室刑期五年,一旦期滿出獄沒去處了,還是會回頭找上繼女,怕又是一樁麻煩事。

「皇甫哥哥,你知道的事真多,簡直是萬事通。」

「少拍馬屁,你又想讓我做什麼?」她嘴一抹蜜準沒好事,她算計他算計得很順手,而他甘之如飴。

唉!

「別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是你我才信任有加,旁的人我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扎眼,一個字也不信。」單九淨專挑好听話說,把人捧得暈陶陶。被取悅了的皇甫天絕眼底笑意濃濃,「說,什麼事?」

她水眸晶晶亮,一閃一閃的,「我娘有個嫁妝鋪子在附近,前面是鋪子,後面是二進宅子,我打算改做雜貨鋪子,可是我看了許久都沒看到那個鋪子,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轉手賣了。」雖然紅契在他們兄妹手里,但萬一她那大伯父、大伯母拿白契故意騙人呢?

「你說得是老記綢緞莊,應該在往前三間鋪子……」他忽地止聲,抬頭一看……香滿樓酒館。

  

果然被賣了。

單九淨哼了聲,「我那大伯父手腳還真快呀!這間鋪子還有一個月就到期,他竟提早和人解約,然後賣了。」

「放心,你的還是你的,我會幫你要回來。」連同上一回告自己佷子那件事。他現在空出手了,能好好地玩玩。

「嗯!我沒忘了他對我們兄妹的『照顧』。」欠的總要還,她不想生生世世再有糾葛。

一想到本家那攤爛事,單九淨就沒法開心起來,她拉拉皇甫天絕的衣袖,想到糕餅鋪子買幾塊桂花酥甜甜嘴。

正在東瞧西瞧找糕餅鋪子時,遠遠看到一個身影很眼熟,剛要開口喊人,卻見那人一臉焦急的沖向一群……

咦!那是刀嗎?她驀地睜大眼,盯著剛剛帶刀之人奔去的方向。

「皇甫哥哥,你快看,是不是出事了?」她忽然很不安,感覺心口一抽一抽地跳得很快。

皇甫天絕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倏地丟下一句,「在這等著,不許過去。」

「是誰……」她幾乎不敢問出口。

「木頭。」

木頭,喔!沒事……呃,不對,木頭不是指她哥嗎?

混蛋,她哥哥有事居然叫她別過去,他當她沒心、沒肺、沒天良嗎?那是她親哥呀!

單九淨根本沒听進半句話,拉高裙襦往前沖,英勇無比的推開擋路的路人,奔向倒在酒樓門口身上都是血的男人。

「哥……咦!雷霆,我哥呢?」他受傷了,那她哥……

雷霆是單七鶴身邊的親衛,一听到熟悉的聲音,他兩眼發亮的咧開一口白牙,「小九,快,將軍在里面,他受了很重的傷,那些狗養的,搞偷襲,老子非宰了他們不可……」

單九淨很想走,但她不能不管他,「你呢?傷得重不重,要不要我先替你瞧瞧……」

他揮著手,故作輕松,但臉色白得像鬼,「沒事、沒事,你……嘶!先去看……將軍……我死不了……」

「我也不會讓你死,拿去,灑在傷口上,在我出來前不許死。」她丟了一包藥粉給他。習慣有備無患的單九淨在她的腰帶上縫著一格一格的小袋,上方沒有封口,袋內裝了一包包的藥粉。她在西北時便是這麼做,以防有人突然遇襲受傷卻沒有藥物治療,算是急救藥包,她一直使用至今,沒想過要取下。

「謝了,小九。」雷霆趕緊上藥,小九的藥一向最好用,一用見效,傷口好得快。單九淨听見酒樓里的打斗聲漸消,她加快腳步沖了進去,隨口說道︰「當然得謝,里面有血轍和靈芝粉,全是珍貴的藥材,價值百兩。」他賺大發了。

「什麼?」雷霆嚇得差點灑了藥粉,幸好及時捧住。

價值百兩的藥材啊……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沾粉往傷處抹,少少的一些而已,血洞立刻止了血,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收口,雖未完全癒合,但已無生命之虞。

見藥粉有如此奇效,驚訝極了的雷霆還想再討,可是抬頭一看哪還有小九,連背影都沒瞧見,他重新低下頭去繼續上藥,一邊想著晚點見到再跟她討要,不給,他就抱著她大腿哭,這麼好的藥居然藏私,他一定要跟楊軍醫告狀,他教出的半個徒弟不老實。

雷霆暗暗嘀咕著,上完藥後便用刀撐起身子,一腳高一腳低地走進酒樓。

濃得散不開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讓他想起那一年春天跟蠻族的血戰,疊得小山一樣高的尸體底下是厚厚一層血,黏稠得一腳踩下去竟然拔不出來。

他猛然听到哽咽的聲音,心頓時一沉,咬著牙忍著痛加快了腳步,擔心將軍是不是不好了,從邊關浴血活了過來,卻死在權力斗爭之中,豈不是太悲傷?


酒樓大堂之中,雷霆一眼認出幾名站著的同袍,還有皇甫天絕,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單七鶴,而單九淨流著眼淚,雙手不停壓著他的胸口。

單九淨一邊替兄長做胸外心髒按摩,一邊哽咽道︰「哥、哥哥,你不能閉眼,跟我說話,我只有你了,你……你不能死,你死了皇甫哥哥以後欺負我誰幫我出氣,你回來,給我喘氣……嗚……呼吸……」

旁邊拎著沾血長劍的皇甫天絕聞言不爽了,下意識地駁斥,「我欺負你?」誰欺負誰?這丫頭反話說得理直氣壯。

「你閉嘴。」沒看到她在救人嗎?還跟她計較!

皇甫天絕看她持續的壓著單七鶴的胸口,神色微暗地說︰「你剛剛自己把過脈了,他已經沒氣了……」

單九淨沒跟他吵,反而命令道︰「捏著他的鼻子,朝他嘴巴吹兩口氣。」

「我?」皇甫天絕的神情一變。

「不然我來也行。」

聞言,他頓時面色冷冽,「我來。」

依言吹了兩口氣,皇甫天絕抬起頭,臉色鐵青。

單九淨連按三十下,再由皇甫天絕吹氣兩口,兩人配合無間的按和吹,單九淨估計做了兩分鐘後,再次檢心跳呼吸,總算是恢復了正常……

單九淨趕緊從腰帶內袋掏出用錦鍛包著的白色小藥丸子,迅速的放入哥哥口中,他不自覺地咽下,雖然她動作很快,但仍有一絲濃郁的藥香留下。

「這是……」嗅覺敏銳的雷霆聞到一絲蔘味。

單九淨疲憊地說︰「雪蔘丸。」

「雪蔘丸?」听起來好像是好東西。

「千年雪蔘。」她花了一個月才挖出來的雪蔘,白胖得像根大蘿卜,她舍不得用,只用蔘須做藥。

「什麼,千……千年……」天呀!扶住他,他要暈了。

不只雷霆震驚了,就連在奇珍異寶堆中長大的皇甫天絕都錯愕不已,他見過五百年雪蔘王,在皇宮,皇上寶貝得只許看、不許踫,視若珍寶,救命用的,但她卻拿來做成藥,隨手就拿出來,這小財迷不心疼嗎?

沒人有心思看死了一地的刺客,一共三十六名,其中有兩名還活著,被卸了下巴,以防咬毒自盡,綁成粽子。

死了一名親衛,重傷兩名,但用了單九淨的藥後已能自行站立,看來沒什麼大礙,互相揍扶著還是能走,此刻圍在將軍身邊,听到單九淨一番話後,也是震驚。

單九淨卻沒再跟他們討論雪蔘的話題,她沒看到哥哥醒來,就不能安心。

她捉著單七鶴的手,聲聲呼喚,「哥哥、哥哥,你醒醒,听見我的聲音了嗎?爹娘死了,你不能再離開我,大伯父又來搶我們的銀子,大伯母不給我飯吃,她要餓死我……」

「顧氏那老妖婆苛待你,我也能替你出頭……」即使已過了多年,皇甫天絕仍記得她當年瘦巴巴的樣子,下意識地說。

「皇甫哥哥,你能不能少說一句,我哥他……咦!他的嘴巴是不是在動?他在說話嗎?」眼中淚光閃動的單九淨喜極而泣,她看見單七鶴原本毫無動靜的眼皮正一顫一顫的。

「……九……九……」

「頭兒要喝酒?」都傷得那麼重了還想喝酒,頭兒沒傷到腦子嗎?還是腦門有洞。

雷霆話剛說完就被踹了一腳,另一名受傷較輕的親衛看傻子似的瞪他,又朝單九淨一努嘴——不是酒,是九,他喊得是妹妹小九。

雷霆模模腿,捂著嘴,不敢再吭聲。

「哥、哥……你睜開眼看看我,不許再睡,爹娘要你照顧我一輩子……」她哽咽的將三指搭在兄長脈搏上,可心里很亂把不準,她將手拿開再診,還是抖個不停。

突地,一只好看的手搭上她小手,輕輕一握,她慌亂的心緒才稍微靜下來,重新把脈,感覺脈搏強勁許多,稍稍放下心來。

「要照顧你一輩子的人是我,這根木頭有多遠滾多遠,礙事。」他的女人哪需假手他人照料,是他一個人的。

若非哥哥還在生死關頭徘徊,她真要笑出聲,哪有人吃這種醋。

她眼眸含著盈盈水光,柔聲道︰「皇甫哥哥,謝謝你。」

若非他及時趕到,只怕她連哥哥最後一面也見不到,更遑論救其一命,幸好有他。滿地的鮮血紅得刺眼,不難看出有很多人是一招斃命,血狼軍再厲害也不可能一出手就解決專門訓練來殺人的死士,看他們身上的傷便知道是皇甫天絕下了狠手,只為救人,留下的兩個活口是為了逼供,問出幕後主使者。

「我們之間不必言謝。」他輕握縴手一下。

「嗯!」她點了點頭,回握他一下。

有些話不必說出口,自是心意相通。

兩人濃情密意,偏偏醒轉的某人一開口就殺風景——

「謝……謝他做什麼,我可是他……他大舅子……沒……沒我做主他……他休想娶……到你……」

死木頭,鬼門關前走一遭還想坑他一把!

目光一閃的皇甫天絕一口氣堵在胸口,不著痕跡的拉開未婚妻的手,幼稚的不讓她給大舅兄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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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8 00:13: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動我哥哥的代價

「嗚嗚,哥哥……哥哥雖然暫時沒事了,可一身的傷口還是太深了,得縫起來,否則不易癒合……我的桑皮線、針、刀具……」

用了雪蔘丸後,命懸一線的單七鶴終于有精神些,白如紙的臉上稍有血色,也能開口說一、兩句話,讓關心他的人放一半的心,至少活下來不成問題。

可是他身上傷勢實在太嚴重了,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處十來個,有的是刀尖輕輕劃過,有的是刺傷,其中以後背直到腰際那一刀最嚴重,幾乎要砍斷他的脊椎。

冷靜下來的單九淨稍做一番檢視,越看越心疼,眼淚越流越多,根本止不住。

那些人真的是要哥哥死!她好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是外科醫師,只是個略懂皮毛的護理師,真要動大手術她一個人完成不了。

「不許哭,有我在。」

一听見耳邊惡聲惡氣的話語,單九淨慌亂的心安穩了三分,淚汪汪地看他,「皇甫哥哥,哥哥他傷得很重。」

「叫我知謹。」皇甫天絕趁火打劫。

「知謹。」她低喚。

「嗯,別擔心,我馬上讓人進宮請太醫……」那一群老廢物也該動一動,免得周身骨頭生鐮。

單九淨倏地捉住他手腕,嚴肅地說︰「不、不要太醫,請楊軍醫,他知道我想做什麼。」

他靜靜看了她一會,眼中一片柔光,「哪回你要的我沒給你。」

從相識至今,只要她用那雙水靈靈大眼看著他,他的心弦就被撥動,沒法拒絕她。

「我好像欠你很多……」咬著唇,她眼楮紅得像兔兒眼,可是一點也不難看,反而可愛地令人憐愛。

「欠越多越好,這輩子還不完就拿下輩子來償。」生生世世、世世生生,糾纏不休。


「知謹……」她羞赧地紅了臉。

血的腥臭味,蔓延著。

在一堆尸體中,兩人還能含情脈脈地互相凝視,讓人看不下去了。

單七鶴虛弱地、哀怨地說︰「妹妹,你……你哥快死了,能……能不能先抬我……回府再……再談情說愛……」女大不中留,沒瞧見他一身的血快流干了嗎?

「哥哥,你在胡說什麼……」紅著臉,她抬頭看了皇甫天絕一眼,讓他找人來抬哥哥回府。

柔情繕的信任令男人心口一蕩,轉而氣惱某人打攪他們談情說愛,扭過頭惡意滿滿地說︰「木頭,死過一回的滋味如何,我以為要把你送去讓火燒。」

「你自己死死看就曉得……啊!」單七鶴說不出話了,他……他居然下黑手,太卑鄙了,他的傷口……疼呀!

「哥——」單九淨看看傷口沒滲血,吁了口氣,不快地瞪單七鶴。

死不死這種事能掛在嘴邊嗎?哥哥那麼希望她守望門寡。

「妹妹……」看到妹妹譴責的眼神,全身無力的單七鶴有點心悶,他寵上天的小人兒已經是別人家的。

皇甫天絕受不了他,大喊道︰「櫃台後面的兩個,把門板拆了,將他抬到柳葉巷,門口有兩棵白楊樹那戶人家……」死不了就少廢話。

藏在櫃台後面的兩名伙計被人一點,滿臉慌色的爬出來。

剛剛四周慘叫連連,又看著人一個個倒下,他們怕到兩腿打顫,根本不想出去,可是京城眾所皆知的煞星喊人了,能裝作沒听見嗎?

他們連忙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拆門,等躺在地上的單七鶴被抬上門板,又不敢不快地朝煞星說的柳葉巷狂跑,那兒可不近。


單七鶴被抬走了,他的妹妹和親衛們自是跟著一起走,很快地只剩下一個皇甫天絕。皇甫天絕忽然揚聲說︰「听清楚了,這事還沒完,你們等著被剝一層皮。」以為東方承護得住嗎?太天真了。

酒樓樓上的包廂里,十數名穿著官服的官員身子一抖,你看我、我看你的差點尿濕了褲子,他們屏著氣,不敢開口說一句話。

皇甫天絕面帶嘲諷的冷笑,往上瞟了一眼,朝門外一名路過的樵夫丟了一錠銀子,讓他請京兆尹叫人來處理。

外面安靜下來,有位大人派長隨出去看狀況,得知皇甫天絕走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可是又苦著臉,局促不安。

「怎麼辦,為什麼那京中首惡會出現?」

「完了、完了、全完了,我一定會被惦記上……」

「你們看要不要趕緊辭官,回老家做舍家翁……」

「沒出息,不是還有相爺兜著。」

「……宰相大人他頂著住嗎?這幾年東方宰相不也在皇甫天絕那吃了虧,那可是沒人擋得住的皇甫天絕,向來冷血無情,不看情面,見人不順眼便一腳踹人心窩的主兒,你有膽跟他講道理,叫他不要大開殺戒?」

一提到「皇甫天絕」四個字,在場的人都面白如紙,冷汗直冒,後悔今日赴宴,他們根本沒料到一名來自邊關的將領竟有這麼可怕的後台,早知道兩人關系匪淺絕不會自願給人當槍使,自毀前程。

不過有那麼一個人卻是兩眼發亮,見到金山、銀山般興奮到兩頰潮紅。

「你們看到了沒?」

一人冷吟,「看到什麼,一地的尸體。」

  

「不,是那個小娘子,她拿了一粒雪白藥丸子塞入單七郎嘴里,快斷氣的他便緩過來。」好東西,真是好東西,真想要將東西要過來……這位興奮得呼吸急促的老者是太醫院院判,大夫在意的事物與旁人不同。

「你是說她是大夫?」

「跟她是不是大夫無關,重要的是藥丸子,能起死回生,你沒瞧見就一顆藥把快死的人救活嗎?」這些蠢蛋,竟然不懂什麼叫靈丹妙藥。

經院判一提醒,眾人才恍悟地喔了一聲,但是他們根本不在乎藥,而是小命保不保得住,真被那煞星盯上了,跑得再遠也沒用,除了等死別無他法。

唯有死到臨頭的院判還一肚子壞水,想從單九淨手中搶走救命藥丸,他認為天底下的好藥都該歸太醫院所有。

「楊軍醫,這邊歸你,另一邊歸我,我們一人一半。」蹙著眉的單九淨看著獰獰傷口,做著清洗、消毒的動作。

「不厚道呀!小丫頭,你那邊的傷勢範圍較大,傷口也較深,處理起來多有成就感。」

都見骨了,得縫三十來針,這多刺激呀!叫人躍躍欲試。

她睨了一眼,不太高興地說︰「這是我哥,不是讓你練手的尸體,你好好的縫合,不要漫不經心。」

妹妹呀!哥真的不是尸體嗎?听你們一句來、一句去的對談,我覺得自己像一塊上等肥肉,被人分贓。

上了麻藥的單七鶴還有點知覺,尚未完全昏迷,只是動不了,宛若被屠宰的豬,他感覺得到自己的肉被挑來扯去,感覺不疼,就是怪,麻麻的,沒法說出的感受。

「我哪里不用心了,瞧瞧這傷口縫得多好看,直直的一條線,哪像你歪七扭八,蟲似的,你的針線活得再練練,不然以後嫁人了怎麼給丈夫縫衣做鞋……」

一晃眼間她也長大了,快要嫁做人婦了。

單四,你口中念著的小淨兒沒給你丟臉,你在天之靈可要保佑她一生平平安安,無災無難……想到死去的老友,楊軍醫有些感傷。

「你話太多了。」她這邊的傷是交叉重疊,當然會縫得不甚平整,這老頭眼力不好,該喝些枸杞菊花茶明目。

「哎!人老了,到處被人嫌,小輩們都不懂尊師重道了。」他故意咳聲嘆氣,埋怨年老不受尊敬。

前一世的單九淨是護理師,簡單的傷口包紮和處理她還行,縫合勉強可以嘗試,但開胸、剖月復的手術她根本不敢,萬一把人醫死了呢?

所以她即使拜了一位老大夫學把脈和針灸,一開始卻並未提供什麼外科方面的意見,直到後來遇到對醫理狂熱的楊軍醫。


一听到她無意間月兌口而出「傷口為何不縫合」,他頓時像打通任督二脈一般頓悟,衣服破了能縫,為何身體有洞不能縫合?

戰場上最不缺的是尸體,因此他拉了不少死尸來練習,並且捉來單九淨一起穿線縫肉,刀挖腐肉,無形中讓單九淨增加了點技術。

兩人經常探討外科醫學,單九淨有現代知識和概念,而楊軍醫功底扎實,單九淨沒把握的部分,楊軍醫能用自己的理解和經驗補足,兩人于是都成長許多。

他們的關系是半師半徒,相互學習。

「一株千年的血鶴草。」楊軍醫老眼一亮,「成交。」

「那你可以閉嘴了嗎?」吵得人腦子發脹。

「哎呀!小丫頭的脾氣真不好,老人家好不容易找到可以說話的人聊聊,居然不讓我開口,太殘忍了,小心嫁不出去。」哼!哼!听他嘮叨兩句會少塊肉嗎?小丫頭真沒耐性。

單九淨淡淡回一句,「『嫁不出去」這句話你跟外面那位說去。」相信他很願意和楊軍醫聊一聊如何完整的剝人皮法。

一提到皇甫天絕,聒噪的老軍醫貓燙了舌頭般瞬間無語,眼神略帶哀怨的看了沒良心的丫頭一眼。

不過少了他的喋喋不休,兩人手里的動作倒是快了些,沒一會兒功夫大小傷口縫合完畢,灑上防止發炎的藥粉。

一走出屋子,忙碌太久的單九淨有些精神不濟,眼前一黑,一陣暈眩襲來,她幾乎往前撲倒,幸好一只手伸出,將她抱入懷中。

「以後不許逞強。」瞧她臉色都發白了。

「知謹……」她虛弱地一笑,將頭偎向他胸口。

「我會心疼。」他難得說出心里的話,一把將人抱起。

單九淨一听,抬手往他如玉面龐一撫,「知謹,我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是吧,等我們頭發都白了,牙齒也掉光了。」

「嗯!生同衾、死同穴。」這是他許下的承諾。

「好,我嫁你,你若不負我定不相負。」這世上再也沒有誰能比他對她更好,他在她的心底。

聞言,皇甫天絕眼中的笑意濃得化不開,「我想早點把你娶回家,年底前入門,我來安排,你什麼都不用做。」

「……听你的。」有他在,真好。

「睡一下,你累了。」她眼里滿是血絲,眼皮浮腫,眼下泛青,整個人像失水的花兒無精打采。

「不想睡,哥哥的仇不能不報……」她絕不饒恕傷害哥哥的人,他們必須付出慘痛的代價。

「乖!听話,閉上眼,一切有我,我給你撐腰。」皇甫天絕低下頭,在她眼皮上輕輕一吻。

「知謹,我愛你。」她不再狐獨了,因為有他。

狂喜不已的皇甫天絕不禁笑咧開嘴,竟多了幾分傻氣,他想回她一句「我心悅你」,可是目光一凝,說不想睡的人已沉沉睡去,嬌憨的模樣讓他心里漲滿歡喜和憐惜。

次日。

單九淨一睜開發酸的眼楮,就見一室的明亮,她想著要起床,忽覺不對勁——

腰上怎麼多了一只手?還是男人的手。

「知謹。」

「嗯——」剛睡醒的男人嗓音低啞慵懶,帶了點誘入的氣息,讓人听了全身發軟。

「你怎麼在我床上?」面上微紅的單九淨抬起上身,玉肘放在他胸口上雙手托著腮幫子,滿臉笑意的看著他。

身邊躺了一個男人,她不像一般大家閨秀驚慌失措的大呼小叫,反而興致盎然的欣賞美男晨起圖。

「陪你。」看到笑如花的嬌顏,頓感風光明媚的皇甫天絕也笑起來了,以指撫過她嬌女敕唇瓣。

「我不用人陪。」

「你會作惡夢。」他的女人豈能午夜驚魂而無人陪,他自告奮勇陪睡,他的煞氣能鎮邪。

「不會。」又不是沒看過死人,她好歹也當過幾年軍醫。

「我會。」

「咦?」

「我會害怕那個全身是血的人是你,這次是單木頭,下一次是誰呢?我怕得無法入睡,只想守著你。」動了她,等于動了他的命,他相信只要他無所作為,這事便會發生。

「知謹……」單九淨動容地抱住他,在他下顎處親吻。

「吻錯地方了,小心肝,這里。」皇甫天絕指著唇。

一听到「小心肝」,她肉麻的抖了一下。「不親,我要報仇,你得幫我。」

「親了再說。」他修長食指依然停在唇上。

「無賴。」她一碎。

「無賴是你夫婿,快親。」能得佳人一吻,無賴一回又如何,有花堪折直須折。

什麼人嘛!臉皮真厚。

「還沒過門,不算。」一說完,她連忙跳下床,就怕被他捉住來個秋後算帳。

可惜她想得很完美,現實卻非如此,她身子才剛一動就被壓住,彷佛帶著火焰的長吻激烈又凶猛,吻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腦子一片暈眩,不知今夕是何夕,星星閃呀閃。

等單九淨回過神時人已在正堂,衣裳穿戴整齊並無一絲凌亂。

她不滿地睨了害她失神的男人一眼,再轉過頭,訝然的發現廳堂內滿是熟人——血狼軍各小隊的頭領。

「你……你們怎麼都來了?」

帶著傷的雷霆咧嘴一笑,「將軍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今天有人要殺他,明天是不是有人要殺我們?血狼軍不會坐以待斃,我們必須做些什麼才能讓人家知道我們不好惹。」

「你們真的豁出去了?」她感受到在戰場上殺敵的戰意。

「是。」眾人齊聲一應。

「既然你們不要命了,我也敢一拼,不過我要先問清楚,哥哥的遇刺是怎麼回事,他不可能與人結仇。」她哥就是個呆的,別人對他好他便對別人更好,從不想別人會不會別有用心。

「小九——」雷霆才喚了聲,話語就被打斷。

「叫九小姐。」喝著茶的皇甫天絕語氣冷銳如刀。

「小……呃!九……九小姐……」真瞥扭,小九干麼變成女的,以前稱兄道弟多好。皇甫天絕猛力把杯子放下,「口吃換人。」拖拖拉拉,浪費時間。

「等等,我說,別換人,前幾天就有人邀頭兒……不,是將軍喝酒,但將軍一向嚴守軍紀,言明當值時不飲酒而婉拒,以為這件事就算過了……但是昨天兵部來了人,說是有一批軍需品到了,要將軍親自去看一看,若有問題好報請兵部替換新的再發下去。

「將軍不疑有他的出了營區,帶了數名親信準備到兵部,軍需品的好壞攸關兵士,不得不謹慎,誰知我們剛進城就被神樞營的某位將領攔下,他說他的上官虎威將軍包下酒樓做壽,既然遇上了就去喝兩口酒祝壽,別讓人說將軍不會做人,可是……」雷霆一急就忘了要說什麼,更加急得撓耳。

單九淨冷冷接話,「可是里面沒有虎威將軍,而是你們所不認識的朝廷官員,個個官位還不低?」連這麼卑劣的手段都使得出來,太下作了。

「對對對,小九……咳!九小姐猜得真準,將軍一見識得的人不多就想離開,這時候一群花枝招展的花娘走了進來,一身的香味嗆得叫人受不了,一直往將軍身邊擠,強灌了將軍幾杯酒……」

單九淨不屑地哼了聲,「他們要你們投靠東方宰相,許以金銀、名利、美人來說服,讓你們力挺三皇子為儲君。」

「哎呀!小九,你真是聰明,我沒說你怎麼知道……」不愧是賽諸葛,提了個頭便知下文。

「九、小、姐,要我把這三個字刻在你臉上嗎?」

皇甫天絕的話一落,眾人哄笑,面色訥訥的雷霆模模西北風沙刮出的粗面皮,心里叨念著醋勁真大。

「……呃!將軍不答應,他說宰相跟他一樣是為人臣子,當盡忠報國,豈可結黨營私,為一己之私而有負聖恩,接著就帶我們走出酒樓,誰知剛出門口,就有一批殺手朝我們而來……那些人我們根本不看在眼里,血狼軍以一敵十可不是虛言,可是……」雷霆咬牙,恨恨地說︰「我們突然虛軟無力,使不上勁。」

「你們中了綺羅香。」單九淨面色難看的說著。

「什麼是綺羅香?」女子用的香粉嗎?

「一種藥。」

一听是藥,皇甫天絕不厚道的笑了。

「什麼?」春……藥?一群砍人頭不手軟的漢子忽地漲紅臉,又惱又怒。

「少許無害,用于助興,主要是讓不肯接客的青樓女子服用,讓她們渾身乏力又欲火中燒的任人擺布。」

「小九兒,你怎麼曉得什麼是綺羅香?」大醋桶冷冷一揚唇,似笑非笑中帶著磨牙聲。

本來紅臉的血狼軍們低頭悶聲一笑,樂看他們的小九出糗,單九淨眼神東飄西飄,「啊!呃……嗯!那個……楊軍醫說的,他提醒我要提防,有些男人很壞,專使下流手段……」

背鍋的楊軍醫快六十了,正在查看單七鶴的復原情況。

而感覺自己屬于「有些男人」行列的皇甫天絕半眯著眼,散發出冷冷寒氣,他這長相想要女人需要用藥嗎?手指一勾前僕後繼。

「咳!咳!這件事暫且壓後不提,我再問你們一遍,真想為哥哥報仇、為血狼軍出口氣嗎?」他們憋悶太久了,在京城還不如西北快活。


「要——」眾人目光凌厲。

單九淨眼里閃過狡黠光芒,「好,那我們就好好的玩,大干一場,不讓人小瞧了血狼軍……」

「不好了、不好了,相爺,我們在城外西山莊子里的五千私兵都沒了,一個也不剩……」一名衣裳沾滿灰土,全身凌亂的侍衛慌不擇路的跑進富麗堂皇的大廳,立刻嚷了起來。

宰相府的廳堂有兩根三人合抱粗的大柱繪著巨形老虎,形似巡視山林般仰抬巨大腦袋,色彩斑爛,虎目銳利,威風凜凜。

但是此時無人欣賞老虎的英武雄姿,也沒人發現老虎的眼楮里一點紅,似在哀鳴,流著血淚。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天塌下來有老夫扛著,輪不到你們這些蝮蟻大呼小叫。」太不像樣了,一點小事也喳喳呼呼,好像來了洪水猛獸一般,跑得慢點就會沒命。

「相……相爺,城外莊子的管事來報,我們藏在西山的兵沒了,要相爺你定奪。」侍衛哭喪著臉,哪來的狗賊竟敢動相爺的人,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他听到都要嚇死了,跑過來廳堂時還跌了一跤。

聞言的東方承僅一顰眉,以為是誰在和他開玩笑,並未放在心上,「說清楚,是誰又沒事亂起,嚇唬得人面無血色,若再胡說八道定不輕饒。」

「不是的,相爺,真的沒了,整整五千名,一個不少,擺成一個猛獸圖樣,擱置在莊子的練武場上,管事說全都一刀斃命,被割了喉,身上完全沒有其他傷口。」殺人的人也太可怕了,居然精準到刀過奪魂。

「什麼?」他一怔。

「是的,練武場上血氣沖天,宛如一片紅海,找不到一個活口。」

原本不相信的東方承目光越來越陰沉,「五千名私兵全都死了?」

  

「是的,一夜之間。」侍衛顫著聲答,也覺得不可思議,怎麼可能一個晚上殺光所有訓練有素的士兵。

冷著臉,東方承重重一拍黃翅木幾,「去查,給我查誰這般膽大妄為,竟敢與老夫作對。」

「相爺,那個……呃!其實……」侍衛欲言又止,管事說的那件事也許是巧合,也可能真有用意,他真拿不準要不要說,說或不說都為難。

「說,什麼事,吞吞吐吐的。」難道還有壞消息。

「獸形像是……狼首。」一說出口,侍衛吐了口氣。

「狼……什麼人跟狼有關,莫非是北方的狼族……」狼族崇拜狼,以狼為神。

「相爺,你忘了……」侍衛一頓。

「忘了什麼?」東方承臉色難看的低吼。不論是誰剛損失一批私兵,心情都不會太好,更別說是東方承。

他身居高位太久了,不容別人挑釁他的權威,連一絲絲的意圖都不允許有,掐斷在萌芽期,這次事件對他來說是許久未有的挑釁。

「血狼軍。」

「血狼軍……」他面色一凜,是了,他幾乎忘了那支虎狼之軍,那兩萬血狼軍編入京畿營中已是京軍,而且駐紮地離他的莊子不到二十里,急行軍約一個時辰。

「相爺……」

「你下去。」他揮手示意。

「是。」他腳步不穩地往外奔,活似要逃命去。

「來人,給我傳聞子敬、莊宏、張欽等人,有要事商議。」

失去五千名私兵,等于在他手臂上砍了一刀,但真要說起來,被挑釁的惱火遠大于損失兵力的心痛。

他不是不在乎損失,而是那一批私兵是為引開別人的視線,讓人以為他的確有心擁自個兒外孫上位所備下的兵源,並非主力。

狡兔尚且有三窟,何況他是成精的老狐狸,真要挖他老底未免太自不量力,幾十年的籌備豈會被一朝揭破。

約半個時辰後,一群穿著官服的男子匆匆到來,見到宰相大人卑躬屈膝,好不恭敬。

「坐。」

「謝相爺。」

一行人依官位高低坐下,臉上有幾分不解。

「你們知道西山莊子的事嗎?」東方承面無表情地一一看過在場所有人的臉,審視有無異狀。

眾人搖頭,他們是臨時被找來,匆忙的丟下手邊公務赴約。

東方承神色凝肅地說︰「五千名士兵沒了。」

大家都听不懂「五千名士兵沒了」是什麼意思,相互一望,而後才慢慢明了話中之意,個個露出驚恐神色。

「是皇上……」皇上終于忍不下去了,大刀闊斧斬除宰相的羽翼,削弱三皇子的勢力?

「不是皇上。」

听到這句話,這些在朝廷呼風喚雨的官員驟地松口氣,但東方承的下一句話又讓他們把放下的心再提起來。

「是血狼軍。」東方承說這句話時的神情充滿狠戾。

嚇!血狼軍?這沒比較好啊?一點也沒有安慰到人,誰不知道血狼軍是一支尖刀似的悍勇軍隊,誰惹到它,它便直接插入心窩,不給人留一條活路。

到底是誰不想活了做了蠢事,竟敢招惹血狼軍。

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地找凶手,最後落在相爺那張陰沉得快滴出墨水的臉,眾人同時一驚——是了,是宰相,除了宰相安排的那件事,誰會得罪血狼軍,這不是害死人嗎!

「今日老夫讓你們來是商討如何應對,因為沒有確切的證據也不好捉人,咱們想個辦法讓血狼軍無法蹦睫。」不能為他所用就一舉拔除,他不會留下擋路石給自己添堵。

「相爺,你……」有人欲言又止。

他們都很想說︰相爺別拖我們下水了,那是你的兵,與我們何關,我們想要的是從龍之功而非送命,跟戰無不克的血狼軍杠上,傻子才這麼做。

相爺的兵死了也是白死,他敢去報官嗎?

那支私兵原本就不允許存在,如果挑明了,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也得鋼鐺入獄,判以謀反大罪。所以這個虧是吃定了,還無處申訴,啞巴吃黃連。

「報——」

這一聲,眾人听得提心吊膽。

「說。」東方承沉著臉。

「山鹿山莊一千三百二十名死士一夜暴斃,死因皆是眉心插入一枝三寸長弩箭,沒有其他傷口。」

「什麼!」

弩箭……又是血狼軍。

「欺人太甚!」一口腥甜涌上又往回咽下,氣得摔破茶盞的東方承一張臉黑得不能再黑了。

「相爺,你到底是怎麼招惹血狼軍,為什麼會招來這樣凶狠的報復。」他得趕緊和宰相府破開關系,否則血狼軍找上門來,他想哭都哭不出來。

「怕了嗎?張尚書。」他做了什麼……呵呵!也不過派了幾十名死士去刺殺血狼軍之首單七鶴,那小子太不識相了,居然拒絕他的招攬,還揚言只做純臣,不入黨派。

「這……」張欽干笑,怕呀!哪能不怕,他雖然一把年紀了,卻也還想多活幾年,抱抱曾孫,享享兒孫福。

趁著宰相府一團亂,幾名官員趕緊拱手走人,深怕再留下會受到牽連。這彷佛是個預兆,張欽等人前腳才走,後腳又有管事臉色發白的沖進廳堂。

「不好了、不好了,我們『東方酒樓』後院被發現有死人,挖出整整十八具尸骸,其中一具被出是大理寺卿的嫡長子,生前曾遭過……凌辱……」

「什麼?」听到「凌辱」兩字,東方承真的不好了,一口心頭血吐了出去。

他的兒子……也就是東方艷色的父親性好漁色,而且男女不拘,他曾放話要將徐彥均弄到手,狠狠的玩死他——徐彥均便是大理寺卿之子,去年的探花郎。

「相爺、相爺,大事不好了,咱們遇到老千了,有個小子在『東方賭坊』贏走五百萬兩銀子,小的攔不住……」簡直見鬼了,把把皆贏,沒一次失手。

「你……你說多少?」他說錯了吧!是五萬兩,以東方家的家底還輸得起。

「五……五百萬兩,他們還在賭,小的不曉得還會輸多少。」賭場伙計低著頭,沒臉見人。

「五百萬兩!還真是好膽氣……」幾乎是他的全部家產了,一個小子……哪來的小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造次!

他不知道,假扮男兒贏得不亦樂乎的單九淨舌忝了舌忝手指數銀票,還不忘給身後的「小弟」雷霆、張陽、陳彬等人分紅,一丟就是一千兩,把他們樂得直呼老大。

沒出老千怎麼可能贏錢?她前一世正好被閨蜜拉去上課,課程上的便是賭術,一個禮拜只上一節課,為期一年,上課的老師是香港賭王,他不只教人賭術,還告訴學生如何出老千,後來閨蜜真的去了澳門賭場贏了近千萬的港幣。

身家沒了的打擊還沒平息,東方承又見有人哭喪著臉進門。

「相爺、相爺,完了,二老爺名下的艷娘坊被官府查封了,听說被搜出大量的阿芙蓉膏,阿芙蓉膏會使人上癮,朝廷明令禁止,二老爺他……他被捉進大牢了……」

「誰捉的?」那個孽子,叫他少走旁門左道偏是不听,他們東方家還缺他銀子用嗎?

「皇甫天絕,皇上封他為大都督。」因為帶了兵來,根本沒人敢上前攔。

「呵……大都督……」皇上對他到底多寵信,連掌控衛所的大都督這位子也給了他,皇後千方百計想為兄長求取都無功而返,原來是為這妖孽留下。

「祖父,我收到這個……咦!祖父,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發生什麼事了。」看到祖父一臉頹色,心驚的東方發色連忙扶他坐下,並讓人送上一碗蔘湯。

「不急,先讓祖父看看你收到什麼?」千萬不要再是壞事,他承受不起接二連三的打擊。

「是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敢動我哥,我動你的根。」她念了出來。

東方承氣得手都在哆嗦,說話聲音虛軟無力,「這……這人是誰,好大的口氣。」

動他的根……等等,酒樓、賭坊、青樓,還有他暗藏的兵,接下來……不、不會的,不可能,真要出事,他也完了。

「單九淨,單七鶴的妹妹,皇甫天絕的未婚妻。」聲音帶著嫉妒的東方艷色眼眶泛紅。

東方承沒當一回事,「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一個小姑娘有什麼本事翻雲覆雨。

「張狂放肆、目中無人、伶牙俐齒、善于口舌。」她的句句形容都在割著己身,她便敗在這樣的人之下。

「與你比起來又如何?」能讓一向心高氣傲的孫女恨之入骨,只怕也非簡單人物。

東方艷色一咬牙,「要不是皇甫天絕出面,我一定能扳倒她……」

東方承嫌惡地看了孫女一眼,「夠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東方家用心栽培你十余年,竟不如一個西北來的潑婦……」子孫中竟無一人有出息。

「祖父……」

她還想說什麼卻被喝退。

「你下去吧!我不想看到你……」

話語未完,一陣天搖地動,連連的爆炸聲震耳欲聲,連瓦片都掉下來幾片……

「不、不是的,一定不是,是地牛翻身……」東方承快步地跑到院子,朝皇家獵場的方向看去,皇家獵場的位置有陣陣濃煙沖向天際,讓他想瞧不見都不行。

東方艷色小心翼翼地跟上去,就見東方承頹然坐倒在地,旋即彷佛瘋了似的笑了起來,喃喃自語,「完了、完了,東方家完了……哈哈……完了……什麼都沒了,多年算計一場空……哈……」

煙霧彌漫處,正是東方家兵器鑄造處,里面有十萬件兵器,還有百萬斤鐵砂,這一聲爆炸,什麼都埋在地底了,再也取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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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8 00:13: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世子爺大喜

「干得好呀!知謹,朕沒看錯你,果然是個陰險狡詐的,甚得朕心……」憋屈了二十幾年,這口氣終于吐了。

年近四十的一國之君此時像個吃到糖的孩子,仰天大笑,兩手還叉著腰。

而他一點也不為意,還用力往地踩了幾下,十足的任性,不像帝王倒似個頑童,被欺壓多年的怒氣找到了出口,他踩呀踩的要把害他跌跤的土包踩平,看它還怎麼絆倒他。

這種孩童似的行徑叫某人十分鄙夷。

皇甫天絕冷淡道︰「皇上,陰險狡詐好像不是什麼好話。」奏章批多了果然會讓人腦子批壞,他得多讀點聖賢書。

「哎呀!自己人何必計較太多,朕曉得你是聰明人,一出手就為朕解決多年隱患,朕這顆心可以放下了,不用時時擔心有人要朕的命。」他說了句大實話,心有感傷。

當然有人要他的命,他不死,新帝如何上位。

這也是皇後所生之子為何是第三子,而非嫡長子,皇上是為防嫡長子一出生,東方承就認為他這皇上沒用了,把他弄死,畢竟幼帝上位才好控制,輔政大臣、太後垂簾听政,趙家江山落入他人手。

但上有二子一壓,立長、立嫡、立賢可就大有爭議了,東方承那老賊難以一手遮天,只好讓皇上繼續活著,暗中施壓,悄悄布局,三皇子還是極有可能被立為太子,加上三皇子之母為一國之後,還能爭不過嗎?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算計來、算計去,竟然敗在一名十六歲姑娘的雷霆之怒下。

「不是臣聰明,是皇上運氣好,誰叫有人不長眼惹錯了人。」他家小九就是個悍婦,不折不扣的悍婦,被他寵得不知天高地厚。

皇上笑著拍桌,「極是、極是,知謹說得都對,朕有你這個小舅子是朕運氣好,你說朕賞你什麼才好,金銀珠寶……嗯!你好像比朕多,要不高官厚祿、美女……呃,似乎也美不過你,朕真是苦惱……」

皇甫天絕忍著不弒君,「榮王府廢棄已久,不如賞給臣吧!再把大都督這官位拿回去……」他不想當官。

沒當官就已經為腦子有洞的皇上姊夫收拾不少爛攤子,再入朝為官,只怕連奏折都扔給他批,整日帶著皇貴妃游山玩水,把他累得未老先衰。

皇上搖著手,表示大都督給了他就是他的,少把事情丟回來,「你有衛國公府,為何還要榮王府,你那兩個弟弟朕給他們封侯吧!再賜宅賜土地,美婢嬌妾。」


這胡鬧的皇上……他姊姊肯定是瞎了眼,才會看上這個無良皇上。

皇甫天絕從齒縫吐出兩個字,「聘禮。」

「聘禮?」皇上怔住,一時沒能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

「臣要成親了。」

「喔!你要成親,恭喜恭喜……啊!等等,你……你成親?朕沒有听錯嗎?」他一副看到「錦鯉化身為人來報恩」的驚訝樣,一蹦蹦到小舅子面前。

「臣是要成親,特來求皇上賜婚。」有這道聖旨也省得妍月公主上門來鬧,他對她的耐性已然告罄。

「哪家的閨女?」他堂堂一國之君居然不知情,國公爺太壞了,竟瞞著他。

「單家。」

皇上想了老半天也沒想得起京城名門世家中有姓單的,「你指的是哪個單家?」

「柳葉巷、門口種了白楊樹的單家。」一想到他家的小九,面有冷意的皇甫天絕眼神忽地柔和了幾分。

「沒听過。」難道他孤陋寡聞了?回頭叫小文子去查查,天子腳下竟然有他不知道的事,他這皇上不夠英明。

「忠勇侯的佷女,你說他尸位素餐的那位,這次查東方家,也查出他的罪行,奪了他終身俸祿,降侯為伯的五良伯。」諧音無良伯,正合無良大伯這身分。

一提到五良伯,皇上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只凸眼蛙呀!原本朕想把他直接貶為庶民,可他家祠堂祭祀著單家列位英豪,朕不能寒了邊關將士的心,只好讓他多蹦睫幾年。」

  

「臣的未婚妻便是單家四房之女,幾年前分出來另過,與本家無關。」

「啊!原來是單四的兒女,真是虎父無犬子,將門出虎女,這對兄妹可真是好,血狼軍這回也讓朕大開眼界,昔日的傳奇果然是實打實的,朕才打了個盹他們連虎牙都拔了。」

「皇上不賞點什麼嗎?」有過則罰,有功要賞。

「賞、賞,一人賞十兩銀、兩匹緞子、三斤酒、米糧各十斤。」嗯!夠慷慨了,皇上很窮的。

听著皇上的賞賜,皇甫天絕薄女敕的面皮抽了兩下,「皇上這種賞賜臣都替你難為情。」

皇上臉皮很厚的說︰「兩萬血狼軍,不是兩千,或是兩百,一人十兩國庫就要支出二十萬兩,加上布匹和水酒、糧食,少說要朕五十萬兩,朕沒錢呀!」

「皇上在跟臣哭窮?」有這麼不要臉的皇上嗎?

「是。」他大言不慚。

只有更、沒有最,皇上的無賴每每讓他震驚。

「那就多賞賜一些宅子、土地,把那些沒人敢要的皇親國戚舊宅給丟出來,臣不嫌棄破舊,鬧鬼、惡僕佔宅。」

皇上一听抽了口氣,「很得罪人的。」

皇甫天絕似笑非笑,「皇上看臣怕得罪人嗎?」別人不得罪他已是祖上積德了。

皇上干笑,「呃!听說宰相大人欠很多銀子……」

「很快就沒有宰相大人了。」東方家,完了。

皇上大喜,「要不你來當宰……」

沒等皇上說完,皇甫天絕語氣凌厲地道︰「皇上還是快點下旨賜婚,別耽誤臣的洞房花燭夜。」

「好好好,馬上賜婚,朕一會兒就擬旨,你別急呀!又不是只娶一次……」三妻四妾、左擁右抱。

「臣、只、娶、一、次。」他咬牙切齒。

「是是是,家中妻賢夫禍少。」信他是傻子,哪有男子只守一妻,過幾年便自打嘴巴了。

「還有妍月公主……」這事不解決不行,拖久了容易釀出禍事。

正為皇女頭痛不已的皇上躊躇道︰「你不會突然看上了吧?東方家一倒,你想娶也不是不成……」

皇甫天絕目光一冷,「和、親。」

「……!?」

「臣的未婚妻和臣一樣脾氣都不太好,若是妍月公主不消停的找她麻煩,臣不敢保證她會不會做出讓人心驚膽顫的事。」宮里什麼骯髒事沒有,一個公主死于意外也不稀奇。

皇上听得皺起眉頭,「不能通融嗎?」雖然不喜皇後母女,可女兒終究是親生的,再怎麼不喜歡也不至于讓她去和親,和親可是遠離故土,要吃許多苦。

皇上之所以被東方家欺壓甚久,起源于性格中的優柔寡斷。

「臣的未婚妻精于醫理,最擅長用藥和下毒,她的毒從不害死人。」

皇甫天絕語氣好似在說,今日春暖花開,適合野游,皇上卻是听得心肝兒直顫,眉毛抖三下——用毒讓人生不如死,那是多可怕的折磨呀!難怪會是一家人,都是狠人吶!

「還有,這次打垮東方家的計劃全是她一人所想,殺私兵、滅死士、破兵器庫,以及掀出東方家那些見不得人的產業皆是她暗中安排,皇上說若與她為敵會是何下場?」他不過從旁協助,給她撐腰,任她玩得痛快。

「不要說了,朕允了、朕允了,你別再嚇朕,朕膽子很小。」皇上裝出膽怯的樣子想博取同情,實則暗笑在心。

他這小舅子最大的弱點是護短,對自家人容易心軟,他只要擺出朕無能,急需臣子救駕的假相,這頭猛虎就會跳出來。

說是帝王心術,還不如說是狡猾,自己懶得做壞人便把小舅子往刖推,他不花心力,還能得賢名,豈不樂哉?

所以當皇帝的都不是好人,太會算計人了,還有人背鍋。

「還有……」

皇上捂著胸,佯裝心疾復發,「還有什麼趕快說。」

「公主遠去外邦無人陪伴定是思鄉甚重,不如帶個媵妾吧!最好是她熟悉的人,和她說得來的姊妹,兩人一起出嫁才有伴。」敢慫恿妍月公主上單家鬧事,那就自食惡果吧!沒人會同情。

熟悉的姊妹……皇上想起經常進宮陪皇後說話那幾位,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皇甫天絕,從那張妖孽的容顏中,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皇上沉吟著點點頭,三兩下寫好了賜婚聖旨,交給了皇甫天絕。

皇甫天絕一刻也不肯停留,挽拒了皇上下盤棋的要求,出宮準備聘禮。

不過剛一出御書房,花容憔悴的皇後正迎面走來,她一身素淨的宮裝,並未配戴過多的發飾,與她平日華麗的裝扮截然不同,一副前來領罪的模樣。

「世子爺,請留步。」

對方是皇後,皇甫天絕縱使不想理會,可她開口了,他還是得行君臣之禮。

「臣參見皇後娘娘。」

「你要怎麼才肯放過東方家,放過本宮的父親。」她開門見山,不拖泥帶水,還帶著一絲身為皇後的高傲。

「皇後娘娘此言微臣不懂。」皇甫天絕表面恭敬,內心冷笑,就她對他姊姊所做的事,不打落水狗已是給皇上面子,還妄想他高抬貴手?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東方家此時的情形本宮已然明了,你難道不能看在妍月對你痴心一片的分上,給東方家留一條活路?」

她話中暗示願把公主許配于他,兩家合一家何必撕破臉。

在她眼中,女兒是千好萬好,捧在手掌上的珍珠,誰娶了她都是燒了三輩子的高香,這麼好的女兒給人自是萬般不舍,得之當珍惜。

可惜,她卻不知自己的心頭寶是別人的眼中釘。

「公主的痴心臣消受不起,臣可沒能耐服侍金枝玉葉,皇後娘娘與皇貴妃娘娘向來不和,請別讓公主禍害微臣一家。」

皇甫天絕冷笑地挑明,不留半點顏面,讓皇後氣得臉色鐵青。

「你說誰是禍害,本宮的妍月是天之驕女,誰敢說她一句不是!」皇甫小兒太可恨,若非妍月對他情有獨鐘,她定要將他碎尸萬段。

此時的皇後還不知妍月公主將要和親,計較著皇甫天絕的不敬,以及如何設計他,讓他不得不尚公主——這也是為了救東方家,若成了姻親還會窮追猛打嗎?

「皇後娘娘還是先擔心東方宰相吧!听說宰相府就要不保了,欠下鉅額的債務,皇後娘娘會替宰相大人還一點吧?」

十賭九輸,賺錢的是賭場,可這回偏偏踢到鐵板。七百六十二萬兩銀子,把宰相賣了都沒這個數。

「你……」小人得志。

「別忘了皇後娘娘的皇後之位是宰相大人一手推上去的,若是東方家倒台了,別說皇後娘娘你了,就連三皇子也跟著受到牽連。」皇甫天絕笑得愉悅,威脅人的感覺還挺愉快,下回帶著小九兒上街多踩踩場子。

「……說出你的條件。」她咬著牙,一臉怒意。

皇甫天絕劍眉一揚,「將皇後之位還給我姊姊,我可以一筆勾銷。」

「作夢。」她怒極,她費了多少心思才爬上這個夢寐以求的位置,怎麼可以因為他的一句話而拱手讓人?

她寧可死也不會讓皇甫清雅那賤人如願以償,這是她的後位。

「那麼皇後娘娘就好好享受這最後幾天的尊榮,等宰相大人倒下後,荒草蔓蔓的冷宮便是你下半輩子的歸宿,從此再也見不到最疼愛的一雙兒女。」少了東方家的扶持,三皇子也成不了氣候。

「皇甫天絕,本宮看你猖狂到何時!」她大怒,吼聲如雷,似要咬下他一塊肉方才罷休。

「那你就睜大眼楮好好瞧,別錯眼了。」他手拿明黃聖旨,揚長而去,留下恣意笑聲。

皇後一雙死盯著他的鳳眸燒灼著滾滾烈焰,滿臉歡喜的皇甫天絕卻毫無感覺,心里想著他準備的聘禮小九兒中不中意?他要不要添點什麼讓她更歡喜,一笑勝過百花。

因為皇後的不肯退讓,東方家的敗落比想像的快,除了宰相府是御賜府邸不能變賣外,其他莊子、商鋪、田地、前朝書畫、碧玉碗、琥珀杯、春雷琴、金樹銀盆……只要是值錢的,幾乎賣得差不多了,卻還欠一百零七十萬三千九百八十三兩銀子。

血狼軍每日派人上門討債,不論討到多少都歸軍隊所有,可以用來向兵部購買武器,多得算他們的酬勞,人人都有,誰也不少拿。

其他營區看得眼都紅了,非常想加入血狼軍,紛紛詢問有沒有要擴編,他們不怕吃苦不怕累,身強體壯。

就在單九淨出閣這一日,眾叛親離的東方承終于倒下了,他得知皇上當朝定下四皇子為本朝太子時,一口血忍不住噴在大牢的稻草上,他便氣若游絲了。

大皇子封齊王、二皇子封陳王、三皇子為晉王、五皇子為安王,待太子冊封後各自前往封地,無詔不得返京。

其實皇上本未想到將各個兒子封王,將其趕往封地,他那性子原就不夠果斷,太重感情,認為皇子們還能教導,不算太壞,再管管就好了。

可是東方承還想搏一搏,做垂死掙扎,他居然聯合皇後在皇上的湯水中下藥,想讓他從此癱瘓在床,無法言語,做他們的傀儡皇帝。

正如皇甫天絕所言,皇上運氣好,下藥的那天他正好偕同單九淨前來謝恩,皇上就口欲飲百合蓮子銀耳湯,藥理比醫術強的單九淨聞出不對,連忙出言阻止。

找了太醫一驗,當真有問題。

嚇出一身冷汗的皇上也不是誰下的毒,直接下令立儲,在半個月內把除了太子外的皇子全送出京城,各自的生母若想跟著兒子離京,他一律應允。

皇上是真怕死呀!也怕死不瞑目,接著一查,發現跟東方家有關,便勒令皇後幽閉鳳儀宮,抄寫佛經為死去的太後祈福。

鳳儀宮原本是皇後寢宮,如今成了冷宮,至此十余年未再開啟宮門,直到皇後自縊。

「小姐,前面有隊和親隊伍,我們要不要讓?」

「和親隊伍?」

听到單九淨的疑問,跟在花轎旁的良宵小聲的說︰「是妍月公主,皇上下令她和親南夷,今日啟程。」


「啊!是她呀!」少了這刁蠻公主,京城會安寧許多。

「世子爺讓奴婢告訴小姐一聲,公主的兩名媵妾一個叫東方艷色,另一名是你本家姊妹單一蟬。」

單家也差不多沒了,幾房人已經分了家,單家長房只會花錢,不會賺錢,所以賣了女兒好求溫飽。

單一蟬是定過親的,不日便要過門,但另一個媵妾不願遠嫁外邦,因此那一戶人家便要花銀子買人代替女兒出嫁,缺錢的單昭輝便不顧女兒的幸福,把嫡長女賣了。

不過賣女的銀子也留不住,被兩個兒子偷走了,單昭輝花天酒地一番,因付不出酒錢而被毒打一頓,一身傷回到五良伯府。

「咦!這倒有趣了,居然是她們,我族姊和東方小姐都是心氣高的,肯當陪嫁嗎?」

她們都曾經高高在上,以睥睨眼神瞧不起她,認為她們日後嫁的夫婿會比她更好。

盛世美顏的皇甫天絕並非每個女子心目中的良人,他的個性喜怒掘心常、反反覆覆、難以捉模,又因那張臉過于俊美,沒人相信他是一心人,肯定是花心多情種,為免日後妻妾相爭、以淚洗面、肝腸寸斷,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用情,省得心碎收場。

「不肯也得肯,她們沒得選擇。」良宵是皇甫天絕給單九淨的,很明白世子爺的手段,世子爺想做的事誰攔得住,連皇上都得含淚點頭。

「是嗎?」

單九淨這支隊伍才剛讓一讓和親的隊伍,變故忽地發生——身著嫁衣、頭戴鳳冠的妍月公主突然從對面的花轎跑出來,沖向單九淨的花轎,一副要將她從轎中拉出來,兩人交換花轎的樣子。

可惜尚未靠近,送嫁的轎夫已然拔出掩在紅色喜衣下的長劍,劍尖朝前一指,和親公主頓然止步。

妍月公主聲嘶力竭地喊道︰「單九淨,你下來,知謹哥哥是我的,我才是他的新娘子,你不配,快給本公主滾下花轎,我要嫁給知謹哥哥……」她的知謹哥哥,誰也不能奪走,她的、她的!

人不聰明就容易被當槍使,這位公主真是學不乖。單九淨搖搖頭,輕聲說︰「血狼軍的哥哥們,麻煩把公主送回她的花轎。」


「好的,小九,你別擔心,哥哥們會保護你,不會讓人搶了你的花轎……噢嗚,季子,你干麼打我腦袋。」大喜日子不準動手,頭子說的。

我是在保你命呀!兄弟。

季子無奈道︰「叫九小姐。」

「明明是小九……」

「九小姐。」季子一使眼色。

雷霆終于看見皇甫天絕,「小……咳!咳!是九小姐,世子爺,血狼軍必會護好小姐。」好險、好險,他及時改口。

皇甫天絕一身大紅喜袍的騎在毛色烏黑的大馬上,看也不看極力掙扎,不願被人拉走的妍月公主,她一臉的淚痕顯得楚楚可憐,想張口喊人卻被捂住嘴巴,最後被一掌劈暈。

妍月公主的鳳轎後是兩頂小一點的轎子,第一頂里面的東方艷色被五花大綁,嘴里塞了一塊破布,原本她並未被縛綁,可是她不甘身為媵妾遠嫁他鄉,故而唆使妍月公主去鬧場,最好新娘子互換,她才有機會逃走;第二頂里的單一蟬根本是昏迷的,她被自己的親爹下了迷藥,輕易決定她的未來。

「小九兒,快到了,你再忍忍。」皇甫天絕也不到前頭了,騎馬跟在轎子邊,臉帶笑意地和轎中人閑聊。

他的歡喜不是做假,顯而易見,發自內心,迎娶的新娘子是他心中所愛,讓他有點迫不及待,有十八名抬轎的還嫌他們走得慢,眼中寒光陣陣,似在說︰血狼軍改吃素嗎?怎麼一個個腿軟,像黃花大閨女。

士可殺、不可辱,十八個健壯漢子被激得小跑步,整齊劃一的步伐叫人看傻了眼。

「到府了,新娘子下花轎……」喜娘剛一喊,一道修長身影從眼前掠過,她訝然地張大嘴巴,半晌才擠出話,「世……世子爺,于禮不合……」

他怎麼可以抱著新娘子往里走,還沒跨火盆呢!

急著娶老婆的皇甫天絕听不見旁的聲音,眼中只看得見一人,有他代步,兩人很快到了正堂,衛國公府一家上下都非常能理解皇甫天絕的急躁,倒也不計較他直接抱著人進屋,听說新娘子比自家妖孽更聰明,要是不趕緊娶進門,很有可能被拐走。

不過理解歸理解,該走的步驟還是得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禮成,送……」

送入洞房尚未念完,一對新人已倏地離開。

呃!很正常,世子爺常做這種事,衛國公府的主子和下人都習以為常,見怪不怪,哪天世子爺正正經經的行禮,只怕一府的人都要嚇到跳湖。

而屋里,皇甫天絕跟單九淨十分忙碌。

單九淨不禁調侃他,「沒人像你急成這樣,一入房就月兌新娘衣服……」一排的盤扣可不好解。

皇甫天絕雙手齊下,「不急不行,得快點。」

「你別亂模,我自己來,被你一扯又打結了。」他肯定沒解過女子的衣裳,越幫越忙。

「船要開了。」他的小九兒,怎麼美成這樣,叫他心猿意馬,熱火直燒。

「我們沒到誰敢開船。」嫁衣一月兌,底下是石青色壓金銀紋紗羅袍,男裝。

「說得也是。」他順手為她束發,洗了一臉的胭脂水粉,便成了個俊俏少年。

「我們要去哪里?」真不可思議,她居然成親了,還要跟新婚夫婿偷溜……也算是另類度蜜月。

「先去江南吧!」江南好風光。

「嗯!都听你的。」

他輕笑,「這話听得我好惶恐。」

單九淨沒好氣的捶了他一下,「還不走,想等著接聖旨啊。」

「好,听你的,再不走真要當相爺了。」

皇甫天絕會這麼急躁,成了親連洞房都沒有,就要帶著新娘跑,全是皇上鬧的,皇上詭異的說會送他新婚賀禮,他從姊姊那一打听,竟然是真的打算讓他當宰相。

如此,他不跑怎麼行?

「唔!听我的。」往南方出發。夫妻相視一笑,兩手相握,悄悄離開了。

而就在兩人走後不久,捧著聖旨的總管太監喜孜孜地來賀喜,卻遍尋不著此時應該在喜房的新人,只有地上一堆換下來的喜服。

衛國公府的人一見,直呼︰正常、正常,妖孽的作法永遠都跟別人不一樣,他們已經被磨得很習慣。

皇上一听兩人走了,當下號啕大哭,他和清雅出宮游玩的計劃胎死月復中了,他的宰相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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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達則兼濟天下

「這是你說的『小』雜貨鋪子?」皇甫天絕再一次領會到女人的話不可盡信。望著改造過的原榮王府,他幾乎想不起它原來的樣貌,除了大得能行船的湖泊還在,其余都變了。

斑駁、長滿青苔的圍牆拆了,種了一排又一排的白楊樹,白楊樹下搭了遮蔭的棚子,前前後後、左左右右,能停放兩百輛馬車。

若是雜貨鋪子的客人,停車不收銀子,否則停一個時辰收一兩銀子,一日下來最多十兩銀,以此類推。

其實在京城里,花得起銀子的大戶人家比比皆是,根本不把十兩銀子當一回事,隨手打賞人也許就不只是這個數目,此一舉動只防君子,不防小人。

「是『曉』雜貨鋪子呀!你看我只用了一半的榮王府,其他做成觀景園和伙計們的住處,以及退下來的血狼軍院落,我得替哥哥照顧他們。」那些人都是她喊了很多年叔叔伯伯、哥哥的人,她無法棄之不理。

「你連血狼軍舊部也做了安排?」她會不會管得太寬了,那是朝廷的事,她越俎代庖了。

單九淨仰起頭,清澈的眼眸看著他,「知謹,朝廷的力量太薄弱了,即使倒了一個東方承,還有很多拿了俸祿不辦事卻搜括百姓油水的官員,西北那個活活被打死的監軍便是一例。」那個監軍是三皇子的黨羽,拿不到好處便針對起留在西北的血狼軍,想起留在西北的血狼軍火種如今剩下不到一半,她心里那個恨是難以形容。

她有的學生也慘遭不幸,他們還那麼年幼,那年她離開時,他們還列隊揮手送行……所以不夠,永遠不夠,她還可以做得更好!

「那你想做什麼?」

看到他眼中的寵溺,水波盈盈的眸子多了眷戀,「我想成立走北闖南的馬隊,幫我帶回各地的貨物。」

「用那些老弱殘兵?」他取笑。

她兩眼閃著光,「就算老弱殘兵也能以一敵十……那當然不可能,但是遇到劫貨的,缺腿的能趕車,少只胳臂的還能揄起大刀砍人,他們能做的事還是很多的。」

當年返鄉的血狼軍並不如想像中過得好,有的被人騙光了銀子;有的爹娘已死,家里兄弟分家各立門戶;有的根本過不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有的更慘,有了銀子便自認是大戶,蓋屋置地大肆揮霍,娶了貌美妻子卻有了隔壁老王的種,卷了家產跟男人跑了。

曾經是赫赫有名的馬上英雄,令敵人聞風喪膽,可是卸下戰甲後卻一個個憨直得很,以為親族故交如戰場同袍一般能交付後背,待人以誠卻換來別人的漠視和恥笑。

她想讓他們還有能夠發揮力量的地方,重拾自己的尊嚴,能夠快樂的生活。

皇甫天絕好笑的以指輕點她鼻頭,「想做什麼就去做,本世子的夫人想飛,做夫君的陪你一起飛。」

「知謹,你真好。」若非在大庭廣眾之下,她一定狠狠抱住他,讓他知道她有多愛他。

「不對你好對誰好,盡說傻話。」婚後的皇甫天絕多了柔情,好听話多得令人臉紅,不像以前老是口是心非。

「嗯!我也對你好,把你當牛馬使喚。」她自個兒說完吃吃發笑,眼中閃著幸福小女人光采。

黑眸一深,他嘴唇一勾,「夫人樂意,本世子自當奉陪,要準備小馬鞭嗎?讓夫人馳騁時揮舞助興。」他不介意被騎,真的。

听出他的話中話,單九淨一下子面頰飛紅,嗔罵道︰「正經點,不許調戲自家娘子,我臉皮薄。」

「是,听夫人的。」床上除外。

兩人在鋪子外打情罵俏,眼里只有彼此沒有別人,渾然不覺一對身分尊貴的夫妻悄然走近。

男子哀怨道︰「我也听夫人的,可是夫人說去干活,我連半寸香肌都模不著,實在好命苦。」看,別人都能一臉愜意的逛鋪子,鵜蝶情深叫人好不羨慕,而他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做得比牛累,還不能親親抱抱自己喜歡的人,何苦來哉。

听到熟悉的聲音,眼角一抽的皇甫天絕緩緩地回過頭,盛世美顏黑了一半。

「皇……黃老爺、黃夫人,你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里不是你們該來的,請速速回府。」他咬字極重,意思再清楚不過,可是對有些听不懂人話的人等同于對牛彈琴。

皇上抱怨,「清雅,你看看你弟弟,這話說得多無情,咱們才一來就要趕人,好像怕窮親戚打秋風似,窮凶極惡想和咱們撇清關系。」

「知謹沒那意思,你多心了。」皇甫清雅柔聲道。

東方晴被廢,皇甫清雅為後,大赦天下。

掌管後宮事務的她,並未被繁雜的事務拖垮,她依然膚若凝脂,眼若秋水,妖孽的姊姊果然也是絕色,美若牡丹,嬌艷貴氣,年過三十仍面似少女,不施薄粉也女敕白光澤,一點也不覺年老色衰。

「哼!你為他說話、你為他說話,你們是自己人,我是外人,我很傷心,快來哄我。」他要一網打盡,讓他們都圍著他,來個眾星拱月。

然而兩姊弟沒人理會這位犯了病的黃老爺,自顧自的聊聊家常,說說雜貨鋪子里面的稀罕物件。

「嘖噴嘖!還真小,難怪叫小雜貨鋪。」不甘寂寞的皇上雞蛋里挑骨頭的挑剔。

「此小非彼小,請皇……黃老爺貴眼一瞧。」單九淨指了指門外匾額。眾人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個字呀!」

曉者,是光明,也是清晨時分,一天的新開始,十分符合單九淨想要為退役的血狼軍找到新開始的心意。

「看著不大,可里面別有洞天,夠你們逛上一整天。」單九淨頗為自豪的說著。

「一整天?夸大不實可是欺……欺騙老爺我,老爺可是會記一筆。」知謹的媳婦也太會騙人了,榮王府他幼時來過幾回,還沒皇宮大呢!榮王是先帝的兄弟,一度問鼎帝位,可是只差臨門一腳卻被顯王拉下來,兩人爭斗多年,惹得先帝厭煩,反而老實的先帝因未介入黨爭而被贊許,一匹黑馬竄出登上帝位。榮王和顯王兩敗俱傷,後人所剩不多,被先帝逐出京城,定居在雲南、遼東一帶,封號未除但今不如昔。

因此榮王府、顯王府已廢棄二十余年了,傳聞鬼影幢幢,無人敢靠近。

也就皇甫天絕和單九淨夫妻不畏鬼神,把人人畏懼之地變為寶地。

「真的假不了,黃老爺可別逛了之後不想走,鋪子里什麼都賣,可是不賣龍榻。」可別想留下來過夜。

皇上手負于後,冷哼了一聲,「老爺我瞧你如何把話吞回去。」

誰知道,一逛之下,該把話吞回去的是皇上,曉雜貨鋪子真的不小,經過令人眼楮一亮的旋轉門之後,里面竟然寬闊得像看不到邊似的。

單九淨不缺銀子,她大手筆的將三面牆壁都裝上海外才有的玻璃,玻璃反射出鋪子里的景致,讓人感覺室內無限寬敞,若無指示牌根本像座迷宮,走不出來。

不過如果有其他跟單九淨同時代的穿越人士到來,一看便會捧月復大笑,這個雜貨鋪分明是現代的家樂福,分有蔬菜區、鮮果區、生食區、熟食區、米麥大豆糧食區、種子區、油鹽等調料區、雞鴨魚肉豬肉攤……

還有幾間屋舍隔成小鋪子,作為精品區,專賣首飾、布料、藥材、玉石、上等皮毛、海外稀罕物……任人自行選購,有如濃縮的商店街。

更奇特的是,單九淨開闢了一處兒童專賣區,專賣區旁是幼童游樂場,里面有大象溜滑梯、藤花瞅轆、搖搖馬、翹翹板、過山洞、七巧板、九連環……專賣區買得到孩子的用品,大型物件還能送件到府,只酌收一點點運送費用。

總之,是應有盡有,連家俱、農具、花卉也有一區,讓皇上皇後看得眼花撩亂,有如土包子進城。

「不走、不走,誰拉朕……呃!老爺我都不走,為什麼宮……府里沒有這麼好玩的事,你們都欺負我……」

看著無賴至極的任性皇上,倍感頭疼的每個人都想冒犯,一掌劈暈他,他比一百個被寵壞的孩子還吵,偏偏又明白他為何如此,只能咬牙忍了。

皇上是高高在上的,日理萬機,不知多少國事壓在他肩上。

在面對文武百官時,他嚴謹得不近人情,不容許一絲的貪贓枉法,為私利而不顧蒼生生計,可是整日繃著臉也會累,于是在他信任的人面前便原形畢露了,想當一回他從未當過的「孩子」。

大家之所以容忍他並不是因為他是一國之主,而是「家人」。

整日待在御書房批奏章的苦悶非常人所能忍受,那就讓他放縱一回吧,皇家人只有血的爭斗,從不知快樂是什麼。

皇上很可憐,一生綁在不能吃、不能挪動的皇位上,眼看妻子、兒子為他座下的位子想要他死,如此的際遇不能容許他放肆一回嗎?

單九淨想了想,帶著皇上去听說書,皇上被故事吸引住了,總算安靜了,然而……

「三天後,同個時辰,再听分曉……」

「不行、不行,你不能走,我還沒听完,再說再說,石頭里怎麼會蹦出猴子,還會說人話,那是妖怪……」

說書人不認識皇上,他響板一收就走了。

三日一回、一次兩個時辰,由單九淨提供內容,一本《西游記》便能說上一年,接著還有《紅樓夢》、《水滸傳》、《三國演義》、《封神榜》、民間傳奇故事……隨便一套書都能說上一年半載,看說書人的本事。

而這中間還有廣告效益,說書人趁說書空檔喝口水喘氣時,可以插上幾句與故事無關的話,譬如某某蔬菜大打折,搶購從速;什麼胭脂水粉買一送一,錯過可惜;甚至他身上配戴的、喝的茶水、手里拿的扇子、腳下的鞋……鋪子里都有,他賣出一件就抽成若干銀兩,越貴的當然抽越多。

「老爺,再不回去就要鬧笑話了。」皇甫清雅一使眼神,隱于周圍的暗衛慢慢靠攏。

「清雅……」皇上可憐兮兮的望著皇後。

「過陣子再來瞧瞧吧!不然被人丟出去就太丟臉了。」皇甫清雅一睨臉拉得很長的弟弟,再笑著朝弟媳頷首。

「知謹真小氣……」他是皇上,也不知讓讓他。

「黃老爺公務繁雜,慢走不送。」看著一車又一車皇上指定要的東西被運出來,皇甫天絕真想一腳將他踹出去。

「哼!就知道你嫌棄我……」

不情不願的皇上被推……呃!簇擁著走出曉雜貨鋪子,他回頭看了一眼,又發脾氣連哼三聲,以示不快。

當人小舅子兼臣子的皇甫天絕恭送到入口處,希望大老爺擺駕回宮後別再來掃貨,而忍笑忍很久的單九淨和一臉無奈的皇甫清雅對視一眼,對自家男人的幼稚有志一同地無視。

「先生、先生,學生終于找到你了,嗚……嗚……京城好遠,我的腳好酸……」

忽地傳來一聲喊,讓單九淨抬頭張望,只見朝她飛奔而來的幾個小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柴信、商勤、簡一帆……你……你們沒事?」這幾個調皮搗蛋的,也是記掛的孩子,他們還好好的……她雙眼起了水霧。

幾個長高一點卻變得又黑又瘦的孩子齊搖頭,又驚奇地打量著她,他們是在單九淨走後才知道原來先生是個姑娘,卻都未曾看過她的女裝模樣。

商勤認真地說︰「先生,我們來投靠你,一家人都來了,你收不收留。」

她輕拭眼角,豪氣萬千地說︰「先生家大業大,正缺干活的,你們來給我做牛做馬,幫先生賺銀子。」

「先生,我肚子餓了。」最會撒嬌的柴信紅著眼。

皇甫天絕走了過來,一把拎起喊餓的臭小子,「老子府里糧食夠你吃,吃破了肚子當柴燒,應該能炸出二兩油。」

一听到有吃的,孩子們圍著兩人歡呼,隨後到來的一群一臉疲憊的大人,听見孩子的笑聲也笑了。

一旁的帝後同樣相視一笑,想著歲月靜好,若是多幾個皇甫天絕和單九淨,國家何愁不富強康樂?孩子便是國家的希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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