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2764|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香奈兒 -【誘拐嬌妻(緣來無法擋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4-4-18 01:37:1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香奈兒 - 誘拐嬌妻(緣來無法擋之一)

今天真是她的大凶日,諸事不順,卻讓她遇上了好人,孫奕迦;
他斯文俊秀卻冷漠,絕不熱心助人,但若不是他最後伸手相助,
她或許見不到親人的最後一面⋯⋯雖然這位恩人一開口,
十句有九句讓她心裡淌血,不留情面更不客氣,
卻是膽小的她想主動交往的朋友,就算只是朋友也好啊⋯⋯
跟這位柯小姐做一天朋友,他命都去了快半條,
只因她實在善良乖巧到極點,出手幫她一次根本不夠,
這種無益於自己之事,他是打死不會再做,何必繼續來往?
可是一接收到她充滿信賴又感性的眼神,他立刻莫名氣軟;
她不黏人卻甩不掉,怎麼辦?莫非他不是真心想甩⋯⋯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4-4-18 01:38: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炎夏傍晚的天空一片灰蒙蒙,宛如蛛絲般的綿密小雨不停落下,黏膩沈悶的氛圍讓人覺得透不過氣,路人行色匆匆,誰也不想在街頭多待一秒。

    孫奕迦也不想逗留,可惜身不由己。

    他坐倚窄巷磚牆,任由雨水沖刷掉嘴角血漬,手打到麻腫、腳踢到腿軟,看來想恢復力氣起身回家,恐怕還得等上一等。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仰望天空漸漸暗下的夜色,他突然想起這句話,想笑,卻牽動受傷唇角,痛得他皺眉。

    今年國一的他剛轉學過來,不僅非常“幸運”地和大角頭的獨子同班,還被拱上負責班級財務的總務爛缺,簡直衰到爆。

    他忍了,跟黑道繼承人保持安全距離,微笑應付所有因為迷戀他長得還算俊秀可愛的臉,不斷找機會靠過來的小女生,小考偶爾露個試卷,幫幫幾個在班上成績差、人緣卻奇好的男生,和他們混為一國,兩個月下來還算相安無事,原以為可以保持低調順利讀到畢業

    ,結果又被老媽給毀了。

    曾經紅極一時的明星老媽,即使當年因為懷了他這個私生子退出影壇,隱居數年,改行成了幾家餐廳的女老板,媒體照樣每隔一陣就會來一回“懷舊”報導,加上電視台不斷回放舊片,即使遠離影視圈十多年,走在路上照樣有人認出她,上前索取簽名,問美艷依舊

    的她何時要復出?

    所以,當她心血來潮出現在校慶,自以為體貼地讓女佣和司機發送為全班準備的甜點,好意想為兒子做公關,反而害他低調平靜的校園生活從此變調。

    愛慕母親的男老師給他特別待遇,讓他莫名其妙成了某些人眼紅、厭惡的對象,平時高高在上的名流派突然積極拉攏他,原本和他打打鬧鬧的朋友反而有了距離,人際關系一團亂。

    最糟的是,冒出眼紅他的一群小混混學長,跑來勒索零花錢。

    如果對方只找他麻煩也就算了,但他發現他們霸凌的對象不止一人,只是大家都敢怒不敢言,于是他挺身而出向老師報告,結果那群混混在訓導主任面前裝孬,哀求不要找父母來學校,一個個向他低頭認錯,認命吞下大過。他一時善心,答應不找來父母,也不鬧到

    警局,換來的是下課後被人強拉到暗巷痛揍一頓,到現在都還沒力氣爬起來。

    不過,他也不是好惹的。

    對方全數結結實實吃了他幾記拳腳,其中一人額頭還被他用隨手拾得的石頭砸傷,也正因為如此,那伙惡霸才暫時放他一馬,急著先帶同伴就醫。

    很好,他這個人向來奉行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既然要鬧就鬧大,待會兒去驗傷、報警,“影後孫韻雯獨子慘遭霸凌”的標題必定會出現在明日各大報,他不只要讓那群小混混的父母來學校報到,還要讓他們一個個被記過退學,從此消失在他視線中——

    “咪咪?咪咪?”

    一個刻意壓低嗓音的輕喚忽然從巷口傳來,孫奕迦不由得擰眉、豎耳傾听,因為聲音實在有點熟,只是如此溫柔的語調,實在不太像是他以為的那個人……

    “咪咪,我帶吃的來嘍,快出來!”

    任奇雄完全承襲了黑道老爸的凶狠外貌和魁梧身材,明明是彎身朝暗角叫喚喂養好幾天的流浪貓,但是由旁人看來,絕對比較像是他在逗哪個已經被逼進絕境的敵手,等著補上致命一擊。

    “雄哥,你別喊了,萬一被別人听見多丟臉!”體重逼近七十公斤的楊盡忠一邊喊,一邊朝巷外看。

    因為父親是任奇雄老爸的結拜兄弟,即使自己大任奇雄一歲,還是從小被教導要喊“雄哥”。雄哥的面子就是他的面子,說什麼也不能讓人發現“擎天幫”太子這麼“娘”的一面!

    “嘿咩,雄哥,咪咪大概被人抱去養了,我們回家啦!”吳齊賢扯扯任奇雄衣袖,也跟楊盡忠一樣緊張兮兮。

    唉,他和雄哥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老爸是幫主左右手,他更是從小就“隨侍”在少幫主左右,自然比誰都清楚雄哥就只有外表能唬人,其實心腸比豆花還軟。

    幸好有他和盡忠兩個人跟著瞻前顧後,每回都趕在被發現前圍事,才能將這件“不能說的秘密”隱瞞至今,維持雄哥“惡霸”假相,保住擎天幫的顏面,所以他們可是責任重大。

    “對啦、對啦,一定是被別人抱回家啦!”

    楊盡忠立刻搭腔。他有種不好的預感,那只小貓干巴髒丑又不起眼,除了雄哥還有誰會多瞧一眼?天生不良加上後天不濟,萬一被雄哥發現牠死在哪個角落——

    他打了個冷顫,巴不得越快離開越好。

    “雄哥,我們還是回家——”

    “少羅嗦!”任奇雄不耐煩地回頭瞪了兩人一眼。“你們都不擔心咪咪會餓死嗎?誰教你們不听我的話,抱牠回去養?還不幫忙找!”

    “喔。”

    兩人摸摸鼻子,乖乖順著陰暗的防火巷翻紙箱、搬開廢棄家具找貓,心里同時咕噥著雄哥自己還不是一樣不敢抱咪咪回家養?誰教他們三人的老爸一個樣,敢開口提要養寵物這種“善良”行徑,不被打個半死才怪!

    “咪——”

    “喵……”

    任奇雄才再度啟口,前方突然傳來幾乎快被雨聲遮蓋的微弱貓叫,循聲過去一看,找了半天的流浪貓居然躺在牆角奄奄一息,不知道拚了多少力氣才向他發出求救聲。

    “咪咪!”任奇雄立刻沖過去,一把抱起牠,心疼到鼻子開始發酸。

    “怎麼會這樣?”楊盡忠也瞧見了。“看樣子好像是被人踢還是摔——喂,雄哥,拜托你千萬不要哭!我知道你看見咪咪受傷非常難過,可是萬一不小心被外人瞧見你這麼心軟,我和阿賢日子就難過了。”

    “對啦!雄哥,你還是把小咪交給我比較好,我“娘”沒關系,你一定要“硬”起來,不能丟幫主的臉。”吳齊賢伸手接貓,一副鐵了心要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悲壯。

    任奇雄吸吸鼻子、忍住淚,不太放心地把小貓交到吳齊賢手中。

    “你抱好,千萬別摔到。阿忠,你幫他撐傘,免得咪咪淋到雨。我們叫計程車去最近的醫院——”

    “可以順便送我一程嗎?”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讓在場三人愣住。

    “誰?!”楊盡忠率先惡聲大喊。

    “孫奕迦。”

    他賭了!

    原本一听到“雄哥”兩字,孫奕迦頭皮發麻,直覺要是被這個赫赫有名的校園角頭老大發現自己落單又受傷,說不定會順便補上兩腳,所以一直悶不吭聲,但是听見他們三人的對話後,他決定賭一把。

    他賭任奇雄的善心不只針對小動物,賭對方和自己一樣身不由己,一直以假面欺騙眾人,賭——

    “孫奕迦是什麼東西?”楊盡忠惡狠狠地朝壓根兒看不到人影的長巷深處撂話。“有種就不要躲起來說話,給我站出來!”

    “能夠站起來,我就不會出聲喊你們。”孫奕迦苦笑回應。

    “孫奕迦?會不會是和我、雄哥同班的那個大明星的兒子?”吳齊賢腦中立刻閃現一個臉孔,低聲朝楊盡忠說︰“糟糕,他不知道听見我們多少對話?要是他對外說雄哥在喂流浪貓——”

    “管他听見多少?待會兒過去先打到他怕!”

    楊盡忠氣勢十足地插話,接著轉向任奇雄,義氣十足地拍拍胸脯說︰“雄哥,你放心,無論他听見什麼,只要敢吐出一個字來,我阿忠就殺人滅——”

    “滅你的頭啦!”

    任奇雄一掌往他頭殼巴下。不過他明白,阿忠這個人只會撂狠話,才沒那個膽。

    “你和阿賢先抱咪咪去找獸醫,我去看看那家伙出了什麼事。”

    “不好吧?萬一是陷阱怎麼辦?我一直覺得那個孫奕迦沒外表那麼簡單。”吳齊賢擔心地提醒,他看人的直覺向來超準。“巷子底烏漆抹黑,什麼也看不到,萬一有其他人串通他在那兒等——”

    “我過去探底!”

    不待其他兩人阻止,楊盡忠拿著有手電筒功能的鑰匙圈,一馬當先沖了過去。

    “你先抱咪咪去攔計程車,五分鐘內沒看見我們出現就直接去找獸醫,再打電話撂人支援。”

    任奇雄伸臂阻止要跟上的吳齊賢,確信他絕對會听從自己指示,吩咐完立刻追了上去。

    “雄哥,沒事,只有這家伙一個人被打趴——喔!”

    楊盡忠吃痛哀號一聲,因為任奇雄不偏不倚又在他剛剛挨打的腦殼再補一掌。

    “沒事?!”任奇雄大聲吼他。“跟你講了八百遍,先用腦袋想想再行動,這里要是有地雷,你已經升天了!”

    “地雷?”楊盡忠苦笑呵呵。“雄哥,你真是愛說笑,這里又不是戰場,怎麼會有地雷?”

    “我是舉例!舉例你不懂嗎?意思就是萬一真的有敵人埋伏,你一個人沖進去是急著想赴死,還是巴不得變成人質拖累我?”

    “厚,對喔!”楊盡忠一副恍然大悟的崇拜神情。“還是雄哥你厲害!不愧是我們擎天幫——”

    “你說不能站,是腳被打斷了?”任奇雄不理會好友的諂媚,問著很明顯正咬牙忍痛的孫奕迦。

    “應該沒有,只是扭傷。”孫奕迦迎視他打量的眼神。“不過反抗的時候用盡力氣,加上全身酸痛,現在勉強站起來也走不了幾步。”

    任奇雄點點頭。“你出聲之前知不知道是我?”

    “知道。”

    “我和阿忠他們的對話也全听見了?”

    “嗯。”他不否認。

    楊盡忠在旁一听還得了,立刻瞪大眼警告他。“你要是敢把我們家雄哥喂流浪貓的事說出去,我就殺——”

    “殺什麼殺?”任奇雄掃他一眼。“還嫌被我打不夠是不是?”

    “不,夠了,不殺了。”楊盡忠立刻閉嘴,雙手小心護住後腦勺。

    “只要你們答應幫忙送我去醫院,我答應保守秘密。”

    孫奕迦知道自己賭很大。

    任奇雄不一定善良,他的心軟或許只針對可愛的小貓咪,那自己肯定少不了又是挨一頓揍。

    但是任奇雄急著救小貓,揍他的時間不會太長,反倒是剛剛將他往死里打的那群人要是去而復返,下場更慘。

    所以他賭,不只賭自己絕處逢生的機會,還賭自己能不能握住一張人生“王牌”的可能。

    “你敢威脅——”

    “成交。”楊盡忠還沒撂完話又被任奇雄擋掉。“阿忠,你背他。”

    “雄哥!”楊盡忠臭張臉,擺明有一萬個不樂意。

    “不想背?那我背——”

    “我背!”

    楊盡忠馬上快一步把人扛上背,粗魯動作讓孫奕迦只覺全身骨架彷佛下一秒就要支解,痛到想飆淚,但他硬是咬牙忍住,一聲不吭。

    這一切,任奇雄全看在眼里。

    “不錯嘛,很能忍痛。”任奇雄不客氣,一掌往他背上用力拍下去,隨著背他的楊盡忠邊走邊說︰“敢和我條件交換,算你有種。不過話說在前頭,這個把柄只有一次機會,過了今天,你說出去沒人信,後果恐怕還比現在更慘。”

    “我知道。”孫奕迦雙眸無懼地凝視他。“你放心,我不會笨到受不了被針扎的痛,就找木棍打昏自己。你或許心軟,但是你身邊不乏肯為你狠下心做任何事的人,什麼事能說、什麼事不該說,我很清楚,不會自討苦吃。”

    “嗯,腦袋夠聰明。”

    “嗯,夠聰明到你不交我這個朋友,會是你最大的損失。”

    “喂!”楊盡忠實在听不下去,火大地吼他。“你是什麼東西?!敢用這種口氣跟我們雄哥——”

    “阿忠!”

    任奇雄輕喊一聲,壓住楊盡忠火氣,眼光饒富興味地打量孫奕迦。

    “這才是你故意喊我的原因吧?做我兄弟,你等于拿了張護身符,有我罩,學校里再也沒人敢動你,最近因為你媽而纏上你的那些煩人精,也會自動離你有多遠就多遠。”

    任奇雄不是只有四肢發達,腦袋也不簡單,已經看穿對方的想法。

    “不過,“由白變黑”可不是好玩的事,到時候你會和我一樣,全校師生見到你都避之唯恐不及,除了自己人,很難和一般人交朋友,這樣也無所謂?”

    “朋友?我被圍堵的時候,一個最近不斷向我示好、表現得像是我好朋友的人經過,結果呢?他裝作沒看見,低頭走得比跑得還快……呵,無所謂,反正我也沒當他是朋友。”

    孫奕迦勾唇冷笑,牽動了傷口,痛,眉頭卻連皺也不皺一下。

    “我已經厭倦敷衍那些因為我長得好看、因為我媽是大明星、因為有利可圖才靠過來的朋友,不是真心交往的朋友,再多也沒有用。再說——”孫奕迦稍頓,挑眉望向他。“因為這樣就沒有膽子主動走向我的人,錯過也不可惜,我的人生不需要那些沒膽又沒用處的

    廢物。”

    “看來阿賢的直覺沒錯,你不簡單,以前根本是在裝“普通”,和善可親是假的。”

    “彼此、彼此。”

    “呵,我跟你還真是半斤八兩,彼此、彼此。”任奇雄明白他指的是雙方都用假面唬人。“不過有一點我和你不同——即使是沒膽又沒用處的廢物,只要拿真心來交朋友也可以,有膽又有用處的,不是真心,擺在身邊跟地雷沒兩樣,比廢物更糟。”

    兩人交談間已經來到巷口,時間剛好五分鐘。

    原本要遵從命令離開原處的吳齊賢,看見兩位好友沒事,松了口大氣,發現楊盡忠扛著孫奕迦也不覺得奇怪,立刻打開車門讓他們三人進來。

    “你抱貓坐前面。”任奇雄將原本要讓出副駕駛座位子的吳齊賢推回原位。

    吳齊賢回頭看了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孫奕迦一眼。“雄哥,啊現在是要去醫人還醫貓的醫院?”

    “當然是醫貓的,人還死不了,可以等。”

    楊盡忠搶著回答,看任奇雄沒反對,由著吳齊賢告訴司機去最近的獸醫院,得意地嘴角翹翹。猜想老大應該是不打算和孫奕迦這口氣狂妄的家伙交朋友,這下可是大挫銳氣了吧!

    孫奕迦也這麼想。

    看來自己太聰明外露,反倒讓任奇雄起了戒心。那家伙心思縝密,和外表給人的大老粗印象完全不同,果然人不可貌相,難得自己開始對他有些欣賞,覺得交他這個朋友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孫奕迦,你這家伙雖然思想偏激,不過應該還有真心吧?”

    “雄哥?!”楊盡忠大驚失色,這問法是——

    “我不要你的腦袋,要你的真心。”

    任奇雄說話時十指交疊,關節喀喀有聲,再配上他天生霸王氣勢,看起來實在不像商量,比較像威脅。

    “做我換帖兄弟不需要聰明,不需要拳頭硬,更不需要為我賣命,唯一條件就是要把心交出來,讓我信得過。你什麼時候能帶真心來找我,我就什麼時候承認你是我兄弟,一輩子交心、互挺到底的好兄弟,懂嗎?”

    “真心是嗎?”孫奕迦唇角微揚。“我回家找找。”

    任奇雄咧嘴笑。“好,找仔細一點,交不到我這個朋友,絕對會是你人生最大的損失。”

    孫奕迦輕笑一聲,不再接話,安心地閉眼休息。

    嗯,安心。

    因為孤獨許久的他,終于找到自己願意嘗試相信的“朋友”了。

    一連下了十幾天的雨,終于在周末早晨放晴,街上的行道樹被雨水沖洗得干淨,綠油油還閃著光,滿是朝氣蓬勃的新氣象。

    “奕迦,今天要不要做個乖兒子,陪媽一起去吃喜酒?”

    孫韻雯進到兒子房里,瞧見他站在落地窗前,一面細品手中的紅茶、一面賞景,心情好像不錯,喜孜孜地走來他身邊。

    呵,兒子完全承襲她的好基因,不只模樣俊美,腦袋更聰明,頂著哈佛碩士的光環讓她超有面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什麼公司不好待,要他接下自己的餐廳,發展成跨國大企業不是很好?為什麼偏偏要在美其名為“生命企業”的葬儀社工作?董事長還是從前赫赫有名的擎天幫幫主,超大尾的流氓!

    雖然擎天幫早已解散,老幫主淡出江湖,“董事長”不過是掛名的頭餃,實際經營者是他兒子任奇雄,況且企業規模不小,這些年做得有聲有色,寶貝兒子身兼財務及人事經理,在公司里舉足輕重,薪水、福利不差,但是天天跟死人為伍也就算了,從公司干部到員

    工,更生人的比例居然佔一大半,要她這個為人母的怎麼安心?

    可是,兒子說他待在那里很快樂。

    不是為了不繼承她的事業而隨口說說,她看得出來,兒子每天精神奕奕去上班,即使加班回來也沒吭過半聲累,忙得樂在其中。一份能讓人全心投入、從中贏得成就感,還不會犯周一癥候群的快樂工作,多少人夢寐以求?雖然兒子的“喜好”她怎麼想怎麼古怪,但

    是他做得開心,身為母親的她還能說些什麼?

    所以,她已經放棄叫他換工作的事,眼前的唯一目標,就是讓獨子早早娶妻生子。兒子不接手餐廳沒關系,她可以培訓媳婦經營,將來等孫子出生,無論男女她一定會從小“洗腦”,怎麼也要從中說服一個接手奶奶的餐廳,讓她一手創立的餐廳成為百年老店!

    呵呵~~她已經和朋友說好,今天故意安排個“相親桌”,女方是由法國留學歸來的知名美食部落客,不只長相甜美,還精通廚藝,父母皆是大學教授,哥哥又是醫生,各方條件她都滿意得不得了,安排兒子和她同桌,一場飯吃下來如果雙方印象不錯,搞不好明年

    她就能升格當奶奶了……

    孫奕迦從窗前轉身,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架,銳利雙眸由鏡片後打量母親過于慈祥的笑靨,一眼便看穿她腦中的盤算。

    “你的目的不在于要我陪你吃喜酒,而是想在喜宴上幫我介紹女朋友,對吧?”

    “哪有?”

    孫韻雯一臉無辜。怎麼說她也是領過獎的影後,雖然被兒子一語道中是有嚇了一跳,但是從她的表情絕對看不出來,不必照鏡子也確信自己的無辜演技完美無缺。

    “不必裝了,光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孫奕迦將手中的白瓷杯往書桌上一擱,皮笑肉不笑地說︰“媽,我說過了,現階段我樂于獨身,沒有結婚的打算,不用白費心思。”

    “奇怪了,你是在那種地方工作久了,會通靈是不是?”一眼就被看穿,孫韻雯有夠嘔。“我知道你現階段沒有結婚的打算,但是談談戀愛總可以吧?你都二十九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難道一有結婚的打算就要拿大聲公到路上吼,叫那些想結婚的女人直接跟你去

    戶政事務所辦登記?”

    他點點頭。“這主意不錯,簡單省事,到時可以列入參考。”

    “什麼?!”看兒子一臉正經地回復,孫韻雯快昏了!

    “哼,開玩笑的。”孫奕迦哼了聲。“放心,我要真那麼隨便,你孫子早就成打了。”

    “哪里好笑?”她頭疼地按按太陽穴。“媽告訴你,今天賴阿姨要幫忙介紹給你的對象,條件真的很好,她還去試探問過,對方對于你在那種葬儀社工作——”

    “不是“那種”普通的葬儀社,是以永續企業型態經營的“生命企業”。”他糾正。

    孫韻雯翻了個白眼。“是。對方知道你在好偉大的“天福生命企業”當經理,不但沒排斥,還說你一定很善良、很有能力——”

    “很有能力是真的,很善良那才有鬼。”他冷笑自嘲。“我和雄哥不同,他是懷著慈悲心創立天福,讓所有想改過自新的兄弟有飯吃,而我是覺得黑幫改做這行有趣才參一咖。對方喜歡善良的人嗎?我打電話叫雄哥陪你去——”

    “開什麼玩笑?!”孫韻雯連忙制止兒子撥打手機的動作。“帶阿雄去吃喜酒?人家還以為黑道大哥要去鬧場要債咧!”

    她不是開玩笑,頭一回看見兒子帶同學回家玩,她差點沒嚇破膽。任奇雄那孩子長得像大樹一樣高壯也就算了,還天生一張兄弟臉,身旁又帶著一胖一瘦的“哼哈二將”,任誰見了都會以為是黑道人物來收保護費,又听說對方真是黑幫太子,她見識再廣,照樣當場目瞪口呆。

    和一般父母一樣,她當然不希望獨子小小年紀就和黑幫有瓜葛,偏偏兒子從小性格老成又不怕她,打罵威脅全用盡,照樣和任奇雄一路混到大。

    幸好,混歸混,學業倒是沒讓她操心過。

    只是她原本以為兒子出國讀書必定和那幫人漸行漸遠,想不到科技發達,這群小伙子光靠e——mail往來就能草擬創業計劃,還付諸實行,兒子一拿到學位回國就直接進天福掌管財務,讓眼巴巴等著兒子接管事業的她,再度被殺個措手不及。

    唉,總而言之一句話,在兒子心里,“兄弟”比老媽重要。

    值得慶幸的是擎天幫解散,任奇雄沒當上黑幫大哥,不然兒子肯定是軍師的不二人選,以他的聰明智商,搞不好會創立台灣有史以來規模最龐大、最會賺黑心錢的幫派——

    就這點來說,她其實很感恩任奇雄能說服他父親金盆洗手。無論是兒子被人斷手斷腳,還是關進牢里吃免錢飯,這些事她全都承受不起,相比之下,開葬儀社好多了,怎麼說天天接待死人也遠比天天等著被人一刀砍死來得好。

    “不過是陪媽去吃頓喜酒的短短時間,順便看一下美人也不行?”孫韻雯幽怨問他︰“換作是阿雄叫你去,你肯定會去吧?”

    “我不相親,更不喜歡那種喜慶場合,誰說都一樣,就算你叫雄哥說服我也一樣。”

    孫韻雯一臉扼腕,本來真想打電話找任奇雄幫忙,沒想到兒子一口斷了她最後的希望。

    “我也差不多該出門了。”他低頭看了下表,抬頭對著母親說︰“媽,不要再玩把女人帶回家作客的相親游戲,事不過三,再犯規一次,我直接找房子搬出去住,別怪我沒事先警告過你。”

    “你這孩子脾氣怎麼那麼硬?到底是像誰?”她真是拿這兒子一點辦法都沒有。

    “除了你還會是誰?”他薄唇微揚,似笑非笑。“外婆說過,你的脾氣比石頭還硬,叫你往東偏要往西,一旦決定做什麼事,十匹馬也拉不回,就算錯也要錯到底,所以才會生下我,不是嗎?龍生龍、鳳生鳳,石頭生出來的當然也是一顆臭石頭。”

    “……”

    抬出輩分比她大的,又句句屬實,孫韻雯吐不出半個字反駁,完全被自己伶牙俐齒的寶貝兒子吃死死。

    “算了,我不管了!反正沒一次說得過你。”孫韻雯再度宣告放棄。“嘴巴那麼厲害,以後誰嫁你誰倒霉,我懶得再替你費心,找“倒霉鬼”的事留給你自己做,免得以後媳婦埋怨我陷害她。再拖下去我肯定遲到,不說了,你自己出門小心一點,別太晚回來。”

    “嗯。你也是,車開慢一點,時速不可以超過五十。”

    “好啦、好啦!”

    呿!誰理他?時速五十?那她不如騎腳踏車算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24-4-18 01:38:33
第二章

“一到會場就打電話給我。”孫奕迦語調溫柔地叮囑。“從我們家到宴會場地那條路,時速五十的話大約四十分鐘抵達,我會從你開車出門開始計時。別想投機取巧,早到晚撥,回來我會檢查行車紀錄器,如果你再開快車,就準備跟那輛嶄新的跑車說再見,開始由司機接送的“貴婦”生活。”

    那還得了!

    孫韻雯在心里慘叫,親自掌控方向盤、享受駕車奔馳風中的快感,是她最愛的紓壓方式,可是一下高速公路,她時速再快也不會超過一百,比起那些飆車族根本微不足道,自己又不是七、八十歲的老奶奶,開車竟然限速五十?實在太不人道——

    “知道了。”雖然不甘心,她也沒跟兒子討價還價,乖乖允諾。

    因為兒子看似溫柔的笑容背後,其實有著保證說到做到的狠勁,而且她明白,兩個月前自己那場車毀人平安的交通事故,讓兒子至今余悸猶存,看在他明明擔心她又不好意思說,威脅里其實藏著對她的孝心,自己就安分點,勉強被他當小孩子管嘍!

    “時速五十嘛,五十就五十,有什麼難的?走了!”揮揮手,孫韻雯認分地下樓開車,“龜速”赴約。

    孫奕迦由窗口目送母親開車離家,換上墨黑西裝,隨後出門。

    和母親開往市區的方向相反,孫奕迦開車一路往郊區走,通過大片的葡萄園、經過老舊的低矮農舍,跟著右拐上坡,越來越狹窄的道路遠端突然出現一輛狀似拋錨的白色小轎車,佔據了大半車道,不過他目測一下,勉強能過。

    小轎車的車主也看見他了。

    從車子爆胎至今已經過了近二十分鐘,根本沒有第二個人開車經過,柯鈺卿急得快哭了,好不容易出現一輛車,她想都沒想便舉高雙手揮舞,不能錯過眼前求援的機會。

    孫奕迦遠遠就瞧見了。

    雖然女車主個頭嬌小,但是身上那件宛如要去赴宴的削肩紅洋裝太招搖,遠看像雷射筆的鮮紅亮點,近看像舞動的旗幟,盛裝打扮出現在這種荒郊野地分外突兀,再加上夸張的揮舞手勢——很搞笑。

    他真笑了,然後收回視線,繼續往前開,時速五十,完全沒有放慢的打算。

    柯鈺卿也發現了。

    打從雙方距離遠到車子像個小黑點開始,她就賣命揮舞雙手,只要車主不是盲人,不可能沒看見。眼看著車子離她越來越近,速度卻完全沒有減緩的跡象,對方九成九不打算停車幫忙,她心一急,想都沒想就——

    唧——

    尖銳刺耳的緊急煞車聲響徹雲霄,柯鈺卿嚇了一大跳,原本在枝頭引吭高歌的鳥兒更是瞬間驚飛。

    “砰!”

    孫奕迦下車、甩上車門,面無表情地走到車頭,視線先落在距離車子不到一公尺的大型行李箱幾秒,再緩緩移到“意圖謀殺現行犯”臉上——

    嗯,鵝蛋臉、鬈翹睫,標準的大眼娃娃型美人,初估身高大約在一五七到一六○之間,幸好比例不錯,紅衣襯托之下,更顯出她白皙粉嫩的好膚質。

    模樣明明長得如此可愛討喜,做事倒是“心狠手辣”。

    “你——”

    “對不起!真的非常對不起!”柯鈺卿臉脹紅,不等對方開罵,立刻主動低頭道歉。

    嗚~~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竟敢攔路逼人停車,只是事態緊急,誰知道下輛車什麼時候才會經過?為了見最愛的阿姨最後一面,也只能這麼做了。

    “你認為殺了人之後說聲對不起就能一筆勾銷?”孫奕迦可不是那麼好商量的脾氣。“如果開車的人手腳不靈活,慢幾秒踩煞車,幸運的話只有車頭撞傷,倒霉點說不定會翻車死人,你為了逼別人停車幫忙,就可以不顧對方性命——”

    “嗚……真的很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

    孫奕迦傻眼。

    看她開名車、穿華服,連LV的行李箱都能隨手扔出來當路障,八成是個得了公主病,以為全世界都該繞著她轉的狂妄富家女,結果他出名的一張利嘴還沒使出三分功力,對方竟然就直接九十度鞠躬道歉,哭得唏哩嘩啦,他反倒罵不出口了。

    算了!他今天心情不錯,放她一馬。

    “有備胎嗎?”他只瞄一眼就發現車胎爆了。

    柯鈺卿搖搖頭。

    “那我愛莫能助。”他猜測對方束手無策等在這里,應該是沒帶手機或者手機沒電。“你安分回車里等,我會打電話叫拖吊車過來。”

    他可是難得願意以德報怨,做到這樣也算仁至義盡了,但就在他轉身要回車上時,西裝一角卻被人扯住。

    他回頭,不說話,挑眉看向緊抓自己衣角的紅衣女。

    “拜托你行行好,載我去“善德墓園”。”她說出自己的目的地,眸中含淚,充滿希冀。

    “你馬上就忘了自己剛才對我做了什麼事?我有什麼理由必須對一個差點害我出車禍的女人以德報怨?”

    “我……”她羞赧垂首,但小手依舊扯住他衣角不放。

    “還有,我們很熟嗎?你就不怕上了車被我載去先奸後殺?”

    話說完,緊扯孫奕迦衣角的力道有點松了,但是只兩秒,又緊緊拉住。

    “如果你是壞人,剛剛就會停車載我了。”她只是看起來單純,並不笨。

    “你沒听過臨時起意嗎?”孫奕迦存心嚇她。“看你這身打扮,家境肯定不錯,綁你當肉票應該能拿到不少贖金吧?”

    “反正不管你想做什麼,先載我去墓園好不好?晚了就來不及了!嗚……”

    嘖,又哭了!

    孫奕迦很頭大,自己絕對不是熱心助人的個性,除了養大他的母親和那群一起混到大的兄弟們,任何人、任何事他都懶得理,“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才是他信奉的處世哲學。

    但是這女人偏偏踩中他的唯一弱點。

    沒錯,他最怕女人哭給他看。

    哭也分很多種,為了達到某些目的、假哭以博取同情、一時感傷掉淚等等,這些他都免疫,再漂亮的美人在他面前哭到死他也沒啥感覺,唯獨那種因為發自內心的傷悲而停不住的淚水最揪心。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這女人的眼淚明顯屬于後者,哭得人心酸,冷硬如他,也難以硬起心腸置身事外。

    “保證不哭就可以上車。”反正順路,他也是要去善德墓園。

    “我保證!”柯鈺卿喜出望外,硬是忍住淚意,急忙拖著行李上車。

    一分鐘後,車道縮小為僅容一輛轎車通行的寬度,持續保持上坡幅度,遠遠地,已能約略看見山頂處有幾座古色古香的紅頂高塔,周圍環繞著規劃有序的石像、小亭與林木,看來清幽雅致,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是公園之類的風景名勝,而那里就是兩人要去的善德墓

    園。

    “幸好遇上你,或許我還趕得上唱歌。”柯鈺卿望著遠方墓園,突然開口。

    “唱歌?你是做孝女白琴的?”原來是同業。

    “孝女白琴?”柯鈺卿一臉納悶。“那是什麼?”

    “就是幫喪家哭墓——”他一頓。“你不是?那你急著到墓園唱什麼歌?”

    孫奕迦心頭警鈴大作。

    一身紅衣,又說要上墓園唱歌,他可不記得那里還附設卡拉OK,這女人要不是精神狀況有問題,就是要去跟喪家鬧事的吧?

    呿!就說不能有婦人之仁,一時心軟馬上自惹麻煩。

    “把你要去那里的目的說清楚。”他踩下煞車,不想莫名其妙成了鬧劇共犯。“穿一身紅,又說要去唱歌,該不會想去鬧場——”

    “我不是!”誤會大了。“穿紅衣是我阿姨的要求,我在她生前答應過,喪禮上一定會穿她親自做給我的這件衣服,唱歌給她听,讓她的靈魂開心離開。拜托你繼續開車,我沒趕得及在阿姨臨終前見一面,至少在棺木入土前讓我——”

    她還沒說完,孫奕迦已經踩下油門,繼續往前開。

    “可惜了,如果你阿姨還活著,我倒想和她認識一下。”要求晚輩穿紅衣奔喪、到墳前歌唱?真是位奇特人物。“我欣賞她,也很好奇能讓亡魂開心離開人世的歌聲,究竟有多動听?你介不介意外人旁听?”

    “呃……奉勸你不要听比較好。”柯鈺卿說真的,她一點也不想“恩將仇報”。“你如果堅持要听,最好站遠一點。”

    听她這麼說,孫奕迦更好奇了。莫非她能唱出震碎玻璃的驚人海豚音?

    只是好奇歸好奇,一到墓園,柯鈺卿下車往今天唯一的喪家奔去,孫奕迦並未跟上,繼續將車開往停車場。

    畢竟他不是無聊到開車上墓園賞景,而是約了人談塔位及墓地買賣的公事,沒閑工夫湊熱鬧。

    但是當他把車停好,下車走過後車廂,突然想起那只LV行李箱還在里頭,不馬上拿去還,之後恐怕更麻煩。

    “是誰說助人為快樂之本的?”孫奕迦皺眉嘀咕。

    幸好他提早出發,距離約定會面的時間還有十多分鐘,只要先過去知會她,將行李暫時寄放在服務台,要她忙完記得去拿就行了。

    想得很簡單,但是當他循著喪家哭聲來到墓地,卻發現她被擋在人牆外。

    “求求你們讓我過去!只要讓我再看阿姨一眼,為她唱首歌就好!我答應阿姨要——”

    “你媽跟我媽早就斷絕姊妹關系,不用你們柯家人來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如果還有廉恥心就快走,不要逼我給你難看!”洪肖虎不理會她哀求,大聲開罵。

    “表哥,我代替我媽跟你們說對不起——”柯鈺卿九十度鞠躬致歉,誠意十足。“但是我媽是我媽、我是我,看在我好不容易才從瑞士趕回來為阿姨送行的分上,求求您網開一面,讓我實現承諾好不好?”

    “你煩不煩?叫你滾就滾!”

    沒料到表哥居然出手推人,站在斜坡上的柯鈺卿瞬間失去重心,整個人往後仰倒——

    “啊!”

    柯鈺卿嚇得閉眼,以為自己肯定會一路掉下坡,死定了。

    驀地,奇跡出現,背後居然憑空胃出一堵堅實高牆,硬生生將她擋住。

    “這算什麼?想找人陪葬,蓄意謀殺?”

    听不出情緒的清冷嗓音自身後傳來,柯鈺卿詫異地轉身,困窘地發現不是什麼神跡冒出高牆,而是方才讓自己搭便車的男人適時出現,伸出援手救她一條小命。

    “謝謝。”

    察覺自己整個身子貼靠男人厚實胸膛,柯鈺卿雙頰維紅,邊道謝邊急著站穩。

    “不客氣。”

    孫奕迦淡淡回她一句,跟著拿出手機撥打。

    “……是我,我在停車場看見你的車了,待會兒你按之前說好的和徐董談,我有點事,會慢點到——叫什麼?是誰害我連假日都不得安寧?算了,反正能者多勞,要我再兼業務經理的職位也不是不行,阿賢說他那里人手不足,我看你——”

    手機那端的業務經理楊盡忠听得毛骨驚然,深怕性格在天使與惡魔之間擺蕩不定的孫奕迦,說服雄哥派他去阿賢手下當大體化妝師,天天下班就要去收驚的日子怎麼過啊!

    “知道了,我搞定,你慢慢來,不急、真的不急咧,bye!”楊盡忠匆匆說完,立刻掛斷。

    孫奕迦滿意地唇角微揚。雖然放阿忠去應付徐董那個老滑頭有點不人道,不過他本來就只答應阿忠過來“壓場面”,慢一點過去應該無妨,畢競兩邊比起來,這里似乎比較有趣。

“小姐,要幫你報案嗎?”

    結束通話,孫奕迦轉向柯鈺卿。如他所料,後者傻傻張著一雙大眼,完全不懂他意思。

    “剛剛我親眼看見有人“蓄意”、“用力”將你推倒,如果不是找適時出手相救,你輕則擦傷掩傷,垂則後腦著地、直接升天,無論你要告對方惡意傷害還是意圖謀殺,我都願意出庭幫你作證——”

    “明明是她自己站不穩,干我屁事?!”洪肖虎雖然有些心虛,氣焰依舊囂張。“柯懷卿,你一個人來鬧場不夠,還帶朋友助陣?”

    “我——”

    “不好意思,我不是她朋友。”孫奕迦立刻撤清,手往墳前一指。“而是被那里頭的亡者拖累,差點出車禍的倒霉鬼。”

    “真的很對不起……”柯懷卿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尷尬地再次道歉。

    “沒錯,你真的很對不起我。”他皺眉,下巴微揚,端出不耐煩的高傲神情。

    “這算什麼?你車子半路拋錨,跑出來用肉身攔車,害我差點撞死人︰我不爽讓你搭便車,說要把你先奸後殺,你還趴在我引擎蓋上不走,哭得像我不載你來這里就不活了一樣,結果這算什麼?人家根本就不屑,擺明了就算他媽死不瞑目也無所謂,哪像你,那麼在乎答應

    別人的事,送行不成差點跟著陪葬,你腦袋有問題嗎?”

    是,我腦袋可能真的出了問題。

    柯鈕卿忍不住這麼想,因為他說得實在太順暢,像那些事確確實實在不久前發生過,連她都听得一愣一愣,忍不住相信,卻怎麼也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肉身攔車、死趴在他引擎蓋上不走?

    “鈺卿,你想看你阿姨最後一面,就過來吧!”

    “姨丈,謝謝您。”

    一直悶不吭聲的姨丈突然出聲答應,柯鈺卿驚喜萬分,接著恍然大悟,原來為自己解圍兩次的男人扯下漫天大說,是為了替她求得同情票,再次幫了她大忙。

    “爸!”

    “唉,肖虎,不要為難她了。”徐父感概長嘆。“你媽那個人做事向來不按牌理出牌,還活著就自己跑去訂制玻璃棺材,遺言又說不準開棺驗骨、打擾她長眠,我們兩家人鬧翻之前,她們兩個的感情比母女還好,你媽要求鈺卿穿紅衣到她墓前唱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鈺卿說的沒錯,她媽的事不能怪在她頭上,既然她那麼誠心,你就讓她過來,了了你媽的遺願,省得你媽地下有知,怨我不通人情。”

    雖然表情依舊很不廿願,不過洪肖虎沒違背父親交代,和其他拍忙攔人的親友退開,讓出路來。

    “棺木已經放進墓穴,你靠近的時候要小心。”徐父在柯鈺卿經過身邊時好意叮囑。“至于歌,等一切結柬,大家部離開再唱,你也比較不尷尬吧?”

    “嗯,謝謝姨丈。”

    柯鈺卿感動頒首,透過玻璃棺蓋看了阿姨仿拂熟睡般的安詳遺容一眼,忍著心痛與淚水退守一旁,不再干擾儀式進行。

    “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她走到孫奕迦身邊致謝。“抱歉,剛剛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柯——”

    “柯鈺卿。”孫奕迦早就記住。“我附剛听你表哥“吼”過,記憶猶新。至于我追來不是想看熱鬧,只是要告訴你!你的行李放在我後車廂。”

    “謝謝你專程來說,我部忘了。”她真的忘得一干二淨。

    “你不會以為我一路把它拖上來吧?”孫奕迦好笑地發覺她在注意他身後。“我拖上來是沒問題,就怕下去的時候不知道是你拖行李箱,還是行李箱拖你?東西還在我車里,待會兒下去再拿。”

    “嗯,謝謝。”她發現自己今天好像一以在服這個男人道謝,人情債不斷追加。“可以請問你的大名和連絡方式嗎?改天我好請你吃頓飯作為答謝——”

    “連絡方式就不必了,像你這種重感情又守承諾的類型,將來的麻煩肯定只會多不會少,我還是離你遠一點比較安全。”

    柯鈺卿臉上的笑意有點僵。

    這男人長得斯文俊秀,渾身書卷氣息,就算表情冷淡也冷得很有“質感”,像個優雅的貴公子,雖然不是會主動助人的熱血性格,也不至于見死不救、趁亂打劫,可惜一開口,十句有九句讓人吐血,損人完全不留情面。

    但是,如果沒遇見他,自己現在可能還熱急地站在路旁,錯過見阿姨最後一面的機會;就算搭了其他人的便車上來,沒他相助,姨丈也不會心軟答應,總而言之,即使這男人背後的黑色雙翼拍呀拍的,依舊是她的善心天使。

    這麼一想,他說要保持距離,自己心里竟然覺得遺憾,和這樣的人交朋友,或許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我就待在這兒听你唱一首歌當作報答,無論你願不願意、說任何理由,我不接受拒絕。”

    既然人都在這兒了,總是遲到誤事的阿忠這次又難得守時抵達,他只要在簽約前進去盯場就行,自然不想錯過讓人死了都牽掛的好歌喉。

    “……嗯,你別後悔就好。”

    柯鈺卿面有難色,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點頭允諾。

    孫奕迦不懂她說別後悔是什麼意思?直到人都走光了,獨留兩人在墳前,柯鈺卿猶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到墓前,深吸一口氣,開口唱出令人睦目結舌的第一句——

    他終于明白,誤會大了。

    鳥飛了、蟲跑了,柯任卿的歌聲驚天地而泣鬼神,足以降妖伏魔,讓他們一個個趴在地上懇求她再也不要唱了。

    這不是天籟,而是魔音。

    五音不全的她說起話來輕聲細語,唱起歌來卻是鏗鏘有力。一首優美的英文老歌到她嘴里像幼兒在唱軍歌——不行,他好想笑!

    孫奕迦終于明白,這才是她阿姨要她來墳前獻唱的目的,不是想在優美歌聲中安詳升天,而是想大笑著離開紛擾人間。

    有趣,真是位有趣的女士,可惜無緣在對方生前結識。

    不過,在他眼前的這位也不賴。

    換成是他有如此驚人歌喉,誰也休想叫他開唱,更別提在眾人面前引吭高歌。柯鈺卿應該不會笨到沒想到葬禮上親友眾多,但她依然允諾,還拚命央求眾人讓她實踐承諾,不知道該說這個人太死心眼還是傻氣?但絕對算是勇氣可嘉。

    孫奕迦雙手環抱胸前。目光注視著明知沒人會通她實現承諾,仍舊老實地對墳歌唱的女人,見她眼泛淚光,認真地一字一句唱著,向來銳利的眸光不自覺地逐漸柔軟,傳入耳中的“噪音”似乎也變得沒那麼難以忍受。

    呵,這女人,挺有趣的。

    忙了一上午,孫奕迦起身伸伸懶腰、活動筋骨,不經意地抬頭看了眼牆上日歷,斗大的字體正好寫著今日正沖他的生肖、年紀,還是日值受死日,俗忌請古事的大凶日。

    “哼。”

    他冷笑一聲,嗤之以鼻,完全不以為意。

    這種日子通常是他們這行業財游滾滾來的“旺日”,何況昨天是宜嫁娶、宜入宅、萬事皆宜的好日子,怎麼他會遇上半路被人拋出行李箱攔車的怪事?

    自己鬼迷心竅,自願留下听那魔音穿腦的歌聲,約好談生意的徐董還剛巧臨時肚子痛送醫,打電話來取消約會,阿忠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下樓等他,親眼目睹柯鈺卿和他一起來到停車場,從他後車廂取下行李,一口咬定是“小倆口”吵架,有理說不清。

    最後,他索性讓愛管閑事的阿忠管到底,找個開修車廠的朋友去處理那輛拋錨車,自己則好人做到底,將柯鈺卿載下山,省得待在那兒听好友嗓哩叭嗦。

    好好一個假日莫名其妙成了專程出門行善,白白浪費寶貴時間,算什麼吉日?

    所以說,黃歷這種東西根本是騙小孩的,他才不信。

    “阿迦,听說你交了一個很漂亮的女——”

    “我沒有交女朋友。”孫奕迦無奈地抬頭,望向沒敲門就進來的任奇雄。“阿忠那個大嘴巴,八成公司上下全講過一輪,己經說了不是還四處造謠,簡直是唯恐天下不亂。”

    “真的沒有?”

    “什麼真的假的?沒有就是沒有。”他好氣又好笑地瞅著好友瞬間由欣喜轉為失望的神情。“你們兒個真奇怪,干麼對我交不交女朋友的事特別感興趣?像是比我媽還急著要我成家,難道真是她跑來叫你們幫忙留意?”

    孫奕迦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媽明示暗示好兒次想早點抱孫,可惜目前他對戀愛結婚興趣缺缺。要不是太清楚阿忠的腦容最有多大,他真要合理懷疑柯鈺卿是好友故意安排的相親對象。

    “是啊,阿姨是有交代我幫你留意好對象——”

    孫奕迦銳利眸光倏地一掃,任奇雄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莫非昨天那個女人是你刻意安排的“好對象”?”

    如果是任奇雄策劃,那就不無可能了,他的腦袋一點都不含糊,否則自己也不會和他共創事業了。

    “跟我無關。”任奇雄一口撇清,感興趣地接著問︰“倒是你會這麼認為,表示那女的條件真的不錯?”

    “嗯,很不錯。”孫奕迦皮笑肉不笑地回復。“要是我打算改行加入詐騙集團,那女人絕對會是我口袋里第一號肥羊人選。”

    “明白了,你嫌她不夠聰明。”任奇雄一听就懂。“阿忠說那位小姐長得甜美可愛,說話輕聲細語,一看就知道脾氣好又溫柔,一身行頭和氣質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和你也算門當戶對,我還很替你高興,真是可惜了……你喜歡和你旗鼓相當的聰明女人,看來那位小姐真的不是你的菜。”

    “沒錯,我懶得服笨女人打交道。”孫奕迦說得一點都不客氣。

    “其實找覺得聰明還是笨都沒關系,女人只要溫柔就萬事OK,”任奇雄忍不住想更正他的觀念。“你已經有夠聰明,再娶個精明厲害的老婆,兩個人一天到晚互斗不是很恐怖?傻一點又怎樣?沒心機、心地善良,這樣的女人才是最美。”

    “是是是,我知道你這輩子最怕愛算計又凶巴巴的女人,可是我跟你不同,精明能干的女人通常獨立自主、懂得安排自己生活,不會死粘男伴、打亂我的日常行事步驟,合則來,不合則散——”

    “是,散、散、散!”任奇雄濃眉一挑,忍不住椰愉他。“就是這種不想被拘束的心態,所以你那個精明能干的前女友才會受不了,喝醉之後質問她到底算是你的女朋友還是床伴?為什麼別人談戀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像是見她一日就膩三周?”

    “干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孫奕迦地回他。“所以我才覺得女人麻煩,不想太早結婚。既然沒打算早婚,干麼浪費時間談戀愛?反正本人近期內沒有找個女人自虐的打算,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終止這個無聊談話,不要再提起關于女人的話題?”

    “不提恐怕有點困難。”任奇雄咧嘴一笑。“她來找你了。”

    “她?”孫奕迦一臉茫然。“哪個她?”

    “就是阿忠說是你新女友的那位柯小姐。我剛剛和阿忠要進公司,恰巧看見她在門口排徊,過去問她,她說是想約你吃飯,反正午餐時間也到了。我就自作主張叫她先去阿秋姨的面店,我來叫你過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4-4-18 01:38: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我不去。”

    “蛤?”

    “你去吧!”孫奕迦皮笑肉不笑地瞅他一眼。“溫柔又漂亮的傻妞不是很符合你的擇偶條件?既然飯局是你自己答應的,出你赴約理所當然,我叫便當了。不想浪費食物。”

    “開什麼玩笑?人家是來找你又不是找我,用友妻不可欺!”他這個人可是很講義氣的。

    “我未婚,盡管欺,別客氣。”孫奕迦冷冷地坐回辦公桌後,繼續結算應收帳簿。

    “喂,人家小姐都鼓起歷氣來約你吃飯了,賞臉赴約才是男人的行為,讓女人傷心的男人是卒仔!”

    “沒辦法,我這張臉加上這種個性,注定讓女人傷心。”孫奕迦突然沖著好友淺笑。“哪像你那麼好,女人見到你自然敬而遠之,想讓她們傷心都難,真是天生的“將軍”命。”

    是天生一張黑道大哥臉,老被女人“將軍”的歹命吧?

    “除了我爸,全世界大概只有你敢當面損我。”任奇雄當然明白,卻不以為意。“答應這個飯局你不爽,要汗訛找幾句不要緊,但是飯一定要去吃,你想想對方等不到人的心情,是男人好壞都要過去一越才對。而且不過是吃頓飯,又不是叫你陪客上床。干麼嘰嘰歪歪?那女生滿有禮貌,不當情人、當朋友也不錯。反正你去那里吃飯就對了,不要害我言而無信,就這樣。”

    說完,任奇雄也不等他回答,揮揮手走出辦公室。

    “真麻煩。”孫奕逸對著重新關上的門板咕噥。

    麻煩歸麻煩,既然是雄哥布他訂下的飯局,自然得赴約。

    不是因為雄哥是他老板,所以他得言听計從,而是兩人從小認識到大,雄哥是多重信守諾的人,他比誰都清楚,也是這點最令人敬重,假使自己真的爽約,只怕到時雄哥會親自去跟對方進教,再約下回飯局,結果還不是一樣?

    不過,他明明跟那個柯鈺卿說過不必再連絡,干麼又來約他吃飯?

    難不成是自己這張好看臉皮闖禍,又迷倒了一位痴女?

    這不是他自信過度,外頭主動拼訓的就不提了,當年公司成立、大舉招考女員工,就不知道有多少個女生還在試用期都不怕,不顧工作、只順對他放電,送早餐、送咖啡,讓他煩不勝煩,直接大刀砍去大半殺雞傲猴,才讓剩下的安分做事,再也不敢妄想到他身上來。

    總之,全怪阿忠雞婆,干麼多事給名片,讓她找到公司來?

    算了,反正他也得吃飯,就去會一會柯鈺卿,看她到底想干麼,見招拆招,一次滅了對方“覬覦”他的念頭!

    日正當中,柯鈺卿穿了件檸檬黃的寬擺洋裝,腳踩細帶羅馬靴,直挺挺地站在面店門口,被毒辣的太陽曬得肌膚熱燙,順頭沁出細汗。連雙頰都透出了不自然的紅。

    她好想逃啊……

    逃離最怕的大太陽,躲到陰暗角落等人,可是面店生意太好,來客絡繹不絕。

    她又個頭嬌小,如果躲在角落,她沒看見孫奕迦走進店里,他也誤以為她等不及走人了,豈不是很不好意思?

    唉,如果是普通餐廳還是咖啡廳,還能進去點杯飲料坐著等,但是看看面店里頭大客滿的盛況,即使她願意點碗面放著,那位邊舀面湯、邊回頭麼喝店員動作,好清出空位讓客人入座的歐巴桑,恐怕也無法接受有人霸著位子納涼吧?

    她拿出手帕拭汗。這間店怎麼看都不適合作為答謝人家吃飯的地點,等孫奕迦來,還是換個地點比較合適。

    只是,他真的會來嗎?

    柯鈺卿低頭看表,不由得輕聲嘆息。都在這里“罰站”半個多小時了,公司距離這里不過步行兒分鐘的孫奕迦依舊不見人影,也不知道他究竟會不會賞臉出來?

    明明對方都說了“謝絕連絡”,一副當她是衰神、敬謝不敏的表現,可是她一點都不生氣,還覺得這個人真有趣,很想交他這個朋友。

    不知道為什麼,有生以來她頭一回主動想跟一位異性做朋友,心里總覺得要是兩人就這麼錯過,日後一定會後悔。

    至于原因?我她自己也患不透。

    因為昨天孫奕迦載她上、下山,及時救了自己?或是沒把她塞了幾千萬行頭的行李丟掉,也沒把她載去賣掉的好心腸?

    不,感覺最奇特的,應該是他沒被自己五音不全的嗓子嚇跑,也沒失控大笑,當她唱完阿姨最愛听的那首歌,已經哭得不能自已,當時孫奕迦遞給她一條散發演淡柑橘類古龍水香味的格紋手帕,然後朝墳幕恭敬行禮,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拍她的頭,隨即退到一旁,

    背對她遠眺風景,靜候她處理好情緒,沒有安慰、沒有催促,沒顯露一絲不悅,就只是遠遠地、默默地陪伴一個不斷為他制造麻煩的陌生人。

    那個男人或許生性淡澳,不會主動出手助人,一張嘴又毒得可以,內心卻是柔軟、溫柔的。

    他沒笑話她的破鑼嗓子,也多虧他幫忙,她才能完成阿妖的遺願,甚至後來被他用友誤會兩人關系,也紳士地沒說出她丟箱攔車、墳前高歌的離譜行徑,載她回去的路上,雖然擺出一張“拒絕閑柳”的酷臉,卻懂得她早己口千舌燥,一聲不吮地停車去買礦泉水給她,一路將她平安送抵家門——

    總之,她覺得孫奕迦真的人好好,就是讓人不由自主想親近他,和他做朋友,這種感覺和自己當初認識錢幼歆的感覺很像,結果幼歆真成了她最要好的知己,難得她有生以來第二次對陌生人產生這種感覺,搞不好孫奕迦真能成為自己第二位麻吉,就這麼錯過,不是

    很可惜?

    但是一想到對方說過不希望再連絡。她又有些猶豫。

    結果,不曉得自己哪根筋不對勁,總覺得欠孫奕迦的人情不能不還,既然知道他的連絡方式,就不該當作沒這回事,今天她出門辦事,剛好來到附近,也就理所當然地想約他吃飯答謝,多少還些人情,至于做不做得成朋友便听天由命。

    只不過臨時起意的她尚在腦袋里盤算,還沒下定決心,就先被昨天曾在墓園巧遇的孫奕迦友人認出,還被他那位從長相到氣勢都像極了黑進老大的上司“命令”來面店等人,也不曉得會不會反而又給他添了麻煩?

    唉,真是傷腦筋……

    “小姐,水喔!”

    驀地,一股刺鼻酒味撲鼻而來,柯鈺卿猛然抬頭,發現有個喝茫的中年男子站在自己前頭,笑咧著一張嘴,顯然是在跟她說話。

    “謝謝。”

    她反射性地禮貌回答,周遭突然傳來一陣竊笑,這才警覺對方可能是想借酒裝疚、藉機搭訕,自己競然還向他客氣地道謝,難怪旁人忍不住笑她。

    “不客氣。”中年男子眉開眼笑。“水姑娘,做我七仔好不好?”

    “阿富,你七早八早又在起什麼酒肖?回去困啦!小姐會被你嚇到。”

    柯鈺卿好感激人群中出聲布忙的歐巴桑,自己更是拚命搖頭、清楚拒絕,“七仔”她听得懂,她才不要當酒鬼的女朋友!

    “你惦惦啦!”

    名叫阿富的中年男子邊罵邊白了歐巴桑一眼,柯鈺卿看他又將目光調回自己身上,下意識地想遠離,沒想到她退一步他進一步,走兩步他使追兩步,她忍不住小跑步,想暫離是非之地,結果對方仿拂覺得很好玩,競然也追著她跑。

    “拜托你不要再追我了!”她忍不住邊跑邊回頭“拜托”。

    “你不要跑我就不追啦!”

    “你再追我就要喊人了,”她才不信,邊跑邊替告對方。

    “喊什麼?馬路大家的,你可以跑我就不可以跑?”

    瞧對方要賴的模樣像要跟她跑到天涯海角,不知道只是逗她玩還是懷有惡意,柯鈺卿真的嚇到了,就在此時,孫奕迦的身影終于出現在她眼前——

    “孫大哥,救我!”

    現在是什麼悄況?

    孫奕迦剛由捷徑走出小巷,一眼便瞧見僅有兒步之遙的柯鈺卿,進命似地朝他急奔而來,還沒搞懂情況,她早已一個箭步躲到自己身後,擺明了拿他當人肉盾牌。

    “滾——”

    阿富“玩”得正起勁,伸手便要將擋住美人的礙事家伙推開,但當他惡狠狠地一抬頭,看清自己正要觸及誰的腳膛,整個人像是突然被貼上定身符,瞬間僵化。

    “滾?”

    孫奕迦彎唇淺笑,像是十分沮柔、毫不在意地淡淡重復阿富的話。下一秒,他揚手一推、抬腳一璐,兩個動作就讓阿富距離他幾公尺,倒在地上抱著肚子唉唉叫。

    “孫、孫哥……”

    瞧見孫奕迦走來,阿富沒跳起來跟他嗆聲,反而戰戰兢兢地喊人,一副白日見鬼的驚恐模樣。

    “不錯,還沒茫到連我是誰都認不出來。”孫奕迦在他面前站定,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笑意。“所以說,剛剛你是真心叫我滾唆?”

    “不是、不是。”阿富忙不迭地搖頭台認。“孫哥,剛剛我沒看見是你,真的!”

    “我管你真的假的。”孫奕迦微微彎身,一把揪住他領口。“富哥,正中午就在大街玩少爺調戲良家婦女的戲碼,心情不錯嘛!但是怎麼辦?你,玩到我的人了。”

    柯鈺卿有些被孫奕迦驚人的飛腿功夫嚇到,半晌才回神,既忐忑又擔心地靠近他們,正巧听見孫奕迦說她是“找的人”,腦子還來不及細細分析,芳心先懷然一跳,臉蛋瞬間飛紅。

    但和她不同,阿富听見“我的人”,一張黑臉開始泛白。

    年輕時,他好歹也在擎天幫混過兒年,大家都知道,比起面惡心軟的雄哥,曾被老幫主取了“銀狼”外號的孫奕迦更不好惹。

    學過跆拳、合氣道的他一點都不和氣,腦袋和狐狸一樣我猾,對特犯到他的人使出的手段更像狼一樣陰狠。當年大伙兒私下都在談論,不怕日後老幫主退休,中看不中用的雄哥接掌布派後會每況愈下,只要有“銀狼”當軍師,稱霸全台指日可待。

    只是誰也想不到,擎天幫競然會在聲勢如日中天時突然宣布解敵,還轉型為穢氣的葬儀社,害他中年失業,連續衰上好兒年,今天心情不好,想找個女人玩玩,居然也會玩到孫奕迦這個狠角色頭上,他真是有夠衰!

    “失禮啦!找阿富要是知道那位水姑娘是孫哥您的女人,打死也不敢靠近!我發誓我連踫都沒踫到她,以後見到她立刻自動向後走,您大人有大最,原諒視這一次?”

    他自知理虧,低聲下氣求饒,只能冀望這些年不見,“銀狼”不再是“銀狠”,心胸寬大些,不再講求以牙還牙,能高抬貴手放他一馬,不然他肯定要在醫院“度假”度很久……

    “好,看在你爽快認錯的分上,要我原諒你也不是不行。”孫奕迦松開他衣領。“不過丑話先說在前頭,下回再讓我看見有女人被你追著喊救命,別怪我先打斷你兩條腿再問原因。”

    “好、好,打死我都沒關系!”嗚……進過一劫了。“謝謝孫哥,那我走了。”

    “好啊,你走看看。”

    吃快轉身預備落跑的阿富,立刻哭喪著臉回頭立正站好。

“孫哥,你不是說要原諒我?”

    “我是原諒你了,但是小姐沒有說要不要原諒。”孫奕迦回頭,像是早就預期柯鈺卿會跟在身後。“你說呢?原諒他?押他進警局?打斷他兩條腿——”

    “我原諒!”她可承受不起血腥場面。

    “小姐,多謝啦!善有善報,你跟孫哥一定會白頭到老、永浴一”

    “閉嘴!”孫奕迦懶得解釋,一句話就叫他住口。“離開之後立刻去找阿賢報到。”

    阿富知道阿賢指的是吳齊賢,雄哥的左右手,但是——

    “找阿賢報到?”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孫哥,你不會是要我去你那里工作吧?我不行!真的不行!”

    “我也知道你不行,所以回去之後我一定會吩咐阿賢好好操你,操到你行。”

    孫奕迦一掌往他肩上落下。“看看我人多好,不只原諒你,看你大白天在街上喝灑閑逛就知道你沒工作,還給你工作、賞你一口飯吃,你絕對不會說不做,不給我面子吧?”

    “當、當然不會,謝謝孫哥。”他苦笑,比吞了一公斤的黃連還苦。

    我咧xxoox!

    他就是怕鬼、不想踫死人觸眉頭,當年才沒加入天福,听說現在阿賢在幫死人化妝,叫他去找阿賢報到,那不就是一一哇哩咧,還以為“銀狼”轉性變好了,原來死性不改!明明沒踫到他女人一根頭發,競然強逼他去摸死人摸到爽,他怎麼會那麼衰呀~~

     “不客氣,你明白我的“苦心”就好。”孫奕迦皮笑肉不笑地伸手一指。“立刻去報到。”

    “是。”阿富垂頭喪氣地轉身走人。

    “啊,還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說,天福福利好,新人培訓期三個月內包吃包住,不用謝!”

    阿富腳步一顫,沒說什麼,繼續往前走。

    他了,接下來三個月,遠比蹲苦牢還慘,自己休想逃離“銀狼”布下的監視網,踫不到女人,只能踫死人了……

    “孫大哥,你真善良!”

    不明白兩個男人之間的你來我往,柯鈺卿滿臉崇拜地贊許孫奕迦。

    “我善良?!

    孫奕迦好笑地望著她全然只有善意的甜笑臉龐,長那麼大,還是頭一次听見有人夸他善良。

    呵,他這個人要算善良,世上就沒有惡人了。

    不過,比起年輕氣盛時,一心以為將來會跟著雄哥往黑道發展、闖出一番名號的自己,現在的他,好像是有普良那麼一點。

    “剛剛听你和那個人說話,好像在混黑道的大哥一樣,本來有一點害怕,後來我才明白,你是裝凶狠嚇他,讓他怕你、听你的話。將他導回正途。”在她眼中看來的確是如此,她也深信不疑。“像他那樣的人,大部分的老板都不敢用,你居然還主動給他工作,讓他有重新做人的機會,心腳真的好寬大,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樣,是個面惡心善的大好人。”

    “面惡心善?”這不是雄哥的專用形容?“你覺得我臉長得很凶惡?這就怪了,大家都說我長得像是王力宏與玄彬的綜介體,我還以為自己長得很帥,原來長得很怪?”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長得很帥,真的非常帥!”

    “哪里帥?”見她焦急解釋,他反而更想逗她。

    “呃……”柯鈺卿認真地將他從頭到腳打最一遏,由衷回答。“全身上下都很帥,完全找不出缺點,真的。”

    “是人怎麼可能完美無缺?”孫奕迦倏地收斂笑容,乎招胸口、壓低聲音說︰“其實我以前在江湖上混過,光是腳口和腹部就有幾十進刀疤,像有數不清的蟻蟻攀附、交錯,背部還有被汽油彈燒灼的戒跡,看過的人都說那個傷疤比鬼臉還恐怖,人見人怕,我的前女友

    就是被嚇到不能睡才跟找分手。”

    很好,她的臉都青了。

    孫奕迦說話時神情凝垂,心里卻是冷冷笑著。

    女人都一樣,十個有八個被他英挺俊美的外貌吸引,想盡辦法靠過來,一旦听說他身上有恐怖傷疤或隱疾,八個有七個“謝謝再連絡”,剩下那一個不怕丑、不怕病、只怕沒錢,裝窮就能打發。

    這個柯鈺卿又來約他吃飯、義夸他帥得完美無瑕,八成又是想倒追的,還是早點弄走省事省心。

    “你前女友真糟糕,怎麼可以因為這樣就跟你分手?”柯鈺卿真心為他不值。

    “如果是像鬼臉的疤,頭一次看到當然會嚇到,多看幾次不就習慣了?人心遠比外表近要,像你剛剛看起來像是脾氣很壞,對那個人又打又罵又恐嚇,說穿了只是得什麼病、用什麼藥,對方吃硬不吃軟,你只好跟他硬踫硬,讓他臣服于你、听你的,將他導回正途。你很

    聰明,遇事冷靜,雖然外表冷漠,不會主動助人,其實心地很好,真的遇上了也不至于見死不救,才會三番兩次出面幫我解圍——”

    “等等。”她說的人不會不好意思。他本人听起來真是別扭極了。“不是我人太好,三番兩次幫你解圍,而是你三番兩次將自己遇上的危機賴到我頭上來。丟行李擋路、還有剛剛躲到我背後也是,你給過我選擇余地嗎?”

    “抱歉。”她一臉尷尬。“不過也因為如此,找才能認識你這樣的大好人。我朋友說過,這年頭好人不只難做,還越來越少,出了事能有好人相助是天大的幸運,找也這麼覺得,所以遇上你真的是我有福氣,你前女友是沒福氣,才會拋棄你這麼好的人。”

    “拋棄”兩字很刺耳。

    但是“好人”兩字不只刺耳。還很諷刺。

    跟這麼單純、無心機的人斗鉀,孫奕迦好無力。

    說什麼她都相信,完全不起疑,投過來的目光里充滿信棘與敬愛,更讓他幾乎難得地生出一理罪惡感。

    “我看你是日子過太爽,出生到現在都還沒踫過壞人。”他懶得繼續跟她爭辯,把話轉回正題。“我問你,都說了不必再連絡,為什麼又跑來說要請我吃飯?”

    “因為欠你那麼多人情,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連頓飯也不請,我良心過意不去。”這是她的真心話。

    “就這樣?”如果真是這麼單純,他倒也無所謂。

    “呃。還有……”柯鈺卿支支吾吾,半晌才鼓足勇氣,小小聲地說︰“我覺得你人很好,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嗎?”

    “不可以。”他眉一皺,考慮都不考慮。“你幾歲?十八、二十?不是打扮成熟就能裝熟女,想交朋友就去找和你差不多年紀的小男生,我已經快三十了,對你們這種崇拜英雄的單純小女生沒興趣。無論是當什麼我都謝絕往來,所以——”

    “二十八。”

    柯鈺卿打斷他的話,臉色懶叔。

    “你有二十八?”

    孫奕迦听懂了。但是眼前這張甜美稚氣的青春臉龐,怎麼看也不像是已經二十八歲的女子,只像是出身良好家庭、文靜有禮的小公主。

    “嗯,找只是長得比較娃娃臉,其實再過兩個月就滿二十八歲,一點也不小。和你做朋友,不是女朋友,這樣夠資格嗎?”

    身高只有一百五十八,骨架縴細又天生一張娃娃臉,柯鈺卿早習慣被人看成十七、八歲。

    大多數人都很羨慕這點,夸她得天獨厚,她也覺得沒什麼不好,每回被人看成少女還有點竊喜,但是孫奕迦要是因為她的長相而拒絕自己,她還真是無計可施,總不能為了交他這個朋友,去把自己整型成歐巴桑吧?

    “真的假的?身分證拿出來看看。”

    孫奕迦相信以她的個性不會說謊,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柯鈺卿真的立刻翻包包,找出身分證遞給他。

    “柯小姐,你的個性真的需要改改。”他好笑地香著手上的身分證。“隨使相信陌生人、輕易交出證件,早晚始會吃大虧。”

    “你放心,我從來不會隨便把證件交給陌生人。”

    她甜笑,答得理直氣壯,孫奕迦開始覺得頭疼。看樣子這女人真把他“銀狼”當成了無害小狗,他還沒說願不願意交她這個朋友,她倒已經將他當自己人看待了這女人能活到現在還沒被惡人拐賣,真是福星高照。

    跟她交朋友?他可不是當守護天使的料。

    “我直說好了,當朋友的事——”

    “小心!”

    柯鈺卿突然一臉驚恐地抓向他,孫奕迦反射性地躲開她踫觸,沒想到她個子小小,氣力倒不小,沖過來一把抱住他,拚命將他往牆邊推,簡直像突然色性大發。

    頭一回被女人“霸王硬上弓”,孫奕迦可火了,正要將她推開,卻瞧見好幾根亮晶晶的東西從眼前閃過,他反射性地緊抱住柯鈺卿,忽然想起她撲過來之前,好像喊了一聲——

    “小心!”

    這回喊的是慢一拍的路人們。

    一輛行駛中的貨車因為安全繩松脫,車上收的鋁窗條瞬間崩落,其中兒根像飛鏢一樣,不偏不倚朝斜坡下的他們倆飛射而來,兩人險險被捅成了“串燒”,孫奕迦更是捏了把冷汗,差點親手將“救命恩人”推出去送死。

    柯鈺卿也是嚇壞了。

    事發突然、情況緊急,腦袋還沒想好,身體就先一步動作。她一直以為自己天生膽小,肯定貪生怕死,想不到竟然會做出舍身救人這種壯舉,連她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但是她現在像在擊鼓、一下猛過一下的超狂心跳,真的純粹只是驚嚇過度?或是——

    來不及思索,柯懷卿開始覺得有點頭暈。

    孫奕迦將她抱得太緊,她的臉簡直是被壓貼在他胸口,猛力吸取的微薄空氣里,全是他身上那股好聞的淡淡古龍水香氣,她的臉煩甚至能感受到他薄薄襯衫下結實的胸肌紋理,和心跳的強猛力度。

    體溫不受控制地往上飆,加上有點缺氧,她發現自己不只頭昏、心跳亂,還開始腿軟——

    “晤……”她痛哼一聲,感覺右腳一陣劇痛。

    孫奕迦也察覺了她的異樣,看那些鋁條己經盡數落地,危機解除,連忙松開她一些,低頭察看她是否受傷,果然看見她右腳滲出血跡。

    柯鈺卿也看見了。

    “血……”

    來不及多說些什麼,一陣暈眩襲來,她眼一閉,當場昏了過去。

    很久了……

    己經時隔許久,不曾嘗過欠了人情債的沉重壓力與別扭。

    所以說,今天她干麼沒事跑來約他吃飯,害他莫名其妙欠她一條命?這個人情欠得真冤枉。

    唉,說那麼多都沒用,重點是,這會兒不做這傻妞的朋友都不行了。

    孫奕迦一邊啃著雞腿便當,一邊看顧病床上熟睡的人兒,心里嘀咕,反正閑閑沒事做,發發牢騷免得無聊。

    說起來他也算好運,當時柯鈺卿腳上血肉模糊,看來面積頗大,人還昏了過去,當下以為事情大條了,緊急送到醫院救治,才知道她昏倒是因為中暑,腳上雖然被鋁條割傷,幸好沒傷到筋骨,縫上幾針、好好療養便無大礙。

    還好不是重傷,要是害一位漂漂亮亮的小姐為了救自己傷了筋骨,搞不好他得以身相許,負責對方下半生——畢竟當時若非她反應快,自己的頭可能當場就被鋁條撞爆,或者此刻肚里插著根鋁條躺在手術室,還真是各種血腥下場都有可能發生。

    雖然,要不是她沒事跑來找他,這些可能都不會發生……

    “小心——俐!”

    昏睡中,柯任卿夢見稍早前的驚險時刻,慌亂掙扎中,她觸踫到腳上的傷口,痛得唉叫一聲,瞬間清醒。

    “好痛……”

    她下意識地曲起腳,伸手就要摸向感覺刺痛的地方,卻被人握住,頓時一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4-4-18 01:46: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你這個人,真是連昏睡都不能教人放心。”孫奕迦擔心她掛動傷口,連忙攔阻。

    “孫大哥,你沒有受傷吧?”

    听見她發自內心的關懷詢問,孫奕迦雖然十分不想,胸口還是感受到一股讓人怪不自在的善意暖流。

    “笨蛋,受傷的是你,沒看到我坐在這里吃便當,你躺在那里吊點滴嗎?”

    “對呢!”她笑笑,輕輕移動一下包裹紗布的右腳?“幸好還能動,應該不嚴重。”

    “不。非常嚴重。”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瞧不慣她一臉自己出事沒關系,只要他沒事就好的善良笑容。

    “你的腳被削掉了一大塊肉,整型恐怕也沒辦法完全復原,以後你想穿裙子出門,就得穿長靴遮丑才行,是不是開始後悔自己做出逞英雄救我的蠢事?”

    “一大塊肉?”柯鈺卿害怕地望著自己的右腿,想象紗布下有個深可見骨的窟窿。“不可以挖其他地方的肉來補嗎一一不行,這樣我要痛兩次,還會多一個疤。孫大哥,你幫我去問問醫生,不是說人類可以從豬那里移植什麼的,不能拿豬肉補我的腳嗎?”

    “豬肉?”他有沒有听錯?

    “不然牛肉?”她以為是自己記錯動物種類,試探性地換一個問。

    “呵。你真是天才!”他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都不行嗎?”她可笑不出來,眼眶也開始泛紅。“那怎麼辦?我不後悔救人,可是腳上有個大洞,我一定會被退婚,到時候我媽會打死我,嗚……”

    “喂,你別哭,我騙你的。”想不到她說哭就哭,孫奕迦很頭疼,只能怪自己嘴賤。“你的腳只有割傷,縫了十幾針,疤會漸漸淡,不然等傷口復原去美容一下就好了。”

    “真的?”

    “真的,騙你我跟你姓。”

    “孫大哥,你真的很喜歡嚇人。”柯鈺卿終于松口氣,忍不住幽怨地瞪他一眼。

    “是你這個人太容易相信別人。對了,剛剛你說“退婚”,你已經訂婚了?”

    “嗯,兩個禮拜前剛剛訂婚。”

    “所以你說要跟我交朋友是講真的,不是想藉朋友之名行倒追之實?”

    “倒追?!”她連忙搖頭。“我才沒有那個膽。”

    看來真是他自己誤會了。“好,如果純粹只當朋友,也不是不行。”

    “真的?”柯鈺卿十分開心,畢竟之前他才嫌她長得太幼齒,一口回絕。

    “嗯。不過你未婚大不會是個大醋捅吧?我可不想惹些不必要的麻煩,比如有人上門叫我離他未婚妻遠一點之類的。”

    “我想他應該不會。”

    “應該?都要結婚了,還不清楚他的個性會還是不會?”

    “嗯,的確不清楚。”她笑得有些落寞。“因為婚事是雙方父母訂的,也就是所謂的商業聯姻,訂婚之前,我們也不過見過五次,找連對方是什麼個性都不清楚就要和他共度一生,很好笑吧?”

    “嗯,很好笑。”

    他回答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總是從別人那里得到否決與安慰的柯鈺卿,頭一回听到那麼誠實的回扭。一時反倒不曉得該如何回應。

    “你都幾歲了?二十八還是八歲?你不嫁全家會餓死?你不答應父母會一刀砍死你?”

    “是不會,可是——”她有些難以啟齒。“我媽說,人心隔肚皮,反正我不會分辨男人好壞,听從父母的選擇準沒鍺,就算讓我自由戀愛,也絕對找不到比我未婚夫條件更好的對象,而且我己經二十八,年紀不小——”

    “二十八歲叫做年紀不小?你是古代人嗎?”他嗤之以鼻。“在我听起來,全是你自己沒有主見,凡事抱持得過且過的想法,否則正常人怎麼會答應跟一個只見過五次面的男人結婚?我只能說你很有勇氣,敢拿自己的終身幸福當游戲。”

    孫奕迦明白,自己有些過于激動了。

    不過,他向來鄙視把婚姻當游戲的人,遇到一個差不多的人就戀愛、覺得時間差不多就結婚,時間久了又找盡理由離婚,一點部不考慮無辜被生下、卷入父母風暴中的孩子有多可悲?

    這其中,他更痛恨無視自己真心,非要扛起什麼家族利益、家族期待,選擇商業聯姻的人,因為他和母親就是被那種男人舍棄的。

    結果眼前這個跟“精明”一點邊都沾不上,把世界看得太美好的千金小姐,競然也被賦予擴展家業的聯姻垂任?看來他們柯家肯定沒什麼人才,她要是遇上厲害公婆和花心老公,有錢又如何?八成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還巴望她從夫家挖什麼利益給娘家?

    “你怎麼這麼說?我只是不想讓我爸媽失望……”她嘆口氣。“你不懂,我個子不高、長得不是特別漂亮,成績也普通,別人家的女兒都有一、兩樣能拿來炫耀的才藝,我除了乖巧,還是只有乖巧。”

    “看得出來,不只乖,還乖到有點呆。”

    柯鈺卿啼笑皆非地看他一眼。她從沒見過有人說話那麼直接坦白的,一點都不顧慮女孩子臉皮薄,可是又讓人覺得和他談話很自在,可以無所顧慮地傾吐。

    “總之,我爸媽不認可的對象我不敢繼續交往,但是他們眼光又很高,結果就是我二十八歲了,還沒認真談過一場稱得上是戀愛的感情,所以我才想,找未婚夫家境不錯、外貌不錯,更好的是我爸媽部非常喜歡他,如果我們能在訂婚後慢慢培養感情,我也不算嫁得

    委屈,或許這種婚姻才適合我,不是嗎?”

    “……也是。”

    孫奕迦不得不承認,一種人一種性情,讓她自由戀愛搞不好會被看中她家產的壞男人騙走,豈不是更糟?既然是她父母挑的對象,應該也不會太差才是。

    算了,看在救命之思的分上,他就勉為其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暫時不調侃她了。

    反正,關他屁事?

    只是……他為什麼覺得心里很不舒服?

    “不過,我有個非常大的問題。”

    柯鈺卿突然垂著臉日出一句。

    “什麼問題?”

    孫奕迦勉強捧場接話,最好別又是讓他臉上三條線的白痴問題。

    “我單獨面對不熟的男人會很緊張,有時一句話都接不上來,在我未婚夫面前,就只會應“是”、“嗯”、“好”,像學生看到老師一樣,所以感情不只沒有進展,好像還在慢慢倒退。”

    “你們本來就沒有感情,還能退到哪里去?”他忍不住想當她一下。“還有,什麼叫“單獨面對不熟的男人會很緊張,有時一句話都接不上來”?從我們昨天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不都是單獨相處?我看你話沒少過,哪里緊張?是你想在你未婚夫面前保持形象,知道自

    己多說多錯,所以值得藏拙,少說少錯吧?”

    她沒生氣。反而輕聲笑起。

    “孫大哥,有沒有人說過,你的嘴巴真的很厲害?”

    “有啊。”他不否認。“而且大多數不是說厲害,是說毒。”

    “呵,其實我心里也這麼想。”她點頭附和。“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被你笑傻笑笨。我一點也不會生氣,反而覺得更親近。我最要好的朋友錢幼歆,她就常這麼說我,但是我知道,她是真心關心我、擔心我,才會忍不住念我。我覺得你跟她有點像,對于無關緊要的人,你們才懶得浪費口舌,會念就代表關心,對不對?”

    “不對,我只是覺得念你很有趣。”

    “死鴨子嘴硬。”

    孫奕迦白她一眼,她卻仍是笑意輕輕。

    “真的耶,跟你在一起,我不會害怕,也不會緊張,好奇怪。”

    “沒錯,你這個女人真的很奇怪。”

    無緣無故那麼想跟他做朋友,都被他拒絕了,還差點為了救他,連命都賠上去,一醒過來,居然是詢問他的安危,而不是自己的傷勢︰明明是富家千金,個性卻毫不驕縱。心腸還好成這樣?他怪,這女人更怪。

    “跟你說一件事,你會覺得我更怪。”她笑咪咪地說。“我忽然覺得昨天或許是阿姨故意讓我的車爆胎,好讓我認識你,因為她覺得會和我說真心話的好朋友太少,加上你是男人,如果有個異性朋友,不就能以男人的觀點幫我出主意,改善和未婚夫的關系?”

    “原來你是在打這個主意,想利用我的腦袋?”他佯裝不悅地皺眉。

    “是啊,你的腦袋看起來好像很好利用的樣子,這次我應該沒看錯吧?”她跟著附和。

    “是,說不定這是你這輩子唯一一次看人沒看走眼。”他半開玩笑地說。“認識我算你走運,認識你也算我走運,只不過你走的是好運,我走的是衰運。如果真是你阿姨居中牽線,恐怕是我不小心得罪過她。”

    “哪有那麼糟?別忘了,我剛剛才救了你。”

    “別忘了,如果不是你,那個時間我才不會出現在那個地方。”

    “呢,好像真是那樣……”柯鈺卿想想也是,不敢再居功了。

    “不過,還是謝謝你合身救我。”對于這一點,他仍是感激。“我這個人一向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既然欠了你一份大人情,你希望我當你朋友,我就當,不過話說在前頭,我的女性友人全是一些大刺刺的大姐頭,哄女生那種事別找我,你要是敢半夜喝醉打電

    話叫我去什麼夜店或派對接人,我會直接掛電話,陪逛街更是不可能,了嗎?”

    “嗯。”柯鈺卿點點頭。“那吃吃飯、听我說心事、幫忙出點主意,這些可以吧?”

    “可以。”這在他接受範圍內。

    “你有事也可以找找幫忙呢!什麼事都可以,喝醉酒要我當司機也可以,我下會掛你電話。”

    “哼,謝謝你的大方。”他皮笑肉不笑。“我懷疑你駕駛技術和你本人一樣兩光。我的命很可貴,不想冒險。”

    被他揶揄,柯鈺卿也沒反駁,笑得靦腆,顯而易見,真的被他猜中了。

    “交你這個朋友,我真是虧大了。”他似真似假地嘆一聲。

    “別這麼說嘛,吃虧就是佔便宜,搞不好將來你會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到時候你就會想︰啊,幸好當年我善心大發,交了柯鈺卿這個朋友。至少在你晚年找不到人幫忙推輪椅的時候,我保證會幫忙。”

    他眉一挑。“你詛咒我?”

    她連忙搖頭。“我說的是真心話,萬一將來你的另一半比你早走、兒女又不在身邊,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地照順你。我和我最要好的朋友就說過,以後老了大家要同住在一棟大廈,可以天天串門子、互相照顧。朋友做到老不就是這樣?”

    “你對朋友的定義和“老伴”好像差不多。”他听了不覺莞爾。“所以我現在幫你推輪椅,也不算太吃虧。”

    “推輪椅?”她動了動雙腿。明明沒事,應該沒殘廢才是……

    “我不是說你腿廢了。”他知道她想到哪里去。“醫生說你昏倒是因為中暑,醒過來之後感覺沒什麼不適就能出院,我看你很OK。但是走到停車場應該還是太勉強。我去借輪椅,你準備一下,我送你回家休息。”

    “嗯,謝謝。”

    才一會兒,孫奕迦推著輪梅回來,小心翼翼地讓她坐好,一路推著她離開醫院,朝停車場走去。

“你做看護應該也不錯。”柯鈺卿突然仰頭,對著他溫柔淺笑。“讓你這樣推著走,感覺還滿舒服的。”

    “我的感覺可不太好。”他這輩子哪時候這麼服侍過別人?“這是救命思人才有的特別待遇,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你最好別上癮。”

    “如果真有下次,我覺得你也不會不管我,因為你是個好人。”

    “我不是好人。”

    “明明是。”

    “我看還是推回去讓醫生仔細檢查你到底有沒有長腦袋好了,或者你其實是外星人?”

    “喂!”她輕撾了一下他的手臂抗議。“哪有人像你這樣,死不承認自己是好人,硬要當壞人。”

    “你不懂,在這世上,好人只有被人吃干抹淨的分,不適時使壞,只會被當作好欺負的笨蛋。”

    “像我這樣?”

    “沒錯,就是像你這樣的笨蛋。”

    “你講話還真不客氣。”她開玩笑的,他還真應啊,

    “我只有在摸對方的底、思索該怎麼對付的時候才會客氣,你要我對你講話客氣嗎?”他淡淡回復。

    “……你還是繼續對我不客氣好了。”

    “我深刻懷疑你是被虐狂,才會一心一意交我這個朋友。”

    “或許呢!”

    說完柯鈺卿自己都想笑,也真笑了。

    好奇怪,和異性單獨相處時,一向是對方開口,她只負責听和點頭,勉強才能插上幾句。可是而對孫奕迦,什麼手足失措、緊張結巴的癥狀,似乎不藥而愈,她可以很自然地和他說笑,連被他揶揄都覺得好笑,好像兩人早己認識許久一樣自在。

    如果,未婚夫是他就好了。

    她知道這麼想不對,可是有了比較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和未婚夫楚勝沅之間的相處模式真的很糟,她在他面前,連喘息都不敢太大聲,赴約前的心情不是雀躍而是惶恐,結婚之後,要天天和那個男人相處,她真的可以嗎?

    “腳縮一下。小心頭。”

    已經抵達停車場,孫奕迦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抱起她時不忘提醒她,免得撞到。

    “你的車怎麼會在這整?”她明明記得他是走來赴約的。“你還專程回去開車送我來醫院?”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笨蛋。”真虧她想得出來。“我搭救護車和你一起來,因為你一睡幾小時,我肚子餓死了,打電話叫朋友開視的車順便布忙頭些吃的過來,把車留下,省得找還得擠小黃送你回家。”

    孫奕迦說著便將托友人采買的一袋吃食擱在她膝上。

    “這是水和食物,看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我去還輪椅,一會兒回來——”

    “阿迦?”

    遠遠地,有個波浪卷發、穿著打扮時髦火辣的熟女突然大聲揮手招呼,掛著滿臉笑容快步走來,像是跟孫奕迦十分熟識,一來就往他肩上連拍好幾下。

    “愛姊。”

    阿忠的姊姊他當然認得,這兩姊弟的個性簡直是一個樣,全是令人頭疼的大嘴巴。

    “   ,我就說你長年陰陽失調遲早要進醫院,果然沒錯吧!真的來看泌尿科?”

    孫奕迦開始相信黃歷這東西,早知道他今天真的不該出門,裝病在家好吃好睡不是很好?

    “不是。我沒事,是——”

    “唉呀,別騙我了,你這小子向來討厭醫院,沒事會——”愛姊突然警見他車內坐了個洋娃娃似的可愛小女生,眼楮瞬間瞪得像銅鈴一樣大。“女、女人?!”

    都和對方視線相對了,柯鈺卿只能樁尬笑笑,心里正納悶在孫奕迦車上見到女人是那麼恐怖的事嗎?驚人答案馬上從那位大姊嘴里吐出——

    “你不是說你的車除了你媽和你女朋友,其他女人都不載?厚,還騙我們大家你現在不想交女朋友,給果藏了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女友?嘿,該不會是來看婦產科,連小孩都有了吧?”

    她聲音夠大,回蕩在接個停車場里,連柯鈺卿都听得清清楚楚,臉蛋瞬間爆紅。

    “你想太多了,我跟她只是認識不久的普通朋友,因為剛剛發生一些意外,她為了救我受傷,才陪她來醫院看腳傷,如此而己……”

    解釋得真清楚……

    听他那麼極力撇清,像是多怕別人議會彼此關系。柯鈺卿明明知道這是理所當然,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酸酸的、澀澀的,還有些悶悶的。

    為什麼呢?

    柯鈺卿由車內望著正和愛姊在車前交談的孫奕迦。後者像是察覺到她的注視,回頭一瞥、揚唇淺笑,似乎以眼神安慰她一切沒事,隨即又將視線調回友人身上。

    就在他回頭的剎那,柯鈺卿听見自己心髒怦地撞了好大一下。

    她從來都不知道,男人笑起來競然也能如此勾魂攝魄,像是一股電流瞬間劃過心頭,心顫過後,渾身一陣酥麻,略感暈眩。

    該不會——

    她被孫奕迦電到了?!

    呵,怎麼可能,定是先前那場意外的後遺癥。

    柯鈺卿為自己找了個合倩合宜的理由,急忙從塑膠袋里找了瓶礦泉水打開猛灌,卻似乎澆不熄胸臆間那股莫名躁郁,拉不回自己膠著在孫奕迦背影上的目光……

    飯店咖啡廳里,柯鈺卿點了一杯果汁,都喝到只剩一口了,等待的人還是沒出現。

    “要不要打通電話去問呢?”

    她轉著手上一克拉的訂婚戒喃喃自語,嘴上這麼說,卻完全沒有拿出手機的動作。

    唉,反正她就是沒那個膽。

    從訂婚到今天已經四十多天,她和未婚夫固定一周約會一次,中間卻不曾通過電話。

    呃不,有過一次。

    那次她向孫奕迦請教這樣的交往方式算不算正常?換作是他,也會這樣冷落未婚妻,不會想在婚前多多培養感情?

    他說——

    “反正又不是因為相愛才在一起,不管有沒有感情,都得和對方結婚,刻意天天見面培養感情不是更尷尬?會答應商業聯姻的男人,有幾個會在意愛不愛的問題?”

    非常好的答案。

    好到讓她心涼了好幾天,越想越覺得自己好悲哀。

    不過,他也不是只會落井下石,見她落寬,也會鼓勵她主動出擊,幸出像當初非交他這個用友不可的決心面對未婚夫,自己打電話過去關心、問候,反正由女方提出約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給了她刃氣,讓她真的主動和未婚夫連絡。

    第一次打去——

    “喂,你好,我是柯任卿。”

    “我知道,有來電顯示。我在開會,你只有一分鐘的時間,有事快說。”

    “呢。沒事,再見。”

    第二次打去——

    “喂,你好。我是——”

    “我知道你是誰,我正在和客戶簽約,沒空聊天,bye。”

    第三次打去一一

    “是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我——”

    “我人在英國。”

    “……”

    第四次打去一一

    “我想,我們結婚前至少該開車出去旅游一次吧?近一點的,高雄一日游應該可以吧?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空?”

    “蜜月的時候。”

    “……”

    第五次打去——

    “唉,快中午了,我剛好在你公司附近,要不要一起出來吃個飯?還是找買東西過去——”

    “我約了朋友,下次吧里”

    然後——沒有然後,因為她的歷氣五次用盡,再厚的臉皮被磨了五次,也只剩會疼的肉。

    虧她真的很努力想讓自己喜歡上楚勝沅,還用更多的努力版抑對孫奕迦的好感,不敢逾越分際半步,只因凡事有個先來後到,雖然訂婚不等同結婚,還是應該對未婚夫忠實,就算出現再令她心動的對象,她也不曾有過解除婚約的打算。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無力感跟著一天一天加近,只有她一頭熱地想讓這樁婚姻不那麼悲哀,努力想讓彼此多一點點感情也好,楚勝沅待她的態度卻始終如一,冷淡又疏離。

    每周一次午餐約會,吃完飯就直接送她回家,用餐間,他安靜吃東西的時間多,開口的機會少,即使開口,說的也全是她沒興趣的財經話題,偶爾听懂搭話發表一點意見。他若是批評或像孫奕迦一樣笑她笨也好,偏偏他的表情總是讓人讀不出好壞,幾次下來,她發言更加謹鎮,幾乎只負責點頭搖頭,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才一個月,和未婚夫的午餐之約,她從羞澀期待轉變為焦躁排斥,兩人的關系不只原地踏步,她對他更多了一絲恐俱,根本只是一對互有婚約的陌生人。

    她再笨也感覺得出來,楚勝沅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也沒有勉強自己愛她的意願,她是乖巧順從父母之命,那他呢?身為“福渾餐飲集團”執行長,無論家世、學歷、人才都是一流,這樣的男人為什麼願愈委屈自己,順從父母之命娶一個不愛的女人為妻?

    “抱歉,我遲到了。”

    柯鈺卿一愣。

    望著眼前如風而至,淡淡撂下一句便入座的高大男子,一直憋住的滿腹疑問像到了臨界點,再也無法壓抑。

    “你又不愛我,為什麼答應和我結婚?”

    這下換楚勝玩愣住。

    一直以來,他十分滿意未婚妻安靜不多話的嫻雅性情,還以為她是個聰明人,永遠都不會在自己面前對這樁婚事提出任何疑問,結果還是忍不住了嗎?

    “因為找媽喜歡你,其他家人也不反對。”他揮手,招來服務生點餐。

    “你呢?”她臉皮不夠厚,等到服務生離開才繼續問︰“依你的條件,只要多花點時間,要找到你媽媽喜歡、家人不反對,你也喜歡的女人,絕對不是多困難的事,不是嗎?”

    “因為你夠安靜。”他不假思索地回復。“我討厭聒噪又要求一堆的女人,也不需要一天到晚聚會跑趴、給夫家惹來一身膽的老婆。你向來以乖巧出名,婚前就對那些名媛聚會沒興趣,婚後應該也不至于突然轉性。再說你個性有點膽小,不會和婆婆正面沖突,我自然不必操心婆媳問題,這就是我看上你的原因,至于愛不愛,這種東西找無所謂。”

    “總歸一句話,你不是因為我們家、也不是因為找的外表,而是看上我儒弱的個性?”她听明白了,但答案完全出乎她憊料。

    “也可以這麼說。”面對她有些難堪的微紅粉顏,楚勝沅冷酷俊容上沒有任何歉疚。“如果單純要論你們家的家產和你的外貌,絕對不會在我結婚對象的考慮範圍內。想不到吧?你的缺點,在我眼里卻成了最大優點。”

    嗯,敲昏她十遍也想不到。

    但這個楚勝沅根本就是個自我中心的怪胎!

    想娶一個無聲無息的老婆?那他干脆和連吃喝拉撒睡都不必的充氣娃姓結婚不更好?

    唉,不問還好,問了她更覺得空虛……

    “如果你想悔婚,最好早點說。”楚勝沅倚坐沙發,雙手抱腳,一副坦然與她商量的姿態。“長輩們下個禮拜就要決定婚期,日子應該會訂在三個月內,消息一旦發布,就算我願憊和你解除婚約,你們柯家應該也丟不起這個臉,別的不說,你媽頭一個就會剝掉你的皮。”

    柯鈺卿渾身一順。

    沒錯,如果她敢先斬後奏,和楚勝沅解除婚約,媽一定會氣炸,當場先賞她兩巴掌,再擰著她耳朵去楚家下跪求饒。畢竟為了攀上楚家,媽可是費盡心思討好楚家人,她更是被硬逼上了好久的新娘課程。到現在每個禮拜還像小學生一樣要“補習”,就因為楚勝沅不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楚媽媽也喜愛能入得廚房、進得廳堂的“廚”貌雙全好媳婦。

    唉,取消婚約又怎樣?父母不可能讓她隨心所欲,她也沒有膽量冒著被斷絕親子關系的風險反抗,拒絕了一個楚勝玩,還會有另一個楚勝沅出現,結局還不是一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4-4-18 01:46: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無異議。日後別再提這種掃興話題。”看她抿著唇,一臉落寞,楚勝沅也有點于心不忍,淡淡接著說︰“雖然我不保證能給你愛情,不過對婚姻忠實這一點,我保證做到,只要你能順利為楚家傳宗接代,至少不必擔心楚太太的位置過不了幾年就換人。”

    柯鈺卿原本只涼了一半的心,現在不只涼透,還凍成了冰。

    萬一她不能生育呢?

    其實不用問她也知道,楚家雖然有兩個兒子,但只有楚勝沅是元配所出,如果她生不出半個孩子,就算廚藝練得比阿笨師厲害、娘家再努力奉承巴結也沒用,婆婆第一個將她踢出楚家門。

    于是,在這樁婚姻里,她不過是被父母拿來交換利益的籌碼,一個可能永遠得不到丈夫疼愛的生產工具……

    柯鈺卿不知道自己這頓飯是怎麼吃完的,只記得自己頭一回主動拒絕楚勝沅送她回家,他也沒多問,便開車離開,留她一個人呆立餐廳門口。

    她不想回家,反正這時間父母、大哥各有各的聚會,幼歆參加員工旅游,她也不應該打電話訴苦破壞人家的游興,但是此刻的她真的很怕一個人的孤獨,好想找個人作伴——

    “喂?”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柯鈺卿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中撥了孫奕迦的手機。

    “孫大哥。”

    “嗯?”嗯了半天也不見她接話,孫奕迦好笑地追問︰“現在是怎樣?你不說話是以為我練了讀心術是不是?還是又鬧了什麼難以啟齒的烏龍,要我布忙收拾?”

    一听見他明快爽朗的嗓奮,柯鈺卿突然有股想哭的沖動。

    “我才沒有。你現在在做什麼?”但她忍住了,語調刻意維持平和。

    “我?在陪我沒人要的老媽吃飯。”

    “孫奕迦,給你媽留點面子!是我從百忙之中抽空陪你這個沒人要的兒子吃飯……”

    他一說完。手機那端便傳來他母親好氣又好笑的抗議,柯鈺卿听了更覺心酸。

    記憶中,她和母親從來沒那麼親密說笑過,母親總是嫌她這里不夠好、那里不用心,數落她淨是遺傳了父母的缺點,先天不良只能後天你補——

    “找我有事嗎?”

    孫奕迦接住母親扔來的紙巾,沒忘了手機那端的佳人。

    “呢,沒事。”她怎麼好意思打擾人家母子共享天倫之樂的時光。

    “沒事?”他看了下手表。“你現在不是應該在約會?”

    “呱,是啊,我繼續約會了,bye!”

    柯鈺卿匆匆掛斷電話,因為說謊,心跳得好快。

    唉,結果,她仍然只能一個人。

    她嘆口氣,漫無目的地走下去……

    收起手機,孫奕迦兩道好看的眉攏起。

    沒事?

    他不認為柯鈺卿在每周固定的約會時間突然打電話過來,純粹只是好奇他現在在干麼?

    她未婚夫又讓她難堪了嗎?

    嗯,很有可能,所以她的聲音听起來才會有些悶。

    在異性面前總是搭不上幾句話,卻在他面前特別活潑的她,大概是自小被灌輸的觀念,從來不會主動提起她究競是哪戶有錢人家的千金女,提及未來另一半也總是說“我未婚夫”,加上他也不喜歡無端打探他人私事,用友交了大半個月,除了她的名字,他對她的家

    世背景還是一無所知。

    但是她和未婚夫的交往情況,他倒是十分清楚。

    即使自己對別人的風花雪月沒多大興趣,也不至于不準她吭聲,何況柯懷卿向他報告,全是為了听取他的意見。只是听完了,連他都感到無力,他從頭到底都感受不到一點未婚夫妻的甜蜜,與其說是約會,比較像是朋友定期聚餐。

    但說是朋友,又似乎有點勉強,因為用友還會說笑,柯懷卿卻只有點頭、搖頭、埋頭吃飯的分,這樣的相處方式要過上一輩子,那她絕對是腦子壞了。

    婚前就那麼痛苦,為什麼不解除婚約?她父母真有那麼恐怖?

    孫奕迦突然很想會會柯鈺卿的未婚夫和父母,瞧瞧讓她這麼困擾的三個人到底是怎樣的人物?

    不過,他只是想想,並沒打算行動,因為一動作,就等于自己把麻煩事惹上身,得一路管到底了。

    但是,他又真能狠心袖手旁觀,目送“救命恩人”走入可預知的坎坷婚姻?

    好像……有點難。

    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對她就是多了點于心不忍——

    “想什麼?眉頭的皺折都能夾死一只蒼蠅了。”孫韻雯狐疑地盯著兒子。“是誰鬧了什麼難以啟齒的烏龍,要你幫忙收拾?”

    “你的記性還真不是普通地好。”競然記得他和柯鈺卿的對話。

    “不好怎麼當影後?我以前劇本可是背那麼厚一疊,記幾句話算什麼?”孫韻雯手指比出幾公分的厚度,一臉得意。“到底剛剛是誰打的電話,看你似乎滿在意的?阿雄?阿忠?阿賢?阿——”

    “是我新認識的一個朋友。”他不想再听老媽一路“阿”下去。

    “稀罕喔!你這孤僻鬼不知道有多久沒交新朋友,老跟阿雄他們說也會膩吧?要不要叫你朋友過來一起吃飯?”

    “她和她未婚夫在一起,應該不太方便——”

    或許,這是個好主意。

    孫奕迦突然想到,不如說媽想請他的新朋友吃飯,叫柯鈺卿帶她未婚大一起過來,畢竟有長輩在場比較不尷尬,他也能趁這機會衡量那男人到底有多少斤兩?截使自己真想出手相助,幫柯鈺卿解除婚約,將會得罪哪一號人物?付出多少代價一

    等等,他干麼那麼多事?

    朋友也有分親硫遠近,清官都難斷家務事了,她又不是像雄哥他們和自己有十幾年的交情,干麼為了一個認識不久的女人樹立敵人,趟一趟可預期的渾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找、十倍以報,這才是他孫奕迦的處世哲學。他和柯鈺卿互相救過對方,認真算起來誰也不欠誰,雖然答應當她朋友,但是人家沒說要他出手幫忙,他倒多事地考慮到要為她得罪她家人和未婚夫,是不是有點關心過頭——

    “你干麼這樣看我?”一個分心,他發現母親正以審視眼光打最他。

    “你的新朋友是個有未婚夫的女人?”孫韻雯嗅到一股危險。“兒子,雖然人家都說龍生龍、鳳生鳳,但是我真的一點也不希望你除了遺傳到我的美貌和智慧之外,連千年不動心、一動心就愛上有婚約在身的人,這點也一模一樣。”

    “你想太多了,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

    “真的是我想太多?”她不甚放心。“自從你那朋友打電話過來之後,你分神不止一次。你看你,連眉毛都皺在一起,明明就是在擔心她。雖然你媽我上梁不正,你下梁想歪我也沒立場多說什麼,不過社會輿論壓力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只怕到時候媽的名聲會連累你再

    度上報——”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撇清。“那女人是個沒吃過苦頭的千金大小姐,單純到有點蠢,不是我的菜,做朋友OK,在一起還算挺有趣,但是娶來當老婆就叫自虐了,我不會笨到自找苦吃。”

    “喂,單純是好事,怎麼說人家蠢?對方還是你朋友呢!”不過听起來應該真的只是普通交情。

    “我只是陳述事實,在她面前我一樣實話實說,連她自己也認同。”

    孫韻雯听了真是好氣又好笑。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女孩子臉皮薄,你當著人家面說她笨,一點面子都不給,太刻薄了吧?那孩子脾氣一定好得不得了,換作是找早把你當仇人了,還做朋友呢!”

    “嗯,脾氣好倒是真的,好到任人搓圓捏扁,被賣了還跟人家說謝謝,連我都有點看不下去……”

    想到她那張甜美笑臉,他終究還是于心不忍,乘機跟母親說了一下婚約的事,征得母親同意後,他打電話給柯鈺卿,卻一直被轉入語音信箱。

    “沒人接?”孫韻雯看兒子撥了老半天也沒接通。

    “嗯。”

    “算了,那就改天吧。”

    “也只能這樣。”孫奕迦直接將手機擱桌上,想著或許看見未接來電,柯懷卿會回電。

    可直到吃完午飯,他送母親回自家經營的餐廳,幫忙抽查核對帳簿的工作也結束了,已經下午六點多,打來的電話不少,但沒一通是她的。

    “奕迦,該吃晚飯了。”孫韻雯一進辦公室就瞧見兒子正在低頭察看手機。“怎麼,你那個朋友還是沒連絡?”

    “嗯。”他合上帳簿。“媽,吃完飯我要去百貨公司買任媽的生日禮物,你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我順便布你帶。”

    “對呢,阿雄他媽的生日不就是下禮拜二?我差點忘了,明天先約她出來喝個下午茶好了。”孫韻雯和任奇雄母親的性格挺合得來。“你挑你的禮物就好,明天我自己去買,待會兒我和朋友還有約,先走了。”

    母親離開之後,他也起身離開辦公室,吃過晚餐便開車前往百貨公司,不過途中,他卻見到一個游魂似的熟悉身影——

    “鈺卿?”

    太玄了,他停在斑馬線前等紅燈,而一整天連絡不上的人,剛好從他面前穿越馬路。

    不過,狀況有點不對。

    她原本是第一個過馬路的,幾秒後,卻成了人群最末一個,步伐悠悠見晃、魂不守舍,號志里的小綠人都開始快跑,她還像散步一樣慢慢走,幸好燈號變換的同時,她剛好踩上人行道,一秒都不差。

    他沒辦法立刻回轉攔人,偏偏這里又是鬧區,車子繞了一陣才勉強找到一個小車位塞進去。

    他半走半跑地回到原地,幸好柯鈺卿依舊維持她的龜速,沒消失在人海中。

    “鈺卿!”

    喊了半天。她沒停步也沒回頭,孫奕迦大步來到她面前,擋住她去路。

    “地上是有黃金可以撿嗎?”

    孫奕迦按住她雙肩,因為他站在前頭也沒用,看似恍神的她低著頭繼續前行,根本沒發現他這個大“路障”,再不攔她就要撞上了。

    柯鈺卿終于抬頭,失焦的視線慢慢對上他打量她的清澈雙眸,眼神卻依舊茫然,像是不確定眼前一切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

    “孫大哥?”她試喊。

    “嗯?”

    “我是在作夢嗎?”

    “你的癥狀的確像在夢游。”

    “呢!”

    柯鈺卿捂著額頭痛叫一聲,因為孫奕邀曲起食指,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她順頭彈下去,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清醒了沒?”他表情嚴肅,沒心情逗她。“知不知道你剛才過馬路心不在焉,簡直像個游魂,被撞死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到閻羅殿報到。一整個下午都不接電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電話?”

    她茫然地在皮包里翻找,拿出手機一看,早就沒電了。

    “沒電了。”她老實地將漆黑一片的手機舉高給他看,證明不是自己不接電話。

    “所以你帶著沒電的手機在外面 晃一下午是干麼?”

    柯鈺卿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真的漫無目的地由白晝游蕩到黑夜,更離譜的是,她一點都沒發現時間變化,只是理不出頭緒之下,下意識地不斷游走。

    瞧她表情,孫奕迦也知道自己說中了,搞不好中午那通電話結束後,她就一路走到現在——

“你的腳怎麼了?”

    “腳?”

    柯鈺卿跟著他的視線低頭看向雙腳,憔見自己露在白色魚口鞋外的腳趾微滲血漬,接著才感覺到腳後跟一陣劇痛襲來,驟然想起今天出門穿了雙新鞋,肯定是鞋子咬腳才會如此。奇怪的是,一向怕痛的她居然一無所覺,遲鈍到此刻才發現。

    不,不是自己太退飩,而是心口劇痛更勝過腳傷,比起婚後終身不幸,這點痛又算什麼?

    楚勝沅說的一番話驚醒夢中人,對方全少還喜歡她的乖巧,而她呢?

    沒感覺。

    她對楚勝沅這個人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心動,即使那男人無論家世背景或自身才貌都無可挑剔,可是相親的第一天,她就被父母耳提而命要討好他、迎合他,因為他是以柯家條件又說好得不能再好的金龜婿,父母的期待在身,她壓力好大,相親回家就吞胃藥。

    但她還是很高興能順利訂婚,不是因為楚勝沅看上她,而是父母的夸獎讓她覺得自己原來不錯,能達成父母的期待,反正她身旁不少人也是本父母之命結婚,婚後過得也不錯,順從父母的決定應該是對的。

    可是現在,她不確定了,看清了自己和楚勝沅有多格格不入,和他一起的未來一片黯淡,為了討好父母賠上一生幸福,真的位得嗎?

    不,無論值不值得,她都不要!

    她無法想象自己淪為楚家生產工具的可悲下場,一個人乖巧听話也是有限度的,答應這樁婚事是她太傻,是她不懂愛上一個人、真心渴望和那個人白首到老是怎樣不順一切的疚狂感受,才會以為日久總會生情,只要彼此條件匹配、長輩認同,即使商業聯姻也能幸福。

    現在她懂了,外在條件再匹配,不合適的兩個人永遠不合適,日久非但不會生情,還會生怨。如果她真和楚勝玩結婚,也只會成為一對怨偶。

    還有。愛情來了。如何努力用理智抗拒也是枉然,無論對方愛不愛你,你都無法不愛他,可以對別人裝傻、隱藏心意,卻無法瞞過自己。心里一旦住了一個人,不是你希望他離開,他就會自動消失,想念他、想見他的感覺如影隨形,渴望待在他身邊的念頭如此強烈,

    再遲飩的人也會發現自己真正的心意。

    所以她明白了,明白自己為什麼老是忍不住打電話給孫奕迦,就算只是聊聊沒營養的話題,听他數落自己浪費他生命也開心,還有,為什麼她三天兩頭就跑去找他,即使他沒空,她買個便當陪他在辦公室吃飯也高興,為什麼此時此刻見到他,感覺狂喜又狂悲,一切

    全因為——

    她愛上了孫奕迦,愛到她己經無法繼續忽視這個事實。

    即使孫奕迦不一定會接受她,即使以他做個經理的條件絕對過不了家人那關,即使這份愛充滿太多不確定因素,她仍舊無法說服自己輕易放棄,史不能懷著這樣的心思嫁給別人。

    婚約——她一定要取消!

    只是,她該怎麼做才能讓強勢的父母答應由她作主?

    唉,有沒有可能楚勝沅會和她一樣突然對某人心動,主動解除婚約?

    呵,痴人說夢!

    世上哪有那麼湊巧的好事,那男人看起來就像座千年不動的冰山,要他的心為一個女人火熱起來,肯定不容易……

    “孫大哥,我好痛。”

    她忍不住喊疼,不只是腳,還有心。

    尤其此時此刻面對孫奕迦,她忽然驚覺自己原來已經那麼喜歡他,知道他因為擔心,打電話找了她一下午,心里更是盛滿感動。可是一想起自己和他或許有緣無分,心頭更痛,和著腳痛一起折磨,身心倍感疲憊。

    “都流血了,當然痛。”他嘆口氣,真不知道她怎麼能神經粗成這樣?“我車子就停在附近,看你這樣是不能走了,我背你過去。”

    “可是……”她環顧周遭,滿是人潮。

    “如果你覺得丟臉,那我招計程車先送你回去,再回來取車。”他不放心像是丟失了三魂七魄的她就這樣一個人坐車回去。

    她搖搖頭。“我是不想連拱你丟臉。”

    “是很丟臉。”見她慚愧低頭,孫奕迦接肴說︰“知道不好意思,以後有事就說出來商量,不要太高估自己的腦袋,一個人悶著頭想還兼自殘。始又不是不知道你阿姨在天之靈很愛找我碴,每次你闖禍,就要找來幫忙收拾善後。這可是我孫奕迦這輩子頭一次背女人,

    算你賺到。”

    明明很難過很想哭、淚水已經在眼眶里轉了好兒圈,可是听他刻意逗自己開心,她又感到好窩心,唇角忍不住微微揚起。

    “遇見你,真好。”

    這是她肺腑之言,不只此刻,包括兩人相識之時,但她也明白,只要一天不向孫奕迦坦白情意,他就一天不會明白,永遠只當她是朋友。

    “有人為你柯大小姐做牛做馬,當然好。”他半開玩笑。“幸好你今天穿的是長裙。上來吧!”

    孫奕迦蹲低身子,方便柯怪卿攀上他的背,雖然這一幕在偶像劇里時常出現,但現實生活中俊男背著美女走,路人可沒自動退離三步。留給他們“兩人世界”,旁人的竊竊私語和注目己經讓孫奕迦夠尷尬,還有好事者拿出手機拍,直到被他火眼全楮一掃才悻悻地閃人。

    “孫大哥,我一直給你添麻煩,你會討厭我嗎?”柯鈺卿在他背上悶悶地開口。

    “應該要討厭才對——”感覺到背上的人兒一頗,他感慨地接著說︰“但是算你幸運,最近我感覺遲飩,不覺得討厭,還覺得你盆得可愛,否則我哪會自動背衰神上身?”

    “你的嘴真毒,競然說我是衰神。”柯鈺卿嘴上咕哦,心里卻很感動。

    “不然呢?說你是福神,我怕會遭天譴。”

    他發覺自己居然刻意和她斗嘴,想安慰她明顯低落的心情,這麼好心腸,還真是一點都不像他。

    “……我想取消婚約。”

    他沒料到她會忽然進入正題,看樣子,中午那餐飯果然吃出了大事。

    “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談談再送你回家?”既然她主動開口,應該是想听取他的意見,再者自己也十分好奇是什麼事讓她終于開竅?

    “嗯。”她的確也有話想跟他說清楚。“可以去你家嗎?”

    孫奕迦微微皺眉。至今他還沒帶過任何異性友人回家,不只是為了避開瓜田李下的麻煩,也是唯恐母親在家撞見,萬一和對方投緣,肯定卯起來牽紅線,到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尷尬。

    不過她今天和朋友聚會,應該不會太早回來,只要在十一點以前送柯鈺卿離開,應該是不會撞上。

    “我媽不在家,就我和你!沒關系嗎?”他得先把情況跟這個膽小鬼說清楚。

    “是你,所以沒關系。”

    “不是跟你說了,不要這麼容易信任別人,尤其對方是個男人。”他真是無法不為她擔心。“我看過一篇報導,性浸害案件之中,被害者認識的親友是加害者比例遠勝過陌生人。不要因為對方是你認識的人就輕忽,小綿羊都是這樣被大野狼吃掉,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想吃我嗎?”她慶幸自己看不見他的臉,才有這份勇氣開口。

    她知道,孫奕迦這個人處理男女關系一點都不隨便,如果他說“想”,肯定是喜歡她,那自己的暗戀就能成真了。

    “你運氣好,我眼光高,胃口沒那麼好。”但孫奕迦完全不傲她心思,單純以為她孺子可教,終于懂得多少擔心一下。“去我家也好,方便先幫始處理傷口。”

    “嗯。”

    她沒多說,心情卻難免沮喪。她已經認清自己對孫奕迦的心憊,他對她卻似乎真的只有朋友之情。

    唉,她的感情運還真不是普通糟,愛與不愛,牽扯不清……

    孫奕迦的車子停得其實有點遠,柯鈺卿幾次要下來自己走,減輕負荷,都被他拒絕。

    “你明天一定會手疼到舉不起來。”她瞧他一進車內就在按摩手臂。

    “沒那麼嚴重。”他比較擔心她的腳。“要不要先把鞋子脫下?”

    她搖搖頭。“脫下就穿不回去了,等到了你家再說,到時候我恐怕要借伯母的拖鞋穿回家。”

    “那有什麼問題,我媽跟百足蟲一樣。鞋子多得很,只要合腳隨便你挑。”

    他邊說邊開車,抵達家門前,她己經老實將中午和楚勝沅的對話交代清楚,但他只是听,並未做出任何回應,讓她有些失望。

    不過想想也是,如果普通朋友遇上這種問題,無論贊同或反對,影響的都是對方一生,換作是她也不好幫忙作任何決定、出任何主意,就怕將來對方反悔,反過來貴怪自己當初不該誤人一生。

    只是……

    唉,心里明白,卻又忍不住難受,因為孫奕迦在她心里不是普通朋友,而是有生以來第一個打動她芳心的男人。

    二十多年的歲月里,她雖然不乏異性追求,也嘗試過和不錯的對象交往,但是讓她真正抨然心動、渴望能獲得對方喜愛、只是待在他身邊看著他就滿足的男人,唯獨只有他。

    也是因為遇見了孫奕迦,她才明白沒有愛的未來竟會如此難以忍受,向來儒弱、不敢反抗父母決定的她,居然也有了起而反抗的心思,只為了重奪自由,才能走向自己真心所愛的他。

    但是就算順利解除婚約,孫奕迦也不一定會接受她,一想到這點,她就覺得未來好茫然,一片漆黑,完全看不見去路——

    “啊!”

    柯鈺卿正要在玄關脫鞋,孫奕迦突然抱起她,嚇了她一大跳,連腦袋巢的紛亂思緒也瞬間淨空。

    “你坐著就好,我幫你脫。”他來到沙發才放下她。“看你腳腫成這樣,不小心一點,恐怕皮會鑽著鞋子一起脫下來。”

    “孫大哥……”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在自己面前蹲下,小心其理地幫她脫鞋。明明還是痛,但是凝望他專注神情和溫柔動作,痛也不算什麼了,她的一顆心啪啪地振著雙翅,立刻朝他飛去。

    “這樣不行,要搽藥。”

    他皺眉說完,先將她的鞋拿回玄關擺好,再回來抱起她走向浴室。

    “那個……搽藥為什麼要進浴室?”柯鈺卿心兒懷懷,難不成一

    “走了一天,又是汗義是灰塵和血,不清洗一下怎麼上藥?”他說著便將她放在浴缸邊緣,打開蓮蓬頭試水溫。“這會很痛,你忍一下。”

    才說完,水從蓮蓬頭灑落她雙足,痛得她一縮,但這不算什麼,抹上肥皂才更是痛徹心肺,淚水都快奪眶而出。

    只是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痛得想哭,還是感動到想哭?

    孫奕迦在外頭的行事作風其實有點霸氣,所以她一直以為他是很大男人的,沒想到他竟然願意為她洗腳,飛向他的那顆心豈止喚不回,簡直落地生根了。

    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干麼對她服務周到,連洗腳也做?

    他只知道自己無法任她自生自滅,她腳上的傷像是在對自己哭訴那穎淌血的心有多痛,越看越讓人不舍,真想直接把她未婚夫抓出來扁一頓。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4-4-18 01:47: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我贊成你的決定。”

    重回客廳,布她包扎傷口的時候,孫奕迦突然開口。

    “什麼決定?”

    柯鈺卿橫坐沙發,雙足擱在他膝上,心跳懷然地注視他布自己上藥包扎,因為幸福得有點暈眩,腦袋一下子轉不過來。

    “解除婚約。”他幫她貼上最後一塊防水OK繃。“什麼叫做只要你能順利傳宗接代就能坐穩位置?有人明明身體健康,還是拖了十幾年才懷孕,但是依對方情況,不管你能不能生,恐怕三、五年肚子沒動靜。就準備被人掃地出門,跟代理孕母相比只差在你多了個名

    分,還有一筆賠養費。這樣還嫁,那你真的要去掛號看醫生——傻笑什麼?”

    “沒什麼。”她主動縮回腳。“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干預我的決定,免得萬一我被趕出家門會粘上你。”

    “我會怕這個?”他哼笑一聲。“你一個人吃住能花多少錢?回家把你未婚夫說的話轉告你父母,如果這樣想解除婚約還要被趕出家門,在你找到工作之前,我供你吃住沒問題。”

    他很清楚,要是這番話被他那幫兄弟們知道,個個都要睦目結舌。

    收留人這種事向來都是雄哥的“業障”,他沒那麼好心腸,即使是朋友,無分男女,蹺家也別想纏上他,因為當年母親就是收留了他離家的老爸,才會擦槍走火,所以男人休想在他家過夜,他不想年近三十還多出個弟弟妹妹,或者喊個年紀比自己小的棍蛋“爸”。

    至于女人——

    擎天幫那些叔伯的女兒一個比一個可怕,也只有她們才會把離家出走當家常便飯,他不會笨到引狼入室,到時腦袋好、功夫棒也沒用,半夜照樣被人下藥強了,畢競他和雄哥可是那群女人始終虎視耽耽的兩塊大肥肉。

    至于他眼前這個——

    她要有膽半夜爬上他的沫,他還真的對她刮目相看。

    “住你家嗎?”

    “不然呢?你還想住五星級飯店?”

    “當然不是!”她忙不迭地搖頭。“住這里好,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有我在才可怕,我不是Gay,你就不怕我哪天胃口好,一口吞了你?”他故意嚇她。

    “你不是那種人,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那一定是因為——”她稍頓,彎唇淺笑。“你愛上我了。”

    他有些意外。明明相識不久,柯鈺卿對他不只是十分信任,還相當了解他的行事作風。

    “說你傻,有時候還挺聰明的。”他算是默認了。

    “所以……被你吃了也不錯。”她忍不住想試探他,故意以玩笑口吻說︰“干脆我嫁給你,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誰反對都來不及,被娘家趕出門還有夫家住,這主意不錯吧?”

    她笑笑地說完,原以為孫奕迦要是有心,說不定會附和或給點暗示,即便無意也會當她說笑,一如以往地調侃帶過。像他那麼聰明的人,心思特別靈活,絕對不會讓彼此陷入尷尬。

    誰知道,這回她錯了。

    孫奕邁仿拂有些意外,收拾急救箱的動作驟然停止,抬頭凝望她的眸光像要穿透人心一樣銳利,看得她心悅意亂。

    “你愛上我了?”

    像是毫無預警地劈下一道雷,——句話問得柯鈺卿頓覺天地變色,三魂七魄都趕著要脫離這個心虛到不行的愚蠢軀殼。

    “呵,怎麼可能?”她千笑,感覺耳朵熱到發燙。“我又不是沒听雄哥他們說過你喜歡精明能干的女強人,剛好和找完全相反,哪會笨到去喜歡你?我只是開開玩笑,說說而已——”

    柯鈺卿,你真沒用!

    她氣急敗壞地暗自痛罵自己一句。

    原本跟孫奕迦回家,就有豁出去告白的覺悟,所以才鼓足勇氣開口試探,結果到了節骨眼上,她又膽怯了,一句“對,我愛上你了!”像是梗在喉嚨的刺,不上不下地刺得她好難受,連呼吸都困難。

    沒辦法,越是如此,她越發覺自己有多重視這男人,多害怕說出真心話的結果就是連朋友都做不成,因為自己說什麼也不想失去他……

    “很高興我們想法一致,反正結論就是要解除婚約,我回去會努力想個不被趕出家門的好辦法。”她站起身,假裝若無其事,視線再也不敢對上他的。“時候不早,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要不要留下來和我睡看看?”

    如果先前他那句話像雷電當空劈下,這句就是海嘯,瞬間將她吞沒。

    不能看、不該看,眼楮卻不受控制,她原本盯著地板的視線忍不住挪移,對上那張笑得比女人還媚的俊美臉孔,再也舍不得將目光移開。

    “當然,我也只是開開玩笑。”孫奕迦笑睇她驟然火紅的臉蛋。“走吧,我送你回去。”

    只是……玩笑……

    凝視他起身走向玄關的背影,柯鈺卿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松了口氣,還是大失所望?只覺得一顆心——

    糾結如麻。

    玩笑?

    呵,當然不是。

    “要不要留下來和我睡看看?”

    這一句,是問真的。

    停紅燈的空檔,孫奕迦好整以暇地轉頭注視身旁似乎疲憊入睡的女人。她知不知道一個人睡熟了便會放松,不像她一樣,雙手緊抓胸前的安全帶不放,小臉還紅得像隻果一樣?

    哼,連最簡單的裝睡都不會,還想和他玩心機?

    她愛上他了,顯而易見。

    明明不是會和男人調笑的性情,居然說被他吃了也不錯?開口的一瞬間,單純得像白紙一樣的心思就全攤在他面前了。

    難得的是,他不覺得反感。

    換作是別的女人,自己便會懷疑她從一開始主動積極結交就居心不良,裝腔作勢也是為了賭一賭能不能讓他日久生悄,無論事實是不是如此,朋友就做到這兒,省事省心。

    但是他不想這麼高估柯鈺卿的智商,即使她懂得裝俊算計自己,也得他腦殘才會中計。

    因為這女人的心思就像清澈見底的湖水,腦子里想什麼,眼楮和動作立刻泄漏秘密,自己常說她笨、笑她言,指的不是她的智商,而是她單純、不與人計較,即使委屈自己也想努力讓身旁的人開心的善良本性。

    所以他相信,即使柯任卿對他愛意萌芽,也是直到今天才驟然發現、確定,因為明白對他的感覺不只是朋友,心一慌,言行舉止跟著大亂,想側試他心意又顧慮一堆,結果什麼答案都沒得到,反倒是他確認了她心憊,反過來陷她于進退不得的窘境。

    很呆,卻又很可愛。

    可愛,但值不值得他推翻自己的擇偶條件去愛這小盆蛋?他得要仔細想想。

    這樣的女人,自己從未遇過,到底該給她上天堂還是下地獄的答案?他還得審慎考慮。至少在她解除婚約之前,自己不會給出任何答案,畢竟不踫別人的女人是他的原則,即便是無愛,她依舊是別人的未婚妻。

    不過,像這樣逗逗她,真的快要成為他的生活樂趣,少了這個開心果,人生肯定會變得十分無趣。

    “我知道你沒睡,陪我聊聊。”

    他一開口就讓柯鈺卿顫了下。

    唉,大失敗!

    原以為自己裝睡裝得很成功,場面太尷尬,抵達家門前她死也不想醒來,沒想到居然早就被人家沂穿。

    “……聊什麼?”她很沒用地張開眼,畢竟再裝就太矯情了。

    “聊一下你未婚夫究竟是哪一號人物?”既然對這小麻煩起了點興趣,也該深入了解一下。

    “我沒跟你說過嗎?”她一直以為自己提過。“他叫楚勝玩,是福源餐飲集團的執行長。”

    “福源餐飲集團?來頭還真不小。”幸好不是他熟識的商界友人。“我在客戶喪禮上見過那位楚先生幾次,長得也算一表人才,加上億萬身價,的確是名副其實的鑽石單身漢,想不到居然願意委屈自己和你這個小笨蛋結婚?”

    “你到底是誰的朋友?”嘔死人了!

    “很不幸,是你的。”

    孫奕迦回答得一臉扼腕,她忍不住拍他手臂一記,他卻只是笑,笑得好好看、好迷人、笑得她目眩神迷,好努力才逼自己拉回視線,免得忍不住“餓羊撲狼”。

    唉,慘了,一確認自己真的愛上這男人,似乎每分每秒都更喜歡他,這樣累積下去還得了……

    “除了看中你乖巧,楚家人應該多少也看中你的背景。你爸又是做什麼的?”

    他沒忽略她迷戀的目光,難得好心不再繼續逗她,回歸正題,也是不想在她婚約解決前玩出火來。

    “我爸是“明順企業”董事長——”

    “所以你是丁麗文的女兒?!”

    柯鈺卿嚇一大跳,忘了回答。

    因為孫奕迦居然知道母親的名字,而且在一瞬間,整晚掛在他臉上的溫柔笑意倏地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怒意,像是她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

    叭叭!

    燈號轉綠。後頭被他們擋住的車主不耐地連按兩聲啊叭。

    “孫大哥?”

    她有點慌,不由自主地以懇求眼神望向孫奕迦,希望掌控駕駛權的他先開車再說。

    孫奕迦也從她悅亂的眼神中注意到自己反應太大,有些嚇著她,抿著唇打方向燈,將車開到路旁暫停。

    “你還沒回答我。”他需要听她親口確認。

    “呢,嗯,我媽是叫丁麗文沒錯。你認識她嗎?”

    認識?

    豈止認識!

    他會成為私生子,那個丁麗文可是“居功”不小。

    當年他生父雖然有婚約,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純悴是本父母之命的商業聯姻,對女方並無愛意。

    父母一見鐘情之後雖然遭受家人反對,但當年母親也算身價非凡的當紅巨星,條件不差,假以時日說服男方家長接受並不是毫無希望,偏偏生父的未婚妻正好是丁麗文的姊妹淘,就是丁麗文設計讓母親陷入不實的腥色絳聞,不只引起長輩強烈反對,年輕氣盛的父母也因此猜忌、誤會,終究導致分手。

    父親賭氣提前舉行婚禮,而母親一氣之下。瞞著所有人懷孕的消息遠走他鄉,即使事後誤會解開,錯誤也己經造成,一切回不到原點,原本應該相守一生的情人,就此錯失彼此。

    雖然當時母親身分算起來也是個小三,搶夫不成反被棄,怨不得人,但是丁麗文不鼓助朋友光明正大站出來奪回未婚夫,暗地使出下三溫的方法壞人姻緣,改變他一生,即便那是長輩們的恩怨,自己從來沒有報復的打算,但度最也沒大到可以一笑泯恩仇、化敵為友。

    可是他居然和那女人的女兒成為朋友,甚至開始考慮——

    唉,這算什麼孽緣?

    “孫大哥,有什麼不對嗎?”柯鈺卿不安地扯扯他衣袖。

    不對,當然不對!

    雖然理智明白不該將上一輩的恩怨記在無辜的她身上,可是一想到她競然是那女人的女兒,他心里就是免不了有個疙瘩。

    “你確定你是你父母親生,不是領養?”

    “蛤?”

    晚見柯鈺卿一臉納悶,他也覺得自己問得可笑。

    丁麗文那女人怎麼可能大發善心領養別人的孩子?他在期待什麼?

    “沒事,我今晚也有點不正常了,你繼續睡吧,”

    戳破人家假睡,叫人家起來聊天,結果問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又叫人家繼續睡?真睡得著才有鬼!

    柯鈺卿一頭霧水,心里百轉千回,就是沒有勇氣開口向他問個明白。直覺卻告訴她,方才的對話中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她絞盡腦汁推敲,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孫奕逸更是保持沉默。車內一片寂靜,詭異氛圍下,再也不曾有人開口……

將近十坪的財務兼人事經理辦公室里,孫奕迦手指飛快彈過計算機,正在核算會計部門呈上的當月報益報表,亮眼的斂字讓他十分滿意,但是想到營收好除了代表業務跑得不錯,也等于亡者增多,嘴角上揚的弧度只得收斂一點。

    再看看辦公室里的情形,他更是笑不出來了。

    “砰!哇哈哈——”

    猖狂的笑聲太刺耳,他終于按捺不住,報表擺一邊,來到茶幾旁雙臂環腳而立,俯視圍坐在沙發上打牌的四人小組。

    “現在是什麼情況?”

    “等吃飯啊!”吳齊賢抬頭看他一眼,理所當然地回答。

    “不知道今天中午吃什麼?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楊盡忠笑味咪,還作勢伸手接口水。

    “听說這個禮拜好像是學日本料理,應該是豪華壽司盤。”任奇雄邊發牌邊回應。

    孫奕迦冷冷瞪了眼前三個愛吃鬼一眼,視線狐疑地移到另一人身上。

    “子梓,連你也跑來湊熱鬧?”

    “嗯。”

    王子梓抬頭瞄他一眼,像木刻神像般莊嚴儒雅的方正臉龐露出笑意,卻透著三分神秘。

    “听說來你這兒不只可以吃美食還能欣賞美女,這麼好康的事我當然不落人後。”

    阿忠和阿賢為了免費美食、雄哥為了湊熱鬧,現在連他高薪禮聘而來的大體化妝師也來插一腳——

    哼,很好,現在大家是把他辦公室當成板廳還是員工休息室?

    “抱歉,今天沒有美食更沒有美女,全體滾出我辦公室!”他抽走阿忠手中的撲克牌往桌上一扔,瞬間毀了未完的牌局。

    “沒有?”王子梓狐疑望向邀他同行的“前輩”吳齊賢。

    “怎麼可能沒有?”吳齊賢一臉不信。“鈺卿每個禮拜二、四上完烹飪課,馬上把好料進貢來你這兒,風雨無阻,一次都沒漏過,你別想一個人暗杠好吃的!”

    “沒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好吃的怎麼可以漏掉我們?”楊盡忠摸摸圓滾滾的肚子,一點都沒有起身離開的打算。

    “她跟你說今天有事不來?”任奇雄倒覺得不無可能。

    “我叫她別來。”接收到任奇雄責備的眼光,孫奕迦只得悻悻補上一句。“不是吵架,只是工作忙,中午視打算邊吃飯團邊工作。她來也沒時間陪她聊。”

    當然,這全是借口。

    因為她是某人的女兒,理智知道與她無關,心里卻無法不介意,他打算和柯鈺卿硫遠些,也正這麼做。

    但是她脾氣好、廚藝佳,臉上始終掛著甜美笑容,人實在太好相處,短短時日里連他這群好友也全成了她朋友,雄哥更將她當成妹妹一樣看待,兩家人的復雜糾葛,他還是別說的好。

    “你沒時間,我有——軟,最近超級忙,我也沒時間。”兩道銳利眸光射來,楊盡忠立刻識相地改口,免得又被威脅要調職。

    “工作歸工作,飯還是要吃,錢賺再多,把身體搞壞有什麼用?”任奇雄不以為然地搖頭。“去刊征人廣告,我幫你請個秘書。”

    “你嫌餞太多?”孫奕迦不領情。

    “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是你身體健康的問題。”任奇雄起身盯著他吃。“忙不過來就請人分攤工作,不要把自己搞得連吃飯時間都沒有,這樣對身體不好,連和女人約會的時間都取消,更是大大不好。”

    “那你千脆先幫自己請個秘書。”孫奕迦皮笑肉不笑地回他。“你這麼忙,還要幫周海蝶照顧寶寶,要不要順便請個奶媽,免得想出門約會還得帶著一個小電燈泡?”

    “我、我們不是那種關系——”一提起周海蝶,任奇雄不只結巴,粗獷臉龐還浮現詭異的紅彩。“海蝶當找是大哥,她有困難,我當然應該多多照顧——”

    “是,我知道,你想照順人家一輩子。”

    孫奕迦仿佛是嫌他不夠困窘,一句話讓任奇雄的臉脹成豬肝色,頭頂部快噴出蒸氣了。

    “原來雄哥喜歡那位周小姐?”

    王子梓到這里接手的第一份工作。便是周海蝶兩位親人的大體縫補、修復重任,對她頗有印象。

    “嗯。周小姐人長得漂亮,性情又沮柔,看起來嬌弱,卻能勇敢承受親人雙亡的打擊,我也覺得她很不錯。”

    “喂,再不錯也沒你的分!”楊盡忠護主心切,立刻出面嗆聲。“不要忘了,你是有老婆的人。”

    吳齊賢也跟著幫腔。“是啊,你老婆筱蓮活潑大方,人也不錯,雖然廚藝有點恐怖,但是還有進步空間,何況她還幫你生了一個那麼可愛的女兒——”

    “孩子不是筱蓮生的。”孫奕迦一句話hold住紛亂場面。“筱蓮只是客串那家伙的老婆,沒名分,他還是活會。”

    任奇雄、楊盡忠、吳齊賢三人睦目結舌成向王子梓,後者似乎也沒料到會被當場戮破,一樣詫異地注視氣定神閑的孫奕迦。

    “這件事沒必要瞞著我兄弟們,反正讓你不得不演戲的對象又不是他們。”他向王子梓交代完,視線移至其他三人身上。“你們也不必追問,反正他有他的原因,這件事就我們幾個人知道,如果傳出去的話——”

    “喂,你干麼光看我?”楊盡忠一臉無辜。“知道啦、知道啦,不能說就不能說,我會把嘴巴閉緊,保證不會把秘密說出去啦!”

    “最好是。”

    孫奕迦補上眼神警告,全場也就阿忠一個人口風不緊。

    “抱歉瞞著大家,等事情解決之後,我會主動跟你們解釋原因。”

    王子梓其實也沒那麼在意,不必瞞著這群工作上的伙伴,心里反而輕松許多。

    “我把這件事說出來還有一個目的,因為他未婚,長得又不錯,所以不能魂于防備。”

    孫奕迦話才說完,阿忠和阿賢馬上重垂點頭,四只眼緊緊盯著王子梓,把後者搞得一頭霧水。

    “子梓,你算新人,所以有件事我必須清楚警告你。”

    “警告?”孫奕迦的話讓王子梓皺眉。

    “沒錯,而且是嚴重警告。”他說得慎重,臉上卻露出一抹促狹笑意。“在我們這里所有事都講是非道理,唯獨牽扯到雄哥的感情事,什麼先來後到、公平競爭全擺兩旁,只有“讓”字擺中間。要知道,雄哥可是當了快三十年的處男,好不容易才遇見夢中情人,跟他搶太沒人性——”

    “孫、奕、迎!”

    任奇雄困窘地大吼。這小子哪里是為他撐服?分明是在拿他取笑!他氣得舉手——

    “不要打他!”

    柯鈺卿敲了半天門沒人回應,才開門就瞧見高頭大馬的任奇雄一拳要往孫奕迦揮去,她嚇得立刻沖過去擋在心上人面前。

    怕痛的她緊緊噠眼,等著挨生平第一個拳頭,可是一分一秒過去,哪有什麼拳頭揮過來?倒是偌大的辦公室明明有好幾個人,卻靜得出奇……

    她好奇又沒膽,慢慢先睜開右眼,發現任奇雄早就放下拳頭,視線越過她,瞅著她身後的男人,原本就不是太好看的粗獷臉龐因為憋笑而扭曲,看起來真有點嚇人。

    等等!憋笑?

    剛剛不是才要打起來嗎?

    她被搞糊涂了,想看看孫奕迦有沒有事,但一轉身,愈外發現他臉上居然透著一層淡淡紅彩,襯得他原本便俊美白皙的臉龐更加魅惑人心,瞬間吸走她目光,一秒也舍不得移開……

    “你們兩個這個姿勢不錯,直接親下去!親下去、親下去——”

    阿忠的鼓噪起哄讓柯鈺卿驚覺自己靠得太近,幾乎快貼上孫奕迦,羞得急急往後退上一大步,完全忘了站在她後頭的任奇雄。

    前是她、後是茶幾、左右又站著阿忠和阿賢,任奇雄只能伸手接住她,免得她撞上他硬如岩石的胸膛,但當他雙手只差不到一公分就要按住柯鈺卿的手臂時,有人動作比他更快一步,佔有欲十足地一把將人抱走。

    “你干麼?突然沖過來又忽然往後退,雄哥差點被你撞倒!”

    她呆呆站著讓孫奕迦吼,無辜又委屈。

    什麼嘛……突然伸手抱住人家。害她一穎心差點跳出胸口,然後又把人推開,莫名其妙開罵,一下帶人家上天堂、一下推人家下地獄——為什麼她偏偏愛上這麼善變的男人?

    “喂,你當找紙糊的,被她一撞就倒?”任奇雄好笑地看著他欲蓋你彰的言行。“不用罵那麼大聲,反正該知道的,我剛剛那一秒全知道了。”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孫奕迦裝俊。

    “那個……雄哥,你和孫大哥不是好朋友嗎?為什麼你剛剛要打他?”

    柯鈺卿看著兩個男人打啞謎,完全不懂,干脆問她想問的。

    “打他?哪有?我剛剛是要這樣——”任奇雄笑嘻嘻地再度緩緩伸拳,輕輕踫了孫奕迦胸口一下。“我是要說他很棒,終子開竅,免得孫媽一天到晚哈找和阿忠他們把阿迦絆住,害她遲遲盼不到媳婦入門。”

    “蛤?”阿忠在一旁越听越茫然。“雄哥,你在講什麼碗糕?我怎麼全都有听沒有懂?剛剛阿迦明明是在講你快三十還是處——喔!”

    任奇雄一掌往他頭殼巴下去,時間點拿捏得剛剛好,沒讓那個“男”字從阿忠那張狗嘴里吐出來。

    “嗦啦!戲看完了,你們三個全都跟找出來!”

    “什麼?戲不是才剛——”

    “不是叫你不用來?”孫奕迦不理會那兒個男人,面帶不悅地質問柯鈺卿。

    “喔,找知道你們沒空,我一會兒就走。”

    因為不請自來又鬧笑話,她笑得有些尷尬,邊說邊將手中的三層保溫食盒擱在茶兒上,一層層擺好。

    “今天老師教我們做花壽司,我做了很多。我家人今天各自有釣會,拿回家一個人吃不完也是浪費。”她不敢看向孫奕迦,對著任奇雄他們說︰“雄哥,真不好意思,剛剛是我誤會了,這些請大家吃,你們邊吃邊開會,我先走了。”

    “走什麼走?哪有什麼會比喂飽肚子來得重要。”任奇雄飛快攔住她去路。“你留下來幫我盯阿迦吃飯,壽司沒吃完不準開溜。”

    “雄哥!”孫奕迦當然明白他在想什麼。

    “叫什麼叫?在這里我說了算!叫你吃飯就吃飯,哪那麼多廢話?”任奇雄說完各塞了一層食盒給阿忠、阿賢拿著。“我們幾個去對面的會議室吃,你要是敢把人趕出來,看我怎麼對付你,鈺卿,你不用怕,坐下來盯他吃,有事雄哥給你靠。”

    柯鈺卿說好也不是、說不好也不是,只能無措地看著他們一行人帶著戰利品瀟灑離開。

    “算了,你過來坐。”

    門關上的同時,後頭便傳來孫奕迦的命令,幫她決定了去留。

    “對不起。”一坐下,她立刻尷尬道歉。“我本來真的打算把東西留下之後就走……”

    真的見到人了,她卻手足無措,在說些什麼,自己也不明白。

    她不笨,自從那晚听說了她父母是誰,孫奕迦對她突然變得冷淡,雖然不至于拒接電話、給她難堪,但是手機撥通的機率從九成立刻降到只剎一成,一周固定兩次的“午餐之約”也突然取消,她感覺得到,他正在刻意疏遠自己。

    她也有自尊,也不想總是自己主動示好,連被人冷落了都要自己跑來親近,可是她喜歡這個男人的程度簡直就像著了魔,幾天不見他,心就像有成千上萬只螞蟻在啃咬一樣,人家都叫她別來了,她就是忍不住想來看他一眼,這麼強烈的愛意,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4-4-18 01:47: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才幾天不見,你好像搜了不少。”他目側,至少有三、四公斤,圓潤小臉都變尖了。“解除婚約的事跟你父母談得不順利?”

    她搖搖頭。“我還沒跟他們談,不過我已經在用找自己的辦法從楚勝玩那邊下手,順利的話,說不定能讓他主動退婚。”

    “是嗎?”

    他捏起一塊壽司吃,沒繼續往下問,就怕再深入下去,自己又會忍不住插手,禁不住想布她一把,更難將她推開。

    因為她的存在,已經到了他無法忽視的地步。

    如果說他原本還有些不確定,也在方才她忽然沖過來,不顧一切以自己瘦弱身軀“保護”他的當下,豁然開朗了。

    他喜歡這女人。

    不,不只喜歡,他根本就是愛上她了。

    但是知道又如何?難不成真跟她戀愛結婚,喊丁麗文那女人“媽”?

    他辦不到,光是想象那場面他就想毒啞自己。

    唉,他真不明白,丁麗文那種女人怎麼會養出柯鈺卿這種天使女兒?連天然呆都呆得那麼惹人憐愛,想對她使壞都下不了手,他這頭野狼在她面前都成了會搖尾巴的小狼狗。

    唉,他頭好痛……

    “不好吃嗎?”

    柯鈺卿看他皺眉!感覺自己做的壽司好像很糟,可是她明明試吃過,味道一點都不輸外頭店家呀?

    “好吃。”

    應該說難吃,應該讓她死心,但話都到舌尖了,一看到她那張又擔心又難過的小臉,又自動翻譯成好听話。

    是空調壞了嗎?為什麼他覺得全身好熱,好像連腦袋都燒到不太靈光?

    “真的嗎?幸好不是難吃。”

    她放心地輕拍腳口,因為他簡單的贊美而笑得比蜜糖還甜,可愛的模樣讓孫奕迦渾身熱度瞬間又扒高,忍不住扯開領帶透透氣。

    “剛剛我真的以為雄哥要打你,嚇了我一大跳。”得到他的贊美,她以為關系又能恢復原樣,她的態度變得輕松許多。“他拳頭那麼大一個。打下去還得了,幸好是我誤會了。”

    “知道他拳頭那麼大一個,你還跑來送死?”明知道那代表她有多在乎他,甚至勝過她自己,他還是很不高興她的莽撞行事。“如果雄哥那拳打真的,我頂多痛個幾天,換成你,可能就要成為找下一位客戶。”

    “有可能喔!”

    看她笑眯咪的,完全不當一回亨,他真不知道該覺得好氣還是好笑?

    很明顯,她不是沒發現他的刻意疏遠,所以進門後顯得有些惶恐、迷惘,還有更多的不知所措,但即使明知會這麼尷尬,她還是要來,可想而知她有多渴望見他一面。

    不過是夸了她做的壽司好吃,她就像出國比賽拿金牌一樣開心,笑得比花兒還嬌美,這麼單純又可愛的女人,為什麼偏偏有個那麼討人厭的媽?

    莫非是他之前的人生做過太多建築在別人痛苦上的事,老天爺看不慣他過得太爽,存心把這女人送來折磨他?

    “你吃太少了。”以為他不吃了,柯鈺卿立刻從食盒里挑出一個切得最厚的花壽司給他。“你自己剛剛也听見了,雄哥交代,你要全部吃完才——”

    接下來要說什麼?柯懷卿一下子全部忘光光。

    因為孫奕迦很听話地吃了她拿著的壽司,因為他不是用手接過,而是傾身一口咬下,薄唇不經意地含住她指尖,瞬間像觸電一樣,一股電流由末梢神經飛快傳布至四肢百骸,酥酥麻麻的,又帶點刺激,就連心髒都像裝了加壓馬達一樣,跳得又猛又起勁。

    她神魂都飛了。

    孫奕迦望著她那張急速脹紅的粉臉,這麼形容她現在的表情絕對是剛剛好。

    看她的眼神就讀得出她對自己的感情,簡直到了痴迷的地步,難怪都叫她不用來了,她還是硬著頭皮用食物當借口來看他。

    換成是其他女人。他十之八九覺得煩,但因為是她,他卻覺得既可愛又心疼,而且明顯地發覺,自己其實很高興看到她出現。

    沒錯,肯定是老天爺看他不爽吧……

    “你就這麼喜歡我?”

    他挑明說了。

    不是不小心,而是故意。

    他不喜歡暖昧,既然她大膽突破他設下的防線,也該有勇氣光明正大向他坦白一切。

    一听見他的質問,柯鈺卿心一顫。

    因為他的刻意疏遠,她猜想過無數種可能,連爸媽和他有過節也猜測過,但是想來想去,依他們的年紀、職業、生活圈來說都不太可能,最後她想到那晚在他家的對談,以他的聰明才智,說不定己因此看穿自己對他的感情,但因為對她沒有同樣的感覺,所以才用這

    種方法讓她知難而退。

    看來,她猜中了。

    “嗯,很喜歡。”

    反正都被看穿了,再否認也瞞不過他,說清楚反而好過些。

    “你還真老實。”太老實了,所以更可愛。

    “反正說謊還不是會被你看穿。”她很有自知之明。“你就是因為知道這件事,所以這兒天故意硫遠我?”

    “是,也不是。”他的理由復雜多了,但還沒有跟她詳述的必要。

    “我喜歡你是我的事,你不必覺得有樂力。”

    她不想追問他喜不喜歡自己,就怕一旦知道答案,就連一點希望都不剩了。既然說開了,她也就坦白跟他說明自己的心意。

    “你沒有意願跟我再進一步也沒關系,我只是想為自己爭取一次,因為這是我生平頭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很害怕也想賭賭看,我不想連試都沒試過就放棄。”

    她不覺得難過,心卻不由自主地泛起淡淡的酸,眼眶也懶潤起來。

    “我知道這種事不能強求,也明白自己不是你欣賞的類取,但我還是喜歡你。我希望在你喜歡的對象出現之前,至少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相處,如果將來你愛上別人,我會努力回到朋友的位置,祝福你們,我不會存心搞破壞,所以你不要連和我做朋友都不願意,

    好嗎?”

    “你知不知道,萬一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愛上你,日子拖越久,你只會越痛苦?”

    “沒關系,不會一輩子看不到你就好。”

    她看似法然欲泣,嘴角卻漾出一抹毫無怨尤的溫柔笑意。

    淡淡一抹笑,徹底打動孫奕迦的心。

    他認栽了,這女人分明是扮豬吃老虎!

    天然呆外加五音不全,還有個討人厭的老媽,相比他天生聰明、歌喉一級棒,又有個迷死人不償命的老媽,真的是天差地別,一點都不登對,他腦子壞了才會看上她。

    是這麼想。心卻不隨愈走,要它關門,偏偏敞開大門歡迎人家進入。腦子里滿滿的都是她喜怒哀樂各種身影在那里排徊,趕都趕不走,現在看著她微笑,怎麼美得讓人口干舌燥,不想移開視線——

    好吧,事實證明,他的心被這女人蠶食鯨吞了。

    割舍她等于拋棄自己的心,這下代志真的很大條……

    “……下個禮拜學什麼?”他悶悶地拋出問話。

    “下個禮拜?”柯鈺卿愣了愣才意會過來他指的是烹飪課。“這個月都是日本料理,下個禮拜是親子井和茶碗蒸。”

    “喔。親子井還不錯。”他抽走她手中剩下的壽司,塞進嘴里。“記得多做一點,外頭那群餓死鬼一定又會跑來搶。”

    他這麼說,應該就是同意她繼續來找他的意思吧?

    “嗯,我一定會做很多很多,每個人都有份!”

    她的開心全寫在臉上,忐忑不安的心總算哲時安定下來。

    看她不再悠眉深鎖,他也跟著輕松不少,開始懷疑自己之前努力克制、減少和她的連絡,究競是自慮還是虐人?

    “做很多?千萬不要,頂多五人份就好,像今天這種分最根本是來喂豬。”他挑眉,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嘴臉。“我深深懷疑你居心巨側,想把我養胖到沒人要的地步自己獨佔,心機真重。”

    柯鈺卿真是好氣義好笑。“是啦,我里面還下了藥,吃完你就會乖乖跟我去登記結婚,我的問題就一次解決了。”

    “無論成不成,前提是要先解決你的婚約,我沒有搶別人未婚妻的嗜好。”他把食盒推至兩人中間。“我一個人吃完這些會撐死,陪我一起吃。”

    “嗯。”

    她點點頭,明白了。

    一切就等她順利解除婚約、恢復自由身之後再說吧!

    現在,是什麼情況?

    孫奕迦冷冷凝視著手牽手坐在自己辦公室內的一對男女,心里的OS連著一長串問號,莫名一股火氣直往上竄。

    眼前女子明眸皓齒,有著一張艷麗絕倫的精致臉蛋,她不是別人,正是早上柯鈺卿約他一起共進早餐時同行的朋友,她最要好的姊妹淘,錢幼歆。

    那男人他更不陌生,就是柯鈺卿的未婚夫楚勝沅。

    至于這兩人為什麼會先後出現在他辦公室?

    哼,大概是黃歷上明明寫著“大凶”二字,早就昭告他今天不宜出門上班,他卻置之不理的報應。

    “孫經理,證據己經這麼明顯,這下你總該相信找了吧?”錢幼歆對著坐在正前方的孫奕迦微笑詢問。

    “無所謂信不信,反正一切與我毫不相千。”孫奕迦冷漠回應。“只要你認為對得起自己良心就好。”

    他知道自己臉上的笑容十分虛偽,因為錢幼歆若是男的,現在早被他打落一嘴牙、趴在地上喘,哪有機會坐在那里听他說什麼“良心”問題。

    沒錯,他現在很火大,巴不得直接開窗將這一對狗男女扔出去。

    早上柯鈺卿介紹他們認識時說了什麼?

    她說錢幼歆這女人是她最最要好的朋友,比親姊妹更親,所以想介紹他們認識。

    結果呢?這女人現在卻坐在他辦公室,告訴他,她和楚勝玩才是一對。

    說什麼她愛上了好友的未婚夫,和楚勝沅兩情相悅,即使不被楚家長輩認同,做地下情人也願憊,假使他不希望柯鈺卿知情後大受打擊,不如對柯鈺卿展開追求,到時候各自成雙、兩全其美。

    原本他以為是柯鈺卿想探他的心,故意叫錢幼歆來演戲,不當一回事,直到楚勝沅出現,他才不得不相信這離譜的事實,因為後者絕不可能也來軋一腳,幫未婚妻的忙。

    不過看情況,楚勝沅似乎只是臨時被餞幼歆找來,並不知道他和柯鈺卿之間的事,也不清楚餞幼歆是要向他證實兩人的情倡關系,否則注視他的眼神不可能那麼坦然。

    “真的和你毫不相干,干麼還問找對不對得起自己良心?”錢幼歆笑容更加甜美。“我真的不懂你為什麼要那麼死不承認?只要你敢于追求所愛,大家不是皆大歡喜?”

    “哼。”

    他冷哼一聲,原本表情還算沮和的臉龐瞬間沈下。

    “我和你無話可說,現在是上班時間,既然不是你家死人、沒生意好談。請滾。”

    “你這是什麼口氣?”楚勝沅打破雖默,不悅回應。“你們天福企業是這麼做生意的嗎?”

    “當然不是。”

    孫奕迦像練過變臉,而對楚勝沅的質問,表情瞬間變得和藹可親,甚至眼露悲憫。

    “抱歉,原來楚先生大駕光臨是來談正事的?請問是要處理府上哪位的治喪事宜?”

    “你說什麼?!”

    楚勝沅一臉盛怒。雙方明明沒有任何思怨糾葛,想不到對方居然一開口就是詛咒他家死人?

“有什麼不對嗎?我們這里是葬儀社,既然您是來賞我們生意的客戶,那不是家里死了人要辦喪事,難道還來找我們承辦喜事?”孫奕迦看來謙恭有禮,只有嘴角那抹淺笑透露他的惡意。“或者您是想辦冥婚?我們雖然沒接過這種工作,但是可以為您破例承辦。怎樣?有沒有給您賓至如歸的好感?歡迎日後多多惠顧。”

    多多惠顧——

    葬儀社叫人多多惑順,和詛咒全家死光有什麼差別?

    “你——”

    “用不著理他。”

    錢幼歆快一步起身拉住再也按捺不住牌氣的楚勝沅,先安撫他,再看向孫奕迦。

    “敢愛不敢說,可惜你空有一張利嘴。”

    撂下話,她半拖半拉地將楚勝沅帶出孫奕迦的辦公室。

    “莫名其妙!”

    孫奕迦悶吼一聲,重重甩上大門。

    這是什麼世道?搶自己好朋友的未婚夫,還能理直氣壯跑來說服別人當“小三”,要他布忙拐跑柯鈺卿,好讓她擺脫狐狸精的罵名,當他是白痴?!

    沒義氣更沒人性,柯鈺卿竟然當這種人是知己?

    就說那女人眼光有問題,運氣不是普通衰,這輩子唯一的好運恐怕就只有拐到他了。

    沒多想,他抄起手機打給柯鈺卿一吹,真不想承認自己一世精明,居然會敗在這個女衰神手里!

    沒辦法了,這種事再傷人也不能隱瞞,早知道早斷交才是為她好,不然誰知道那個錢幼歆下一秒還會為了搶未婚夫做出什麼傷她的事?痛心是一定免不了,頂多就是他吃虧點,在這節骨眼上承認愛憊。

    “喂?”手機那端傳來柯鈺卿輕柔嗓音。

    “你現在人在哪兒?”

    “我在公園——”手機那端靜默了兩秒,傳出小心冀翼的詢問。“難道你看得到我?”

    “看到你?我問始人在哪兒,你跟我提什麼公——”他一頓,驀地猜到。“你該不會就在我們公司後面那個小公園?”

    “嗯。”

    “嗯什麼嗯?”他邊說邊打開門,走出辦公室。“好好的假日你不待在家睡覺,或是跟朋友出去玩,一個人跑來這麼遠的小公園干麼?”

    “就……”支支吾吾半天,她還是鼓起歷氣。“早上听你說要到公司加班趕一份文件,所以我回家做了便當想拿給你吃,可是我已經勉強你出來一起吃早餐,又沒有事先通知就自作主張帶朋友過去,你好像不太高興,所以——”

    “所以你就傻傻地拿著使當坐在公園,在那里一邊拔花瓣,一邊算可以去、不可以去,是嗎?”

    “你怎麼知道?你人在哪里?”

    柯鈺卿從公園木椅上跳起來東看西看,認定他一定躲在某棵樹後看她笑話。

    “柯任卿,我真是服了你了,哈哈——”

    孫奕迦忍俊不禁,大笑出聲。

    這瞬間,他一肚子火氣蒸發殆盡,只剎下對她的滿滿不舍與愛憐。

    原來他真的一點也不喜歡精明能千的女強人,否則怎麼會愛上完全相反的類型。

    算了算了。能呆成這樣也算是極品,娶了這種女人雖然不必奢望什麼幫夫運來助他成就事業,至少日子不會過得太乏味,天天開心也不錯。

    三分鐘後,他步行來到小公園,果然看見柯鈺卿在那里探頭探腦,真以為他藏在某個角落,還繞著溜滑梯走兩圈,不死心地蹲下來查看死角。

    “你當我萬能的,連縮骨功都會?”

    听見突然傳來的聲嗓,柯鈺卿嚇得轉身,一時腳步不穩差點跌倒,幸好孫奕迦眼捷手快扶住她。

    “你跌倒沒關系,不要把我的便當摔壞。”他伸手接過她手中的餐盒。

    “什麼嘛……”嘴上哈歸吃,柯鈺卿卻不生氣,臉上淨是甜蜜笑容。

    她早就摸透了孫奕迦這個人就嘴壞,其實對她一直很好,否則自己也不會情不自禁愛上這男人,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就覺得好滿足。

    “干麼看著我俊笑?你現在是在意淫我嗎?”他故念皺眉逗她。

    “找哪有?!”她小臉爆紅。

    “沒有?你看起來有點心虛。”

    “我……”

    好吧,她真的有點心虛。

    因為現在是沒有,但是昨晚在夢里……

    “這是什麼?海鮮咖哩?”

    孫奕迦的詢問將她由遐想中拉回,這才發現那位大老爺己經在樹下坐好,開始大快朵頤。

    “好吃叫?”她來到他身旁的空位坐下。

    “你的手藝還用問?當然好吃。”

    柯鈺卿有點受寵若驚,這還是兩人認識以來,他頭一回那麼干脆地贊美,害她心頭的那群小鹿又開始四處亂撞。

    “你吃了沒?要不要一起吃?”最好是先喂飽她,免得特會兒听完他說的話會倒盡胃口。

    “出來之前已經吃了。”因為他的關心,她笑得好甜蜜。

    “那好,等我吃完飯,有重要的事跟稱說。”

    孫奕迦不想浪費她一番心意,便趁熱享用佳肴,不知道身旁的她因為自己一句話坐立難安,緊張得差點忘了呼吸。

    重要的事?

    難道是要叫她以後別這麼纏人,他已經受不了了,明明不喜歡她,還得這樣跟她見而?

    不,也有可能是受她誠意感動,終于發現自己也有一點點喜歡她,是好消息也不一定。

    欽,到底是什麼事?急死人了!

    幸好孫奕迦並未折磨她太久,三兩下便解決了餐盒。

    “把手機拿出來。”

    柯鈺卿沒多問,從皮包里拿出手機。

    “打電話給錢幼歆,告訴她,你要跟她斷交。”

    “蛤?!”她傻了。

    “蛤什麼蛤?”早知道她沒那麼听話。“那女人不是個好東西,明知道楚勝沅是你的未婚夫,還跟他有一腿……

    他也不拐彎抹角,畢競事實再殘忍也該消楚告訴她,省得她日後還被捅一刀。

    可是有點奇怪,他越說越激動,但她這個當事人的反應卻出乎預期,沒有大受打擊的震驚痛哭,听著听著,還給他噗嗤一笑——

    “……不要告訴找,是你叫他們兩個演那“奸夫淫婦”的爛戲給我看。”

    “我沒有!”看他雙眉怒挑,柯鈺卿不敢笑了,連忙解釋。“我不知道幼歆去找你的事,我想她只是臨時起意想幫我探探你對我有沒有感情,至于她和楚勝沅在一起的事我知道,因為是我求她的……”

    她詳細解釋自己打算使出“美人計”,拜托好友幫忙,要是能順利拍到他們兩人看似親密的照片就能派上用場,要求楚勝沅主動退婚,不然拿給她父母看,相信他們也不會硬通她跟婚前就劈腿的男人結婚才對。這麼一來,她既可以順利解除婚約,又不用擔心會被趕

    出家門,一舉兩得。

    “你們兩個是在玩火。”孫奕迦十分不以為然。“依我身為男人的眼光來看,楚勝沅對錢幼歆的確有興趣,萬一她真的勾引成功,楚勝沅也看上她,結果一時獸性大發直接來強的,你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柯枉卿搖搖頭。“他不是那種人。”

    “你又知道?你對楚勝沅了解有多少?”

    “我知道他那個人十分潔身自愛,不會對女人隨便亂來。”這點她可是親自“實驗”過。“雖然我們已經是未婚夫妻,但是訂婚那晚,大家起陰要他親我,我小聲拒絕,說希望彼此能放慢腳步,先培養感情再談親密關系,他就再也沒踫我,從認識到現在,只有過

    馬路的時候牽過我的手,真的是很有禮貌——”

    “唉——哈哈。”

    她被他突然爆出的笑聲嚇了一跳,剛剛她明明是很認真在說明自己對楚勝沅的分析,哪有說到什麼笑點?

    “你這俊瓜,男人不想踫自己的未婚妻。不是因為他有禮貌好修養,要不是你吸引不了他任何“性趣”,就是他只喜歡男人,再不然就是不舉。依我看,楚勝沅大概真的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純粹只是因為你夠乖巧听話,不會找他麻煩,家人又喜歡,就答應結婚。那男人或許是有什麼心理陰影,才會不把婚姻當一回事,隨便跟你湊合。”

    “娶我叫隨便?我條件真有那麼差?”

    這種話要是由別的男人嘴里說出來也就算了,偏偏是自己愛得要命的男人,她好沮喪……

    果然,他是嫌棄她條件不夠好,做朋友剛剛好,做情人就不OK了……

    瞧她抿唇絞手的一連串小動作,孫奕迦猜出她又胡思亂想了,而且還是往壞方向猜。

    不過,現在他還不想解釋,就希望她隨時隨地猜他、想他,腦子里時時刻刻都是他。

    “先跟你說一聲,早上吃完飯回去,我接到我外婆的電話,說是我外公不小心在浴室滑倒骨折,我媽己經訂了今晚的機票飛回加拿大探望他們,我暫時先留下來把工作處理告一段落,之後也會請特休去和我媽換班,順便找建築師討論將外公家改造成無障礙空間,應

    該至少會停留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那麼久?”此時,她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這還是我預估的最短時間。”他把便當袋交還給她。“所以我不能跟你在這里混太久,差不多要回去繼續加班。這兒天你也別來找我,我是真的沒空。最重要的是,找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自己要萬事小心,不要又心軟隨便答應別人任何事,惹來麻煩,找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知道嗎?”

    “知道了。”他話中的關心總算讓她好過些。“除了答應楚勝沅解除婚約之外的任何事我都不會答應,這樣可以嗎?”

    “可以,但願你想出的美人計能順利成功。”

    雖然不確定的因素太多,讓人有些擔心,不過目前他分身乏術,也只能暫時這樣。等他從加拿大回來,如果她還搞不定,就由他出馬解決。

    他站起身。“等你解除婚約之後,我有一件很垂要的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她好想馬上知道。

    “你解除婚約了嗎?”他挑眉,揶揄她的性急。“反正你到時候就會知道了。走吧!”

    他領先往前走,不必回頭也確定她會跟著。

    那麼愛跟,就讓她跟一輩子,跟他到地老天荒。

    所以在她解除婚約的同時,將會親耳听見他的求婚。

    呵,他己經有些追不及特瞧見她又哭又笑的驚喜模樣了——

    一個多月後

    柯鈺卿站在婚紗店試衣間,凝視著落地鏡里身穿瑩白曳地婚紗的女子,出自英國名師設計,手工精制,一件逼近百萬的華麗婚紗,不知道是多少女人夢想擁有的精品。

    這也曾是她的夢想,如今穿上身,卻像被針毯緊緊裹住,千萬根針尖扎進渾身,一個都不放過,痛得推心刺骨。

    血液似乎變透明了,沒人看得見,但她深刻感覺得到,血液正由心口汩汩流出,所以她好冷、好虛弱,仿拂下一秒即將死去……

    “為什麼……”

    她瞬間失去所有力氣、跌坐于地。

    “孫大哥……”

    她掩而而泣,泣不成聲。

    終究,她的愛情成了幻夢一場,仍舊得成為楚家人嗎?

    美人計明明成功了,為什麼還是逃不了這樣的結局?

    她好痛苦。不只因為自己必須嫁入楚家,更為了原本受苦的只有她,卻因她的自私,連累另外兩個人陪著她痛苦,而其中一人,還是和她情同姊妹的好友。

    美人計徹底成功,因為楚勝沅竟然真的愛上她的好友錢幼歆,而且是愛到願意才顧一切,親自上她家解除婚約、說要娶幼歆為妻的深度。

    事情本來應該到此結束,皆大歡喜,紡果卻成了改變他們三人一生的災難。

    母親把她原本要用來當緋聞證據的照片,拿來反咬幼歆一口,成了好友不顧道義搶男人,還用手機傳親密照示威的鐵證,氣跑了楚勝沅。她想去解釋,卻被母親告知家族事業出現巨大危機,少了楚家幫忙,他們柯家就要面臨破產,要是真的破產,母親撂話要頭一個死給她看。

    她慌了,去找幼歆商最,好友代替她下了決定,願意扛起罵名,讓楚勝沅誤會到底,促成柯楚兩家聯姻,保住她家人的優渥生活。

    結果,她這個始作俑者成了最無辜善良的“元配”,楚勝沅果然因為同情與歉玖,即使明知柯家情況,依然沒解除婚約,還布忙瞞住自家人,加速婚禮進行。

    這真的是最好的結局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4-4-18 01:48:08 |只看該作者
本文最後由 力寶龍 於 2024-4-18 01:54 編輯

第八章

    柯鈺卿放下掩而的雙手,防水彩妝讓她臉上的枯致妝容依舊美麗,卻難掩過分蒼白的臉色。

    從確定婚禮日期到現在,不過兒天的時間,她寢食難安,暴瘦了四公斤。連婚紗都緊急修改。

    但是不止她一人急速消瘦,楚勝沅和錢幼歆也一樣。

    一個在她面前依然保持淡定的王者之姿,一個還能反過來笑著安慰她,像是結束一段感情對他們來說,像作個夢來一樣輕松,可以輕易忘得一干二淨、不受任何影響。

    只是他們兩個表現得再無謂再堅強,不斷消瘦的身形和不經意流露的悲傷眼神卻瞞不過她。

    不對,結局不該是這樣!

    即使她不幸,也該讓無辜的他們得到幸福才對!

    只要她出面把誤會解釋清楚,楚勝沅或許仍會氣惱幼歆一開始的蓄意接近,但是他們那麼相愛,這種小心結算不了什麼,肯定能解開的,是吧?

    家庭破產是她的問題,沒進理讓幼歆拍她承擔一切,她更不能味著良心讓好友為了幫助她而失去所有,連深愛的男人都要拱手相讓,這樣的她還能算是個人嗎?

    她望著鏡中笑容淒楚的女人,雖然臉。上帶著抹不去的悲傷,迷惘的渾沌眼神卻逐漸清澈。

    經過那麼多日子的痛苦思索,她心里總算有了答案。

    總是膽小躲在家人和朋友背後,過著安全無憂生活的她,也該學會自己站出來面對風吹雨淋了。

    待會兒,楚勝沅會過來和她合拍婚紗照,到時候她會將事實一五十說出來,不管他多生氣,會不會因此報復柯家,都是她該得的報應。無論將來的日子會有多苦,至少她再也不必受良心折磨,也能還他和幼歆一個公道。

    這樣,她也終于有臉去見孫奕迦最後一面了。

    她知道,他上周二已經從加拿大回來了,主動打過三通電話給她,她都沒接,接著他便音訊全無了。

    畢竟雙方喜帖已經發出去,她有預感,孫奕迦應該己從別處得知自己要和楚勝沅完婚的消息,恐怕對儒弱無能的她徹底失望。既然她不主動連絡,他也不願跟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她再有任何瓜葛。

    他不知道的是,她多希望自己能不顧一切地飛奔到他身邊,時時刻刻期待他突然出現在眼前,告訴她,他愛她,要她跟他走。

    可惜夢想終究只是夢想,婚禮近在眼前,他沒有任何動作。

    看來孫奕迦對她果然只有友情,沒有一絲男女情愛,當然談不上會有什麼積極挽回的行動。

    這樣也好,破產後,她得和大哥一起扛起家計,日子辛苦至極,但至少不必多拖一個愛她的人陪著受苦。

    那麼,在進入水深火熱的痛苦日子之前,就讓她厚著臉皮再去見他一面,然後她會努力收拾自己對他的痴繼苦戀,將所有心思轉移到賺錢養家——

    鈴~~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柯鈺卿抹干眼淚。起身拎著裙擺來到一旁,從包包里取出手機接听。

    “喂?”她看見來電顯示,是楚勝沅的表弟兼助理打來的。

    “柯小姐,今天拍婚紗的行程必須取消了,我哥被送進急診室了——”

    “厚,雄哥,你要去管管那個魔鬼,他回來一個禮拜開除了三個實習生,害我這部門人手嚴重不足,這樣下去,沒多久就換你要去找人來布我和阿梓兩個人“化妝”了!”

    吳齊賢掛著黑眼圈,霸在任奇雄桌前,一抗議完,馬上被楊盡忠擠去旁邊納涼,換人喊冤。

    “雄哥,我也要抗議!阿迦何止是魔鬼,簡直就是吸血鬼。以前我借支薪水從來沒問題,現在居然說要強制改掉我什麼入不敷出的壞習慣,還要發布什麼命令,說以後員工借支都要收兩分利!找們天福是經營不善快倒了吸?有那麼欠錢,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我也有冤情上訴!”小咖的業務劇理立刻接口。“雄哥,孫經理給業務部重新訂了達成目標,數字是以前的一倍,根本是天方夜譚!我們這里是葬儀社,又不是賣東西的,要做到那種業績,簡直是逼我去求神保佑多來幾個什麼地震、海嘯、龍卷風,還要每天帶隊出門砍人沖業績——”

    “砍什麼砍?我先砍你再說,”任奇雄真是听不下去了。“夠了。業績的事找會再服孫經理商量,不會讓你難做,你先出去。”

    業務副理一得到上司保證,立刻轉憂為喜,開心地離開總經理辦公室。

    “雄哥,那找——”

    “你怎樣?每個月薪水都透支,到底什麼時候才存得到老婆本成家立業?”任奇雄濃眉一挑,拍桌怒斥楊盡忠。“都幾歲的人了,還一天到晚沈迷花天酒地?你爸早就來叫我別讓你過太爽,我看你真的是爽過頭了,阿迦那麼做是為你好,我贊成!我看光是收利息還不夠,

    以後把你四分之一的薪水直接轉定存,我每個月不定時抽查你的存折,敢給我花掉,你就死定了!”

    “四分之一?!呢~~你比阿迦還狠,我要死了~^——”楊盡忠直接就地一躺,捂著胸口。

    “要死去別的地方死!”任奇雄好氣又好笑。“都幾歲了,還跟小孩子一樣,有夠丟臉!”

    “雄哥,你不愛我了……”

    “愛你的頭啦!”他忍不住笑出聲。“起來啦,有正事跟你們說。”

    “呢。”楊盡忠立刻乖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

    “阿賢,阿迦有把開除那三個實習生的原因告訴我,光是對大體不敬、嘻笑不恭這點就留不得。我已經跟校方提過這點,要他們加強學生的道德教言之後,再派其他人過來,也登了廣告征人,這陣子只好請你和阿梓再辛苦一點。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兩個,鈺卿

    下個禮拜就要結婚了。”

    阿忠和阿賢一听,完全愣住。

    他們可沒听說阿迎要結婚的消息,那就表示——

    他們兩人對看一眼,終于明白好友本性“復發”的原因。

    “是哪個不怕死的家伙敢搶阿迦的女人?我去扁他!”阿忠火大嗆聲,馬上卷起袖子。

    “我也去!”阿賢剛剛還一副快累垮的死樣子,聞言立刻緊握雙拳,變得斗志十足。

    “扁人就不必了。”好兄弟就是好兄弟,任奇雄非常感動他們的義氣相挺。“我查了一下,這件事有點內幕,我打算出面去服對方談判,你們就——”

    “你們少多管閑事。”

    半掩的大門被人推開,怒氣騰騰走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眾人話中的苦主孫奕迦。

    “阿迦——”

    “柯鈺卿不是我的女人,她要嫁給誰是她的事,你們不要多事去破壞別人的姻緣。”

    “阿迦,你不要嘴硬,我們大家早就看出來鈺卿有多喜歡你,你也——”被孫奕迦銳利目光一瞪,吳齊賢硬是把剩下的話吞回肚子里。

    “你們兩個先回去做事,我來跟他談。”

    兩人點點頭,一起離開,將門帶上。

    “沒什麼好談的。”孫奕迦將公文往任奇雄桌上一擱。“你看一看。簽個名,我還趕著回去辦公。”

    “你先听我說。”任奇雄把他攤開的公文合上。“我私底下請人調查了一下,鈺卿她應該不是自願嫁給楚勝沅,她爸的公司出現經營危機,急需楚家資全援助一一”

    “這些我都知道,她是為了布忙家里度過危機才結婚,你是想說這個,對吧?”孫奕迦冷淡地注視好友。“就算是這樣,關我什麼事?”

    “關你什麼事?因為你喜歡她。別跟我否認,我知道這就是事實。”任奇雄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看來你也已經調查過,那你到底在《乙什麼?為什麼不告訴她,你的身分不只是天福生命企業經理,也有能力幫她家度過難關,解救自己的女人,把她搶回來?”

    “我為什麼要救一個不愛找的女人?”他翻開公文,不耐地指著。“快蓋章。”

    “你明明知道鈺卿她非常愛你!”任奇雄硬是合上公文。

    “真的非常愛我,就該選擇破產,而不是嫁給別的男人!”他終于火大地一掌拍在公文上。“至少換成是我,一定會選擇她!”

    任奇雄愣住了。

    簡單一句話,證實了孫奕迦對她的感情,原來他愛她的程度,遠遠勝過自己的預料。

    “不只喜歡,原來你己經這麼愛她?”

    “很快就會不愛。”

    “不可能。”即使被狠眼,任奇雄也要勸他。“朋友那麼多年,我還會不了解你的性子?你這個人很難信任別人,更難放感情,可是一旦放了感情,就難以收回。你對朋友是義氣相挺,對女友忠貞不貳,只有對方放手,沒有你變心的可能,因為你這個人看起來薄悄

    ,其實比誰都長情——”

    “你眼楮瞎了!”孫奕迦嗤之以鼻。

    “你愛怎麼損我都無所謂,反正事實如何,你自己心里明白。”任奇雄不跟他計較這種小事。“但是我要提醒你,不要用你自己的立場,而是站在鈺卿的立場去想想她為什麼不敢找你商量,就決定嫁給楚勝沅。你見識廣、心機多、算計深,就算遇上破產這種鳥事也嚇不倒,想的頂多就是跌倒之後怎麼再爬起來,而且還要爬得比之前更高。

    “可是鈺卿和你不一樣,她是養在鳥籠里的金絲雀,從小到大什麼都有人伺候得好好的,沒吃過苦,破產這種事她可能想都沒想過,現在遇到了一定是先嚇到腦袋空白,什麼方法也想不到,而且她又是那麼善良的個性。一定是先想到家人,再想到自己。不是她不夠愛你,而是她只想到犧牲自己來救家人。再說依你的個性,才可能主動跟鈺卿提過你媽是赫赫大名的孫韻雯,依她的性格,也不可能主動問你私事,對吧?所以另一個她放棄你的理由就是一因為太愛了,舍不得拖累你,只好放手。”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神情平淡。“文件隨你愛簽不簽,跳票自行負責,我下班了。”

    “阿迎,面子不算什麼,能把自己喜歡的女人娶回家才重要,這種事拿來嘔氣,吃虧的是你自己——喂,你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喂,听我一次,你知道我不會害你……”

    才管任奇雄在後頭大喊,孫奕邁依然頭也不回,轉身離開,直接回到自己辦公室。

    “也不想想不久前還是我幫忙撮合他和周海蝶,現在自己愛情如意,就想反過來當我的愛情顧問?哼,真是——”

    一針見血。

    不過離開台灣一個多月,一回來就發現口口聲聲說愛他的柯鈺卿,競然己經發喜帖要結婚,他震驚痛心,還有更多的無法原諒。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4-4-18 01:55:0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開始她不接電話,他因為擔心而私下調查,知道她即將舉行婚禮的事實,也听說她父親公司經營出現巨大財務缺口,缺乏及時援助的話,肯定面臨破產。

    可是就像方才他雄雄哥說的,他無法接受她為了保住榮華富貴,連等他回來、或是直接打電話找他商量對策都沒有,直接選擇放棄所有可能的做法。

    他唯一的想法是她不夠愛他,因為對他的愛意並不深,所以可以斷然放棄。換作是他,舍棄的卻是財富與名譽,相形之下,自己愛得更深更重,更令自尊自傲的他無法接受。

    所以他不找她,不挽回,不做任何令自己更加難堪、可悲的舉動。

    “另一個放棄你的理由是——因為太愛,舍不得拖累你,只好放手。”

    但這一點,的確被他遺漏。

    他以自己的性格猜想她心意,因為是他、因為太愛,即使連累也不願放手,他會選擇成就更好的將來,來你補此刻暫時拖累她的苦,絕不輕言放棄。

    但是對那個沒什麼雄心壯志與遠大夢想的小女人來說,只會想到她家即將變得多窮、多苦,不能拖累他,何況他還不愛她——

    是咧,她甚至還不知道他愛她愛得快抓狂、氣她氣得快吐血。

“孫奕迦,你真是疚了才會愛上這種麻煩朝︰”他坐在牛皮辦公椅上。無奈地自嘲。

    是啊,又麻煩又帶賽,人家談戀愛是每天喝糖又灌蜜,就他衰,簡直像是每天被那女人拿來試毒,發作起來什麼于奇百怪的癥狀都有,不玩掉他半條命不盡興。

    但他就是愛,愛得莫名其妙,連現在邊氣也邊愛,停不下來。

    雄哥說的沒錯,他說不愛。是在自欺欺人。

    他其實在等,等她終究熬不過,跑來找他想辦法解決,只是她這回的耐性遠遠超出他的預期,競然到現在還沒出現,難道真的笨到要跟楚勝沅進禮堂,玩死自己。

    很好,最好那女人真的敢跟別的男人進禮堂!

    她敢嫁,他就敢搶,她母親當年幫別人搶了他老爸,他現在搶回老婆不過是一報還一報,差不多而己。

    當然,膽敢“遺棄”他的重罪,到時候他也會好好連本帶利算清楚,人呆不是病,呆起來要人命可不行,不讓她深切記取教訓,難保自己將來不真被她氣得爆掉小命。

    很好,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一直浮操不安的心,因為始終拉扯的思緒終于確定,總算平靜了些。

    想不到,一直以來總是靠他定奪大小事的雄哥,居然也有反過來為他解惑的一天。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話果然不是沒有道理。

    他疲憊地按揉眉心,雖然母親在加拿大照顧外公、外婆,回家也是他一個人,不過這幾天他把自己逼得太緊。下屬也被他壓榨到苦不堪言,還是別繼續加班,連累他們也不敢準時下斑,一個個在背後詛咒他害他情路越走越坎坷。

    收拾好桌而,孫奕迦直接開車回家,半路上,天空開始以起毛毛雨,到後來成了澇沱大雨,路上一堆行人閃避不及,部成了落湯雞。

    然後,他發現自家門前也出現一個。

    柯鈺卿苦守在鐵門前等孫奕迦回家,因為大雨,視線變得一片模糊,直到車子停下,有人打傘下車,她努力擦去臉上的雨水,確認是自己等候許久的人出現,立刻開心地迎上前。

    “你站在這里做什麼?”

    听見他厲聲反問,她忽然憶起兩人的誤解與距離,絡地停下腳步,再也不敢上前。

    “站在那里傲什麼?還不過來。”

    孫奕逸等不及她走過來,兒個大步便將人搜入傘下,一邊拿遙控器打開前院的鐵櫥門。

    “把傘拿好,去門口等找。”瞧她望著自己,一臉呆傻,他好氣又好笑。“看什麼?再看也不會開出一朵花,還不過去!”

    “呃。”

    她跑了兩步,像是想起什麼,又想跑回他身邊,被他一附,才又乖乖轉身。

    他回到車內,差點忍不住笑了。

    終究,她還是忍不住來找他了。

    剛剛她去而復返,是想起他沒傘會淋濕,想回來把傘還他吧?瞧她現在一臉歉疚又心疼的模樣,也知道自己猜了個十成十。

    “要來怎麼不先打個電話?”他將車停好,來到門前開鎖。

    “是不是不方便?”她只急著想見他一面,忘了他和母親同住的事。“我只是有點事想跟你說。不方便的話,我明天再來——”

    “我有說不方便嗎?”他一把扣住她的手,帶著她走,在玄關前停住。“你等一下,找先拿浴巾過來。”

    他說完便自行離開,我行我素的模樣還是和以前一樣,讓她有種很懷念的溫暖感覺。

    但他看起來一點都不生氣,像是她婚期在即,卻始終沒和他連絡的事,對他而言也無所謂,原本還有著一撼期盼的心,頓時變得苦澀不堪。

    或許,這樣也好……

    如果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君子之交,他不必為她操煩,她也用不著刻意回避,偶爾還是能以朋友的姿態見見他,解自己的相思——

    “哈啾!”她揉揉鼻子,冷得打了個哆嗦。

    “以後來找我要打電話先說一聲,萬一我加班,你不就要在外面淋雨淋成重感冒?”孫奕迦適時為她裹上干爽浴巾。

    “嗯——啊!”因為突然被他橫腰抱起,柯鈺卿嚇了一跳。

    “叫什麼?裹成春卷一樣,我不抱你,難道你要用跳的跳去客廳?”

    “呃,謝謝……”

    剛剛還覺得冷,現在卻熱到發燙。

    孫奕迦將她放在沙發上,接著又去廚房為兩人各倒一杯熱茶。

    “听說你下個禮拜就要結婚了,恭喜。”

    “咳——”

    “恭喜”兩個字異常刺耳,她心一顫、手一抖,被熱茶嗆得咳嗽不止。

    明明知道她愛的人是他,竟然還恭喜她?

    或者,因為不愛她,所以不願受牽扯,擔心她來求助,所以先堵住她的去路?

    若真是這樣,那她……似乎根本不該來這一趟。

    “說“恭喜”,好像又有點不對,因為你愛的人似乎是我?”他承認,自己小家子氣,故意捉弄她。“不過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或許你忽然轉而愛上楚勝沅也不無可能?”

    “我沒有!”她矢口否認。

    “所以你愛我,卻要嫁給楚勝沅?”他掛了扯唇,淡淡冷笑。“看來你真的是打算犧牲自己,挽救你們柯家免于破產。很偉大的情操,愚蠢至極的選擇!”

    “你都知道了?”

    柯鈺卿一臉意外,畢競她父親努力在拖延、險瞞營運危機的消息,如果不是刻憊調查,外人是不可能發現的。

    “我的情報網比始想象的大一些。”調查的事他不想詳加解釋。“所以呢,你今天是來找我商最可以不嫁人、又能讓稱家不破產,兩全其美的脫身辦法嗎?可是喜帖發了,下禮拜就要結婚,不嫌自己來得太晚?”

    她苦笑自嘲。“嗯,的確太晚了,所以找不是來找你商最、求你幫忙。就算我再天真也明白,除非奇跡出現才有可能挽救我家的問題。這次闖的禍太嚴乘,你再神通廣大也沒辦法幫我,只能靠我自己解決。”

    她的答復讓他十分意外。

    才一個多月不見,愛哭、擂弱又沒膽的她,居然變得那麼有擔當?沒有淚眼汪汪地求他幫忙,還說要靠她自己一肩扛起?

    呵,不愧是他孫奕迦看上的女人,夠氣魄,真的讓他另眼相看。

    “你的解決方法就是盡快嫁給楚勝沅,得到楚家資金抱助?”

    效,不是自己太小看她,雖然有承擔一切的刃氣,不過以她的能耐,大概也只能想到自我犧牲這一招。

    “所以你今天是來送喜帖?”拿出來他立刻燒掉,省得刃眼。

    “不是。沒有喜帖,更不會有婚禮。”她搖頭,再次出乎孫奕迦的意料。“你知道嗎?美人計其實非常成功,楚勝沅十分樂意和我解除婚約,因為他真的愛上了幼歆,不順家人反對也要跟她結婚……但是因為我家有破產的危機,我媽說要她做窮人,她寧願去死,所以

    幼歆情願被楚勝玩誤會成搶人家未婚夫的拜金女,也要幫我順利嫁進楚家。”

    她說著說著,眼淚便啪嗒掉下來。

    “可是,做人可以這樣嗎?他們兩個相愛是我一手促成,眼看他們可能會有好結果,又被我一手拆散,為了自己的家人,踩著他們兩個的心往前走。明明只有我一個人痛苦就好,卻讓他們兩個陪我受罪。尤其是幼歆,因為我,連工作都丟了,她還安慰我沒關系,把最愛的人讓給我,她說我們姊妹一輩子友誼不變……我如果真的嫁了,那我肯定不是人,”

    原來還有這些內幕……

    孫奕迦明白了,看樣子她這陣子不只因為被迫嫁給不愛的人而痛苦,又遭受強烈的良心煎熬。原本不常使用的單純腦袋突然卯起來運轉,難怪會突然值事、成熟不少。

    “于是你把真相告訴楚勝沅,決定退婚?”這回他有把握,不會猜錯。“所以現在在我面前的不再是千金小姐,也不會成為名門貴婦,而是快破產、人見人怕,除了良心什麼都沒有的窮鬼?”

    “呵,是啊!”

    她含淚微笑,即將一無所有,但說清楚之後,心情卻輕松不少。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依賴任何人,況且我爸的資金缺口有十億,對一般人來說根本是天文數字。我今天來,只是想跟你說解除婚約的事,因為之後我們家可能會一團亂,我應該也會為了找工作和搬家的事忙得分身乏術,或許沒什麼機會見面了。你說我解除婚約之

    後,有垂要的事要跟找說,就趁現在說吧!”

    沒錯,她一直牽掛著這件事。

    就算他要告訴她,即使恢復自由,他也不愛她,現在的她也能坦然面對殘酷的事實。

    愛情不能強求,無論自己有多愛這個男人,得不到,只能放手,至少她曾經鼓起勇氣追求過、努力過,不留遺憾。

    “讓我再確認一下,你現在確定不是任何人的女朋友或未婚妻,對吧?”

    “嗯。”她苦笑。“楚勝沅已經叫特助立即發布和我家解除婚約的消息,不久之後,我們家也不得不面對宣布破產,現在只要腦筋正常的男人絕對不會想要和我交往,不是嗎?”

    “嗯,說得也是。”

    說得也是?

    柯鈺卿笑容中的苦澀更濃,看來自己的單戀真的是走到盡頭,沒有未來了。

    “時間不早,萬一伯母回來看到不好,我也該走了,你到底要告訴我什麼重要大事?”她等著“一箭穿心”,這樣自己就能死心離開了。

    “我媽在加拿大,下個月才會回來,你留下來陪找吃飯。”孫奕迦神色輕松地站起身。“你坐一下,我去幫你放洗澡水。”

    她呆呆地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幾秒後才回過神。

    放、放洗澡水?

    她應該沒听錯,可是她從頭到尾都沒說要在他家洗澡啊?

    明明只是想听他說那件“重要的事”,為什麼會變成洗澡?

    “孫大哥!”看他從浴室出來,她急著起身拒絕。“不用了,我——”

    “你淋成落湯雞,不趕緊沈個熱水澡,小心感冒。”但孫奕迦粉也不看她,邊說邊走上樓梯。“我媽常出國,家里有現成的衣服,你也可以換上她的睡衣,我去拿,你先進浴室看浴缸的水夠不夠熱。”

    他根本不听她說話……

    柯鈺卿無奈苦笑。她也沒轍了,看來只能先去浴室泡熱水再說。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4 08:0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