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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 -【不良世子(奉旨救嫁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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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0 00:00: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不良世子(奉旨救嫁之一) 作者:香彌

打從墜馬破相、被丞相之子退婚後,她變得沈默自卑,
而後皇上雖賜婚讓她嫁入王府成?世子妃,情況卻只是更糟,
不僅夫君對她不聞不問,公公懶得理會她,
婆婆和小叔明裏暗裏嫌她醜陋嚇人,就連小妾都能踩到她頭上,
最後還落得莫名被害死的淒涼下場……
意外重生後,她決定將心門落鎖,只求安然度過這一生,
怎料上輩子對她涼薄冷情的夫君卻一改態度,
一得空就往她房裏鑽,她冷淡以對他也不惱,
她被婆婆找碴,他馬上挺身而出護著她,
小妾前來尋釁,他竟要她端起世子妃的身分予以教訓,
更在她父兄面前保證她是他此生唯一所愛,
雖然她很不願意承認,但前世被他所傷的怨?,
正因他的「改過自新」而慢慢消融,可他的改變太過匪夷所思,
讓她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同樣藏了什?秘密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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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0 00:00: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大煌王朝,昭武四年二月十八。容知夏坐在喜榻上,怔怔的環顧著這妝點得紅得刺目的喜房,那大紅的喜字、紅色的龍鳳喜燭,還有鮮紅的喜幛與殷紅的錦被,入目滿眼都是紅。

  那紅濃得似血,仿佛兩年多前她墜馬受傷時,染滿她左頰的猩紅的血。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手撫向頰上那道醜陋的傷疤。她知道今晚新郎官不會踏進這間喜房,當她一嫁進奉王府,就注定永遠得不到丈夫的寵愛,有生之年她都將獨守空閨。

  她曾?此悲傷過,但重生一次,她不會再?那個人的冷漠掉一滴淚,從今而後,她會讓自己變得心如鐵石,沒有人再能傷得了她。

  「哎喲,世子妃,世子還沒回來,您這是做什??」看見她起身走到桌前,還?自夾菜吃起來,喜婆和婢女們都吃了一驚,喜婆更是大驚失色的想阻止她。

  容知夏?頭看喜婆一眼,丟給她三個字,「我餓了。」她不會再傻得默默枯坐一夜,只?了等候一個不會進來的人。

  這個時候,他應當是在他寵妾的房裏,對她輕憐蜜愛、萬般呵寵吧。

  姐姐,真是對不住,昨夜我曾苦勸世子,他才剛與姐姐成親,怎好在洞房夜丟下姐姐一人不管,但世子不肯離開,說他擔心夜裏見了姐姐的臉會嚇到,非要宿在我那兒不可。

  前生,他那寵妾在她面前炫耀的這?說。

  那時,聽了這話,她的心宛如被狠狠搧了一巴掌,難堪得不知該如何自處,但現下,她若敢在她面前說出這種話,她會狠狠搧她一巴掌。

  已死過一次的她,再也沒什?好怕的了。

  「世子妃,您這樣萬一讓世子進來瞧見了可怎生是好?求您別再吃了。」喜婆苦著臉,眼巴巴的求她,若非礙于身分,她真恨不得上前直接將她給拽回床榻上坐好。

  「就是呀,小姐,您別再吃了。」她的陪嫁侍婢曉竹也跟著勸道。見她不等姑爺進來便自個兒吃喝起來,另一名陪嫁侍婢菊兒也很訝異。

  小姐受傷以前,性情爽直開朗,但自毀了容後,就變得沈默寡言又自卑,可不管怎?說,小姐都是個知書達禮的人,且她伺候小姐多年,隱約感覺得出來小姐今日的神情有些異于往常,今早還問了她一些奇怪的問題。小姐昨日不慎滑倒,腦袋磕撞到櫃子,還因此昏厥了會兒才醒來,她有些擔心小姐會不會是腦袋給撞壞了,才會做出這般出格的事,細想須臾,她小心翼翼的問,「小姐,您昨兒個磕到頭,還疼嗎?」

  「我沒事。」再吃了兩口,容知夏才停下手,?頭?向她們,「世子不會進來了,菊兒,把賞銀給她們,讓她們下去吧。」聽她竟不等世子進來,就要趕她們走,喜婆嚇得張大了嘴。「哎喲,世子妃,這可使不得,世子還未進來,小的們怎能走,這不合規矩!」

  容知夏神色淡淡的?口,「我說了,他不會進來,你們留在這兒也沒用,不如早點下去休息。」

  喜婆張口正想問她怎?知道世子不會進來時,有一道略顯低沈的嗓音先一步響起——

  「誰說我不會進來?」屋裏的幾人聞聲,全都回頭望過去,看見進來的是一名長身玉立、身穿喜袍的俊美男子,幾人急忙福身行禮,「見過世子,奴婢等恭賀世子大婚,願世子與世子妃白首偕老、永結同心。」

  喜婆與幾名婢女提心吊膽,唯恐因?世子妃的事,讓世子遷怒到她們頭上。

  「都起來吧。」墨瀾嘴角噙著抹笑,眼神落在坐在桌前的新娘身上,將她驚愕的表情盡收眼底。

  容知夏錯愕的望著他,這不可能,他怎?會來?應酬完來賀喜的客人後,他不是去了他寵妾那裏,?何會過來?

  墨瀾走近,掃了眼桌上的殘羹剩菜,拿起酒壺,臉上帶笑的說道:「?,瞧這酒都被你喝了半壺了。」略顯親昵的語氣似是並不在意她不等他來,便獨自將酒菜吃了大半的事。

  「你怎?會來?」注視著他,容知夏面露疑惑。她記得很清楚,前生他不僅在洞房花燭夜時讓她獨守空閨,往後的日子裏也一步不曾踏進她的閨房,?何這次,他竟來了?

  「今晚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我不該來嗎?」他在她身邊坐下,搖了搖酒壺,輕笑,「幸好還剩半壺酒,夠咱們喝合?酒了。」他將酒注入兩只玉杯裏,將其中一杯遞給她。

  她愣愣地望著他沒有接過,眼前的男子讓她覺得很陌生,前生時,他看見她,眼神總是充滿嫌惡和漠然,她從未見過他對她笑得這般溫和可親。

  是哪裏弄錯了嗎?抑或是前生的那些事,只是她作的一場離奇的夢?然而那些曆曆在目的記憶,卻又是如此刻骨銘心的提醒著她,那不是夢。

  「怎?了,是嫌棄這酒不好喝嗎?」見她沒接過酒杯,墨瀾?眸笑問。

  「酒是好酒,但世子真的想同我喝合?酒嗎?」她面無表情的直視著他。

  「你是我的世子妃,不同你喝,還有誰有資格同我喝?」對她,他言語之間流露出難得的耐性。她微張著嘴,將到唇邊的玉荷兩個字咽下。既然他想喝,她不介意陪他飲一杯酒,這合?酒,即便喝了,也不可能讓兩人心意相通、永結同心,喝不喝她並不在意,只想盡快打發他走。

  她接過玉杯,仰頭一口飲下杯中琥珀色的酒液。

  見她像敷衍般的飲下合?酒,墨瀾軒眉不著痕?的微皺,旋即想起什?,便又舒展開來,也一口飲下,接著便揮手讓喜婆和婢女們退下。

  待人都離去後,他傾身靠近容知夏想說些什?,她卻宛如受了驚嚇般,登時跳了起來,一臉防備退得遠遠的。

  「你這是做什??」她突兀的反應令他微皺起眉。容知夏對自己如此激烈的反應也有些意外,她定了定心神看向他。「世子不是還有事嗎?」

  「今晚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我還能有什?事?」見她似是不想他留下來,他微微眯起眼。

  她忍不住脫口而出,「你不去陪玉荷嗎?」

  從她口中聽到玉荷這兩個字,墨瀾有些訝異,接著想到必是有哪個多嘴的下人告訴她玉荷是他寵妾之事,他輕描淡寫的說道:「她不過是個賤妾,哪能與你相比,你別聽那些多舌的下人亂嚼舌根。」

  賤妾?容知夏吃驚的望著他,玉荷不是他萬般呵寵的愛妾嗎?怎?聽他此刻的語氣,似是不太在意?

  「世子妃,不早了,咱們也該歇息了。」

  他上前剛想碰她,她又猛地退開了兩步,神情警戒的瞪著他,隨口找了個理由,「我、我今日月事來,恐怕有所不便。」

  他若有所思的深睇她一眼。

  「是真的,我沒有騙你。」容知夏神色鎮定的撒著謊,心裏暗暗苦笑,她的身子和她的心一樣,都極度排斥他的接近,他才剛靠近他,她的身子便主動避開了,不想與他接觸。若不是心裏對他的怨?太深,深到骨子裏去了,又何至于此?

  「既如此,圓房的事就推遲幾日吧。」說完,墨瀾?自走向床榻,自己動手寬衣准備上床休息。

  見狀,她吃驚的問,「你要睡在這兒?」

  見她似乎感到很意外,臉上甚至還流露出一抹希望他趕緊離開的神情,因著某個緣故,他按捺著脾氣,溫聲回答道:「這是咱們的喜房,我不睡在這兒要睡哪?你也快來歇著吧。」

  「你……不覺得我的臉很嚇人嗎?」容知夏蹙眉再問。

  墨瀾寬衣的手微微一頓,瞅向她的臉,下一瞬,他快步來到她面前,讓她來不及避開,捧住她的臉龐細細端詳,然後寵溺的含笑說道:「世子妃五官端正、柳眉鳳目、瓊鼻櫻唇、冰肌玉骨、娟雅秀美,是位明麗脫俗的佳人,?夫能娶娘子?妻,實乃三生之幸。」

  他這分明是睜著眼說瞎話!

  「你沒看見我臉上的傷疤嗎?」

  墨瀾伸出手,用指腹憐惜的輕撫她左頰上那道醜陋的疤痕,微蹙的劍眉流露出一抹心疼。「你放心,?夫會想辦法?你尋來靈藥,治好你臉上的疤,恢複你的容?。」

  眼前這人真的是前生那個對她無比冷漠的墨瀾嗎?容知夏驚疑不定的注視著面前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俊臉,狐疑的暗忖著。

  或者這其中有什?陰謀?又或者,他是刻意擺出這般作態來戲弄她?

  見她沒答話只是怔愣的望著他,他關切的再問,「你臉上這疤是怎?傷的?」

  她本不欲回答,但見他臉上的關心似乎情真意切,不似作?,因此簡單回道:「是兩年多前不慎墜馬摔傷的。」

  她本是武衛大將軍之女,自小就跟著兄長一塊學習騎射,騎術極佳,兩年前因馬鞍毀損而意外墜馬,摔下馬時,她臉先著地,以致于左頰被尖銳的碎石劃破,由于創口太深,因此結痂後,留下了一道無法消除的傷疤。

  原本她與丞相之子已論及婚嫁,因她毀了容這事也就作罷了。

  沒想到就在兩個月前,皇上竟將她指給奉王世子。

  據說墨瀾當時得知此事極?不滿,最後因無法抗旨而不得不迎娶她。

  也許是因此,在他娶了她之後,從未把她放在眼裏,讓她在這裏任人欺辱,以致最後,她不明不白的被害死在奉王府邸。

  「你出身于武將世家,自幼即善騎射,怎會墜馬?」墨瀾進一步追問。

  「是我托大,沒多加留意才會不慎摔馬。」

  容知夏此時很累也很困,懶得再探究他此刻那抹關心的表情究竟是真是假,既然他不想走,也由得他去了。

  漱洗後,她脫下喜袍,?自爬上床。墨瀾也脫了錦靴上榻,在她身側躺下,見她繃著臉避他如蛇蠍,往內側挪了挪,刻意拉開與他的距離,一抹怒火竄上胸臆,旋即思及什?,他隱忍下那股不悅,默默躺在她身邊。

  喜房裏一時寂靜無聲,容知夏抱著被褥,僵著身子縮在角落裏,不想太靠近她的新婚丈夫。對于墨瀾竟與她同床共寢之事,她感到的不是喜悅,而是煩惱。

  打昨兒個發覺自己竟重生回到了與墨瀾成親的前一夜,她驚訝得一整宿都沒睡,疑惑的思量著這究竟是怎?回事。

  這種事太聳人聽聞,以致于她坐上花轎來到奉王府與他拜堂,再被送進喜房時,她的神智始終都恍恍惚惚的,直到坐在喜床上,看見這無比熟悉的喜房時,她才終于接受自己又重活一世的事實。

  老天爺恩賜,讓她再活一次,她不會再讓自己活得如前生那?窩囊可憐,她要順著自己的心意,什?順從丈夫、孝敬公婆這種事,全都滾一邊去吧。

  她前生時,不論她的丈夫還是她的公婆,沒一人善待過她,憑什?要她去孝敬他們、順從他們?

  她容知夏這一生只敬打小疼愛她的父親和兄長,其他的人她再也不會放在心裏。

  深吸一口氣,她不去理會躺在身側的墨瀾,閉上眼,准備就寢,就在這時,她耳畔飄來一道低柔的嗓音——

  「你六、七歲時,是不是曾經去過宋慧遠宋大人府上拜年?」容知夏連想都沒想,敷衍的回了句,「那?久的事我哪記得。」

  「你仔細想想。」墨瀾的語氣裏隱含著一絲命令。

  她勉?其難的想了想,又道:「我真不記得了,幼時每年爹都會帶著我去很多伯伯叔叔家拜年,我分不清哪一個才是你說的那個人。」她爹是武衛大將軍,來往的也泰半都是朝廷的官員,幼年時尚不太懂事,她哪裏分得清楚哪個是哪個。

  靜默須臾,他換種方式再問,「那你記不記得你曾誤闖一處冰窖,發現被關在裏面的一個孩子?」

  容知夏努力回想片刻,終于從久遠的記憶裏,翻找出這件事。「好像有,我記得那個哥哥倒在冰窖裏,他整個人被凍得頭發都結霜了,嘴唇也發紫,我想把他拉出來,可拉不動他,便去叫了人過來,他才被抱出來。」後來她便跟著父親離開了,也不知那個哥哥之後怎?樣了,突然思及什?,她問,「你怎?會突然問我這件事?你認識那個孩子嗎?」

  親耳聽見她所說,墨瀾緊閉上雙眼,掩住眸裏湧動的激烈恨意。他從沒有這樣恨過自己,他竟被人愚弄至此,以致于錯信了不該信的人,而虧待了她。

  稍頃,待他平複情緒後睜開眼,舒臂想將她摟進懷裏。「知夏,我……」可他的指尖才剛碰到她,便被她飛快的推開。

  「我想睡了。這床榻很大,你別一直往我這頭擠。」她語氣裏的嫌惡之意顯而易見。

  「……好。」若換作平常,他哪裏容得了人這般違逆他,但此刻他什?都沒多說,略略一頓之後,輕應一聲,退了開去,溫聲哄道:「你別盡往角落縮,睡過來一點,我保證不會再碰你。」

  雖覺得今晚的他十分古怪,但容知夏一時也弄不清?什?,索性不再去想,有什?事明天醒來再說,整個人仍縮在角落,沒靠過去,她打了個呵欠後,?上眼,不久便酣然入睡。

  墨瀾目光沈沈的注視著她,心緒翻騰,一夜未眠。

  翌晨醒來,容知夏望見墨瀾仍躺在床榻上,但已經醒了,不禁怔愣了下,隨即便若無其事的下床准備梳洗,仿佛他只是個不相幹的陌生人。

  她的雙腳一沾地,他便說道:「把你的發簪給我。」

  「你要發簪做什??」

  他沒答只道:「你拿給我便是。」

  看他一眼,她心忖只是一支發簪也無所謂,遂從梳妝台前取了一支遞給他,接著她在看見他接過發簪後所做的事,不免驚愕的瞪大眼。「你這是在做什?」他竟拿著發簪劃破自己的手臂,殷紅的鮮血登時從肌膚淌了出來,他神色鎮定的將那些血抹在床榻上的白錦帕上。

  「洞房夜我們沒圓房,若是讓那些碎嘴的下人知曉,對你總是不好,這?做便可堵住那些人的嘴。」墨瀾俊?揚起一笑,眼裏含著抹寵溺?她說明。

  重活一次,容知夏哪裏還會再輕易被那些冷言冷語所傷,她皺眉看著他手臂上的傷口。「你不需要這?做,我不在乎那些閑言閑語。」她眸裏閃過濃濃困惑,他究竟是怎?了,?何一再做出怪異的舉措來?

  「你不在意,我在意,我不允許有任何人背著你說三道四。」墨瀾凝睇著她,眸光柔得似要淌出水來。

  聽見他竟對自己說出這種呵寵的話,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細細打量他一眼,暗忖眼前這個人該不會是有人冒名頂替的吧,否則他怎?可能用這種溫柔似水的眼神看她,但不論怎?瞧,他那張臉確確實實都同以前的墨瀾長得一模一樣。

  斜飛的長眉、淺褐色的狹長眼眸、高挺的鼻梁、略薄的嘴唇、溫潤如玉的肌膚,組合成一張俊美的臉孔。

  以往他看她時,眼神總是陰冷漠然,哪像現下這般明潤柔和,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你……真的是墨瀾嗎?」容知夏忍不住問出心裏的疑?。

  「自然,你?何會這?問?」墨瀾訝異的挑起眉。

  「總覺得你好似不太對勁。」

  他心頭微微一動。「哦,你覺得我哪裏不對勁?」他想弄清楚她對他的排斥由何而來。

  「你……」她不能說出他跟前生時不太一樣,話到唇邊馬上改口道:「我聽人說你不太滿意這樁婚事,不想娶我?妻。」

  「別聽那些人碎嘴瞎說,?夫很滿意這樁婚事,尤其是在見到你之後,更無比慶幸皇上賜下了這樁婚事。」墨瀾這話說得情真意切。容知夏無法從他臉上和話裏找出一絲虛假,她試探的又問,「那你的寵妾玉姨娘呢?」前生他有多寵愛玉荷,奉王府裏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她想要的,他毫無二話全都捧到她跟前給她,唯獨世子妃之位他無法給她,也因此他縱容她欺淩她這個世子妃,在他那寵妾面前,壓根沒有她這個世子妃的容身之處。

  「那賤妾如何能與你相比。」他不自覺壓低的聲線裏,隱含著一抹忿恨。

  再次聽到他用賤妾一詞形容玉荷,容知夏不得不暗想,會不會是因?她重生了,牽動了很多事也跟著改變了?

  將心裏的恨意抑下,墨瀾?著她含笑說道:「賤妾不足挂齒,你無須把她放在眼裏,以後她若敢對你有半分不敬,你盡管以世子妃的身分重重懲罰她就是。」

  聞言,容知夏更吃驚了,她睜大雙眼緊瞅著他,他要她懲罰他的寵妾?

  他將她驚訝的神情全看在眼裏,以?她有所顧慮,?了鼓勵她,他笑道,「你是世子妃,教訓個不聽話的小妾沒什?。」

  她困惑的小聲嘀咕了句,「究竟是他不對勁,還是我不對勁?」瞥見他手臂上的傷口,不管怎?說,那些血都是?她而流,她拿了條手絹,替他將傷口包紮起來。

  「你說什??」她聲音太小他沒能聽清楚。

  容知夏搖搖頭。「沒什?。」她不相信他此刻對她的和善示好是真心的,但在尚不知曉他的目的前,她打算靜觀其變。

  廳堂上,容知夏這個剛過門的世子妃,依禮前來拜見公公、婆婆,墨瀾也陪伴在她身邊。

  「孩兒見過父王、母妃。」墨瀾率先行禮。

  「知夏拜見父王、母妃。」容知夏也向端坐在上位的兩人行禮。奉王墨成照看了容知夏一眼,瞥見她臉上的傷疤,有些不喜的微微皺起眉,?手道:「坐吧。」

  他臉龐削瘦,略帶病容,因十余年前遭人刺殺,以致身受重傷,雙腿不良于行,雖調養十幾年,但身子一直未能回複,須靠木制輪椅代步。

  「謝父王。」容知夏福了個身後,在下首坐下。坐在奉王右側的王妃陳氏盯著她的臉,嫌棄的蹙眉道:「當初雖曾聽聞你破了相,原先我還以?只是個小疤痕,卻不曉得竟這般嚴重,這都毀容了,以後可怎?見人?」

  陳氏並非是墨瀾的親生母親,他的母親在他幼年時便已病逝,之後奉王將側妃陳氏??王妃,成?繼室。

  奉王膝下有三子,長子墨昱是侍妾所出,因自幼體虛身弱,常年待在他所住的院子清風院養病,鮮少出來,二子便是墨瀾,是已故王妃所生,三子墨瑞則是繼王妃陳氏所生。

  以出身而論,只有墨瀾和墨瑞算是嫡子,墨瀾年紀稍長墨瑞一歲,是故皇上封他?奉王世子,日後也將由他繼承奉王爵位。大煌王朝只有七位親王得到世襲罔替的尊榮,奉王便是其中之一。

  聽見陳氏尖刻的話,容知夏嘴角隱隱滑過一絲冷笑,前生她因毀容而自卑,性子也變得唯唯諾諾,但此刻可不一樣了,她不會再默默的任人欺辱。

  她直視著陳氏,撫著左頰的傷疤,嗓音充滿了委屈道:「可不是,傷成這樣,我自個兒見了都不忍再看,原本想長伴青燈了此一生,孰料皇上竟賜婚,讓我下嫁給世子,我不敢抗旨,只能依皇上旨意嫁來奉王府,若是母妃真這?不喜我這張臉,往後我盡量躲著不在您面前露面就是,免得礙了您的眼。要不是這樁婚事是皇上所賜,我真是……」

  說到這兒,她垂下臉,拿起手絹按了按眼角,一副遭了羞辱、泫然欲泣的模樣。

  她刻意?出皇上來壓陳氏,這親事是皇上所指,她若敢再羞辱她,就是對皇上不敬。奉王警告的看了身側的陳氏一眼,這婚事是皇上所賜,縱使容知夏長得再嚇人,也不該當她的面諷刺她,這無異于在打皇上的臉。

  陳氏瞅見奉王朝她遞來的眼神,神情立刻一變,一改嘲諷的語氣,臉上霎時堆滿親切的笑容。

  「哎,母妃哪是嫌棄你的臉,這是心疼你,你的臉傷成這般,定是受了很多委屈,疼惜你都來不及呢,再說咱們女子容貌不是最重要的,婦德才是最重要的,往後你好好伺候世子,誰要是敢拿你的臉說事,母妃定不饒他。」

  陳氏並非蠢而無智,相反的她城府極深,這才能從側妃被??王妃,將偌大的奉王府牢牢掌握在掌心之中,成?名副其實的當家主母,甚至就連故王妃之死,其中也有她的手筆。

  她趁故王妃病重時,買通熬藥的婢女,在藥中偷偷換了一味苦寒的藥,進而加重了故王妃的病情,促成她的死亡。

  事後她並未立即處置那婢女,怕引人疑?,膽敢謀害王妃這罪名何其大,她諒那婢女也沒膽子泄露分毫,直到兩年後,她才找了個機會,假借安排她出嫁,命人在半途將她滅了口,讓她將這個秘密帶進地底,從此掩埋起來,使得這件事,除了她以外再無人知曉。

  「多謝母妃。」容知夏怯怯的道謝,垂下長睫,掩住眸裏的嘲諷。

  墨瀾摩挲著戴在拇指上的翠玉指環,若有所思的望了眼容知夏。

  這時,一名容貌嬌豔的女子走進廳堂,朝奉王與奉王妃盈盈福身。「玉荷拜見王爺、王妃。」

  乍見她,墨瀾眸裏掀起洶湧的憎恨,但旋即便被他抑下,重新將那刻骨的恨意隱藏起來。

  奉王神色和善的點點頭。「起來吧。」

  玉荷接著轉身朝墨瀾福身,嬌柔的開口,「玉荷見過世子。」她秀眉輕蹙,?向他的眼神流露出一抹淒楚,似是受了什?委屈。

  面對她楚楚可憐的表情,墨瀾眼裏疾掠過一絲冷厲的寒光,若是以前,他也許會萬般不舍,但現在,他盯著她的粉頸緊掐十指,以免一時衝動上前擰斷它。

  「來見見世子妃。」他淡淡?口,表情看不出喜怒。玉荷輕咬粉唇,美眸幽怨的望他一眼,有些不甘的屈膝向容知夏行禮,「玉荷見過世子妃。」

  她?起頭,接著像是受了驚嚇,伸出白皙玉手指著容知夏的臉,低呼,「啊,世子妃的臉怎?了?」

  「放肆!」墨瀾厲斥一聲,起身重重搧了她一巴掌。玉荷冷不防的被打得摔跌在地。

  對他突來之舉,奉王和王妃都面露訝色,玉姨娘可是他捧在掌心裏呵寵的愛妾,先前連大聲斥責她一句都不曾,所以寵著玉姨娘連一切禮法都不顧,這會兒怎?會如此重?她?

  容知夏也很吃驚,但最驚訝的莫過于玉荷本人,她捂著被打的腮頰,難以置信的望住墨瀾。

  「世子……」

  「你一個小小的賤妾也敢對世子妃如此無禮,是我把你寵壞了嗎?」墨瀾寒著臉怒斥。

  「我……」玉荷粉唇輕顫,柔弱委屈得似要哭出來。

  「還不向世子妃道歉?」他冰冷的嗓音不複見昔日的溫柔。

  玉荷不明白一向對她萬般寵愛的墨瀾?何會如此待她,在婢女的攙扶下起身後,她隱忍著恚怒,走到容知夏面前,福了個身。「玉荷失言,請世子妃原諒玉荷適才的不敬。」

  容知夏瞟她一眼,神色幽幽地道:「自我臉受傷以來,我遭人白眼嘲笑的事也不知多少次,不差你一個。」

  玉荷眼裏閃過一絲怒意,她因備受墨瀾寵愛,就連王妃也要給她幾分面子,哪曉得這位剛嫁進門的女人竟對她端起架子來,但一?眼,瞅見墨瀾正寒著張臉,那眼神森冷如冰,仿佛在警告她,若是敢再對世子妃不敬,便會再懲治她,她心下一驚,不敢再惹事,低下頭,擠出道歉的話,「玉荷不是有意的,求世子妃恕罪。」

  容知夏淡淡瞥她一眼。「罷了,這事原也怪不得你。」

  前生她遭受玉荷的嘲笑羞辱比這更過分不知多少,那時的她,自卑得只能窩囊地躲著她、回避她,而今生,她休想再如此恣意的欺辱她。

  只是讓她意外的是,墨瀾竟會幫著她,他究竟是怎?了?

  陳氏不著痕?的打量三人幾眼,接著勉勵兩人幾句,「知夏,你雖是世子妃,但玉姨娘比你先入門,有什?不懂的事你可以問她,往後你們倆要齊心一起服侍好世子,知道嗎?」

  「是。」容知夏與玉荷一起出聲應道。離開廳堂後,玉荷上前親昵的挽住墨瀾的手臂,柔聲抱怨,「世子,您怎?說話不算話。」她心忖方才也許是當著奉王的面,他才教訓她,並非真的不再寵愛她了。

  「哦,我如何說話不算話?」墨瀾似笑非笑的?著她。她刻意望了眼旋身正要離開的容知夏,以雖輕卻能讓她聽到的音量說道:「您先前說,昨夜會來陪玉荷,玉荷在房裏備好您喜歡的酒菜,等了您一夜呢。」

  容知夏繼續往前走,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曾。

  墨瀾瞟了容知夏的背影一眼,扳開玉荷挽著他臂彎的手,挑起她的下?,漫不經心的出聲,「昨兒個是我同世子妃的洞房花燭夜,我怎會?下她去見你呢?」

  玉荷嬌容一愣。「可您明明親口說……」他說縱使娶了容知夏,他也不會拿她當妻子看待,在他心裏,他的妻子只有她一人。

  他打斷她,嘲笑道:「那些話不過是逗你罷了,你竟當真了,你該不會真忘了自個兒是什?身分吧?」

  玉荷滿臉驚疑,說不出話來,須臾,才不敢置信的顫著聲道:「那些話都是世子騙我的?」

  「那些只是我隨口說的玩笑話,我沒想到你會蠢得當真。以後你可要認清自個兒的身分,別再有不該有的妄想。」說畢,他便轉身離去,再留下來面對她那張臉,他怕會克制不住自己想生生擰斷她頸子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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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晌午時分,春光融融,輕風徐徐,容知夏領著兩名貼身侍婢,在春花綻放的花園裏閑逛。

  整個花園以蓮池?中心,一座漢白玉曲橋橫?在池上,連接兩端,雕飾華麗的水榭亭閣散布在蓮池四周,一簇簇開得燦爛妍麗的春花?花園添上了一抹豔色。

  容知夏走上曲橋,瞅了眼在池子裏悠哉戲水的錦鯉,想起不久前墨瀾在廳堂上當?掌?玉荷之事,她回頭詢問身後兩名侍婢的意見,「你們覺得世子先前?何要當?打玉姨娘?」

  曉竹答道:「自然是因?她對小姐不敬,世子才懲罰她。」她生了張圓臉,臉上長了幾顆雀斑,看來憨厚老實。

  菊兒則忖道:「奴婢聽說世子對玉姨娘極是寵愛,待她如珠如寶,按理,似是不可能僅?了玉姨娘先前對小姐不敬便出手打她。」她細眉細眼,面容清秀,心思細膩,擅長察言觀色。

  曉竹不以?然的說道:「再怎?說小姐也是世子妃,玉姨娘不過是一個小妾,她對小姐不敬,世子出手懲治她也沒什?不對。」

  容知夏托腮道:「他確實不太對勁。」

  玉荷仍是那個玉荷,奉王和王妃也沒變,她重生之後,唯一不一樣的人只有墨瀾,她蹙眉苦思,仍想不清這到底是怎?回事。

  菊兒想了想說道:「小姐無需多慮,至少目前看來,世子似乎很維護小姐。」她覺得不對勁的人不只世子一個,自家小姐也不太對勁。

  自兩年前小姐受傷以後,總是畏縮的垂著臉,不想讓人見到她臉上的傷疤,可現下,她竟不再以她臉上的傷自卑自憐,能坦然無畏的迎視旁人的目光,甚至先前在廳堂上,面對王妃的諷刺,竟能擺出一副委屈可憐的表情反駁王妃。

  她一向心細,又伺候她多年,不會看不出那全是自家主子佯裝出來的,她雖不明白是什?因由造成小姐這樣的轉變,但比起先前那個沈默自卑的主子,她更樂見這樣的轉變。

  容知夏心忖,就是他對她好,她才覺得不對勁,前生墨瀾可從來不曾善待過她,更別提?了她而懲罰玉姨娘。

  幾人說話間,從曲橋另一端緩緩走來一人,他身形削瘦,俊雅的面容有些蒼白,見到容知夏,他微笑?首,有禮的出聲詢問,「你可是瀾弟新娶的世子妃?」

  王城裏人人皆知武衛大將軍的女兒因意外受傷,導致毀了容,再加上她的傷疤很醒目,不難猜出她的身分。

  「沒錯。」容知夏知道他是墨瀾異母兄長墨昱,因體虛身弱,鮮少離開王府,見過他的外人並不多。他站在她身畔不遠處,望著倒映在池水裏的天光雲影,溫潤的道:「春天百花盛開時,是這花園最美的時節,只是可惜,能靜下心欣賞這美景的人並不多。」

  她前生沒見過他幾面,對他不太熟稔,此時聽了他的話,總覺得另有所指,正想開口詢問時,身後傳來一道低沈的嗓音——

  「大概只有像大哥這般與世無爭的人,才能有此雅興欣賞花園的美景。」

  容知夏回過頭,就見墨瀾朝自己走來,在她身邊停下腳步。

  墨昱俊雅的臉上露出無奈一笑。「?兄與世無爭也是不得已,我這副身子生來羸弱,只能安靜休養,圖個多活幾年。」

  「大哥的身子不是已漸漸轉好?我相信定能長命百歲。」面對兄長,墨瀾眉眼間流露出幾分溫和。

  「我倒不求長命百歲,只盼能再多陪你們幾年就好。」墨昱的眼神朝兩人看了看,接著笑道:「原先?兄還有些擔心,不過此刻看來你與弟妹似乎相處得不錯,我就放心了。」

  墨昱沒說得清楚,墨瀾卻心知肚明,當初接到賜婚的聖旨,他震怒之事,整個王府皆知,墨昱自然也知曉這事,還勸解了他幾句。

  母親早逝,繼母陳氏明著不敢?難他,但暗地裏對他下的絆子可不少,巴不得他早夭,好教她的兒子能取代他世子之位,多虧這位年長他三歲的兄長對他一向十分關心照顧,因此兩人感情甚是親密。

  「大哥放心吧,能娶到她是我之幸,我會好好待她。」墨瀾望向容知夏,眼裏盡是一片柔色。

  墨昱沒忽略他?看容知夏的眼神,微笑的邀請道:「這兒離我的院子不遠,不如上我那兒喝杯茶吧?」

  墨瀾望向容知夏,徵詢她的意思。「知夏,大哥的院子十分清幽雅致,咱們過去坐坐可好?」

  她瞥了他一眼,再瞟向正含笑看著她的墨昱,略一猶豫才輕點螓首。「嗯。」

  墨昱所住的院子離花園不遠,幾人很快就到了。屋前的小園子裏春花盛開,絢麗如錦。

  墨昱見她駐足欣賞小園子的春花,笑道:「我平時閑著沒事便會?花弄草。」

  「這些花都是大哥所種的嗎?」容知夏問。

  不知?何,打從在曲橋上見到他,她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她無法具體形容出那是什?樣的感覺,只隱隱覺得她好似遺忘了什?事。

  他微笑?首,領著他們走進屋裏,吩咐婢女沏茶。

  不久,婢女奉上沏好的熱茶。

  墨昱殷勤的招呼兩人,「來嚐嚐,這是雲水茶,清冽甘甜,帶著一縷橙子香,瀾弟很喜愛這茶。」

  容知夏淺酌一口,茶裏透著一抹橙香,味道極是香醇,她點點頭,贊道:「果然是好茶。」

  墨瀾笑道:「你若喜歡,我命人送一些給你。」

  墨昱微笑接腔道:「我這裏的茶,也都是瀾弟讓人送來的。若不是有瀾弟照應,我在王府裏的日子,也無法過得這般舒心悠閑。」

  聞言,容知夏微微一愣,接著才想起墨昱雖是長子,卻是庶出,據說陳氏被扶?王妃後,容不下他的母親,找了藉口將她送往寺院,此後對墨昱也不聞不問。

  奉王自十幾年前遇刺受傷後,甚少再管王府之事,府中大小事泰半皆由陳氏作主,只要沒出什?大事,他鮮少去幹涉陳氏所?,對這個體虛身弱的長子,也不太重視。

  可想而知,墨昱以前在奉王府日子必不好過,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墨瀾四年前被剛登基不久的新皇看重,提拔他?禦史大夫,他在王府中說得上話後,開始對這位庶出的兄長諸多照顧。

  墨家三兄弟,墨瀾與墨昱極親,與弟弟墨瑞則屢生嫌隙,暗自勾心鬥角之事層出不窮,甚至有人暗傳,墨瑞一直想除掉墨瀾,因?只要他一死,嫡子裏只剩下他一人,世子之位非他莫屬。

  「有我在,沒人能逼迫得了大哥,若是大哥想接回楓姨娘,我亦可作主。」墨瀾說道。

  幼時他喪母後,多虧了這位大哥時常關心他,才讓他度過那段無助無依的日子,現下的他已有能力,在府裏也培養了一批心腹手下?他辦事,自能和陳氏相抗衡。

  「我前陣子去探望過娘,她已習慣寺院裏清靜的日子,沒打算回來,不過還是多謝瀾弟這番心意。」墨昱感激地微笑道。

  「大哥不需如此客氣,往後有什?事盡管跟我說。」說完,墨瀾睇向容知夏,「大哥身子骨不好,咱們別打擾他太久,你剛嫁過來,不如我帶你四處走走,也好早點熟悉王府。」

  見他刻意示好,沒考慮太久,容知夏便?首答應,她想趁此弄清楚,他接近她究竟有何目的。

  一路上,墨瀾十分殷勤的?她介紹奉王府內各處的院落和景致,其他的並未多說。

  當晚,他仍是宿在喜房內,他原有意想與她說會兒話,但卻被她一句困了給打發。

  容知夏緊裹著被褥,縮在角落裏,不願靠近他。她以怕冷?由,命人再多取了床被褥過來,因此兩人身上是各蓋一床錦被。

  她背對著他,心緒翻湧,難以成眠。

  前生她被皇上賜婚下嫁給他,她懷著惶然不安的心嫁到奉王府,盡管自卑于被毀的容貌,卻仍對自己的新婚丈夫懷著一絲的期待,盼望能得到他的憐愛,可她得到的卻是他的冷漠和無視,任由她遭人羞辱。

  就像那時王府祭祖時,他明知是玉荷刻意不讓人告知她祭祖的時間,害她缺席,因此被罰跪在祠堂裏反省一天一夜,他卻連句話都沒吭過,她整整餓了一天一夜,跪得膝蓋又紅又腫。

  端午節時,王府裏辦了家宴,她過去時發現本該屬于她的席位卻被玉荷給占了,而她這個世子妃,卻只能坐在小妾的席位上,接受?人嘲笑輕視的眼神,他卻不管不顧。還有,因?她擋了玉荷的路,她竟當著他的面掌?她,而他卻只在乎玉荷的手會不會打疼了。

  再有一次她去向母妃請安時,玉荷又當面羞辱她,菊兒不忿,替她說了句話,玉荷便要求母妃重懲菊兒,因此菊兒被重打了五十大板,重傷不起。

  這類的羞辱多得她都數不清,前生她被他的冷漠涼薄傷透了心,今生不管他如何示好,她都不會再動心,她已把心門緊緊的鎖上,將他永遠驅逐于外,不容許他踏進她心房一步,因?唯有心腸夠冷夠硬,才不會再遭受到傷害。

  墨瀾若有所思的?望著蜷縮在角落的她,她不願與他同床共枕之意如此明顯,他豈會看不出來,他有些疑惑,按理,她不該如此才是。

  這幾日,王府裏所有最好的物品全都被捧到容知夏面前,例如昂貴精致的頭面首飾、上好的?羅綢緞、各種珍貴的玩賞器物,還有最好的茶葉和最美味的珍?果品。

  即使再遲鈍的下人也看得出來,世子非常寵愛這位剛入門的世子妃,甚至還有謠傳玉姨娘已失寵。

  因?自世子妃進門後,世子便沒再上玉姨娘那裏,只要世子一下朝,回到王府,便陪在世子妃身邊,對她輕言細語、殷勤眷寵。

  倒是世子妃對世子的眷顧似乎不是太領情,面對他時,神情總是冷冷淡淡的。就像不久前,墨瀾才剛從容知夏那裏碰了個冷釘子,他原打算趁著今日晴光甚好,想帶她出遊,卻被她拒絕了。

  坐在紫檀木的桌案後方,他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戒,眯眸思忖著他如此不受新婚妻子待見的原因,門外正好響起一道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世子。」

  「進來吧。」墨瀾收整思緒,看向走進來的一名心腹手下。

  他交代了這名手下一件事,他每日皆會來向他?告事情的進展。

  「??世子,玉姨娘昨日晌午去見了王妃,離開時,在回廊遇見三少爺,兩人說了幾句話,玉姨娘便回寢房。午睡起來,她叫來朱管事詢問這個月的月例?何遲遲未發,還索要了雲水茶和新進的那批絲綢,被朱管事拒絕後,她怒斥朱管事一頓,然後便派婢女來找世子,但未能見到世子,婢女回去後,玉姨娘忿而摔爛了一只茶杯。」他?細靡遺的將玉姨娘一日的行蹤仔細?告。

  墨瀾沈吟了下,指示道:「繼續監視她,還有,派人調查當年是誰安排她進奉王府。」

  「是。」那名下屬恭敬的應了聲離去。至于主子?何要命他監視以前最寵愛的侍妾,他雖心存疑慮,卻也不敢過問。

  墨瀾眼裏閃過一抹寒芒,起身走向玉荷所住的院子。

  「奴婢見過世子。」屋裏的婢女見到他急忙行禮,另一名婢女快步進寢房裏去請主子出來。

  得知他來,玉荷很快便出來,她嬌柔的福身行禮,語氣透著一抹幽怨,「玉荷還以?世子忘了玉荷呢。」

  「瞧你,我才幾日沒來你便怨氣衝天,怪起我來了。」他嘴角噙著抹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玉荷豈敢,玉荷是因?太思念世子,想世子想得食不知味、夜不安寢,自打玉荷被世子納?妾以來,頭一次這?久未能見到世子。」

  長指?起她的下?,墨瀾俊美的臉上似笑非笑。「??,看來真是我把你給慣壞了,竟還真怨起我來了。我與世子妃才剛大婚,難道不該多陪陪她嗎?還是你認?我該晾著她不管,來陪著你?」

  玉荷心頭驚疑不定,她看不出他此刻臉上的喜怒,卻從他的話裏聽出他在斥責她的恃寵而驕,她不敢再放肆,低聲道:「是玉荷僭越了,請世子原諒。」

  「罷了。」他坐下,漫不經心的問道:「聽說你昨兒個遣婢女來找我,有什?事?」

  「朱姨娘扣下這個月的月例遲遲不發,我讓娟兒去要,他卻一再推拖,最後甚至說這是世子的意思。玉荷不是貪圖那些月例,只是這朱管事推說是世子的意思,可世子怎?可能如此對我,玉荷實在是忍不下這口氣。」她柔弱的嗓音將事情說了遍,一雙美眸盈滿委屈。

  墨瀾瞟她一眼,昔日總能引得他憐惜的嬌弱表情,此刻看在他眼裏只覺虛假和憎惡,他唇角滑過一抹諷笑,?口道:「這事是我交代的沒錯。」

  她不敢相信的瞠大眼。「什??」

  「世子妃剛進門,須置辦的物品甚多,因此我才命人將你的月例挪給世子妃。平日裏我賞你的東西和銀子也不少,應足夠你用許久,我想你應當不會反對吧?」他語調十分溫和,但?向她的眼神卻是一片冷意。

  在他冰冷的注視下,玉荷不敢拒絕,只好輕應了聲,「是。」眼裏卻含著淚,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荏弱可憐。

  她懊惱的思索著,究竟是什?原因致使他對她的寵愛一夕生變,是她做錯了什?嗎?但她仔細回想,卻又想不出自個兒錯在哪裏。

  墨瀾的神色緩了幾分,叮囑道:「我知道這?做是委屈你了,但世子妃是武衛大將軍的女兒,她身分嬌貴,可不是你能相比,這樁婚事又是皇上親自賜婚,我自然不能怠慢她,以後在她面前,你也要恭敬點,可別再對她輕慢不敬。」

  聽他拿她的出身來與容知夏相比,這分明是在貶抑她,玉荷暗自咬牙,不甘的應道:「是。」

  接著她親昵的挽住他的手,撒嬌道:「玉荷這?多日沒見世子,世子今日可要好好陪陪玉荷。」不管如何,她得想辦法再重新得回他的寵愛。

  他不著痕?的抽回手,淡淡開口,「我今日來是有事同你說。早朝時,有官員又查到了蘇誠輝的罪狀,指他在擔任長栗太守時,勾結商賈,將當時正在建造的堤壩偷工減料,導致去年冬天河水暴漲時衝潰堤壩,造成無數百姓傷亡,那官員上奏說這蘇誠輝如此罪大惡極,奏請皇上將蘇氏一門滿門抄斬。」

  當初准備納她?妾時,他就命人調查過她的身分,得知她是罪臣蘇誠輝之女,蘇誠輝被問斬後,蘇家也被抄家,原?官家千金的她因身無分文,迫不得已隱姓埋名淪?奴婢,最後賣身進了奉王府。

  ?了保護她,他在查知這事後,並未告訴父王,替她瞞下了此事,因此奉王府裏並無其他人知曉她的出身,不過引她進奉王府的那人,想必也知悉此事,才會暗中安排她接近他。

  聞言,玉荷嬌軀一顫,嗔怒道:「我爹已被問斬還不夠嗎?」

  「先前我倒不知你爹竟還做下這種傷天害理之事,導致百姓流離失所、死傷無數。」他寒聲說道。他這兩年來之所以如此寵愛她,一?報恩,二?歉疚,然而沒想到這一切全是場騙局。

  「滿朝大小官員貪漬之事如此多,又何止他一人,況且堤壩潰堤,該怪的是當初那建造的工人未盡心,哪裏怪我爹。」她不滿的替父親開脫。

  墨瀾挑屑,冷笑道:「若是你有辦法能找出其他官員貪?的證據,我便奏請皇上治他們的罪。」

  玉荷的身軀因強忍著憤怒而顫抖著。「玉荷哪有這個能耐。」

  他神色冷淡的瞟她一眼,像是突然沒了興致似的站起身,漫不經心丟下一句話,「你既沒那個能耐,就休要再信口胡言,妄議朝中官員的不是,若是教人給聽去了,可要惹來禍事。」說完,他不再多留,甩袖旋身離去。

  玉荷抱著雙臂,臉上流露出再也掩不住的憎恨。

  原本朝堂之上的事,她區區一個弱女子哪裏能知曉太多,她甚至連父親犯了何事都不知道,只知父親被皇上問斬,蘇家也被抄家。

  她與娘親身無分文被趕出蘇府,走投無路之時,多齡一位恩人收留了她們,可娘最後還是受不了這樣的日子,自?身亡追隨父親去了。

  之後她才從恩人那裏知曉,父親是因貪贓枉法遭人舉發,而舉發他之人正是墨瀾,自此,她心心念念只想找他報仇。她從不認?爹所?有何不妥,因?這滿朝大小官員其中貪?之人豈會少,墨瀾誰不舉發,偏舉發她爹,害得她爹被問斬,她娘也是因他而死。

  兩年多前,她在恩人的幫助下,賣身到奉王府?婢,伺機接近他想報仇。她的身世後來被他發現了,果然一如恩人所料,只要她佯作不知是他害死了她爹的事,念在冰窖的那件事上,他定會善待她。

  他不僅善待她,還納她?妾,對她寵愛有加,可沒想到這一切在他迎娶了世子妃之後全都變了。

  不,她不能就這樣失寵于他,她必須盡快想辦法再得回他的寵愛,否則只怕爹娘的仇她便無法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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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玉荷剛得了這上百年的人蔘,便想著送來給姐姐,好讓姐姐補補身子。」玉荷嬌美如花的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命婢女將帶來的人蔘送過去給容知夏。

  「這?好的人蔘怎?不給王爺或是王妃送去,給我吃豈不糟蹋了?」容知夏的神情不冷不熱。

  前生玉荷對她諸多羞辱和刁難的事她並未遺忘,但只要她不再來招惹她,她不會刻意報複她什?,可她若敢再欺辱她,她也絕不會教她好過。

  玉荷嬌笑盈盈。「送給姐姐吃怎會糟蹋呢?世子如此寵愛姐姐,姐姐更該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望著她臉上那虛假的笑容,容知夏心生反感,但正閑著無聊,她沒趕她離開,與她虛應敷衍。

  「聽說世子以前很寵愛妹妹,對妹妹可說有求必應,這段時日他都沒去妹妹那裏,妹妹不會怨我吧?」

  玉荷神情惶恐的道:「玉荷豈敢埋怨姐姐,姐姐切莫這般說,折煞玉荷了,當初世子身邊只有玉荷一人伺候,如今多了姐姐一塊服侍世子,玉荷不知多開心呢。玉荷出身低微,比不上姐姐高貴,能得世子眷顧納?侍妾,玉荷已心滿意足,日後若哪兒做得不好,還盼姐姐多多原諒。」

  看著她這般假情假意,容知夏想起前生,她每次看見她時,都用那種輕蔑鄙夷的眼神,說出刻薄羞辱的話,她唇邊滑過一絲諷笑,也虛情假意的回道:「我容貌醜陋,比不得妹妹嬌美如花,讓世子天天面對我這醜?,我也甚是不安,還望妹妹能替我多多伺候世子,免得疏忽怠慢了世子。」這墨瀾也不知怎?回事,竟反常的黏她黏得緊,反而冷落了玉荷。

  她心忖玉荷約莫是害怕失寵于墨瀾,這才上門交好和試探,殊不知再活一世,她只想過她自己的日子,早已不在乎墨瀾要去寵愛何人。

  玉荷陪笑道:「姐姐只是傷了臉哪裏會醜呢,玉荷定會想辦法尋來醫術高明的大夫,?姐姐治好臉上的傷疤。」

  「我受傷那會兒,爹?了我特地請來宮裏的太醫診治,可就連太醫也消不了我臉上的疤,倒不知哪裏還有醫術更好的大夫?」容知夏刻意挑起眉睇看著她。

  「這……」玉荷被她的話給堵得一窒,她原本只是隨口說說,不想會被她這般反問,「玉荷會派人努力去尋找的,說不得真能找到呢。」

  「那我可要好好等著,要是我這傷真能治好,我定會好好報答妹妹。」

  這時墨瀾走進屋裏,瞧見兩人在談話,不著痕?的睨了玉荷一眼,望向容知夏時,冷漠的眼神頓時一柔。「你們倆在說什?,說得這?高興?」

  看見他,容知夏淡淡開口,「玉荷說要?我尋來高明的大夫,治好我臉上的傷呢。」

  「是嗎?玉荷倒是有心了。」說了這句,墨瀾便沒再理會玉荷,將手伸向容知夏,臉上帶笑道:「走吧。」今日他要陪她回門。

  略一遲疑,瞅見玉荷在一旁,容知夏有意想氣她一氣,這才握住他的手,與他一塊走出去。

  玉荷見兩人看都沒看她一眼便離開,仿若當沒她這個人似的,望著兩人背影的神情,顯得更加陰冷深沈。

  這時容知夏屋裏的婢女因主子回門,因而請玉姨娘離開世子妃院子,讓她心中怒氣益發橫生。

  兩人來到外頭,容知夏便掙開他的手,?自上了停放在門外的馬車。

  墨瀾跟著上去,在她身畔坐下,沈默須臾,才道:「以後別同玉荷太親近。」

  她有些訝異的?眸望向他,不解他此話何意。「我沒想親近她,是她來找我的。」

  他握住她的手,相當認真地道:「你若不想見她,可直接讓人攆她走,你是我的妻子,不需要委屈自己做任何事。」

  他這次握得好緊,讓她一時掙不開,她看著他,越來越迷糊,不知他究竟在想什?,這幾日?何會冷落玉荷,而刻意親近她?

  若說玉荷失寵于他,又似乎不全然是,據她打聽來的消息,在他們大婚前一日,他分明還對玉荷呵寵眷愛。

  而這一切的改變全始于他們洞房花燭夜的那天。

  墨瀾深睇著她,唇邊帶著抹寵笑。「你只要記住,你是我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在王府裏你不用懼怕任何人,誰都不能欺辱你,你不想見的人、不想做的事,沒人可以逼你。」

  容知夏看著他,緩緩?口,「包括你嗎?」

  聞言,他倏地一愣。「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

  「那就放開我。」她斂去驚愕,?起被他緊握的手,眼神無喜無怒,有的只是淡然的疏離。

  默然一瞬後,墨瀾松開她的手,苦笑道:「你在怨我,對嗎?」

  容知夏不明其意,反問道:「世子?何會這?說?」

  今生的他並未虧待她,她對他確實沒什?好怨的,她怨的是前生的他。

  他沒再開口,只是深深看她一眼,眸光裏充滿著困惑與不解。

  武衛大將軍容修廷原本一直擔心女兒嫁到奉王府會被欺負,但看見女婿對女兒的體貼殷勤,終于稍稍寬心,對墨瀾也顯得十分熱絡,飯席上不停的勸酒。

  原本不太喜歡這位妹婿的容靖也一改對墨瀾態度,友善了幾分,但席間仍是語帶警告道:「知夏是我唯一的妹妹,若是讓我得知她在王府被人虧待,我定饒不了奉王府的人。」

  容家是武將世家,因此容靖也承襲了武人?爽豪邁的性情,不喜拐彎抹角,說話直來直往,且因父母只生了他們兄妹倆,他對這個唯一的妹妹很是疼寵,容不得她受委屈。

  先前她毀容後被丞相退婚,他還因此上丞相府理論,痛毆了丞相之子一頓,丞相顧慮到因自己理虧在先,這事後來也沒再追究。

  容靖原本已打算好,要是妹妹嫁不出去,他養妹妹一輩子也無妨,然他年少時是皇上的伴讀,與皇上之間尚算情誼深厚,兩個多月前,某次他私下曾向皇上提及妹妹因毀容遭丞相退婚,令妹妹和容家遭到不少人在背後嘲笑,他不忿的向皇上抱怨了幾句,不想隔了沒兩日,皇上竟突然下旨賜婚,作主將妹妹嫁給墨瀾。

  ?了這樁婚事,他特地進宮求見皇上。

  皇上卻對他說:「奉王世子可比丞相之子出身高貴許多,朕將愛卿之妹許給墨瀾,看日後還有誰敢在背後嘲笑容家和令妹。」

  他當時聞言愕然道:「皇上,墨瀾是奉王世子,日後將繼承奉王之位,以如今臣妹的容貌,並不適合成?他的妻子。」

  墨瀾不僅是奉王世子,同時也兼領禦史大夫之職,但他在鏟除與他作對的政敵時心狠手辣,從不留情,雖然父親說,這是因?皇上剛登基沒幾年,因此想藉由墨瀾之手,來掃除朝中一些結黨營私的官員。

  即便知道墨瀾只是奉皇上之命辦事,他仍是不太欣賞墨瀾的所作所?,是以他並不贊同將妹妹嫁給墨瀾,但聖命已下,無法收回。

  末了皇上還說:「娶妻當娶賢,容貌尚在其次,且這樁婚事乃是國師告訴朕,令妹與墨瀾有著三世姻緣,乃是天作之合,是故朕才作主將愛卿之妹許給墨瀾。」

  天作之合?既然國師這?說,他也只能姑且聽其言、觀其行。

  墨瀾沒因容靖的警告而不悅,鄭重的開口表示,「今日當著嶽父和大舅子的面,我墨瀾以性命起誓,今生絕不辜負知夏。」

  聽見他親口立下的誓言,容氏父子皆很滿意,只有容知夏抱持著滿心的疑慮望向墨潤。

  事情真是越來越離奇,前生時,墨瀾不僅不曾陪她回容府,更不可能會對父親和兄長說出這種話來。

  ?了不讓父兄擔心,她一直隱瞞她在奉王府的遭遇,就連墨瀾不陪她回門,也想方設法?他找理由開脫,卻直到她死,都沒能得到他憐惜的一眼。

  她狐疑的心忖,此生他有如此巨大的轉變,莫非是上蒼憐惜她前生死得冤枉,而給她的補償嗎?

  可她已不希罕了。

  午後外頭下起春雨,玉荷坐在王妃陳氏的屋裏,委屈的向她抱怨道:「玉荷不是貪圖那月例,只是將玉荷的月例全挪去給世子妃,這對玉荷委實不公平,以世子妃那樣高貴的出身,那些月例想必也沒看在眼裏,何必硬要奪走玉荷那微薄的月例呢?」

  陳氏心裏冷哼一聲,她那份月例哪裏微薄,先前墨瀾寵愛她,每個月派發給她的月例只比她這個王妃少了兩成,她領的那份是墨瀾正妻的分額。

  王府裏每個人的月例都是有一定分額的,正妻、側妃和侍妾各不相同,憑她一個侍妾,要不是墨瀾偏寵她,先前明明還未迎娶正妻,卻要求將屬于他正妻的那份月例派給她。

  這有違府中規矩,她自是不同意,不想他竟搬出墨瑞這些年向庫房支用的銀兩來堵她的嘴,她只得默允,任由她一個小妾支領世子妃的月例。

  這會兒墨瀾娶了容知夏?妻,看來頗?看重容知夏,這月例自然要歸還給她,哪還容得了她侵占,但這話陳氏只在心裏想,面上半分不顯。

  「玉荷呀,不是我不幫你,這事你同我說也沒用,這是墨瀾的意思,且你先前領的月例本就屬于世子妃的分額,如今墨瀾要將這月例歸給世子妃,也無不妥。」這兩年來看在她是墨瀾寵妾的分上,陳氏待她倒也不差,如今見她似是失寵,也並未立即落井下石,因?陳氏還不確定她是否真就此失寵于墨瀾,還是只是一時冷落罷了。

  此刻墨瀾十分得皇上器重,因此王府大小事雖是她當家作主,但很多事她仍會尊重墨瀾的意思去辦,不願公然引他不快。

  她行事向來果斷,不做則已,一旦出手,必定要一擊而中,若沒有把握,她甯願按兵不動,所以眼下她絕不會去動墨瀾。

  玉荷也非蠢笨之人,一聽陳氏之意,便知她不打算幫她,即刻換上一副認錯的表情。

  「先前蒙受世子寵愛,倒教玉荷忘了先前那月例是世子妃的分額,如今聽王妃一提,這才想起此事,倒是玉荷不知輕重了,往後月例都歸給世子妃,玉荷也再不敢有所怨言。」

  陳氏狀似欣慰的?首。「你能如此明白事理就好。」

  「玉荷只是有些不明白,世子大婚前分明還對迎娶世子妃之事頗多不滿,還親口對玉荷承諾,洞房夜不會去喜房,會來陪伴玉荷,怎會轉眼間便改變心意?若說世子妃生得美如天仙,玉荷倒也不奇怪,但世子妃那模樣……這委實教玉荷百思不得其解,但今日玉荷才恍然醒悟,?何世子會如此。」她說到這兒,刻意停下來。

  「哦,那是?何?」陳氏也很想知道緣由。

  「玉荷以?,世子定是看中了世子妃的父親、武衛大將軍的身分,有意想拉攏他,因此才親近世子妃,昨兒個他還陪世子妃一塊回門呢。」若是陳氏母子有心??世子之位,定不會樂見他拉攏武衛大將軍這個靠山。

  「你多心了,他們本是翁婿,何須世子刻意拉攏?」陳氏嘴上雖這?說,心思卻活絡了起來,若是讓墨瀾得到武衛大將軍這個有力的臂助,對兒子日後謀奪世子之位確實不利。

  就連她先前也以?墨瀾不喜這樁婚事,再加上容知夏毀了容,他定不待見她,不想他竟出乎?人意料,對容知夏十分眷寵,還?此冷落了一向寵愛有加的玉姨娘,也許他果真是看中了容家的勢力,而刻意討好容知夏。

  這事她得合計合計,看看要怎?做才能離間墨瀾與容家,挑起爭端,然後再趁機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他。

  春雨淅瀝瀝連下數日。

  容知夏躺在床榻上,伴著雨聲入眠,床榻上只有她一人,不見連續數日都睡在她身側的墨瀾。

  他到底還是忍不住去了玉荷那裏。

  她原以?自己會渾然不在意,但此刻他真去了,心底卻又有|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只能告訴自己,不值得?那人花費任何一分心思,他要上哪去都不幹她的事,想寵誰愛誰也與她無關,這一生她只要快快活活的過好自個兒的日子,不讓爹和大哥?她擔憂就夠了。

  就在她如此告誡著自己時,眼皮也逐漸沈重,即將酣然入眠之際,感覺到有人上了床榻,她隨即警覺的睜開眼,側首望去。

  「吵醒你了?」耳畔傳來墨瀾低沈的嗓音。

  「很晚了,你怎?會這時候過來?」她質問。

  「朝中有些事,我忙到方才才得空回來,本不想吵醒你的,不想還是驚動了你……」說到這兒他語氣一頓,輕笑道:「還是你在等?夫?」

  「我本已睡著。」言下之意是她沒在等他。

  他脫去外袍,上榻前,不忘替她掖緊了被褥。「外頭有些冷,蓋緊些別著涼了。」

  容知夏淡淡?口,「不早了,你也早點睡吧。」

  「嗯。」聽她話裏微露一分關心,墨瀾俊美的臉龐蕩開一抹笑意,在她身側躺下,沈寂須臾,他徐徐出聲,「王丞相的兒子今晚遭剌,此刻傷重性命垂危。」

  他之所以提起此人,乃是因?容知夏先前曾與其論及婚嫁。

  容知夏愣了愣,想起前生似乎有此事,只是後來他命大從鬼門關前僥幸撿回一命,至少她前生死去前他仍活著。

  墨瀾接著說道:「他傷勢極重,應當是活不成了。」

  聞言,她不暇細想便回道:「他不會死。」話出口後,她不禁有些後悔,不該一時口快。

  幽暗的房裏安靜了須臾,才再傳來墨瀾的嗓音,「你如何知曉他不會死?」他穩住心緒,不讓此刻激動的情緒泄露分毫。

  「我……」容知夏被他問得一窒,接著很快找了個理由敷衍他,「不是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那丞相之子看來不是什?好人,所以我猜他不會那?早死。」

  聽完她的解釋,他低笑一聲,「按你這?說,難道活得久的人都不是好人??」

  「呃,也不全是這樣,我的意思是……丞相之子看起來不像是個短壽之人。」墨瀾臉上帶著抹笑意。

  「縱使他不是個短壽之人,也必是個沒有福分之人,因?他不識你的好,竟有眼無珠的退了婚,這才教?夫有幸能娶你?妻。」

  容知夏訝異的睇看他,想分辨他這話究竟是否出自真心。

  前生與今世他對待她的態度截然不同,前生時他待她冷漠無情,而今世卻百般示好眷寵,這究竟是?何?這疑惑在她心頭越結越深。

  不想下一刻,他便?她解答了困惑她多時的疑?。

  「你可知道我先前?何那般寵愛玉荷?」

  她輕搖螓首,這種事她哪裏會知道?

  「你還記得洞房夜時,我曾問過你,幼時是否曾在宋大人府上的冰窖裏救出一個孩子的事?」

  「嗯。」容知夏?首,有些納悶他?何會突然提及這事。

  「當年那個孩子就是我。」那年若非她救了他,他十歲時就夭折了,如今也不知埋骨在何處。

  那一年,他前往外祖父宋慧遠府上拜年,遭到一名仆人假借大哥的名義,將他誘騙到存放冰塊的冰窖去。

  當時他心裏雖疑惑大哥?何會約他在外祖父的冰窖裏見面,但那仆人說兄長?他准備了一樣禮物要送他,必須在冰窖裏看才不會太快溶化。

  他與兄長感情一向甚?,不久前才聽擅長雕刻的兄長提及想找塊冰來雕刻看看,便不疑有他。

  ?料就在他進入冰窖後,那仆人竟飛快轉身跑出去,從外頭將門給鎖住。

  這時他再蠢也知被騙了,使勁拍打著門板,要那仆人放他出去,可不論他如何拍打叫喊,門板始終緊鎖著不曾開?。

  ?了存放冰塊,冰窖位于地底,大冷天裏,也不會有人來此,他最後叫得嗓音都啞了,力氣也用罄,渾身被凍得僵冷,連知覺都漸漸麻木,兩腿再也站不住,倒臥在地。

  就在他即將失去意識時,緊鎖的門板竟然被打開了,他吃力撐開的雙眼裏映入一張小小的臉龐。

  被帶出冰窖後,他再也支撐不住徹底昏死過去,然後高燒不斷直到數日後才蘇醒。

  得知此事後,宋慧遠震怒,喚來府中所有奴仆,要他指認當時是何人將他騙往冰窖,他一個一個細看,卻見不到當初誘騙他的那名仆人,宋慧遠再命人徹查,才知府裏有名仆人在他獲救當日便不知去向。

  之後,墨瀾問遍了宋府所有人,卻無人知曉那名救他的小女孩是誰。

  直到玉荷被賣到奉王府?奴,刻意找了個機會在他面前提及幼時曾無意中將一個人救出冰窖之事,她所描述的情景與當年相差無二,且她的年歲也相仿,當時的她又身?官家千金,隨她父親前往外祖父家拜年也合情合理,因此他聽信她所言,相信她便是當年那個救了他的小女孩。

  聽見他的話,容知夏很訝異,她沒想到當年她無意中所救的孩子竟是他。

  墨瀾接著續道:「我之所以寵愛玉荷,是因?我誤信了她的話,以?她才是當年從冰窖裏救出我的那個女孩。?報答她的救命之恩,我納她?妾,對她呵寵備至。」

  兼之她父親是因他舉發而遭皇上問斬,他心存愧疚,有心想補償她,所以才對她格外縱容,沒想到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場騙局。

  想不到他寵愛玉荷竟是這個原因,她驚訝過後,疑惑的問,「那你是如何知悉她騙了你?」

  「我是在一個因緣巧合下,才知曉當年真正救我離開冰窖的女孩是你。」

  只是如何得知此事他無法告訴她,他只盼說出真相,能化解她對他的排拒和疏離。

  容知夏想起了前生她嫁到奉王府後所遭遇的種種,她曾在無數的夜裏期待著丈夫到來;她曾無比羨慕嫉妒著他對玉荷的寵愛;她曾傷心于他的漠視;她曾不只一次在倉皇無助時用著渴求的眼神盼望他能對她伸出援手……

  而今,他說這一切全因他錯信了人!

  不論他是否信錯了人,他都不該因寵愛玉荷,便不問是非對錯,冷眼旁觀,放任她欺淩她這個無辜的妻子。

  他身?她的丈夫,卻從未對她盡到過一分責任,任由她在王府裏遭人羞辱,最後還死得不明不白。

  思及前生所受到的百般羞辱和虧待,她便無法原諒他,那些不是一句他錯信了人就可以抹煞掉的。

  她甚至連前生是?何而死都不知道,她對死去那一天的記憶很模糊,她不記得自個兒是怎?死的,又是何人害死了她。

  或許她該感謝殺害她的那名凶手,若非那人殺了她,她也沒有機會再重活一次,若她沒死,此刻也許還活得那?窩囊又自卑。

  「如今我既已知道一切的真相,明白你才是當年救了我之人,我會好好待你,我們……」

  他話未說完,便聽容知夏漠然說道:「我困了。」

  說完,她便轉過身背對著他,表明了無意再與他多談。

  他愣了下,沒想到他將事情的原委告訴她,她卻仍對他這般疏離淡漠,想再說些什?,但最後全都化?一聲無聲的歎息,咽了下去,溫聲道:「那你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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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0 00:02: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容知夏依循著前生被殺害前那段模糊不清的記憶,走在曾走過的一段回廊上,試圖想回憶起被殺害前究竟發生了何事,殺害她的人又是誰。

  雖然因這人殺害了她,她才有了重生的機會,但若不找出這凶手,今生說不得還會再次遭人殺害。

  來到一處月洞門,她停下了腳步。

  「小姐,您在找什??」見她一路走走停停,時而?頭張望、時而低頭沈思,隨侍在側的曉竹按捺不住疑惑問道。

  「我在找尋一段記憶。」容知夏望向那處月洞門,她記得盡頭是通往一片桃花林,隱約有什?從她眼前一晃而過,她努力試著捕捉那一閃而逝的畫面,可惜依然想不起什?。

  「什?記憶?」曉竹不明所以的問。

  「沒什?。」容知夏搖頭沒再多說。?了今生不想再被殺死,她得盡快回憶起這段逸失的記憶,找出行凶之人,才能躲開這一劫。

  菊兒安靜的侍立在她身側沒有多問什?,她察覺到小姐有心事,但她若不願意說,身?下人的她們也不便追問,這時她?首,剛好望見前方走來幾人,連忙低聲提醒道:「小姐,三少爺來了。」

  聞言,容知夏?眸望去,原想退避讓墨瑞先行,但隨即思及她已不是前生那個畏縮的容知夏,沒必要再活得那?卑微,且以兩人的身分而言,她可是他的嫂子,更沒有理由避讓。

  因此當墨瑞領著幾名待從走過來時,雙方便杵在回廊上。

  「喲,你們瞧瞧這是誰,長得這副鬼樣子還敢大白天跑出來嚇人,也不怕讓人嚇破膽。」墨瑞本就是衝著她而來,言語之間充滿了諷剌和嘲笑,那張有三分神似陳氏的英俊臉龐,輕佻的斜勾著嘴角。

  不久前玉荷找他哭訴,說她在容知夏那兒受了欺負,仗著她是武衛大將軍的女兒,對她是百般刁難欺淩。

  他素來貪好美色,玉荷又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激得他憐惜之心大起,且說起來,玉荷算是他先瞧上的,他本有意收她進房裏伺候,豈料竟被墨瀾搶先了一步。

  這口氣他一直憋在心頭無處發,在玉荷找上他後,那口氣就仿佛尋到了出口,准備發泄在容知夏身上。

  墨瀾他暫時惹不得,但這位世子妃他可不懼,且欺了她就像在打墨瀾的臉,讓他更加躍躍欲試,所以不久前得知她在此,便興匆匆帶著人過來。

  瞅他一眼,容知夏不動聲色的回頭問菊兒,「這無禮的?漢是誰?」

  見主子似是另有想法,菊兒恭敬的?道:「?世子妃,他是三少爺。」

  「他是三少爺,這怎?可能,你認錯了吧?」容知夏懷疑的打量了眼墨瑞。

  「本少爺正是你家三爺。」墨瑞仰起臉,用輕蔑的眼神鄙夷的睨視她。

  「你真不是假冒的?」容知夏似是不相信,又再問了一次。

  「誰有那個膽子敢假冒本大爺?」

  「你若真是三少爺,豈會如此粗蠻不知禮數,當著兄嫂的面說出這般粗鄙的話,這若是教父王和母妃知道,他們會做何想法?」她厲色再嚴斥道:「若是再被人傳出去,說奉王府三少爺不僅不敬兄嫂,還以尖酸刻薄之話來欺辱兄嫂,豈不辱沒了奉王府的名聲?再說,三少爺侮辱兄嫂之事,若是傳到皇上耳中,這不啻是在打皇上臉面,萬一皇上怪罪下來,三少爺擔得起這罪名嗎?」

  本已打算好羞辱她一番的墨瑞,瞬間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瞠大雙眼狠瞪著她,一會兒後才粗聲道:「你在胡說八道什?,你少拿皇上來壓我!」

  「三少爺的意思莫非是在質疑我與世子的婚事不是皇上下旨賜婚,全是我在胡說八道?」

  「我可沒這?說。」

  「可我親耳聽見三少爺方才指責我胡說八道,你身後那幾個隨從應當也聽見了吧?」

  墨瑞登時惱羞成怒,低吼道:「好呀,你這醜婦倒是挺牙尖嘴利的。」

  容知夏掃他一眼,淡淡?口問,「菊兒,三少爺方才看見我這個兄嫂時是怎?說的?」

  菊兒機伶的答道:「三少爺方才批評世子妃長得這副鬼樣子還敢在大白天跑出來嚇人,也不怕讓人嚇破膽。」

  「你這賤丫頭,這兒哪裏有你說話的分!」墨瑞怒斥一聲,揚手煽了她一巴掌。

  菊兒被打得踉?了下,險些摔倒。

  容知夏瞬間沈下臉,冷聲道:「在我面前打我的侍婢,三少爺眼裏還有我這個嫂嫂嗎?你侮辱我也就罷了,還敢在我面前動粗?菊兒、曉竹,咱們走,到王爺跟前去求他老人家評評理,看這奉王府是否有做小叔子的欺辱兄嫂的道理!」她說著舉步便要離開。

  聞言,墨瑞嚇得趕緊攔下她,怕事情鬧到父王那裏去,會被父王責罰,他趕緊堆起討好的笑容。

  「欸,嫂子,方才是我一時衝動,我向你道歉,你別將我方才說的那些糊塗話放在心上,我那是腦袋發昏了才這?胡言亂語。」

  容知夏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讓三少爺對著我這張醜陋的臉,真是委屈了,沒嚇破三少爺的膽吧?」

  「你瞧我這張嘴就愛亂胡說八道,你別擱進心裏。嫂子縱使臉上有傷,也掩不去這花容月貌的風姿,你就大人大量,別同我計較了。」

  已將他逼得低聲下氣的道歉,她覺得夠了,見好就收。「這次我就念在三少爺是初犯,又無知不懂禮數,姑且原諒你,盼三少爺記住,我與世子的婚事乃是皇上所賜,你若再羞辱我,無異是在羞辱賜下這樁婚事的皇上,屆時要是傳到皇上耳裏,當心會被治個大不敬的罪名。」她警告完,便帶著兩名侍婢甩袖離去。

  留下?色陰晴不定的墨瑞,惡狠狠的瞪著她的背影啐了聲,「呸。」

  一個墨瀾壓在他頭上也就罷了,連個醜女也敢如此壓他,他遷怒的踹了一名隨從一腳。

  他不會讓這醜女人得意太久,這個仇他定會報回來。

  在得知墨瑞灰頭土臉的被容知夏罵回來,玉荷過來看他。

  「沒想到她竟如此張狂跋扈,連三少爺都沒放在眼裏,難道今後這奉王府裏,就只能任由她這?橫行霸道欺辱咱們嗎?」仿佛說到傷心處,她??啜泣起來。

  被她這?一挑唆,墨瑞的臉色頓時變得陰獰。「你放心,我不會放過她,她娼狂不了幾天。」

  嬌弱的抹抹淚,玉荷的道:「可她是世子妃呀,咱們又能拿她怎?樣呢?

  萬一得罪她,那可不好,三少爺還是別去招惹她了。」她假意勸道,實則暗中在煽動他。

  「世子妃算什?,你等著看吧,我早晚收拾她。」墨瑞的臉上閃過一抹狠戾。見達成目的,玉荷施施然離開。

  卻不知這一切全都落入暗中監視她的人眼中和耳中,稍晚,便將此事如實?報墨瀾。

  聽完屬下的?報後,墨瀾命對方退下,一邊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戒一邊思忖著,他原本沒打算這?早對墨瑞出手,但他若真想對容知夏不利,那?就留不得他了,且這次也教他看清了玉荷的手段,她倒是極盡所能的在挑撥離間。

  思索半晌後,墨瀾回到容知夏的寢屋。

  她正將剛從後園裏摘來的桃花插進花瓶裏,膘見他進來,她也沒多加理會,繼續手邊的動作。

  他來到她身側,幫忙遞桃枝給她,一邊說道:「墨瑞是個睚皆必報的人,你今早讓他吃了個大虧,日後出入要小心些。」

  「我不讓他吃虧,吃虧的就是我了。」容知夏淡淡說道,對他會得知此事她並不意外,反正王府從來不缺碎嘴的下人。

  「他是聽了玉荷的煽動才會去找你的麻煩,王妃很寵他,若是知曉她兒子受了氣,必然會暗中對你下拌子,還是多加提防點好。」墨瀾又再一次提醒道。

  得知她是怎?駁得墨瑞服軟道歉的經過,他心中暗暗激賞,如此勇敢又無畏的她,讓他越發欣賞。從娶了她之後,他便發現她怡然無懼的面對旁人異樣的目光,那種從容自若的神采,掩去了她臉上的傷疤,流露出了獨屬于她的美麗,而這份從內心煥發出來的美麗,令他越來越情不自禁的想親近她。

  「嗯。」她漫應了聲,將插好的桃花擺到一旁的幾案上。

  他伸手搭上她的肩,她回避的退開一步,拉離兩人的距離。

  墨瀾眸裏閃過一絲黯然,但俊美的臉上仍挂著抹溫朗的笑意,說道:「我會暗中派人在你身邊保護你,你不用太擔心。」

  「……多謝。」容知夏原想拒絕,但遲疑了下,考慮到那殺害她的凶手還未找到,?了自身安全的考量,遂接受了他的好意。

  「這是?夫該做的,你無需這般客氣。聽說後園的桃花開了,不如我們一塊過去瞧瞧。」他熱絡的提議道。

  她則是語氣平淡地回道:「我今早去看過了,這些桃枝便是從那裏摘來的。」

  聞言,墨瀾不禁面露失望,片刻後,才幽幽地開口道:「你可是嫌棄?夫太蠢笨?」

  容知夏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不知他?何會這?說。

  他自嘲道:「?夫竟蠢得輕信了玉荷的話。」他瞟看她的眼神流露出一抹渴求。

  她一愣,他這是想要她安慰他嗎?倘若她沒有經過前生那被人百般羞辱的遭遇,或許她能說出一百句安慰他的話來,但此時此刻,她一句話都不想說。

  他誤信了玉荷,但受害的卻是她,前生那些遭遇仍曆曆在目,令她難以忘懷,說她心胸狹隘也好、說她器量狹小也罷,對前生之事她就是無法釋懷,更無法原諒。

  突地想起一事,容知夏看向他問,「你口口聲聲說玉姨娘欺騙了你,那?你打算如何處置她?」

  玉荷如今還安然無恙的待在奉王府裏,甚至還有閑心跑去挑唆墨瑞,是他舍不

  下這兩年來對她的情分,因此即使惱恨她對他的欺瞞,卻還是這般縱容她嗎?想及此,她心頭頓時一冷,眼神也隨之冷了下來。

  墨瀾被她一問,沈默須臾,才答道:「我留著她尚有用處,但我保證事情一了,必會將她交由你處置。」

  「交給我處置倒是不必了,玉姨娘畢竟是你的愛妾,你想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吧。」她神色漠然道。

  墨瀾眼神複雜地?向她,有些事他還無法對她明言,等他查明一切的真相後,他會把全部的事情告訴她,屆時他希望能化解她的心結,從此釋懷。

  「母妃,從來沒人敢這?削我的面子,這個臉面您可要替兒子討回來,教那可惡的醜婦悔不當初。」王妃寢院前的小園子裏,墨瑞滿臉憤然的咒罵。

  陳氏慈愛的拍拍兒子的手。「母妃曉得,這不就要替你討回來嗎?你先進屋裏去等著,看母妃怎?幫你討回這?面。」原本她還沒打算要動容知夏,但她竟不長眼先招惹她的心尖兒,她的寶貝兒子豈是能讓人欺負的,按捺了幾日,這口氣她今

  日就要替兒子討回來。

  「那兒子進屋去等著看好戲。」墨瑞帶著得意的笑走進屋裏。哼,敢在本少爺面前猖狂,不整死你,本少爺就不是奉王府三少爺。

  此刻小園子裏,數名婢女進進出出,忙著布置待會賞花用的席坐以及香茗、果品。

  陳氏看了眼天色,詢問一旁服侍她多年的陳??,「這時辰都要到了,世子妃怎?還沒來?」

  「奴婢這就派個人去催催。」陳??是陳氏的心腹,服侍了她二十幾年,知道今兒個王妃要對付世子妃,因此不敢有所怠慢,誤了王妃的事。

  她話剛說完,容知夏便領著兩名貼身侍婢??而來,與她一同前來的還有在半途上遇見的玉荷。

  兩人一到,先向陳氏行禮,「見過母妃。」

  陳氏臉上露出笑容,招呼她們,「都坐吧,我見今兒個這園子裏的花開得特別美,這才找你們來陪我一塊賞花,你們也別拘束,隨意就好,咱們婆媳之間好好話個家常。」

  「是,多謝母妃。」容知夏與玉荷,分別在她下首的兩側入座。

  「知夏,你嫁進王府也有一個多月了,可還有不習慣之處?」陳氏親切的問道。

  容知夏迎視她的眼神,也噙著抹淺笑回道:「沒有,一切都很好,多謝母妃關心。」

  那日得罪了墨瑞,她原以?陳氏定會將她叫過去責罵,不想幾日下來,一直風平浪靜,就連這幾日去向陳氏請安時,她提都沒提過那件事,仿佛不曾發生過。

  但她不相信墨瑞沒將那日之事告訴陳氏,更不相信陳氏會這?輕易饒過她。今日突然邀她來賞花,恐怕是宴無好宴。

  「那就好,往後你若有什?事,盡可來告訴我。這陣子我怕你在王府裏會受閑氣,特別交代了那些下人,吩咐他們不准在你跟前閑言碎語,要是讓我發現,定不輕饒。」陳氏話說得好聽,卻硬是又把她的傷疤拿出來揭了一次。

  「可不是,世子妃,王妃對世子妃可是真心疼愛呢,唯恐世子妃在咱們府裏頭過得不舒坦。」玉荷也附和道。

  聽她們倆一搭一唱,容知夏暗自冷笑的虛應道:「知夏多謝母妃的疼愛,也多謝玉姨娘的維護。」

  陳氏笑吟吟道:「欸,都是一家人,這?客氣做什?,倒顯得生分了,來,咱們賞賞花。」她起身走到一叢開得豔麗的牡丹花前,招呼兩人一塊過去。

  「這花開得極豔,知夏,你們也過來瞧瞧。」

  兩人起身走過去,侍婢也分別隨侍在身後。

  「這牡丹開得可真美,定是長在王妃的園子裏,承了王妃的恩澤,才能開得如此燦爛絢美。」玉荷嬌笑的奉承道。

  「玉姨娘倒是人比花嬌,在這牡丹花前半分也不失色。」陳氏也捧了她一把,接著她睇向侍立在一旁的陳??,吩咐道:「賞花怎可無茶,讓人把剛送來的春茶沏幾杯過來。」

  「是。」陳??立刻吩咐婢女沏茶送過來。

  不久,三名婢女端著三杯茶送過來,陳??接過其中一杯送到陳氏手上,另兩名婢女則將茶分別遞給容知夏和玉荷。

  容知夏接過茶,隱隱覺得有些奇怪,手裏的茶似乎並不太燙,不像剛沏好的。

  「來,你們也嚐嚐這茶吧。」陳氏不著痕?的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容知夏身前一步的距離。

  容知夏剛舉起杯子,身後猛不防被人撞了下,令她手裏的茶盞脫手飛出,裏頭的茶湯頓時潑灑在陳氏的身上。

  陳??大驚失色的叫道:「啊,王妃,您有沒有燙傷?」

  陳氏撫著左手,蹙起眉。「我的手燙著了。」

  陳??小心翼翼的捧起主子的手,怒目瞪向容知夏。「世子妃若對王妃有什?不滿意之處,直說便是,?何要拿熱茶潑王妃?」

  陳氏雖未出口斥責,也沈下臉,臉色難看的望著容知夏。

  「我……」

  容知夏張口剛想解釋方才的情形時,她身後的菊兒驚惶失措的上前,撲通一聲跪下,驚慌的顫聲道:「是奴婢不好,方才背後有人推了奴婢一把,讓奴婢一個沒站穩,撞向了世子妃,才令世子妃不小心將茶潑向王妃,求王妃恕罪、求王妃恕罪!」她用力磕頭求饒。

  「是誰撞到了這婢女?」王妃沈聲質問。

  小園子裏所有的婢女全都噤聲不敢開口,就連一旁的曉竹,也嚇得說不出話來。她沒瞧見是否真有人推了菊兒,因此不敢出聲?菊兒說話。

  玉荷則杵在一旁暗自欣賞著這出好戲。她先前雖不知王妃?何突然邀她們來賞花,但適才在瞧見容知夏被撞、手裏的熱茶潑向王妃時,便已看出這是王妃設好的局。

  陳??神色嚴厲的指責菊兒,「分明就是你這丫頭撞到世子妃,還想藉口是別人推了你來脫罪!」

  「真的是有人推了奴婢,奴婢沒有說謊。」菊兒拚命澄清。

  「你還敢虛言狡辯,你不僅衝撞了世子妃,還讓熱茶燙傷了王妃,王妃是何等尊貴,你說你該當何罪?!」陳??疾言厲色的斥責她,仿佛她犯下的是滔天大罪。

  容知夏已看出這一切分明就是王妃事先安排好的,刻意藉由菊兒的事,來教訓她。「母妃……」

  怎料她才剛想?口,便被陳氏冷著臉打斷,「來人,將這刁奴拉下去杖斃。」

  兩名婢女立即上前,要架走菊兒,容知夏一個箭步,攔在菊兒跟前,不讓人動她。

  「母妃,菊兒是我的侍婢,且茶盞是從我手中飛出去的,下人做錯事便是主子的錯,您若要罰就罰我吧。」她知道今日這事無法善了,只求能保住菊兒,免得她成?無辜的犧牲者。

  菊兒滿眼感激的看著護在身前的主子,她知道主子是想保住她的命,也知道自己是遭人陷害,而這一切恐怕都是王妃所指使,王妃怕是想殺她這只雞,來警告主子,此刻她的生死只在王妃一念之間。

  「知夏,我知你心腸好,但這惡奴委實頑劣不堪,不能輕縱,若是讓她繼續留在你身邊,只會害了你。」陳氏擺出一副完全是?她好的模樣說道。

  容知夏依舊神色堅定的護在菊兒身前。「是知夏沒教好下人,才令母妃被燙傷,知夏願代她領受責罰。」

  先前她便察覺茶盞並不熱,裏頭的茶湯怕是一點都不燙,就算潑在身上也絕不會燙傷人,但這事被王妃拿來緊咬著不放,茶湯又一點都不剩,眼下她毫無辦法,只希望用自己受點皮肉傷,來換取菊兒一命,她相信王妃還不至于膽大妄?到真殺了她這個世子妃。

  「不是我非要殺這刁奴不可,你要知道這偌大的王府哪能沒規沒矩,犯了錯的下人要是都不懲治,豈不都要翻了天嗎?」陳氏仍是端著和善的語氣對容知夏這?說,仿佛她命人杖斃菊兒全是不得已。

  此刻在屋裏透過窗子看著小園子裏情形的墨瑞,臉上露出興奮快意的笑。醜八怪,看你還能怎?橫?

  容知夏放低姿態繼續求情,「菊兒不是有意,她罪不至死,杖斃這處罰太重了,請母妃念在她打小服侍我,沒功勞也有苦勞,請您大人大量,網開一面從輕發落,回去後我定好好管教她,不讓她再犯就是。」

  「算了,今次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饒她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看她是用哪只手撞了你,就剁了她那只手,以示薄懲吧。」陳氏擺擺手,寬宏大量的道。

  剁手這還叫薄懲?容知夏強忍著恚怒,伸出左手,直視著她的眼說道:「先前是我這手沒端好茶盞,才會讓茶汁潑向您,既然您執意要罰,不如就請您剁了我這手吧。」

  聞言,陳氏勃然大怒。「我?你已輕饒了這刁奴,你竟還不知好歹,你真當我不敢罰你嗎?」

  容知夏毫無畏懼的迎向她的嗔怒。「知夏沒這?想。」她要是不敢,就不會設下這局,來設計她和菊兒了。

  「好,好,這是你自個兒討罰的,可怨不了我,來人……」陳氏張口要叫人,她是不至于真砍了她的手,只想趁此重打她一頓,要讓她牢牢記住,奉王府是誰在當家作主。

  就在這時,有人出聲喊道:「慢著——」

  「瀾兒,你怎?會來這兒?」看見墨瀾,陳氏很意外,她先前得知他不在府裏,才會布下這局想收拾容知夏。

  他俊美的臉上噙著抹笑,答道:「孩兒方才回來時,聽聞母妃邀世子妃和玉姨娘過來賞花飲茶,我一時興起,便也想來討杯茶喝。」

  他瞟了眼神色緊繃的容知夏和跪在地上的菊兒,問道:「這是怎?了,惹得母妃生這?大氣?」

  陳氏使了個眼神,示意陳??來說。

  陳??會意的馬上說道:「世子,事情是這樣的。王妃見今兒花開得甚好,好意邀請世子妃前來賞花?茶,哪裏曉得那頑劣的刁奴,竟衝撞世子妃,令世子妃手裏那杯剛沏好的熱茶潑向了王妃,燙傷了王妃的手,王妃想懲治這刁奴,怎知世子妃竟護著這惡奴,甯願代她受罰。」

  墨瀾聽完後,看向容知夏。「是這樣嗎?」

  容知夏僅道:「母妃要砍了菊兒的手,她服侍我這?多年,我不忍心讓她受這罪。」

  他回頭吩咐身後的隨從,「把你的佩刀給我。」

  隨從沒有多問一句,遵命的解下腰間的佩刀遞給他。

  陳氏神色驚疑不定的問,「瀾兒,你拿刀做什??」

  他勾唇笑道:「母妃勿驚,既然世子妃的丫頭?撞,害得您燙傷了手,我自會給您一個交代。」說完,他抽出刀,朝自個兒的手背劃去一刀,登時血流如注。

  這一驟變,驚得那些下人一時間都傻住了,就連陳氏都愣了愣,當下反應不過來。

  在一旁目睹著這一切的玉荷,神色陰晴不定,她沒有想到墨瀾竟會不惜割傷自己來?容知夏解圍,心頭霎時湧起一股又妒又恨的情緒。

  容知夏心裏的驚訝不比玉荷少,看見他手上那道又深又長的傷口,頓時心口一緊,她沒有想到他竟會?她這?做。

  她神色複雜的看他一眼,拿出手絹走過去,默默的替他包紮。

  墨瀾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後,?眸望向陳氏,俊美的臉上笑吟吟的,仿佛受傷的人不是他。「母妃燙傷了手,我用這些血來替這丫頭受罰,母妃可滿意?」

  他一雙利眸透出的森寒之色,看得陳氏心下一顫,須臾,她收斂心神,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今次看在你的分上,就暫且饒過這刁奴,你快下去敷藥吧。世子身子貴重,以後別再這?魯?自傷。」

  「多謝母妃。知夏,咱們走吧。」墨瀾躬身朝陳氏行了個禮,便牽起容知夏的手離去。

  曉竹也趕緊扶起菊兒,跟在兩人後頭。

  回到寢屋,容知夏?他手背上的傷仔細上好藥、重新包紮後,凝視著他道:「方才多謝你。」她知道他若沒有及時趕到,使出苦肉計自傷,今日她怕是不好脫身了。

  「你我夫妻,何須言謝。」墨瀾握住她的手,淺褐色的狹長雙眸蕩過一抹柔色。這次的苦肉計不只是做給陳氏看,也?了要給她看,他想藉此向她證明,他可以?她做任何事。

  望著他包紮妥當的手,她忍住沒再縮回手,此刻她心裏酸的甜的苦的澀的百般滋味全都混雜糾葛在一塊,讓她心緒紊亂,不知該怎?面對他。

  他也沒再逼她,她肯這般柔順地讓他握著手已是進步,不能一次強求太多。他扶她在他身側坐下,沈吟了會兒?口道:「你把先前在王妃那裏的經過詳細告訴我。」

  談起這事,容知夏定了定心神,娓娓道來,最後她說道:「菊兒說是有人在背後推了她,她才撞向我,況且我當時接過婢女遞來的茶,發覺並不熱,明顯不是剛沏好的,我想今天這一切,全是王妃刻意布下的局,想藉此對付我。」

  「看來是如此,她這是想替墨瑞來懲治你。今天的事沒成,她定不會就此罷休,今後咱們要更加當心。」墨瀾叮囑道。

  「嗯。對了,你怎?會突然過來?」她好奇的問。

  他忽然出現殺了陳氏一個措手不及,坦白說那時看見他,她不由自主松了口氣,心也跟著安定下來,之後再見他竟不惜割傷自己的手來幫她脫身,她不是不感動,只是這樣的感動比起前生她所受的委屈實在太微不足道,她不可能因此便盡釋前嫌。

  「今日有下人來?告我,說王妃忽然邀你賞花,我覺得有些不尋常,這才趕了回來。」他在她周遭安插了自己的心腹手下保護她,只要她周圍有什?風吹草動,他便會在第一時間接獲消息,所以今日他也顧不得正在處理公事,隨即趕了回來。

  對他能趕回來幫她,容知夏冰冷的心稍稍融化了些,同時也明白,那日她對墨瑞說的那些話,算是把他和他母妃都徹底給得罪了,以後的日子只怕再無法平靜。

  思索了下,她說道:「我想帶菊兒和曉竹回容府小住一段時間。」她怕陳氏會再找事由拿她們兩人來出氣,若再發生像今天這種事,她不確定是否還能保住她們。

  聞言,墨瀾立刻阻止,「你才剛嫁進奉王府不久便回娘家,傳出去,對你和容府的名聲都不好,你放心,我會讓他們母子倆無暇再來?難你。」他怕她這一回去就不會再回來了,私心想將她留在奉王府。

  容知夏也知他說的不無道理,沒想多久便打消了回娘家的打算,若是能不回去還是別回去,她也不希望讓父親和兄長?她擔憂。

  前生即使她受到再多的委屈,也都不曾回去訴過苦,而此刻的她已不是那個窩囊的容知夏,若是陳氏母子敢再對她動手,即使拚著撕破臉面,她也不會讓他們得逞。

  以前她不懂得善用皇上親賜世子妃的身分,默默忍受諸多羞辱,現下她不會再讓人欺到她頭上。

  再陪她說了幾句話後,墨瀾表示有事情要處理先行離開,然他卻不是走往書房,而是來到父親所住的院落。

  ?了她的安全,他決定要加快腳步,盡早拔除陳氏的權力,他不容許再有人意圖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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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0 00:02: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昨兒個孩兒夢見了母親,她一直放心不下父王,殷殷叮囑要孩兒一定要孝敬父王。」墨瀾坐在父王的寢屋裏,正陪著他閑話家常。

  奉王躺坐在軟榻上,知兒子話中指的是已故的生母宋氏,宋氏賢慧溫婉,他對這位王妃素來也很敬重恩愛,可惜天不假年,讓她不及三十歲便病逝,想起她,他長長的歎了口氣。

  「這一轉眼,你母親也走了十多年了,我也又病又老。」

  奉王的性子素來高傲,哪裏受得了自己無法再如常人那般行走自如,因此泰半時候都將自己關在屋裏,不想出去,甚至和陳氏分房而居。

  十幾年的幽居日子早磨光他的銳氣,如今的他已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奉王,反倒像個遲暮的老人,死氣沈沈。

  「父王仍值壯年,何故說這些喪氣話,若是母親地下有知,她定會心疼不舍。」

  墨瀾接過下人遞來的一杯蔘茶,端到他面前。

  奉王擺擺手不想喝。「父王老了,早已沒有當年的雄心壯志,再過不久也許就會去陪你母親了。」

  墨瀾將蔘茶暫擱到一旁的幾案上,故意板起臉孔道:「父王,您說這話孩兒不愛聽,孩兒還打算孝敬您到百歲呢。」

  「父王這身子自個兒心知肚明,能撐上這十幾年已是多活了,這要不是放心不下你們,我早就撒手去了,咳咳咳……」說到這兒,奉王忍不住咳了起來。

  墨瀾趕緊?手揉著他的胸口,稍頃,待他不咳了,再次端起蔘茶餵到他唇邊,勸道:「父王還是喝些蔘茶潤潤喉。」

  飲了幾口,奉王看向兒子。「瀾兒,你如今獲得皇上器重,已能獨當一面,日後這奉王府交給你,我也能安心了。」

  語氣微頓了下,他接著叮囑道:「只不過日後你得了勢,也別太?難你母妃和三弟,再有什?嫌隙,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能有什?深仇大恨呢。」

  陳氏母子與墨瀾之間貌合神離之事,他不是不清楚,但哪個王侯之家裏沒那些勾心鬥角的事呢?只要他們沒鬧得太過分,他便睜只眼閉只眼,隨他們去了。

  「父親言重了,孩兒哪裏敢?難母妃和三弟,孩兒連保住世子妃身邊的一個侍婢都沒辦法,只能用這只手來換。」說著,墨瀾神色陰郁的?起受傷的那只手。

  「這是怎?回事?」看見兒子解開手上包紮的布條,露出那道傷口,奉王頓時擰起眉。

  「這事要從前些日子三弟刻意去羞辱嘲笑知夏說起。」墨瀾將所有事情說了出來,見父親的眉頭隨著他的話語越皺越緊,最後更故作有些委屈地道:「母妃咄咄逼人要懲罰知夏,若非孩兒及時趕到,說不得知夏真要被剁了一只手,最後還是孩兒自傷一手,才讓母妃稍稍消氣。」

  聞言,奉王怒斥,「她不嚴加管束瑞兒,還如此寵溺縱容兒子,做出這等事來,簡直太不知分寸了。知夏再怎?說都是皇上親賜的世子妃,還是武衛大將軍的女兒,她這是想挑起咱們奉王府與容家之間的爭端嗎?」

  見父親動怒,墨瀾趁機再點上一把火,「父王可還記得當年我被騙進冰窖、險些被凍死之事?孩兒其實早已查到是誰唆使那名仆人將我騙去冰窖裏想害死我,只是礙于父王的面子,才將此事隱下未表。」

  奉王乍聽兒子這?說,一愣之後,才想起這事,問道:「你說,當年是誰將你騙進冰窖裏的?」

  「是母妃命人買通了我外祖父家的那名仆人,以大哥的名義將我誘騙到那冰窖想凍死我,我一死,世子之位就是墨瑞的了。」

  奉王神情嚴肅的再問,「你說這話可有證據?」當年他受了重傷正在養傷,因此這事後來也未再詳加調查。

  「我舅舅幾年前找到了當年那個仆人,他全都老實招認了,父王若不信,大可找舅舅對質。因?此事牽連甚大,後來舅舅再與我商量之後,?了奉王府的名聲,也?了想讓父王安心調養身子,孩兒才決定隱匿不說。」

  舅舅抓到那名仆人是真,但並未從他口中問出幕後唆使之人的身分,那仆人只知買通他的人是一名約莫三十歲的男子,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不過他將此事扣在陳氏頭上,也不算冤了她,畢竟她確實是最有嫌疑之人。

  而這事要在最適當的時機說出來,才能真正打擊到陳氏,就如此刻。不管父王信不信,必已讓父王在心裏記上了陳氏一筆。

  聽完,奉王沈聲的吼道:「張松,命人將王妃叫來。」

  張松是王府的總管,身量高大魁梧,約莫五十歲左右,面容方正,平時不多話,很得奉王信任,時常隨侍在側。

  聞言,他應了聲,「是。」便要喚人去請王妃過來。

  墨瀾卻阻止道:「父王,這事母妃絕不會承認。我僥幸逃得一死,又事隔多年,也無意再追究。這次孩兒之所以說出來,只是想讓您知曉,母妃時刻惦記孩兒這世子之位,孩兒也不是不能讓給瑞弟,只是盼她別再?難知夏。」

  妻兒不合、家宅不甯,令奉王病弱的臉色仿佛瞬間又老了幾分,他沈默了半晌後,有些無力的擺擺手道:「罷了,這事我心裏已有數,你下去吧。」

  離去前,墨瀾又道:「父王,孩兒希望母妃別再?難知夏,她縱使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皇上的面子。」

  說完,他才躬身告退。

  奉王面露疲色的長歎了口氣,侍立榻旁側的張松什?都沒多問,只道:「王爺若是累了,奴才送王爺回房歇著吧。」身?下人,他深知不該問的別多問,不該說的別多說,不該聽的也別多聽。

  奉王點點頭,伸出手讓張松撐起他的身子坐到木制輪椅上,推著他回到寢房。

  「瀾弟,我聽說你受傷了,可要緊?」墨昱面露關切之色。

  墨瀾離開奉王院落時,墨昱也聞知了墨瀾受傷的消息,特地前來探望,兩人因此在途中相遇。

  「只是小傷不礙事。」見他臉色蒼白,墨瀾擔心他再受涼,說道:「外頭風大,到我書房去說吧。」這兒離他書房不遠。

  「好。」

  不久,兩人進了書房,墨昱問及他受傷之事,墨瀾將事情簡單的說了遍。

  聽完,墨昱輕歎一聲,擔憂地提醒道:

  「想不到王妃會這??難弟妹,她得罪了墨瑞,只怕這事一時無法善了,你和弟妹可得當心點。」

  「大哥放心,他們母子得意不了多久的。」他相信父王絕不會再無動于衷,且他還另外做了安排,不管父王最終決定如何處置陳氏母子,他都會讓他們無法在奉王府容身。

  墨昱一訝。「你的意思是……你要動手對付他們了?」兄弟兩人自幼感情親密,因此墨昱多少知道一些墨瀾的盤算。

  「?了知夏的安全,我不能再放任他們母子留在奉王府。」唯有盡快掃除那些會危害她的人,她才能安心、安全地留在奉王府裏。

  墨昱想了想,斟酌著說道:「我想王妃還不至于真的敢傷害弟妹,畢竟再怎?說,她到底是皇上親賜給你的世子妃,她不顧你?面,也得看皇上的面子。父王身子又不好,事情還是別鬧得太過了,免得驚擾父王。」

  「當年冰窖那事我已?告了父王。」聽到兄長居然在規勸自己息事甯人,墨瀾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你告訴父王了?」墨昱一怔,接著問,「那父王怎?說?」

  他知道多年來瀾弟一直懷疑當年他被困冰窖之事是陳氏暗中唆使人所?。

  「他沒說什?。」

  墨昱微微歎口氣,「你們一個是他疼愛的兒子,一個是照顧他多年的妻子,鬧得這般不可開交,父王此刻心裏怕是左右?難。」

  「父王的想法我不好擅自揣測,事情既已說了,就看父王怎?發落。」對這件事,墨瀾沒打算再多說什?。

  略一沈吟,墨昱忍不住再勸道:「瀾弟,我知道這話你不愛聽,但?兄不得不說,即使王妃待我們兄弟再不好,她終究是咱們奉王府的人,又服侍了父王這?多年,念在這樣的情分上,你就別與她太計較了,讓父王安心靜養吧。」

  墨瀾眉首微挑。「大哥今日是怎?了,是特地來當她的說客嗎,怎?一直在?她說好話?」

  「我只是希望咱們府裏家宅安甯,別再這般鬥來鬥去。」他語氣裏一片真誠。墨瀾沈下臉回道:「那大哥可勸錯了人,從來就是她不想讓咱們家宅安甯,而不是我不願。要不大哥去勸她吧,讓她以後別再對咱們耍那些心眼,安分守己的過日子。」

  墨昱苦笑道:「?兄哪有能耐勸得了她。」

  「那大哥就別再說這種話了。」

  兄弟倆從未鬧得這般不愉快,兩人皆未再多言,?尬持續了好一會兒,墨昱便輕咳一聲,表示要先回寢休息了。

  待墨昱離去後,墨瀾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戒,思索著方才大哥一再勸阻他莫要對付陳氏母子是何原因,真如他所言,是不希望驚擾父王嗎?

  他接著想起日前手下?告一事——

  當年安排玉荷進奉王府的人是秀大娘,是她找了人牙子,?玉荷牽頭,讓她得以賣身進奉王府,而秀大娘曾是墨昱的奶娘。

  當時他雖驚訝,卻未多加懷疑,心忖也許此事只是巧合,因?秀大娘早已離開王府多年,可如今看來,或許這件事是有人有心?之。

  思及此,他眯起的利眸掠過一絲戾色。

  就寢前,容知夏瞅向站在面盆架前洗漱的墨瀾,猶豫了下,上前說道:「你手背上有傷,別沾水,我幫你吧。」她接過他手裏拿著的洗臉巾,放入面盆裏打濕後擰乾,再遞給他。

  事實上這種事本可吩咐婢女來服侍他,但他進房後便將婢女都遣了出去,她心想這只是小事,也沒必要再將婢女叫進來。

  「多謝娘子,我這手正疼得緊呢。」墨瀾眉心微蹙,勉強露出一笑,似是正忍著手上的疼痛。

  她的神色緩了緩,輕聲道:「待會我再幫你上藥。」

  「好。」他受傷的手垂在身側,用沒受傷的那手拿著臉巾洗臉,動作刻意做得緩慢而笨拙。

  容知夏看不過去,索性接過洗臉巾。「我來吧。」她動作輕柔,仔細的擦洗他的臉。

  墨瀾輕?著眼,嘴角微微翹起,有抹掩不住的喜悅在眼角眉梢間漫開。

  先前她連靠近他都不肯,現下卻肯這般幫他、親近他,接下來只要他再多下點工夫,早晚定能打動她,讓她不再疏離排斥他。

  替他洗好臉,她取來金創藥,讓他在床榻邊坐下,細心的?他敷藥、包紮。他目光柔和的望著她。「知夏,你再忍忍,我保證不出一個月,墨瑞他們母子便再也害不了你。」

  聞言,容知夏詫訝的?眸,「你想對付他們?!」她發上的簪子已取下,一頭黑綢般的青絲披在肩上。

  「待事成之後你便會知道,往後王府裏再也沒有人能欺辱你。」他寵溺一笑,?起手探向她的臉,卻被她揮開。

  「你做什??」她防備的瞪著他。

  「嘶。」他倒吸一口涼氣,無辜的舉起受傷的手,語氣有些幽怨,「?夫只是想將覆在你臉上的那?頭發撥開,沒想做什?。」

  發覺自己誤會他了,容知夏?尬的沒再說話,?自鑽進床榻內側,縮進被褥裏。

  墨瀾看著她,眼裏滑過一抹笑,刻意示弱道:「知夏,我的手方才被你揮到,現下有些疼,你幫我瞧瞧是不是流血了,可好?」

  聽見他的話,她很快地翻身爬起,解開剛包紮好的布條,仔細察看他的傷口,確定並未再流血,這才輕吐了口氣。

  「沒流血。」

  「可是有點疼。」他攏起眉心,眼露委屈的望著她。

  「可能方才打到傷口了。」容知夏垂眸?他將布條重新包紮好,她雖然有些過意不去,但心裏那股傲氣卻不容她示軟道歉。

  墨瀾見她的態度似乎稍微軟化了些,小心翼翼的要求道:「方才你替我上藥、握著我的手時,感覺很舒服,要不,你握著我的手吧,也許就不會那?疼了?」

  「你……」她沒好氣的瞪他,他這分明是想占便宜。

  他即刻改口,「好吧,若是娘子不願那就算了,我忍忍就是了。」

  她本不想再理他,但見他表情似是真的很痛,思及他這傷到底是?了她而受的,她心下一軟,伸手握住他受傷的那只手。

  被她白嫩綿軟的手握住,墨瀾心口發燙,胸臆間登時暖了起來,他領著她的手,覆在鼓動著的心口上,鄭重地向她許諾道:「我這裏從今而後只屬于娘子一人。」

  容知夏?他一眼,垂眸抽回手,不發一語的鑽回被褥裏,將臉也一塊藏了進去。

  她心裏很矛盾,仿佛有兩個小人兒在那兒爭執不休——

  一邊說道:「看在他這?真心誠意的待你,你就原諒他吧。」

  另一邊說道:「你難道忘了前生所受的那些羞辱嗎?你忘了他是怎樣冷漠無情的對你?你被罰跪在祠堂那時,他明知你是遭他的寵妾所害,卻連一句話也沒有?你說過,任由你在那跪了一天。」

  一邊再道:「那些事都是前生的,他是被玉荷所騙,會這?對你,他認清了玉荷的真面目,不會再這?待待你,何況他現在並沒有對你不好。」

  另一個聲音駁道:「不管他是不是受騙,一個丈夫都沒有理由如此薄情的對待自己的妻子。」

  那些尖銳的爭執在她腦袋裏吵著,吵得她頭痛,她搖搖頭,厭煩得什?都不想再去想。

  看著把自個兒卷成繭子的妻子,墨瀾又笑又憐。

  他吹熄燭火,在她身側躺下,片刻後,寂靜的房裏響起他淡淡的嗓音——

  「我母親在我七歲那年病逝,半年後父王?了側妃陳氏?王妃,她表面上待我很好,對我關愛有加,但那只在人前,全是?了做給我父王看,以博取父王對她的信任,而暗地裏,她對我使了很多絆子,讓父王以?我頑劣不堪。」

  被褥裏的容知夏安靜聆聽著。

  「兩年後,父王遇剌受了重傷,就漸漸不太管府裏的事了,翌年過年,我前往外祖父宋慧遠家拜年,被人騙去冰窖,鎖在裏頭,無論我怎?叫喊都沒人來救我,我被凍得全身發冷,就在我以?自己要被凍死的時候,那扇緊鎖的門終于被打開了,我昏迷前看見了一個穿著粉色夾襖的小女孩,那一?那,我以?她是降落人間的小仙女。」

  她輕哼了聲,得知真正救了他的人是毀了容的她,他一定很失望吧?

  他輕緩的續道:「我醒來後,找了那個小女孩很久,卻一直找不到她。她救了我一命的事,我一直牢牢記得。多年後當玉荷出現,對我說她便是當年救了我的那小女孩時,?了報答這份救命恩情,我才將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她。

  「當初我誤信她的話,又發現她的父親是遭我舉發而被皇上問斬,懷著想補償她的心情,我才那般縱容她。」

  容知夏張了張嘴,終究什?都沒說。

  對這個曾虧待過她的男人,她始終心存芥蒂無法釋懷。

  她用沈默回答了一切,他蹙起眉,她的心結比他所料想還要深,不過他會傾盡所有,等待她願意敞開心扉接納他。

  四月初八日是奉王府祭祀祖先之日。

  一早,王府所有人皆已淨身沐浴前往祠堂,就連鮮少露面的奉王和墨昱也都來了,依蓄卑之分依序在祠堂裏站好,行動不便的奉王坐在一張木制輪椅上,見時辰已到,吩咐隨侍在身旁的張松,「開始吧。」

  「是。」張松應了聲,正要前去吩咐司祭人員開始時,卻被陳氏叫住。

  「等等,王爺,玉姨娘還沒到呢。」陳氏刻意瞟了眼墨瀾,眼神似是在指責他教妾無方,如此重要的日子,竟還遲遲不到。

  奉王臉色一沈,?向兒子,問道:「沒人叫她過來嗎?」

  墨瀾不疾不徐的回道:「父王請息怒,孩兒先前已命人告知她此事,孩兒再命人去催她。」

  「用不著了,時辰都到了,難道還等她一人?開始吧。」奉王不悅的道。

  張松前去交代司祭人員,片刻之後,司祭人員高聲道:「墨氏祭祖大典開始,請奉王就主祭位——」

  張松推著坐在木制輪椅上的奉王走向主祭之位,率領一幹親眷焚香行禮,接著是獻供,豐盛的供品二被擺上供桌。

  獻完供,再由族中長老述說先祖們所創下的輝煌事蹟,最後是由奉王訓勉家族後人,一個半時辰後,冗長的儀式終于結束。

  這時玉荷才??來遲,神色倉皇地朝墨瀾走去。

  一看到她,墨瀾冷著臉怒斥,「你知道現下是什?時辰了嗎?」

  他的斥責聲引來周遭?人的注意。

  玉荷神色急切的解釋道:「不是玉荷故意耽誤時辰不來,而是玉荷准備要出門時,忽然有個下人送來了一束鮮花給玉荷,說是王妃送給玉荷的。王妃賞賜,玉荷自是歡喜的收下,怎知不久卻昏了過去,直到適才才轉醒過來。」

  不待陳氏開口,墨瀾立即神色嚴厲的斥道:「分明是你貪懶不想來,還敢編造出這等荒唐的理由來誣陷母妃,母妃何等身分,何須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來對付你?且你若昏去,?何不見你的婢女來?報?」

  「她們也一塊昏了過去。世子,玉荷句句屬實,絕對不敢誣賴王妃。」話剛說完,下一瞬,她陡然想到什?,「也許、也許那花是旁人藉由王妃的名義送來,?的就是想阻止我來參加祭祖大典。」說著,她將目光瞟向容知夏,明擺著懷疑此事是她所?。

  容知夏神色坦然的靜立著,這種場合上還不到她說話,雖然她心裏也很疑惑,陳氏?何要送花來迷翬玉荷?

  「放肆,你一再?自個兒的怠懶狡辯,先是誣陷母妃,現下又想誣指旁人,品性如此不端不正,罰你跪在祠堂裏思過三日,好好反省反省。」墨瀾親自出言懲罰。

  玉荷聞言滿臉驚愕。「世子……」

  他厲色喝斥,「閉嘴,你還嫌不夠丟人嗎?還不快去跪著。」

  見他如此疾言厲色,玉荷嚇得噤口,不敢再出聲,瞧見周遭?人沒有一人出聲?她說話,這才不甘的跪了下來。

  奉王臉色極?難看,瞟了眼陳氏,命張松將她叫來。

  陳氏一到他跟前,便急忙澄清,「王爺,玉姨娘的事與妾身無關。」

  先前賞花她刻意對容知夏下絆子的事,已被王爺訓斥過,此刻又發生玉姨娘被迷昏之事,一定會讓王爺以?她不顧他的警告,一再對墨瀾的妻妾下手。

  奉王寒著臉斥道:「你太教我失望了!」

  陳氏喊冤,「王爺,那真不是妾身所?,妾身沒道理如此陷害玉荷,這對妾身能有什?好處呢?送花給她之人,定是假冒妾身之名,想藉此陷害妾身,望王爺明察。」

  正如墨瀾所想,那天父子倆的對話,確實在奉王心裏多少造成了影響,今日之事不管真相如何、陳氏是否是被誣陷,都令他對陳氏頗?不滿。

  「你若再不顧自己身?王妃的身分,?了私怨而做出陷害晚輩之事,王府的事你也用不著再管了。」他這話已是說得極重,說完便讓張松推著他離開。

  陳氏臉色晦暗的目送他離去,心裏暗自怒恨玉荷,她竟敢如此大膽敢當?誣陷她,以致讓王爺猜疑她,也許她想害的人是容知夏,但也不該拿她來當槍使。

  奉王一走,祠堂裏的?人也紛紛離去。

  容知夏領著菊兒和曉竹離開,墨瀾見狀快步追了上去,兩人並肩而行,並未交談。

  容知夏恍惚的想起,前生她因遭玉荷陷害,而被罰跪在祠堂一天一夜,想不到今生卻是玉荷被罰跪在祠堂三天三夜。

  墨瀾見她不知在想什?有些出神,便悄悄握住她的手,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拉回她的心神,她扭動手腕想要掙脫,他卻沒有松手的打算,她不滿的朝他瞪去一眼,他卻遞給她一個邀功般的眼神,她愣了下才醒悟,莫非方才他是刻意懲罰玉荷?

  顧慮到身邊還有其他人,容知夏未再掙紮,任由他牽著,心中默默思忖著他不可能知道前生她遭玉荷陷害而被奉王罰跪在祠堂一天之事,那?他今日懲罰玉荷又是?何?

  對了,是因?玉荷——騙了他。

  自從他們大婚後,他便不曾再宿在玉荷那裏,對她更是眷寵有加,他似乎將先前對玉荷的寵愛,全都轉移到了她身上,即使她一再疏離他、冷待他,他也未曾因此而不悅。

  這一切全是因?他得知了當年是她救了他吧,她該稱贊他是個知恩圖報之人嗎?

  可?了這件事,前生她卻因此吃盡了苦頭。

  她委實不知這筆帳該如何算了,是該恨他、惱他,抑或原諒他?她在心裏幽幽歎息一聲,不願再去多想。

  見她柔順的任由自己牽握著手,墨瀾眼裏滑過一抹柔光,將她的手牽得更緊。先前是他派人以陳氏的名義送花給玉荷,那花裏摻了迷香,嗅之便會昏迷。

  他之所以如此做,一來是想向她表明,他對玉荷已恩斷情絕,另一個原因則是想藉此來試探玉荷,若當初是陳氏暗地裏安排玉荷接近他,那?玉荷今日定不會供出她來,但她供出了陳氏,由此可見,陳氏並非安排她進奉王府之人。

  那?當下最有嫌疑之人便只剩下一人,一個他從未懷疑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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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0 00:03:0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此刻朝堂之上,正在進行朝會廷議,在聽取?臣的意見後,皇上下了道聖旨——

  「魯金國興兵犯我邊境,殺我百姓霸我土地,著實可恨,此番朕委命容大將軍率軍出征,願愛卿剿滅犯境的敵寇,蕩平邊境,凱旋而歸。」

  「末將遵旨。」容修廷滿臉豪氣的出列接旨。

  皇上再派任了幾位隨行將領後,便散了朝會。

  墨瀾走出明光殿,淺褐色的狹長眼眸深沈的看向正與幾位將領在商討此次出征事宜的容家父子,片刻後,見到容修廷父子豪氣幹雲朗聲大笑,似是對此戰抱著必勝的信心。

  靜觀須臾,他垂下眼眸,似是在思量什?事,隨後他找來心腹手下,交代了幾件事。

  接著他親自前往兵部,見了幾名相熟的官員查問屆時朝廷運往邊境的糧草會走哪一條糧道,待問明後,這才回到官署。

  待到日落時分,墨瀾提著一只籃子返回奉王府,剛踏進府裏,便被剛從祠堂罰跪完三日的玉荷攔下。

  她眼含淚花,神色淒楚,??泣問,「世子,玉荷究竟做錯了什?,求您告訴玉荷,別再這?冷落折磨玉荷了。這些日子以來,玉荷苦苦思念著世子,一顆心想得都快擰碎了。」跪了三日,她容?憔悴,膝蓋都跪腫了,站都站不穩,全賴婢女攙扶著。

  她不能再任事情這般下去,若是她真失寵于他,他們的計劃就無法達成,她的大仇也無法得報,是以目前最要緊的是重新求得墨瀾的寵愛。

  「你還不知自個兒犯了何事?」墨瀾看著她,眼神銳利如刀刃。

  她被他那目光看得心頭一顫。「玉荷確實不知,求世子明示。」說著,她踉?了下,虛弱的倒進他懷裏。

  墨瀾厭惡的將她推開,任由她摔跌在地。

  她不敢置信以前萬般呵寵她的墨瀾會如此狠心待她,感到錯愕又難堪。

  他垂眸俯視著她,慢悠悠的道:「你再說一次,當年在冰窖中救我之人,真是你嗎?」

  他突地這?問,玉荷心裏一駭,難道他知道她_騙了他的事?但仍力持鎮定,?定地回道……「自然是玉荷。」

  「那你說說,那日我穿的是什??色的衣裳。」

  「這……那日太匆促,玉荷也沒看清楚。」

  墨瀾伸出長指挑起她的下巴,口氣寒如霜雪,「是沒看清楚,還是你壓根就沒見過我?」

  她眼裏流露出一抹驚恐,難道他真知道她騙了他?

  但即使如此,她仍死咬著不肯承認,「玉荷真是沒看清楚,世子不會因此就認?玉荷撒謊吧?」

  他忽然笑了起來,但那笑容裏的寒意卻讓她膽顫心驚。

  「你膽子可真大。」說完這句,他沒再看她一眼,撣撣衣袖,旋身而去。

  現下還不是收拾她的時候,他要先吊著她,讓她在驚惶中疑神疑鬼的度日,等辦完陳氏母子的事,再來處置她。

  他走後,玉荷被婢女扶了起來,一抹輕風迎面拂來,玉荷生生打了個寒顫,背脊泛起一股冷意。

  她有些亂了方寸,一時間不知該怎?辦,隨即思及一事,她腳步匆匆地趕回自己的院子,吩咐侍婢,「你去讓廚房送份芝麻糕來。」

  交代完她便躲進房裏,提筆寫了張紙箋,封進一枚蠛丸裏,藏在衣袖中。

  待芝麻糕送來,她草草吃了兩塊,便避開婢女,將蠟丸暗藏在食籃底下,讓婢女送回廚房。

  這是她與恩人聯絡的暗號,一旦有事,便將寫好的紙箋封藏在廚房送來的食籃底下,待婢女送到廚房後,會有人將蠟丸暗中收走,再回覆訊息給她。

  恩人藏身于幕後指點她,兩人無需見面,可避免讓人懷疑。

  這也是墨瀾遲遲追查不到與她共謀之人的原因。

  在等待回音時,玉荷心神不甯的在屋裏來回踱步。

  直到晚膳時分,她悄悄從食籃底下取出了一丸蠟丸藏于袖中,待用完晚膳,她回來時,才剝開蠟丸,取出裏頭的一方紙箋,紙箋上只寫了幾個字——

  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來,打開看看。」回到寢屋,墨瀾將帶回來的籃子遞給容知夏,俊美的臉上噙著一抹寵笑。

  「這是什??」望見他臉上那抹討好的笑容,容知夏狐疑的接過籃子,掀開蓋子,待看清後,她吃驚的瞠大眼,裏面居然蜷縮著一只白色的幼犬,正睜著一雙黑亮的圓眼骨碌碌的看著她,那模樣又無辜又可愛,?那間就融化了她的心。

  他沒忽略她那又驚又喜的表情,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喜歡嗎?」

  「這是……要送我的?」見那幼犬伸出爪子搭在籃子邊,濕漉源的鼻頭嗔聞著她的手,她再也忍不住抱起牠,愛不釋手的撫摸著牠細軟蓬松的白毛。

  墨瀾點點頭笑道:「我見這狗兒可愛,特地帶回來送你。」見她將那只幼犬抱在懷裏又寵又憐,他微微眯起眼,冷橫了那狗兒一眼。

  他忽然有些嫉妒起這只舒服的窩在她懷裏的狗兒,她的懷抱他至今都還未曾有機會享受過,倒便宜這畜牲了,不過幸好他帶回來時曾檢查過,這是只小母狗。

  狗兒似是察覺到他投來的不善眼神,在容知夏懷裏嗚嗚的叫了聲,又往她胸口再鑽了鑽。

  見這狗兒與自己如此親近,容知夏對牠又更加憐愛幾分,用臉輕蹭著牠。

  「你若喜歡,就替牠取個名字吧。」他眼也不眨的注視著她臉上那溫柔憐寵的表情,動了動手指,克制住想將她擁入懷裏的欲望。

  容知夏微微一怔,想起前生他也曾帶回一只小白狗,但卻是送給了玉荷。

  後來有一日小白狗竟跑來她這裏,她見牠可愛,忍不住陪牠玩了一會兒,卻被來尋狗兒的玉荷見到,便誣賴她偷了她的狗,之後玉荷還不罷休,跑到王妃那兒去告狀,她因而被叫去訓斥了一頓,還連累菊兒和曉竹也被責打了二十大板。

  這事發生後才隔了沒幾天,她便聽說那只小白狗因?咬了玉荷一口,結果被她活生生給摔死了。

  她還記得玉荷那時替小白狗取命叫做白雲糕。

  拉回略微飄遠的心神,容知夏垂眸望著懷裏的白色小狗,憐惜的揉揉牠那身白毛,?眸徵詢他的意見,「你認?叫什?名字好?」

  墨瀾思量須臾道:「不如叫悔之。」

  「悔之?」她微蹙起眉,「這名字會不會太嚴肅了些?」

  「這名字確實不適合牠,還是你取吧。」悔之代表的是他的心意,但在查明一切真相前,他還無法向她吐露只字片語。

  容知夏垂陣思索,片刻後眼睛一亮。「就叫福佑吧。」

  她希望牠今生能有福氣又得天佑,不要再像前生那般悲慘,還來不及長大便被活生生給摔死。

  墨瀾贊道:「福佑……這個名字好!」他撫摸著小白狗,宛如在叮?牠似的說

  道:「福佑,以後你要給你主子帶來福氣,並庇佑你主子一生平安。」

  她訝異的注視著他,眸光流露一抹幽微難辨的思緒。她?小白狗取名福佑不是?了自己,他卻希望這狗兒得了這名字後,能?她帶來福氣?

  這時他正巧?起頭,對上她複雜的目光,不解的問,「怎?了??何這般看我?」

  「當年我之所以救你,只是意外闖進了那處冰窖,這才找人來救你出去,這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你不需要這般報答我。」

  自她重生以來,他就對她呵護備至,他把先前對玉荷的寵愛,全都移轉到她身上,這讓她有點……無福消受。

  他待她越好,她心裏便越矛盾,她不是沒想過原諒他,但她無法放開前生的事。有時她半夜裏醒來,乍然見到睡在身側的他,會難以自禁的想起前生他對她的涼薄和無情,接著便會無抑制的怨憤起他,而這樣揪緊的心結,絕非三言兩語就能消解。

  「雖然你覺得只是舉手之勞,但當年若沒有你,現下?夫墳頭的草,也許已長得比我還高了。」

  他寵愛她已不單純只是?了報恩,更多的是因?他對她動了心,才會想將他所擁有的全都給她,他想?她擋風遮雨,?她撐起一片天,這與當初對待玉荷時是不一樣的。

  他以前對玉荷更多是縱容和寵溺,卻並未動多少真情。

  可隨著每一日的相處,他對容知夏的渴求也越來越深,他甚至無法再忍耐每夜都必須極力克制住身子深處傳來的欲望,他想擁抱她、他想讓她徹徹底底成?他的妻子。

  可他即使忍得再苦,仍是什?都沒做,因?他怕唐突了她、嚇著了她。若不是已將她擱在心上,他何須如此忍耐?

  深睇著她,墨瀾緩緩說道:「?夫是打從心裏希望能與你恩恩愛愛共偕白首,不是?了報恩,而是因?……」他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這裏有了娘子。」

  容知夏先是感受到掌心下傳來的溫熱以及那強勁的搏動力道,耳畔又聽見他這番深情表示,她的心倏地狠狠震動了下,接著那綿綿密密傳來的悸動不停的撞擊著她的心房,在她心底深處掀起一股波瀾。

  她有些慌了,縮回了手,宛如要逃避什?似的,抱著福佑倉皇的走進寢房。

  墨瀾注視著她的身影沒入房門內,淺褐色的眼瞳隱隱閃過一抹亮光,眉梢染上一絲喜色,若她真不在意他,無論他說什?定都無法打動她,可她方才分明是動容了。

  心頭被濃濃的欣喜占滿,他本想跟進房裏,可遲疑了下後,他決定還是別逼得她太緊,讓她自個兒好好想想。

  坐在床榻上,容知夏將臉埋進幼犬那身細軟的白毛裏,耳畔不停回蕩著墨瀾說的那句話——

  因?這裏有了娘子。

  她的腮頰發燙,怔然的?起手望著方才覆在他胸口上的那只手,掌心仿佛還能感受到他胸口的溫熱和心跳。

  她的心緒被他短短的幾句話就給攪得亂成一團,無法冷靜下來,她不禁覺得自個兒很沒用,居然這?輕易就被他給亂了方寸。

  她抱起福佑問道:「福佑,你說我該相信他說的話嗎?」

  他心裏真的有她?福佑睜著雙骨碌碌的圓眼,擺動著小尾巴,伸出舌頭討好的舔了她一口。

  「呵,你這是在笑我傻嗎?」容知夏揉揉牠毛茸茸的小腦袋,心煩意亂的抱著牠躺在床榻上。

  她此刻的心情就像絞擰成團的絲線,理不出個頭緒來。

  心裏的兩個聲音又在僵持不下——左邊的聲音說道:「原諒他吧,他已不是前生那個涼薄無情的墨瀾。」

  右邊的則說道:「你忘了前生他是怎?對你的嗎?」

  左邊的聲音辯解道……「他是被玉荷編了,他現下知道錯了,他不再寵愛玉荷,更不會再那樣對你,況且他方才還向你表露了心意,他的心裏有你,原諒他吧。」

  右側的聲音反駁道:「你前生所受的那些苦,只?了這幾句甜言蜜語就要一筆勾銷嗎?」

  容知夏承認她是想原諒他了,但若就這樣原諒他,她又過不了自個兒心裏的那道坎。

  她垂下眼,看著咬著她手指頭磨牙的可愛福佑,心忽然軟了下來,舒開了擰蹙的眉心。

  眼下就暫時這樣吧,她無需把他當成仇人看待,也不需違背自個兒的心意,順心而?就是了,日後他若待她仍是這般好,想來她心裏的那道坎自然而然便能化去了。

  想通了這點,她不自覺微勾起笑意。

  當晚就寢時,兩人並肩躺在床榻上,想起他不久前吐露的心意,容知夏莫名有些緊張,怕他追問她什?。

  但半晌後,他都沒開口,寢房裏顯得異常寂靜。

  容知夏有些分不清自個兒是松了口氣,還是覺得有些失望,就在這時,墨瀾終于出聲了——

  「今日早朝時,皇上命嶽父率兵出征,擊退進犯我邊境的魯金國。」

  聞言,容知夏先是一愣,接著想起前生這個時候,父親確實奉皇命領兵去禦敵,那場仗一直打到她被害死,都還未結束。

  不過她想,爹和大哥素來?勇善戰,行軍布陣鮮有敗仗,便信心滿滿地道:「我爹定能擊敗魯金國的大軍,凱旋而歸。」

  墨瀾沒有附和她的話,反倒沈默了下來。

  沒聽見他答話,容知夏有些不快,「難道你認?我爹無法打敗魯金國嗎?」

  「不,嶽父自然能打敗魯金國的大軍。」他低沈的嗓音透著抹安撫。只要是她所願,他定不會教她失望,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傾全力幫助嶽父打贏這場仗。

  四月二十五日,皇帝親自在東光門?即將出征的大軍送行,半個時辰後,容修廷率領大軍浩浩蕩蕩奔赴戰場。

  當夜,位于西華坊的一處青樓裏,有兩方人馬正在僵持對峙。

  「李長忠,你算哪根蔥,憑你也敢同大爺我搶明芊姑娘,你再不滾遠點,可別怪大爺不客氣!」墨瑞跋扈的罵道。

  「你這混帳東西,明芊姑娘是本少爺先看上,你膽子挺大的啊,竟敢這?同本少爺搶,我看你是嫌命長,活得不耐煩了。來人,給我打!」李長忠是孝誠王之子,身量高壯、面容黝黑,且性子暴躁,最容不得別人挑釁。

  兩人身分相當,蠻橫的性子也相去不遠,原本就互看不順眼,這會兒狹路相逢,自是誰也不讓誰。

  「你以?我會怕你不成?來人,給我狠狠的揍這不長眼的家夥。」墨瑞毫不示弱的也吆喝著手下動手。

  老?怕青樓被砸爛,嚇得試圖勸阻道:「兩位少爺冷靜點,有話好好說,要不奴家讓明芊姑娘一塊伺候兩位少爺。」

  「明芊姑娘只有一個人,要如何伺候咱們兩個?你滾遠點,少礙事。」李長忠不耐煩的將她推到一旁。

  「沒錯,今日咱們兩人只有一個人能進明芊姑娘的繡閣,這人自然是我。」墨瑞猖狂自信的撂下話。

  「我呸!你連根手指都進不了明芊姑娘的繡閣,你只配替本少爺提鞋。」李長忠毫不客氣的嗤笑。

  此刻兩人的手下已打成了一團,杯盤桌椅有不少都被砸爛掀倒,來尋花問柳的客人紛紛閃到一旁看熱鬧。

  老?聽見那一聲又一聲的碎裂聲傳來,心頭也跟著淌血,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買來的,且被他們這?一鬧,她今晚也用不著做生意了,等他們打完,又得花時間收拾。

  沒人發現混亂中有人拿了塊碎片擊向李長忠的額面,令他頓時見了血,脾氣本就暴烈的他認?是墨瑞偷襲,憤然撲過去朝他的臉揮去一拳。

  冷不防挨了一拳,墨瑞痛得鼻血直流,他也大怒的打回去,原本只是在旁觀戰的兩人,這下子也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數張桌椅,撲倒在地後,身量高壯的李長忠將墨瑞壓在身下,拳頭猛往他身上招呼。

  墨瑞的手下見狀,趕緊過去救他,扯開了李長忠,墨瑞一得翻身,氣紅了眼,與手下聯手壓制李長忠,將他按在地上痛毆。

  李長忠的手下也急忙過來幫忙,其他人陸續加人,最後一群人纏鬥成一團,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腳,兩方人馬越打火氣越大,好不激烈。

  混戰中,墨瑞的背脊遭人重擊,那傳來的劇痛令他張著嘴來不及叫出聲,眼前一黑,便厥倒不起……

  看見兒子被人?了回來,滿臉青腫又昏厥不醒,陳氏又驚又怒,連夜找來大夫診治。

  聽大夫說她心肝兒子脊梁骨被打斷,以後恐無法再行走,她嚇得魂都飛了,又命人找來數名大夫,但診斷的結果都一樣——

  「三少爺脊梁骨斷了,日後不僅無法行走,只怕連站都不能。」

  陳氏無法接受兒子成?一個廢人,逼迫道:「不管花多少銀子,你們一定要給我治好瑞兒!」

  幾位大夫肅著臉搖搖頭,其中一名大夫代表回道:「王妃縱使殺了我等,我等也辦不到,還是請王妃另請高明吧。」

  他們皆是王城裏十分有名望的大夫,診視過不少王公貴族,皆深受禮遇,因此面對陳氏如此無禮的威嚇,不免都覺有些不悅。

  最後陳氏連太醫都請來了,得到的仍是相同的結果,兒子從此癱了。

  還昏厥不醒的墨瑞感受不到自己未來的命運,陳氏卻深知,這?一來,兒子算是廢了,再也不可能與墨瀾爭奪世子之位,以後甚至還得仰仗墨瀾的鼻息,才能度過余生。

  想到這裏,她撲到兒子床邊,拍打著兒子的手臂,聲淚俱下的哭道:「瑞兒,你?何要這?魯???了一個低賤的妓女,跟人家去爭風吃醋,現下弄成這般,你要母妃怎?辦、怎?辦啊?!母妃本來還指望著你,現下全都沒了!」縱使她再有心計和手段,也不可能?兒子再去爭什?了。

  翌日,這事傳到了奉王耳中,奉王坐著輪椅前來探望小兒子,還未進房,就聽見房裏傳來墨瑞咆哮哭喊的叫罵聲——

  「母妃,您一定要救我,我不要像父王那樣變成廢人,您再去找大夫,對了,把宮裏醫術最好的太醫全叫過來,他們一定會有辦法治好我的……」

  聽見兒子的話,奉王陰怒的沈下臉,當下命人將他推回自己的院落。

  因?墨瑞是幼子,因此他對墨瑞的疼愛甚至多于墨瀾,也因此對他以往的所作所?也多所縱容,然而此刻聽見他那番話,心頓時涼了下來。

  回到房裏後,對于墨瀾與陳氏彼此明爭暗鬥的事,奉王做下了個決定。

  孝誠王之子與奉王府三少在青樓裏爭風吃醋聚?鬥毆、分別受傷之事,很快便在王城裏傳開。

  陳氏原本猶氣憤不平,想上孝誠王府去討個公道,但在得知李長忠還昏迷未醒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可她萬萬沒料到,孝誠王妃卻找上門來了。

  兩位王妃一見面,分外眼紅,再顧不得什?禮儀,將所有難聽的話都罵了出來,比起潑婦、悍婦毫不失色。

  容知夏聽完曉竹說起兩位高貴的王妃掐架互罵的情形,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三少爺一向跋扈霸道,這會兒得到這種下場,也算是惡有惡報吧。」想起那日三少爺對自家小姐的羞辱,菊兒不禁覺得這是上天給他的報應。

  曉竹接著說道:「我剛剛聽說呀,三少爺可能再也站不起來,王妃每次去看他,都哭得兩眼發紅呢!」

  「王妃也不是什?好人,可見凡是做過的老天必有報應。」菊兒想到那天王妃竟設局想害她和小姐,便半點也不同情她,只差沒快意的拍手說她兒子癱得好。她臉上透著掩不住的笑容續道:「小姐,我想王妃現下應當沒那心情再來害咱們了。」

  自那日差點被王妃杖斃後,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提心吊膽,唯恐王妃哪天又想出什?毒計來陷害她們主仆,現下她總算能暫時松一口氣,因此喜動?色。

  容知夏點點頭。「嗯,以後你不用再時時擔憂了。」

  她知道菊兒這段時日一直擔驚受怕,她看在眼裏,也勸不了她,此刻算是解除了她的憂慮,因?接下來陳氏還有很多事要忙,絕沒有心思再來對付她。

  日落時分,墨瀾回來,眉眼都帶著笑意走到容知夏跟前。「知夏,往後你在這王府裏可以舒心自在的過日子了。不久前父王召我過去,吩咐我過幾日將王妃和墨瑞遷往別莊靜養。」他是特意過來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當時父王是這?交代他的——

  「瑞兒那傷怕治不好了,過幾日你命人將他遷到城郊的別莊去靜養吧,還有,讓他母親也跟著一塊去照顧他。」

  「是。」墨瀾不動聲色的?首。

  沒人知曉,墨瑞那夜會上青樓去找明芊姑娘,全是他一手安排的,他暗中買通明芊姑娘,讓她同時邀請墨瑞與李長忠在那晚一起上她那裏,兩人才會狹路相逢,最後本就不合的兩人更因互不相讓,進而大打出手,他再命人暗中對墨瑞下黑手,趁機廢了他。

  沈默了一會兒,奉王又道:「瀾兒,父王知道這些年來你心裏對父王有不少埋怨,認?父王偏袒瑞兒他們母子,但你要知道,父王遇剌受傷時你尚年幼,咱們奉王府可說全靠著瑞兒母親內內外外的打點,她將偌大的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讓咱們奉王府不至于因父王這一傷便I蹶不振。」他刻意提起,是希望兒子能念在這個情分上,日後掌了權別對陳氏太過分。

  「所以父王便寬容她暗害孩兒性命之事?」墨瀾質疑道。父王只記著陳氏將奉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卻不知他在暗地裏吃了多少她的悶虧。

  見兒子仍無法釋懷,?了讓兒子明白自己的苦心,奉王說出了他先前的盤算,

  「原本父王打算再過一陣子,便要?奏皇上,提前將奉王之位傳給你,如此一來,你實際接掌了奉王府,你母妃也不能再翻起什?風浪,父王便帶著她到別莊去靜養,不想瑞兒會在這時出事,只好另外做了這番安排。」

  他希望這番話能打消一點兒子對陳氏的怨恨,陳氏行事雖有欠妥當,但終歸是他的妻子,兩人多年夫妻,他也不想她晚年淒涼。

  聽聞父親的解釋,墨瀾沒再多言。不管如何,他都已達成目的,將陳氏母子從奉王府裏攆出去。

  容知夏望著他,不知怎地心裏忽地一柔,胸口被一股暖意給填滿。

  見他目不轉瞬的望著她,眼神竟與她准備要拿吃食給福佑吃一樣,充滿了熱烈的期待,她情不自禁的錠開笑?,溫聲道:「謝謝。」

  她記得前生在她死前,墨瑞母子仍活得好端端的無災無病,而今墨瑞卻癱了,他雖未明言,她卻明白這一切定是他?了她所做。

  墨瀾忍了忍,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將她擁進懷裏。「讓我抱一下就好。」他在她耳邊哄道。

  她柔順的讓他抱摟著,同時聽見原本緊鎖的心門震動了下,開?了一道縫,被鎖在心裏的那些怨氣,順著那道縫逸散了出來。

  當郁結在心的怨氣稍微消減後,她的笑容也明燦了幾分。

  墨瀾注視著她的笑?,一時情動,在她唇邊小心翼翼的落下一吻。

  容知夏沒料到他會突然這?做,難掩錯愕的?眸瞅著他。

  「對不住,我情不自禁。」他道歉,但不後悔適才一親芳澤之舉。

  「我這張臉,你不覺得醜陋嗎?」她自嘲道。

  「你一點也不醜,這道疤只是遮掩了你的美麗,讓你明珠蒙塵,總有一日我定會尋到藥,消除你臉上的疤,恢複你的美麗芳容。」她臉上的疤痕在他眼裏不再醜陋,相反的那只會讓他更加的憐惜和不舍。

  他曾詢問過宮裏數名太醫,想求得能消除她臉上傷疤的藥,但太醫全都搖頭表示無能?力。

  只有一個許太醫提到,古方中有味白紫蘭的草藥對消疤除痕極有療效,但那味草藥十分罕見,且已絕?上百年,無人再見過,因此這方子也沒人再用過,若是能找到白紫蘭,或許能調配出藥來治好她的臉。

  得知此事後,他已發布懸賞,重金求購白紫蘭。

  容知夏不知他的話是否有朝一日能實現,但卻清楚明白此刻她的胸口因他的話湧動著一抹熱氣,心裏的怨慰又再消減了幾分。

  菊兒在一旁看著,欣慰的悄悄掩唇笑著,小姐終于肯讓世子親近她了。

  她看得出來,成親後,小姐很排拒世子的,她試探的問過小姐對世子可是有什?不滿,但小姐什?也沒說,因此她心裏一直暗暗擔憂,雖然世子看來對小姐很是寵愛,但若再這樣下去,難保不會引得世子的不快。

  可這幾日她察覺到小姐對世子的態度變得好了一些,也不再這?冷淡,這是好事,她希望能繼續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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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0 00:03: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得知王爺要她隨兒子一塊遷到別莊靜養的消息後,陳氏屢次想求見王爺,皆被拒于門外,她只好來到墨瀾的書房找他,希望事情能有所轉園。

  「母妃,父王這?做是?了讓瑞弟能安心靜養,您與瑞弟母子情深,因此才恩准您一塊過去照顧瑞弟,免得心頭挂念他,難以安心,父王這?安排全是一片好意,您可別誤會了父王。」墨瀾俊美的臉上噙著抹笑解釋,只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這哪裏是?我們好,他分明是想攆我們母子出去!你父王怎?能這?無情,瑞兒一受傷就不要他了,他再怎?說都是他的親生兒子呀!就算他不念父子之情,也該看在我?奉王府做牛做馬辛勞了這?多年的分上,給我們娘倆留下一條活路,

  這不是要把我們逼死嗎?」陳氏抹著淚說道。

  這種話虧她說得出來,她掌管奉王府這?多年,好處撈了不少,足夠她與她兒子享用幾輩子都無虞,墨瀾暗自冷笑,也沒駁斥她的話,不疾不徐的說道:「父王就是看在您?奉王府辛勞這?多年的分上,才想讓您好好休息,瑞弟出事,您心中定是憂急難安,這才允許您與瑞弟同去,別再操勞王府的事。」

  他這話並沒有哄她,父王這?安排,確實出自一片苦心,是?了讓陳氏能平靜無憂的安度晚年,才刻意將她與墨瑞一塊遣到別莊去,免得他日後掌權對付陳氏。

  但陳氏可不這?想,她再也按捺不住,抓著他的手,怒道:「我要見你父王,這事我直接同他說,我不信他真會如此無情,棄我與瑞兒于不顧。」她絲毫不明白自個兒丈夫煞費苦心所做的安排全是?了她,只以?她和兒子要被遺棄了。

  她不再擺出那副可憐的姿態,墨瀾也懶得再端著溫和的表情,他神色一變,冷淡的開口,「這事恕孩兒無能?力,父王要不要見您,不是孩兒能作主和勉強的,您若真想見他老人家,自可去他院落求見就是。」

  「墨瀾,你不要以?我不知道這事全是你煽動你父王這?做的,你攔著我不讓我去見你父王,存著是什?居心?他該不會是被你給囚禁了起來,你才不敢讓我去見他?」她疾言厲色的質問。

  「母妃說話可得有個輕重,孩兒又不像三弟那般膽大妄?,豈敢如此大逆不道囚禁父王?父王不願見您與我無關,也是父王親口吩咐我安排您和墨瑞搬離王府前往別莊靜養,省得他?了個風塵女子與李長忠爭風吃醋被打得癱在床上的事,讓奉王府成?笑柄。您若真要怨,也只能怨墨瑞,他實在太給您長臉面了。」她既然已撕破臉,他也沒必要再容情,句句諷刺。

  陳氏被他的話激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我可是你的母親,你膽敢對我如此無禮?!

  「孩兒句句屬實,可沒有半句不敬。」墨瀾又再補上一句,「況且,我的母親早已過世。」

  看見他朝她投來的那抹冰寒目光,又聽他提起他的生母,陳氏心虛的暗自一驚,旋即又放軟了神色,求情道:「就算我不是你的生母,這?多年來也照看著你長大,看在這份養育之恩上,你就不能?瑞兒說句話,讓他留在王府養病嗎?」

  照看他長大?哼,她有臉說,他還沒臉聽呢!

  「父王真是?瑞弟設想,否則他此刻癱在床上,連下地都不能,在王府裏只會

  被人笑話,且他性子跋扈蠻橫,往日得罪的人可不少,這會兒他廢了不能動彈,難免有人會趁機報複,將他遷往別莊靜養,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

  「這……」陳氏細細一想,也認?他說的有幾分道理,兒子往日確實仗著奉王府三少爺的身分橫行霸道,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他癱了,定會有不少人來看他笑話,但他們母子一旦搬出王府,日後要再回來只怕很難了,這無異于是將他們母子流放在外,以後縱使有什?事,奉王府這頭怕也不會太顧著他們。

  不等她作聲,墨瀾接著又道:「別莊那裏我已命人打點妥當,這幾日收拾收拾,三日後母妃就與瑞弟搬過去吧。」

  「怎?這?快?!」她一臉錯愕。

  「早日過去,便能早日安頓下來,才能讓墨瑞好好療癢,要不他這幾日一直大吵大鬧,整個王府都不得安甯,父王也甚感心煩。屆時孩兒會安排馬車送您和墨瑞過去。」說到這分上,墨瀾已無意再多言,旋身離開,留下滿臉憤怒的陳氏。

  兒子重傷成癱,陳氏頓時失了依靠,她無法再與墨瀾相爭,繼續留下來說不得還要面對墨瀾的諸多刁難,最後也只能含恨接受這樣的安排。

  墨瀾擺脫陳氏後,來到容知夏寢屋前,此時正值日落時分,她正與福佑在屋前的小院子玩耍。

  暮色下,她臉上的笑容燦爛而明媚,清脆的笑聲宛如銀鈴般悅耳,他看著笑得這般歡悅的她,舍不得眨眼,胸口一抹情愫湧動著,他很想上前將她摟進懷裏,但又不想驚擾她此刻的快樂。

  若是可以,他希望她能永遠都這般明朗的笑著,他覺得她合該是這般開朗而無憂的才是。

  他靜靜的看著她,眉眼間盡是一片柔情,在一旁小心的守護著她的笑容,卻不想有人跑來破壞了這甯馨的一幕。

  「世子!」

  略嫌激動尖細的嗓音驚動了容知夏,她?起頭,這才發現墨瀾不知何時來了,就站在院子外頭,接著她的目光再移向他身旁滿臉怨容的玉荷。

  「你來做什??」瞟見玉荷,墨瀾不悅的皺起眉,憎惡地睨著她。

  玉荷幽幽地道:「玉荷好些天沒見到世子,很思念世子。」

  雖然恩人囑她靜觀其變、按兵不動,可她靜待了這?多天,再也忍不下去了,她怕若再不來見他,只怕真會教他給遺忘了。

  她不甘心,這兩年來他明明對她百般呵寵縱容,卻在容知夏嫁進奉王府後,一切全變了,從來沒有人能從她手中搶走屬于她的東西,敢搶的人全都該死!

  墨瀾眼裏閃過一抹冷意,寒著嗓音命令隨從,「送玉姨娘回去,今後若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她離開院子一步。」若非還有事情尚未查明清楚,他不會再留下她。玉荷不敢置信的瞠大眼。「世子,玉荷究竟做錯了什?,您要對玉荷這?絕情?!」

  他神色森冷地回道:「你做了什?,你心裏該比我更明白。」

  「我……」她顫著唇,說不出話來。

  不願她繼續留在這裏礙著容知夏的眼,墨瀾再次沈聲命令道:「把她帶下去!」

  「世子,您不能這?對玉荷,世子……」玉荷被兩名隨從強行架離,不甘的叫喚著。

  煩心的人離開後,墨瀾重新勾起微笑,走進小院子,彎腰撫摸了下在他腳邊打轉的福佑,才直起身對容知夏說道:「你放心,以後她不會再來打擾你。」

  容知夏抱起福佑,略略?首算是回應他。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他對玉荷不單單僅是惱怒她Ig騙他冰窖的事,他看向玉荷的眼神,還隱隱流露出一抹濃烈的憎恨,仿佛兩人之間有著什?深仇大恨。

  她轉身走進屋裏,墨瀾跟在她身旁,輕輕環住她的肩。

  她腳步微微一頓,並未再像先前那般避開他,他臉上一喜,將她擁進懷裏,突地感覺到不對,低頭一看,就見福佑窩在她懷裏,?起小腦袋,那對圓亮的黑眼睛,正骨碌碌左右轉動看著兩人。

  墨瀾神色微微一僵,伸手想將礙事的牠給拎走,卻被容知夏瞪了一眼,只好又摔悻然地收回手。

  看見這一幕,隨侍一旁的菊兒和曉竹忍不住掩唇偷笑,最後還是菊兒抱走福佑,化解兩位主子的?尬。

  沒了礙事的小家夥,墨瀾一把將她拉進懷裏。「娘子,今兒個有沒有想念?

  夫?」他的嗓音裏帶著抹討好之意。

  「好端端的想你做什??」容知夏不願承認方才看見玉荷來找他時,她的心揪了一下,有些擔心他會就這?跟著玉荷離開。

  「?夫可一直在想著你。」他親昵的說道:「想娘子在做什?、想娘子有沒有在想念?夫、想娘子看見福佑時會不會想到?夫……」

  「你整日想這些,都用不著做事啦?」

  「一邊做事、一邊想娘子。」墨瀾趁機吻住她柔軟的粉唇,上次偷親了芳澤之後,這次他得寸進尺,銜著她的柔唇吮吻著。

  見兩位主子忽地親熱起來,菊兒機伶的領走屋裏其他的婢女,省得自家主子害臊。

  容知夏驚愕的想推開他,但他不肯放手,她甜美的芳唇誘惑得他無法再克制住欲望,原本輕柔的吻逐漸變得狂猛,他強勢的占領她的唇舌,不准她逃避。

  她被困在他的懷裏,呼息間全是他的氣味,他霸道的吻如一波波洶湧襲來的巨浪,她幾乎要淹沒其中無法喘息。

  她的心鼓動得好快好快,雙頰像要燒起來似的熱燙,她想推開他,卻全身綿軟無力,直到她呼吸不過來時,他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她。

  她偎靠在他胸口嬌喘著,他堅實的雙臂環抱著她,注視著她的雙眼醺染著一抹欲望,他想要她,想讓她成?他真正的妻,但他知道今日這樣怕已有些嚇到她了,不能再繼續下去。

  「娘子,?夫是真心想與你?守一生。」墨瀾在她耳邊渴切呢喃道。

  此時容知夏的心裏混雜著諸多情緒,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好半晌,她才輕聲?口,「你再給我一些時間。」她還需要一些時日來調適自個兒的心情。

  「好,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他含笑答應。他明白她肯這?說就表示她已經開始接納他了。

  陳氏母子離開王府這日,天上降下大雨。陳氏不想在雷雨中離開,想改日再走,但墨瀾不同意,最後數輛裝滿了物品的馬車,在雷雨中駛離奉王府。

  另一邊,容知夏也沒閑著,滿屋子的在找打從一大早就跑得不見蹤影的福佑,不知?何,她總覺得心突突的跳著,有抹不好的預感。

  菊兒安慰道:「小姐莫急,奴婢想牠定是躲到哪裏去了,奴婢去拿幾只雞腿來,牠聞到香味說不得就會自個兒跑出來了。」

  容知夏點點頭,要她快去。

  不久,菊兒取來雞腿,幾個人手裏都拿著一只,但走遍了屋子的每個角落,不停叫喚著福佑,都不見牠出來。

  找了大半天仍找不著,曉竹說道:「小姐,屋裏屋外都找遍了,奴婢想福佑會不會是跑遠了,被大雨困在哪裏回不來?」

  聞言,容知夏覺得也有可能,便道:「那我們分頭四處去找找。」

  幾人撐著油傘,要一塊出去尋狗,剛踏出府,就遇見剛回來的墨瀾。

  見她要外出,墨瀾問道:「知夏,這大雨天的你要上哪去?」

  「福佑不見了。」容知夏面露憂色。

  見她神色著急,他連忙溫聲安撫道:「你先別擔心,興許牠是躲起來了,等牠餓了就會出來。」

  「今早你離開後,我就沒見到牠,裏裏外外都找了幾遍,仍是沒找著,這都快一天了,牠早該餓了,我想牠可能是自個兒跑出去,迷路了,或是被困在哪裏才回不來。」

  福佑雖是狗,但畢竟還只是只幼犬,認不得路回來也是有可能。

  墨瀾沒想到福佑已失蹤快一天,思及她對福佑的喜愛,此刻定是又憂又急,他柔聲勸道:「外頭雨大,你先進屋裏去等著,我待會兒吩咐下人去找,你放心,那?多人一塊找,定能很快找到牠。」他扶著她的肩,送她回屋裏,又交代跟著回來的侍婢們好好看著她,才轉身離開。

  容知夏在屋裏等待著,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她的心也越來越沈,忽地又想起前生玉荷活活把小狗摔死的情形,更是難掩驚懼。

  牠不會有事,很快牠就會回來,牠會像先前這幾日一樣,圍在她腳邊搖著小尾巴對著她撒嬌,這一生牠會像她?牠取的名字一樣,有福氣又得天佑,平平安安的長大……她不停地在心裏這般安慰自己。

  一個多時辰後,墨瀾把福佑帶回來了。

  「你找到福佑了!」

  容知夏一看見他懷裏抱著的那團白色毛團,便欣喜的走過去想伸手接過,但他卻微微側身避開,她不解的看向他,見他神色凝重,她瞬間一愣,「怎?了?」

  遲疑了下,墨瀾才開口道:「福佑牠……死了。」

  「死了?」她仿佛一時沒會意過來這句話是什?意思,瞅向他懷裏的白色毛團,只見一向活潑好動的福佑,此刻一動不動安靜蜷縮著,她顫著手朝牠伸過去,也不見牠舔咬她的手指,她的手摸到牠濕冷的白毛時,眼淚倏地奪眶而出,她抱過白色的小毛團,神色激動的想喊醒牠,「福佑,你快張開眼,別嚇我了,你不會死的,墨瀾把你送給了我,你不應該會死的,你怎?可能會死呢?你快醒醒,別淘氣了……」

  見她淚流滿面抱著福佑又搖又晃,菊兒和曉竹也跟著難過起來,她們幾人也很喜歡福佑,見牠就這樣死了,心裏也都不好受。

  墨瀾不舍的從背後抱住了她。「知夏,牠死了,我們將牠埋葬,讓牠安息吧,我再找一只狗給你,別傷心了。」

  「我不要別的狗,我只要福佑!我明明?牠取名?福佑,牠怎?會死,怎?還會死??什?我養了牠,牠卻還是難逃一死?!不應該這樣的、不應該這樣的……」

  容知夏的哭喊戛然而止,表情瞬間怔愣,宛如想到了什?,接著又喃喃道:「難道我也難逃一死嗎……」

  明明今生牠的主人已不是玉荷,牠卻同前生一樣仍是死了,這是不是表示她也會同前生一樣,逃不過被殺害的命運?

  她害怕的忍不住全身顫抖,她一直想不起來前生她究竟是被誰殺害的,那個凶手今生是不是也會殺害她?

  她緊抱著死去的福佑,臉色蒼白的走回寢房。

  菊兒和曉竹擔憂的想跟進去,卻被墨瀾阻止,「我進去,你們留在外面。」

  進房後,他關上房門,走向縮著身子坐在床榻上的容知夏,聽見她顫著嗓音,對著懷裏的福佑自言自語——

  「就算重來一次,我仍是救不了你,你死了,我是不是也會和你一樣,最後仍會被殺死……」

  聞言,墨瀾神色一震,再瞅見她悲傷驚懼的神情,他心疼的將她抱進懷裏。「別怕,你不會死的,這一生我不會再讓你慘死!」

  容知夏神色茫然的?起頭望著他。

  「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你不會死,我也不會死,這一生我們會一起?守到老。」

  他低沈的嗓音慢慢拉回她的心神,她這才意識到他意有所指,不敢置信地緊瞅著他。

  「你說這一生……難道你……」

  墨瀾?首,向她坦承心中最大的秘密,「前生你死于昭武四年六月二十日,而我則死于昭武四年十一月初五。」

  這事原本他沒打算這?快告訴她,但他不忍見她如此驚懼害怕,最終還是選擇說了出來。

  他之所以察覺她同他一樣又重活了一世,是因他發覺她的性情與前生不同,前生的她因毀容而自卑畏縮,今生的她卻勇敢而堅強,不僅在面對陳氏和玉荷的羞辱時敢予以反擊,連對墨瑞都敢斥責。

  另一個最大的異樣是,她在面對他時,神態中透著一抹難以忽視的怨氣和疏離,按理,今生他未曾虧待過她,她不該對他有怨,他因而心生懷疑,那日刻意拿丞相之子的事來試探她,在聽她說出重傷的丞相之子不會死的話後,他便確定了她同他一樣都重生了。

  他的話宛若驚雷在她耳畔乍響,她震驚的站起身。

  他知道她心中定有很多疑惑想問他,他?她拭去臉上的淚痕,再抱走她懷裏福佑的屍體,暫時放到一旁,接著再倒了杯茶給她,讓她定定神。

  容知夏慢慢飲完那杯茶,心緒也漸漸鎮定下來,接著神色複雜的望向他,理了理思緒問道:「前生你是怎?死的?」

  她作夢都料想不到,他竟與她一樣都重生了,難怪他的舉措和對她的態度會變得這般不同。

  墨瀾?手撫上左胸,徐徐?口,「玉荷在我的茶裏下了藥,再拿匕首剌向我的心口。」說這話時,他的表情難掩恨意。

  前生他錯信了玉荷,不僅誤了容知夏,也害了他自己。

  他還記得那時玉荷臉上帶著嬌笑將毒酒遞給他,他毫無防備的飲下後,發覺全身力氣仿佛被人抽走似的,虛軟無力,緊接著胸口頓時傳來一陣尖銳的劇痛,他垂下眼,無法置信的望著那柄插在他胸口的匕首。

  他震驚的?目,瞪住那握著匕首、臉帶笑意的愛妾,艱難的吐出三個字,「?什??!」

  他提防著奉王府所有的人,唯獨不曾提防她,他絲毫沒有想到他百般呵寵的愛妾,竟會對他下這種毒手。

  她斂去笑容,滿臉憤恨道:「你以?我不知道你就是當年害死我爹娘、害得我家破人亡淪?奴仆的人嗎?這些年來我隱忍著委身?妾,就是在等待親手報仇的這

  一天!」望著他驚愕憤怒的神色,她快意的大笑,續道:「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吧,當年真正救了你的人,是早已死去的容知夏,可憐她當年救了你,最後卻只能淒涼的在奉王府裏死得不明不白。」

  聽完這句話,墨瀾的神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待再蘇醒時,竟回到了與容知夏成親前夕。

  「是她?!她?何要殺你?!」容知夏滿臉驚訝,不明白前生他那?寵愛玉荷,她?何會殺他?

  「她殺我是?了報仇。她父親因貪贓枉法遭我舉發,被皇上問斬,她恨我害得她家破人亡,因此千方百計賣身進奉王府,伺機接近我,?了取得我的信任,她眶騙當年我被困在冰窖時是她所救。」

  「那她又是如何得知你當年被鎖在冰窖的事?」她疑惑的再問。

  「自是有人告訴她的,府裏必有人與她共謀,否則憑她一人不可能輕易混入王府,更沒有機會可以接近我。我之所以仍留下她,目的就是想查出與她共謀之人究竟是何人。」

  冰窖的事當年知情的人雖然不少,但事情過去十幾年,已鮮少有人記得,玉

  荷卻拿這件事來當做接近他的引子,由此可見,告訴她這件事之人,定是他身邊之人,才會知曉他被關進冰窖時的詳細情形。

  「你查到是誰了嗎?」

  「原本我懷疑是墨瑞母子,但調查後我發現並非他們。」

  容知夏疑惑的道:「可王府裏除了他們,應當不會再有人想害你。」

  「還有一人。」

  「是誰?」她難掩困惑。

  「待查清楚後我再告訴你。」他接著說,「我已命人將玉荷關押起來,以後她再也無法傷害你。」

  容知夏微微一怔,訝道:「你的意思是,前生是她害死我的?」

  墨瀾搖搖頭回道:「這我也不確定,不過是她殺死了福佑,福佑的屍首是在她屋子裏找到的,她屋裏的婢女說,那日她上你那裏去找我時,看見了福佑,因此今日一大早便指使一名婢女悄悄拿了塊肉將福佑給誘了出去,偷帶回去後,那婢女以?她只是見福佑可愛,想抱走牠跟牠玩,不想她竟將福佑活生生給摔死。」

  他沒想到他雖禁了她的足,卻禁不了她惡毒的心腸。他是在找狗時突然思及前生的那只小白狗就是被她撒氣時摔死的,因而過去看看,不想果真在那裏發現了已慘死的福佑,他當即震怒的命人將她關進地牢。

  聞言,容知夏心口一痛。「想不到福佑今生仍舊難逃她的毒手。」

  「你放心,她會?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她前生的怨和他的仇,還有福佑的死,他會讓她?此二償還。

  容知夏此時總算明白他?何如此憎恨玉荷,前生遭他最寵愛的女子背叛和殺害,他哪能不怨恨她,說起來他比她還悲慘。

  而他今生待她這般好,除了報恩之外,還想向她忏悔和贖罪吧?

  忽地思及一件事,她問道:「前生我死後,我爹那場仗可打贏了?」她想起那天他在向她提及爹要出征之事時,語氣和表情似乎隱隱有些不對勁。

  「嶽父他……」說了三個字,墨瀾便停了下來,不忍告訴她實情。

  容知夏著急地催促,「你快說呀,那場仗後來如何?」見他沈默,她一愣,「難道在你死前,那場仗還未打完?」她不願去想另一個可能。

  他沒明言,只是溫聲安撫道:「你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你爹和你大哥有事,他們定能擊敗敵軍,凱旋歸來。」

  「難道我爹他們……真的吃了敗仗?!」她不敢相信素來戰無不勝的父親會被打敗,可他的神情卻讓她心驚膽顫。

  「你別擔心,我會幫助你爹他們打贏這場仗。」

  他這話原是好意,但聽在容知夏耳裏,卻忍不住質疑,「你一個文臣憑什?幫我爹打仗?我爹可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武衛大將軍,他打仗還需要靠你幫助嗎?」

  「在沙場上嶽父確實?勇善戰、英勇無敵,但除了與敵軍交鋒之外,行軍打仗最重要的是糧草,若是糧草不繼,餓著肚子的將士再英勇也打不贏。」

  她聽出了他言下之意,順著話勢追問,「你的意思是說,我爹他的軍隊糧草不繼,所以被打敗了?」

  「這次有我在,我不會讓嶽父的軍隊斷糧。」

  「糧草猶如是軍隊的命脈,朝廷怎?會讓我爹的軍隊斷糧?」

  「朝廷自是不會讓大軍斷糧,但接連送去的糧草在途中皆被流寇或焚或搶,無法順利運抵軍中。」墨瀾耐著性子?她說明。

  她不敢想像久等不到補給的糧草,爹和兄長的下場會如何,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顫聲問道:「那我爹和我大哥最後……回來了嗎?!」

  「他們……被困戰死,全軍覆沒。」不得不說出這句話後,他擔憂的看著她。前生在他死前一個月,邊關傳來了容家父子戰死的消息。

  容知夏神色一震,難以置信地再次確認道:「你說我爹和大哥戰死了?!」

  墨瀾寬慰道:「你別擔心,那是前生的事,現下嶽父和大舅子還活得好好的,這次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將糧草順利送到他們手上。」

  他記得前生糧草屢屢遭劫是在戰事開始後四、五個月,距離現下還有一段時日,眼下那批匪寇還未出現,他已暗中派人留意,一旦他們出現,便會立即請旨親自去剿滅這批匪寇,以確保糧道的暢通。

  她很想相信他的話,但看著冷冰冰躺在一旁的福佑,她免不了心中懼怕,他真的能挽救得了爹和大哥嗎?還有……今生她能逃過被殺害的命運嗎?

  看出了她眼裏的旁徨無措,墨瀾語氣堅定的保證道:「你相信我,這一生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再傷害你,我也會盡我所能幫助嶽父和大舅子,只要護住了糧道,嶽父定能擊退魯金國的大軍。」

  他相信上蒼讓他們重活一世,不是?「讓他們重蹈前生的命數,而是?了讓他們扭轉原本的命運。

  容知夏?眸望著他,他的眼神沈穩而充滿自信,仿佛已將此生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沒有人能動搖他,就算橫?在眼前的道路布滿危險,他也能無畏的披荊斬棘闖過去。

  她不安的心緒漸漸平複下來,她忽然覺得有些羞慚,他和她同樣是死了一次的人,可她卻不像他這般無畏無懼,只因福佑的死便方寸大亂,懼怕起未來的命運。

  前生她死得不明不白,連殺害她的仇人是誰都不知道,難道今生她還要再死得這?冤嗎?

  不,她不是福佑,她不會再讓任何人有機會害死她!

  她的眼神逐漸清朗起來,不再迷茫和驚懼,她凝視著他,脆聲道:「只要你能護住糧道,幫助我爹擊退魯金國的大軍,我願與你成?真正的夫妻,共結白首。」

  她提出的條件太誘人了,墨瀾動容的含笑表示,「?此,我定全力以赴。」

  容知夏徐徐綻開微笑,心裏的怨氣至此已消融大半,原本閉鎖的心門被他敲開大半,他半個身子已跨了進來,現下只等爹和兄長能平安歸來,她的心門就會?他敞開,盡釋前嫌,完完全全的接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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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0 00:03:4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玉荷一個人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裏數日,每日都只有一人送來一頓飯,且都是粗茶淡飯,那些粗糙的食物令吃慣了珍?的她,根本食不下咽,最後在饑渴交迫下,才不得不食用一些。

  她受不了這樣的寂靜,曾拚命大叫,但叫啞了嗓子都沒有人理她,她好害怕會就這樣孤單一人死在這裏。

  墨瀾更是從未來看過她。

  她後悔了,後悔不該一時惱怒,便唆使婢女去偷抱來容知夏的那只小白狗,?了出氣,狠狠摔死了牠。

  那天他在屋裏看見那只還來不及拖去掩埋的小白狗的屍體時,看向她的臉色陰

  冷得駭人,接著他毫不留情的就命人將她關押在這裏。

  不論她怎?哭求,他都無動于衷,絕情冷酷得令她驚駭。

  她雖憎恨他害了她爹娘,但又難以自已的沈浸在他過往對她的呵護寵愛中,因此她嫉妒容知夏,嫉妒她被毀了容貌,還能堂而皇之的占據世子妃之位,強壓在她頭上,她好歹也曾是被萬般嬌寵的官家千金。

  她不平也不甘,因此當第一眼見到容知夏時,她心中便無法制止的升起惡念,想將她狠狠的踩在腳底下,徹底的羞辱她。

  她要讓容知夏知道,她才是墨瀾最寵愛的女人,容知夏縱使身?世子妃,也注定永遠得不到他的寵愛。

  但?何一夕之間所有的事情都脫出了她的控制?墨瀾不僅冷落她,還當?掌?她、斥罵她,甚至罰她跪在祠堂三天三夜,現下又將她抓來,關在這陰暗潮濕不見天日的地牢裏。

  他怎?能對她這?狠心?!

  她猛然間想起墨瀾曾質問她那年真是她將他從冰窖裏救出的嗎?他定是確定了當年救他的不是她,才會這?無情的對她。

  她接著想起,這些日子以來,他把對她的百般寵愛都轉移到容知夏身上,越發

  肯定他定是發現了真相,態度才會有如此大的轉變。

  想到了什?,玉荷忿忿地道……「是了,定是容知夏告訴了他當年冰窖的事,揭穿了我的謊言,他才會如此待我。」

  兩年多前,恩人安排她進奉王府時,曾向她透露過當年真正救他的人是誰。

  那年恩人的心腹正好陪同墨瀾前去向他外祖父宋慧遠拜年,無意中得知有人要對墨瀾不利,遂悄悄跟蹤,果然看見有人將墨瀾誘騙至冰窖,並將他鎖在裏頭,那名仆人鎖上門便匆匆走了,恩人的心腹留在那附近,觀察接下來的動靜,因而見到容知夏誤闖進冰窖,這才知曉容知夏的身分。

  ?了安排她接近墨瀾,恩人一度打算要除掉容知夏,以免她泄露當年之事,可惜沒成功,只讓她毀了容,而後恩人認?毀容後的容知夏已不足?懼,哪料想得到,皇上竟作主賜婚,將她嫁給墨瀾。

  那時她已得到墨瀾的寵愛,早將冰窖之事給徹底遺忘了,壓根沒多加防備。坐在角落裏,玉荷滿臉忿恨的咒罵墨瀾和容知夏,「你們該死,一個個都該死!若是讓我出去,我一定殺了你們這對狗男女!」

  這時,她期盼數日的人終于踏進地牢,將她的咒罵全聽進了耳裏。

  「你還想殺人?被關進這裏,你以?你還出得去嗎?」墨瀾俊美的臉上此刻一片陰寒。

  一看見他,玉荷霎時斂去憎怒之色,撲上前緊抓著鐵柵欄哀求道:「世子,這裏好黑好暗,只有玉荷一人,玉荷好害怕,求您放玉荷出去,以後玉荷一定什?都聽您的,再也不敢惹您生氣。」

  「你爹之所以獲罪問斬,是因?我在皇上面前舉發了他的罪狀,你千方百計接近我,不就是?了殺我嗎?怎?,你不想報仇了嗎?」他目光冷?的睨視著她。

  他刻意將她關押多日不聞不問,?的就是要讓她嚐盡擔驚受怕之苦。

  「我……」陡然被他揭露她接近他的目的,她神色一驚,隨即連忙否認,「絕無此事,玉荷在此之前,根本不知我爹的事與您有關,玉荷從沒有想過要找您報仇,您不能冤枉玉荷啊!這兩年來承蒙您的憐愛,玉荷心裏只有您,求您別聽信別人的讒言,誤會了玉荷。」

  墨瀾沒立即揭破她的心思,冷笑的問,「好,既然你說你以前並不知此事,如果你得知你父親是因我而死,難道你不恨我嗎?」

  「我……父親犯了錯,是該受到懲罰,不、不能怪世子。」她按捺下恨意,艱難的逼自己吐出這句話來。

  「被他所害的百姓成千上萬,依他所犯罪行,千刀萬剮都不足?惜。」當著她的面,他神色冷厲的斥責她的父親。

  玉荷強忍著怒意,緊掐著拳頭。「爹已領罪而死,人死?大,不管他生前做過什?,也都該一筆勾銷了,世子何必再這?責罵他老人家?」

  「一筆勾銷?那些因他仍在受苦的百姓要向誰去討公道?你身?罪臣之女,不該?你爹所犯下的錯償命贖罪?」墨瀾嘲諷的質問。

  她讀出了他眼中凜酷的殺意,驚駭得往後退了幾步,不甘的說道:「您?什?要這樣對玉荷?您先前對玉荷的寵愛難道都是假的嗎?」

  「你還有臉問我?什?!先前我寵愛你,全是因?誤信你所言,誤以?當年是你救了我,我對你所有的寵愛,全都是看在救命之情的分上,如今我已得知真相,只恨不得將你一刀一刀給剮了!」憎惡的語氣,字字鋒利如刀。

  「我、我……」玉荷被他狠戾的神色震得一步步往後退,直到背抵到牆面無路可退,才停下腳步。

  望著他冷漠無情的面容,既然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知曉,她也沒必要再瞞騙下去,于是她不再隱忍,流露出對他的恨怒。

  「沒錯,是我騙了你,可笑你這兩年一直被蒙在鼓裏,被我騙得團團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她咬牙切齒地道,嬌美的臉龐此刻竟顯得無比猙獰。

  她本來是有幾次機會對他下手,但恩人要她等待適當時機再動手,屆時恩人可以保證,她能在報了仇後全身而退,所以她才會遲遲沒有下手,沒想到她仇沒報成,卻先成了他的階下囚。要是她先前不顧恩人所言,也許她早已殺了他報了父母之仇,就算要因此償命,她也甘願,總好過現下她什?都無法做了。

  但悔之已晚。

  見她露出真面目,墨瀾目光冷厲如冰。「只要你供出與你同謀之人是誰,我或可饒你不死。」

  「饒我不死?然後讓我苟延殘喘的活著,生不如死嗎?哈哈哈哈……」

  事到如今,玉荷已知曉自己沒有退路了,狂笑出聲,「沒錯,我確實是有同謀,那人也恨不得扒你的骨、喝你的血,但是你休想我會告訴你那人是誰。」

  「我有很多法子可以撬開你的嘴,你若不想活受罪,最好即刻招認。」此刻對她,他再無半分憐愛,對付她的手段,多得是。

  玉荷怔然的對上他冷酷殘忍的眸光,恍惚的想起,這兩年來他對她的那些輕憐蜜意、呵寵疼愛,這一刻她心頭又苦又酸又恨,眼裏噙滿了淚。

  「你真狠得下心這?對我?!」

  墨瀾只是冷冷地道:「我耐性有限,你再不說,我便叫人進來用刑。」前生他對她萬般寵護,她都能對他下得了毒手,他又怎?會再對她有半分憐惜?

  她咬著唇,終于接受事實,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光一片絕然,神色猙獰的恨聲?咒,「我死也不會告訴你,我死後那人會?我報仇,我在九泉之下會睜大眼,看著你的報應!」

  說完,她猛然撲向對面的牆壁,用盡全力將頭撞上去,重重撞擊之下,鮮血迸濺,血染壁面。

  墨瀾來不及阻止她,看見她暴瞠著雙眼倒下,嬌美的臉龐染滿殷紅的鮮血。他怔了一瞬才回神,神色複雜的看著她,他沒有料想到她性子會如此絕烈,甯死也不肯供出共謀者。

  不過即使她什?都沒說,他也猜想得到那人是誰。

  離開地牢,墨瀾行至一處院落前,停下腳步,小園子裏仍舊花團錦簇,他?足片刻,才舉步走進去,他身後隨行的幾名侍從則留在屋外。

  屋裏的婢女見他進來,急忙上前行禮,有人進去請墨昱出來。

  現下整個奉王府皆知,王妃隨三少爺離開王府前往別莊靜養,稍微通達世故的下人已明白王妃與世子之間的明爭暗鬥,隨著三少爺重傷成殘已然落敗,她這一去是不可能再重回王府,王爺平日又鮮少管事,王府算是由世子當家作主了。

  對這位主子,婢女們不敢有絲毫怠慢,很快熱茶便送了上來。

  稍後,墨昱從房裏出來,他掩唇咳了幾聲,待咳完,看向墨瀾微微一笑。「瀾弟近日不是很忙,怎?有空過來?兄這裏?」

  「大哥這是怎?了?」墨瀾?看著他,眸色深沈。

  墨昱解釋道:「日前不慎染了風寒,方才在休息,不知瀾弟要過來,這才出來晚了。」

  「你們全都退下。」墨瀾將屋裏的下人全都遣了出去,才淡淡開口說了句,「玉荷死了。」

  墨昱對他刻意遣走下人之舉微覺奇怪,但在聽聞他的話後,面露驚訝,愣了下才問,「她是怎?死的?」

  「自盡而死。」墨瀾探究的眸光望著兄長,除了在他臉上見到一抹訝容,別無其他,他旋即心忖,是了,若非他藏得這般深,這些年他又豈會被他所朦騙,將狼子野心的他誤以?與世無爭。

  「她?何要自盡?」墨昱似是沒察覺到他的神色有些異樣,兀自不解的問。

  「她是因?事情敗露而畏罪自盡。」墨瀾的嗓音透著抹寒意。

  「事情敗露?這是什?意思?」墨昱仍是一臉困惑。

  見他到此刻還在裝傻,墨瀾低低一笑。「大哥不知道她想要做什?嗎?」墨昱茫然搖首。

  「瀾弟?何這?問我??兄與玉荷並不相熟,並不知道她想做什?。」

  「大哥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墨瀾諷剌一笑。

  聽到這裏,墨昱的臉色終于微微一變,語氣也稍微一沈,「瀾弟這是什?意思?」

  「玉荷是秀大娘引進王府的,而秀大娘當年曾是大哥的奶娘,玉荷的來曆想來大哥定是一清二楚,她爹算來又是因我而死,她想做什?,大哥會不知曉嗎?」墨瀾語氣輕緩,但眼神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墨昱臉上飛快掠過一抹震愕,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最後仍什?都沒說。

  見他默認,沒有辯解的意思,墨瀾的神色更寒了幾分。

  「你日前勸我暫時別對墨瑞母子動手,不過只是想等待更合適的時機,待我與他們母子鬥得兩敗俱傷,你再來個漁翁得利。」墨瀾神色沈凜,頓了頓才續道:「王府裏所有人都錯看了你,包括父王和我,你才是最有心計和野心的。這?多年來你在我們面前隱忍示弱,不過是想松懈我們的心防,你好伺機而?。」

  聽見他如此嚴厲的指責,墨昱本就蒼白的臉色顯得更無血色,須臾後,他緩緩道:「那瀾弟打算如何?」

  他相信他今日對他說出這番話,心中必是已有了決斷。

  注視著大哥那張蒼白的病容,墨瀾想起母親剛病逝那段時日,他傷心不安,是大哥日日夜夜陪伴在年幼的他身邊,安撫著他,幫助他度過喪母的痛苦。自那以後,他們兄弟倆一向很親近,他很信任大哥,因此只要能幫助大哥的,他皆會盡力做到,何曾想到,他最信任的兄弟,卻是這般佛口蛇心。

  屋裏彌漫一股令人窒息的寂靜,良久,墨瀾才徐徐?口,「請大哥從今而後勿離開這屋裏一步。」

  墨昱一怔,下一瞬便明白他這是想軟禁他,蒼白的臉上揚起一抹笑。

  「多謝瀾弟。」他明白墨瀾這?做,已經算是對他最輕的處置了,只限制了他的自由,沒有傷害他分毫。、

  墨瀾沒再多言,起身離去,院子外頭留下了幾名侍從,將這座院落無形中變成了一座囚牢,囚禁了墨煜。

  容知夏見墨瀾帶著幾分酒意回到房裏,再見他軒眉緊蹙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她麥了茶遞給他,關心的問,「怎?了,發生什?事?」

  他拉過她的手,將她的手貼在頰側,神色有幾分落寞。「玉荷死了,我把大哥軟禁了起來。」

  「玉荷死了?!」容知夏難掩詫訝,接著不解的問,「可這又與你大哥何幹,你?何要將你大哥軟禁?」話音方落,聰明的她馬上就聯想到一個令人膽寒的事實,

  「莫非他就是前生與玉荷共謀殺害你之人?」

  墨瀾點點頭,自嘲道:「這些年來他在我面前全都是虛情假意,背地裏暗中勾結外人在謀算著我的一切,我卻一直傻得敬他如兄。」

  玉荷的死他不在意,但大哥的背叛卻令他備感難堪。他覺得自己很可悲,前生竟遭最信任的親大哥與最寵愛的侍妾聯手朦騙,以致最後落得身死而亡。

  「想不到他會是這種人。」得知這種結果,容知夏很意外,她無法想像那個總是蒼白病弱又清潤儒雅的墨昱,會是如此心機深沈之人,想了想,她勸慰道:「你別難過了,至少你查出了玉荷共謀之人是他,也算了結了一樁心事。」反倒是她,連當年殺死她的凶手是誰至今都還沒有眉目,也不知這人是不是還在王府裏。

  墨瀾將她攬進懷中,將頭枕在她肩頸,啞著聲道:「知夏,如今我只有你了。」

  想到他明明有兄有弟,卻個個都暗中算計他、圖謀他的一切,容知夏?他有些不舍,便縱容的任由他摟著她。

  片刻後,他忽地?起頭問,「知夏,你是不是還怨我前生愚蠢錯信了人,虧待了你。」

  「……只要爹和能平安回來,以前那些事都不重要了。」她其實已不怨他了,現下唯一的心願只盼父兄能平安歸來。

  「我答應過你的,定會做到。」墨瀾凝視著她,緩緩續道:「等嶽父凱旋而歸後,我便忘了前生的事,重新開始,做一對恩恩愛愛的夫妻,然後再生兩個孩子,一起撫養他們長大,等孩子長大後,有了孫兒,我們可以一塊逗弄孫兒……你說好不好?」

  「好。」容知夏心動的輕點螓首,眼裏漾著抹柔光,不自禁開始期盼這一天的到來。

  「那寺廟可靈驗得很,小姐這?擔憂大將軍他們,何不去向菩薩祈求,請祂庇佑大將軍和大少爺。」

  因?曉竹這番話,容知夏便要求她帶她前往那間寺廟禮佛。

  原本菊兒也要一塊來,但臨出門前她突然腹瀉不止,容知夏命人找了大夫?她診治後,便讓菊兒留在府裏休息。

  不久,馬車抵達普陀寺,見寺廟十分陳舊,也不見有什?香客,容知夏有些訝異。

  「曉竹,你說很靈驗的寺廟就是這兒?」她懷疑曉竹是不是記錯了地方。

  曉竹?首道……「沒錯,就是這裏,別看它又小又舊,聽說真的很靈驗。」

  聞言,容知夏收起懷疑,心想求神拜佛最重要的是誠心,不該因寺廟的大小,便生起不敬之心。「嗯,那咱們進去吧。」

  走了進去,容知夏看見一名年約三十多歲的胖婦人正在掃地。

  見到她們來,胖婦人朝她們合十一笑,便走進了後堂。

  容知夏檢香參拜完,又見胖婦人倒了杯茶過來。

  「請施主喝杯佛水。」

  「多謝。」容知夏接過茶,飲了幾口,忽覺神智昏沈,還來不及細想是怎?回事,便兩眼一黑昏厥過去。

  昏迷前一瞬,她腦海裏閃過了幾幕前生死前所見到的情景,原來害死她的人竟是……

  「小姐不會有事吧?」看見主子倒下,曉竹顫著唇問向胖婦人。

  這時,又有一名約莫四十多歲的婦人從後堂走了出來,她風韻猶存,依稀能看出昔日的端莊秀美,但一開口卻嘲諷道:「怎?,你怕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對她下手,有什?好怕的?」

  「當年那件事是你逼我做的,我也不想的。」曉竹面露不忿。

  婦人不悅的斥責道:「沒人逼迫你,財寶動人心,當初是你和你爹娘見了那些銀子生起貪婪之心,不惜蒙蔽良心,出賣自己的主子,可惜你太沒用了,竟只讓她毀了容,沒能害死她,才留下了這個禍害。」

  聽她提起往事,曉竹悔不當初,全是她爹娘貪財,收了這女人的銀子,逼迫她對小姐下手。

  ?了爹娘,她不得不暗中對小姐所騎的馬動手腳,想讓她墜馬而死,沒想到小姐命大未死,卻因此毀了容,自從之後,小姐便郁郁寡歡,沈默自卑。

  她服侍小姐這?多年,小姐從沒虧待過她,因此那件事後,她始終良心不安。

  可沒想到這可惡的女人竟然再拿當年那件事來威脅她,逼迫她再次出賣小姐,如若她不照辦,她便會將她當年所?全都抖出來。

  她又驚又怕,她不敢想像若是讓小姐得知她之所以毀容,全是她一手造成的,會有什?後果,只好再昧著良心將她誘來此處。?此,她還特地在菊兒的茶水裏下

  了些巴豆,讓她腹瀉不止,無法跟來。

  「你答應過我,不會殺了小姐的。」曉竹要對方保證會遵守承諾。

  「你放心吧,我暫時還沒打算殺她。秀兒,將容知夏押下去。」婦人朝胖婦人吩咐道。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回事,小姐參拜完後,有名婦人端了杯佛水給小姐喝,怎知小姐飲下之後,便昏厥過去,奴婢吃了一驚,正想察看時,卻被人打昏了,直到守在寺外的隨從久等不到我們出來,進來找人,才叫醒奴婢,同時發現了這封放在奴婢身邊的書信。」曉竹神色驚惶,半真半假的將事情?告墨瀾。

  看完那封信,墨瀾臉色鐵青,他沒想到會有人如此大膽,竟敢擄走容知夏來威脅他。

  「世子,小姐不會有危險吧?」菊兒撐著不適的身子,擔憂的問道。

  「我會將她救回來。」再看一眼信中所寫,墨瀾的眸光變得更加陰沈。

  若想保世子妃平安,望世子今日亥時只身前來普陀寺,若世子枉顧吾之警告,帶人前來,莫怪吾心狠手辣。另,此事不得再告與第三人知,吾有耳目在府內,望世子謹慎?之。

  他懷疑今日擄走容知夏之人,也許與前生殺害她之人有關,他原以?那件事可能是陳氏母子或是玉荷、兄長所?,然而在玉荷死去、陳氏母子被他逐出王府、大哥被他軟禁後,她仍然出了事。

  王府裏究竟還潛伏著什?敵人,而他竟絲毫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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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0 00:04: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當夜,墨瀾如約只身一人來到普陀寺,寺裏一片漆黑,不見半個人影,周遭唯一的光亮,是他手中提著的一盞紅紗燈籠。

  黑魆魆的普陀寺裏,仿佛躲著一只不知何時便會撲出來擇人而噬的厲鬼。

  等了片刻,還不見有動靜,墨瀾遂出聲喊道:「墨瀾依約獨自前來,閣下還不現身一見嗎?」

  須臾,有名胖婦人從一旁的梁柱後方走了出來,墨瀾乍見她,覺得有幾分眼熟,細想後終于認出對方的身分。「你是當年照顧大哥的奶娘?」

  當年墨昱的母親被陳氏送離王府後,秀大娘也一塊離開了王府,她胖敦敦的模樣仍與當年相似,沒改變多少。

  「想不到世子還記得奴婢。」秀大娘呵呵一笑。

  「世子妃呢?」見只有她一人出來,墨瀾沈聲質問。

  他心中飛快尋思,秀大娘擄走容知夏,想必是?了兄長遭他軟禁之事,也許她是想拿容知夏要脅他放了兄長。

  秀大娘取出一條繩索。「世子若想見世子妃,還請束手就縛,奴婢自會帶世子前去見世子妃。」

  「你是?了墨昱才會擄走世子妃?我可答應你,只要你放了她,我也會放了大哥。」墨瀾與她談條件。

  秀大娘搖頭警告道:「世子若不束手就縛,今後將再也見不到世子妃。不過若世子貪生怕死,不顧世子妃安危,大可掉頭離去。」

  墨瀾神色凝沈,考慮著是否要直接將秀大娘擒下,逼問她容知夏的下落。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思,秀大娘緊接著再道:「世子也可將奴婢抓住,但若您真這?做,世子妃必將沒命,因?奴婢這條賤命委實抵不上世子妃一命,還望世子好自?之。」

  「你還有其他同謀吧,?何不出來一見?」他相信這件事定然不是秀大娘一人所?,他想知道背後主使之人究竟是誰。

  秀大娘沒回答,只是再一次重申道:「世子無需著急,只要世子依言照做,奴婢便會帶世子去見想見之人。但若世子不肯,便請回,奴婢定不阻攔。」

  ?了順利救回容知夏,墨瀾不得不妥協。「把繩索丟過來。」

  待他將繩索往身上捆了幾圈後,秀大娘才走過來,將繩索捆緊,隨即冷不防拿了塊巾子捂住他的口鼻,迷昏了他。

  「墨瀾、墨瀾……」

  隱約聽見似乎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墨瀾從昏迷中緩緩蘇醒過來。

  「太好了,你終于醒來了。」見他轉醒,容知夏輕吐了口氣。

  他循著聲音望向左側,一見是她,神色一喜。「知夏,你沒事吧?」

  「呃,算是暫時沒事吧。」她苦笑道,「對了,你怎?也被抓來了?」

  見她無恙,墨瀾稍稍安下心,聽到她的問題,想起先前的情況,?眸一瞧,這才發覺他們兩人如今的處境委實不太妙,他們被關在一處石室裏,分別被綁在木樁上,動彈不得。

  「秀大娘抓了你來脅迫我。」他說道。

  「秀大娘是誰?」容知夏不解的問。

  「他是以前照顧大哥的奶娘。」

  「她拿我威脅你,而你就這樣束手就擒?」他難道看不出這是個陷阱嗎?

  「我若不束手就擒,他們便會殺了你。」

  怔怔望著他,容知夏許久說不出話來,她沒有想到他會?了她全然不顧自身安危,親自涉險,心頭霎時湧起一股暖燙。

  墨瀾接著溫聲安撫道:「你別擔心,我前來普陀寺前做了安排,暗中調派了一批手下守在二十裏外,若一個時辰後不見我回去,他們便會進普陀寺找我,相信不久定能找到線索將我們救出去。」他私下培養了一批心腹手下,只聽他一個人的調遣,並不隸屬于奉王府,因此不會驚動到王府裏的人。

  容知夏抑下心裏的感動,忖道:「秀大娘既是你大哥的奶娘,難道她是想藉此要求你放了你大哥?」

  「原本我也以?如此,但她若真只想要我放人,就不會將我們兩人一起綁在這裏,顯然另有目的。」

  「不愧是世子,果真聰明。」突地,石室的門開?,一名婦人走了進來。

  「不過世子恐怕枉費心機了,你那些手下不會來救你了,因?他們查到的線索,會將他們帶離此處,引往陳芸那裏。」陳芸即王妃陳氏的閨名。

  一見到來人,墨瀾立刻軒眉微蹙。「楓姨娘。」心念電閃間,他霎時明白幕後的主使者想必就是她。

  容知夏見到她,驚訝不比墨瀾少,昏迷前浮現在腦海裏的那些情景,頓時鮮明了起來。

  「好久不見。」楓姨娘望著他,矜持的含笑道。

  她早已從玉荷那裏得知,墨瀾是個有恩必報之人,這陣子更是極?疼寵容知夏,她才會挾持容知夏來要脅他,而他果然如她所料親自來了。

  「原來是你與大哥裏應外合,暗中籌謀了這一切。」墨瀾心中暗驚,她竟想將此事禍水東引,嫁禍給陳氏,若真是如此,只怕他與容知夏性命難保。

  楓姨娘搖首道:「不,你冤枉了昱兒,我所做的一切他全不知曉。」

  「那你費盡心思安排玉荷接近我,想伺機除掉我,難道不是?了替墨昱謀奪我的一切嗎?」他質問。

  「沒錯,我做這些全是?了我的昱兒,但是他並不知情,他從來不想同你爭奪什?。」說到這裏,楓姨娘臉色陡變,一臉怨慰,「天下間哪個做母親的不想把最好的都給兒子?可他卻因?是庶子,且自小體弱多病,便處處被人忽視,就連他父王都不看重他,你可知道我這個做娘的看了有多心疼?他是我的心肝兒,我不容許有人如此輕慢他,更可恨的是,陳芸那個賤人被扶?王妃之後,竟將我趕出王府,送到寺院去,讓我迫不得已離開兒子。」

  「既然如此,你該報仇的人是王妃不是我。」她完全弄錯報仇的對象了。

  「我恨她,也恨你,只因你是嫡子,就理所當然的成?世子,論才華,我的昱兒一點也不輸給你,他滿腹經綸,卻只能被埋沒。」

  至此,墨瀾已完全明了,前生他之所以有那樣的下場,全是她在幕後主導,他甚至想像得出,在他被玉荷殺死後,她定會將此事推到墨瑞母子頭上,讓墨瑞母子百口莫辯,最後父王心寒無奈之下,只能將王位傳給庶出的墨昱。

  「你抓了我和世子妃,究竟想做什??」墨瀾不再與她廢話,直截了當的問道。

  「我要你親筆寫一道手書,命那些看守昱兒的人全都撤走。」

  「還有呢?」

  「暫時只有這些。」其他的待兒子脫困之後,她自會安排,之後奉王府將會?她和兒子所有。

  尋思須臾,墨瀾決定先答應。「好,你放開我,我寫。」他看出她暫時還不會殺他,眼下只能先保住容知夏和他的命,才能伺機尋求脫身之法。

  秀大娘帶著兩名男仆將墨瀾放開,但仍捆綁著他,只露出他的右手,好讓他能夠提筆寫字。

  他所寫的內容皆由楓姨娘所念,待寫好後,墨瀾再次被牢牢綁回木樁上。

  楓姨娘拿起他親筆所寫的手書,確認一字不差,滿意的?首,將其收進袖中。

  在她准備離開前,墨瀾突地問道:「當年將我誘騙到冰窖,莫非也是你所??」

  楓姨娘搖頭。「不是,那是陳芸暗中派人做的。她?了讓她兒子成?世子,自然處心積慮想除掉你。」

  那次陪墨瀾前往他外祖府上的人,正是她最信任的心腹,她才能得知此事。

  回答完,楓姨娘沒再多留,轉身離開,秀大娘也收起筆墨,和兩名男仆也一起走出石室,石門再次被關上。

  待他們走後,容知夏才恍惚的從前生的回憶裏回過神來。「我想起我前生是因何而死。」

  墨瀾有些訝異她竟會在此時想起這事,連忙問道:「是誰殺了你?」

  「那時,我無意中撞見曉竹暗中在與秀大娘談話,秀大娘要曉竹伺機殺了我。」

  那是在王府後園僻靜的桃花林中,秀大娘這般威脅曉竹——

  「當年你都有膽子暗中對她的馬動手腳,害她墜馬,這次還怕什??你把這些毒藥摻進她的飯菜裏,我保證她死前不會受多少罪。」

  「不,我害了小姐一次,不能再害她第二次,且小姐已經變成這樣,求你饒她一命吧。」

  「你若不下手,你當年的所作所?便會被揭露出來,你自個兒看著辦吧!」

  「不要,這件事不能讓小姐知道!」

  「那你做是不做?」秀大娘手裏拿著一包毒藥等著她抉擇。

  掙紮片刻,曉竹抖著手接過那包毒藥。

  「這才對嘛。」秀大娘肥胖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當時聽見她的所言,容知夏震驚得擔動了下腳步,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葉,發出窸窣聲,驚動了兩人。

  「是誰?」秀大娘快步走過來,容知夏來不及逃走,便被她從樹後扯出去,「是你!」

  「小姐!」曉竹大驚失色,「您怎?會在這裏?」

  「曉竹,我一向待你不薄,你?什?要害我?!」容知夏憤怒的質問。

  「她聽見我們方才所說的話,這下你再怎?不願也得動手了。」秀大娘朝曉竹使了個眼神,指示她殺了她。

  「我、我……我下不了手!」曉竹痛苦的搖首。

  就在這時,一道略帶粗啞的男嗓在容知夏背後響起——

  「別羅唆了,既然已被她發現,早點除掉她,省得惹出什?麻煩。」

  聽見這話,容知夏轉過頭,望見一名約莫四十多歲、卻仍風韻猶存的婦人,正是墨昱的母親楓姨娘。

  墨昱長得與楓姨娘有五、六分相似,因此當她重生後初遇墨昱,才會下意識隱隱覺得自個兒似是遺忘了什?重要的事。

  出聲的那名男子,就站在楓姨娘身旁,楓姨娘剛好擋住了他的面容,她沒能瞧清他的臉孔,只覺後腦傳來一股劇痛,隨即便失去了意識。

  此刻回想起來,動手殺害她的人應就是那名男子,不過容知夏隱約覺得那名男子的嗓音她似是曾聽過。

  聽她說完事情的經過,墨瀾面露怒色。「竟是曉竹出賣了你,這?說你之所以被擄來此,也是她所??做下這等事,她竟然還敢佯作無辜的回王府向我報訊!」

  想到她臉上的傷,再想到他們此刻的處境,全都是曉竹所害,他既?她心疼,更?她感到憤怒。

  容知夏歉疚的道:「對不起,是我誤信了曉竹才連累了你。」若非?了她,他也不會被綁來此。

  他搖首不舍道:「不是你的錯,楓姨娘抓你,甚至當年買通曉竹想謀害你,說起來全是因?我,反倒是你被我拖累了。」

  她苦笑道:「我們都別再自責了,先想辦法逃出去才要緊。」

  「沒錯。」若真如楓姨娘所說,他的手下被引往陳氏那裏,他們就得自己想辦法逃出去。

  墨瀾掙紮了半晌,但他身上的繩索綁得很牢,他無法掙開,他?眸打量了這處石室,除了角落裏方才他寫手書的幾案上點了盞油燈,再無其他多余的物品。突地,容知夏叫道:「我想起來了。」

  「你想起什?了?」他不解的看向她。

  「那個男子的聲音,他是王府的張總管。」

  「張松?他竟是楓姨娘的人?!」墨瀾乍聽難掩吃驚,想通後便也不覺得驚訝了,畢竟最熟悉王府大小事的人就是張松了,有他這個倚仗,怪不得楓姨娘敢如此膽大妄?。

  而她之所以要他親筆所寫的手書,是因?看守墨昱的那些人全是他的手下,沒有他的命令,他們是不會讓墨昱離開院落一步。

  屆時,她只要暗中找個人,拿著他親筆所寫的手書出示給他的手下看,他們便會依照手書上的命令撤離。

  他軟禁墨昱這事尚未向父王提過,張松雖然沒有多問,但想必也知情,且他?了讓楓姨娘避嫌,定不會?告父王,因此也不會有人查問,最後一切的線索都會被引到陳氏那裏,不會有人懷疑到楓姨娘身上。

  他下落不明、墨瑞癱了,最後整個奉王府只剩下墨昱,他輕而易舉就能掌管王府。

  雖然楓姨娘先前說墨昱從來無意與他爭什?,可他母親處心積慮謀劃這一切卻全是?了他,事情至此,墨瀾也不知該不該怨怪這位兄長了。

  思緒轉過一輪後,墨瀾神情凝重地道:「我們要盡快想辦法逃出去,否則只怕……」

  他雖然沒有把話說全,但容知夏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若是他們不盡快逃走,怕真會一塊死在這裏。

  但兩人努力試了很久,都沒能掙脫捆綁在身上的繩索。

  半晌後,兩人筋疲力竭的稍停喘息,墨瀾望向她,慘然笑道:「知夏,若是我們真逃不出去,來世,我再把前生虧欠你的一起補償你。」

  「來世我們未必會再見面。」容知夏虛弱一笑,她比他先被抓來,綁在這木樁上,身子動彈不得得,又一日未進食飲水,此刻是又饑又渴,全身無力。

  「前生皇上下旨賜婚時,我曾問過皇上,?何要將你許給我,皇上說國師說你我乃天作之合,有三世姻緣,是故我相信來世,我們必然還能再成?夫妻。」

  當時他對國師所言嗤之以鼻,認?全是一派胡言,但重生之後,再次回想,他改變了看法。

  「國師真這?說?」容知夏是第一次聽聞,不免有些訝異。

  「國師德高望重,定不會說錯。」墨瀾此刻無比堅信這一點。

  石室內的油燈似是要熄滅了,燭光越來越微弱,容知夏注視著黯淡將滅的燈火,憶起前生今世的種種,幽幽道:「墨瀾,原本我真的很怨你,怨你的無情、怨你的涼薄、怨你對玉荷的寵愛、怨你娶了我卻從沒將我當成妻子……可是這些日子以來,你?我所做的一切,早已化解了我心裏的怨,你不再虧欠我什?了。」

  墨瀾神色激動,他終于得到她的原諒,但卻是在這種時候,讓他欣喜之余又黯然。

  「對不起,前生我錯待了你、今生又連累了你……」他眼裏染了濕意,若是此刻能拿他的命來換她的,他會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

  燈火微微一晃後,徹底熄滅,石室內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容知夏溫婉的嗓音,此時聽來更顯得醇和,「說不得是我前世欠了你,這一生才須這般償還你。」

  雖看不見她的表情,但他從她語氣裏聽出了她對前生之事已完全釋懷,他此刻真恨不得將她緊緊摟進懷裏。

  他的心只有她能進駐,他腦海裏浮現著她的一?一笑,他的情?她而動,他的心?她所系……

  「知夏,我好想抱抱你……」

  他沙啞的嗓音傳進容知夏的耳裏,惹得她眼裏蓄滿淚水,她深吸了幾口氣,緩住哭意,才徐徐道:「墨瀾,你願意娶容知夏?妻嗎?」先前他們是奉皇命成親,現下她想知道他的心意。

  「願意,一千一百個願意。」墨瀾朗聲回道,每一個字都說得??有力。

  「那我們就是夫妻了。」此刻的他們是因情投意合,心甘情願結?夫妻。

  「娘子有禮了。」黑暗中,他眼中帶淚的笑道。

  「夫君有禮了。」她淚盈于睫回道。

  黑暗容易令人的神智昏沈,容知夏不知不覺昏睡了過去,再醒來時,眼前仍是一片?暗,無法得知現下是何時,更不知他們究竟被綁在這裏多久。

  她驚慌的喊著墨瀾的名字,聽到他的回應,這才稍微安下心來。

  「若是注定要讓我們死在這裏,又?何要讓我們重生呢?」她困惑的喃喃道。

  「興許是?了令我們冰釋誤會。」能得到她的原諒,是墨瀾重生以來最大的收獲。

  「知夏,生,我們一起生,死,我們一塊死,你不用害怕,我會一直陪著你。」在她昏睡時,他一直在嘗試著掙脫身上的束縛,但始終沒有辦法。

  「你知道當年我?什?會跑進那個冰窖,進而救了你嗎?」容知夏因久未進水咽喉乾渴,每說一個字都像刀割一般疼痛,但不說話,滿室的黑暗更讓人發慌。

  「?什??」他沙啞的嗓音透著抹溫柔。

  「我小時候很淘氣,時刻靜不下來,爹常說我像只小猴子。那年爹要出門拜年,我嚷著要同他一塊去,後來到了你外祖父家,我爹與一堆叔叔伯伯們在廳裏寒暄,我一個小孩兒又聽不懂他們在說什?,覺得無趣,便自個兒跑了出去玩。」說

  到這兒,她停下來讓乾渴的喉嚨休息一會兒,才又繼續道:「之後我看見一只貓,黑不溜丟的很可愛,我想過去摸牠時,牠就跑了,我便一路追著牠,追著追著,追到冰窖附近,就不見了牠的蹤影,我四處找牠時,瞥見那扇通往冰窖的門,當時我不知那裏是冰窖,好奇之下,我上前拉開木栓,打開門,裏頭是一條通往地下的甬道,我走進去,看見盡頭還有一扇門,我再拉開木栓,就瞥見你全身都凍得結了霜倒在地上,那時我嚇壞了,一路嚷嚷的跑出去,跑了不知多遠,瞟見有個人,就拉著他趕緊去救你。」

  聽完,墨瀾輕笑道:「那只黑貓應是我外祖母在世前養的貓,想不到是牠引你去那裏救了我。」

  「說不定牠看見了你被關在冰窖裏,這才引我過去。後來你一被抱出冰窖,我就去找爹,我怕爹罵我在別人府裏亂闖,所以一直不敢將這件事告訴爹。」

  「幾日後我醒來,問遍外祖父府裏的人,卻沒人知道你是哪家的姑娘,也都沒人見過有個穿著粉色雲紋夾襖的小姑娘。」對于這件事,他一直覺得奇怪,按理不可能整個府裏都沒人知曉她是誰。

  「那天我是穿了件紅色棉襖去的,因?在追貓時跑熱了,這才脫了紅色棉襖隨手丟在一處矮叢上,後來要去找我爹時,我才找回來穿上。」

  得知一直尋不到她的真正原因竟是如此,墨瀾忍不住苦笑道:「因著這陰錯陽差,我才一直沒能找到你。」

  容知夏勉強微微一笑。「雖然過程曲折,但我們仍在一起了。」只是若是相守到老,就更好了。

  「我本以?今生可以將你護得周周全全,再不讓你受任何傷害,沒想到卻又害了你。」說到此,墨瀾的嗓音都啞了。

  「我沒怪你,你肯?了救我,明知是陷阱,還冒險只身前來,這已經足夠了。」

  「不夠、遠遠不夠!我還想與你攜手一起看日出日落,春天的時候,我們一塊賞花,夏天時我帶你去遊湖戲水,秋天時我們一起賞月,冬天時我們並肩坐在屋前,看著雪染紅梅,朝朝暮暮……」他們好不容易才冰釋前嫌,她終于心甘情願的成?他的妻,他不甘心就這樣與她無聲無息的死在這裏。

  「……好……我先睡會兒……」容知夏聽著聽著,突然覺得很累,虛應了聲,輕輕?上了眼。

  「你睡吧。」墨瀾的嗓音沙啞又溫柔,他希望她睡著後能有個好夢,能暫時脫離眼前這令人絕望的黑暗。

  在她昏睡時,他再次試圖想掙開束縛在身上的繩索,即使手臂因先前不停掙紮早已磨破皮,傳來陣陣刺痛,仍沒有停下來。?了她,不到最後一刻,他絕不輕言放棄,他不想這一生,與她只有這?短暫的相守。

  最後力氣用罄,墨瀾不得不暫時停下來,神智也逐漸昏沈,但他一直強撐著不敢睡,他擔心睡著後,萬一她醒來,聽不到他的聲音她會害怕,可沈重的眼皮不聽使喚,直往下墜……

  急促的腳步聲朝石室走來,接著石室的門被開?,外頭的亮光照了進去,來人看清裏頭的情景,面露震驚,難道他還是來遲了嗎?他們已死了?!

  來人快步走到木樁前,察看之後,確認兩人只是昏睡過去,臉上一喜,幸好還來得及。

  「瀾弟、瀾弟,你快醒醒!」墨昱輕拍著墨瀾的臉頰想喚醒他。

  不久,墨瀾徐徐睜開眼,藉著微弱的亮光,他看見?立在他身前的墨昱,不禁一愣。

  「大哥?」隨即思及什?,臉色一沈,「你來做什?,來看我成?你娘的階下囚嗎?」

  「不,我是來救你們的,有什?話待會再說,我先幫你們松綁,」墨昱從衣袖裏取出一把匕首,割開繩索,接著再去解開容知夏身上的。

  脫困之後,墨瀾急忙來到容知夏身前,扶住仍昏睡中的她,輕拍著她的臉試圖喚醒她,「知夏,你醒醒,我們可以離開了,你快醒醒。」

  容知夏迷茫的睜開眼,全身虛軟得站不穩,全靠墨瀾扶著才沒摔倒。

  「我們……可以出去了?」她有些不敢置信。

  「沒錯,大哥來救我們了。」墨瀾指向站在一旁的墨昱,這一刻他心中對兄長充滿了感激之情。

  「我娘很快就會過來,我們先趕緊離開吧。」墨昱心急催促道。

  昨日母親來府中看望他,他就覺得不太對勁,畢竟平日都是他去寺裏探望她的,後來他又發現原本看守在院外的人都不見了,幾番探詢,這才從母親口中得知,?了讓他能夠成?世子、掌管奉王府,她囚禁了瀾弟夫婦,他勸了好久,仍說

  服不了母親收手,幸好他套問出兩人被關押之處,才尋了個機會悄悄過來。

  「好。」墨瀾簡潔應聲。

  然三人正要離開時,門口傳來一道冷怒的嗓音——

  「你們想去那裏?!」楓姨娘臉色陰沈的怒視兒子一眼,她身後站著秀大娘和兩名男仆。

  「昱兒,你竟背著娘來私放他們,你可知道一旦將他們放出去會有什?後果嗎?」

  墨昱央求道:「娘,求您收手吧,別一錯再錯,孩兒從來不想當世子,更不想要奉王府,孩兒這身子能還活多久都難說,求您別再?難瀾弟他們,放他們走吧。」

  楓姨娘惱恨兒子的心軟,斥道:「你太天真了,你以?墨瀾出去後會饒了我們母子嗎?若是讓他離開,我們母子就沒生路了。秀兒,將他們綁起來。」

  「是,夫人。」秀大娘帶著兩名男仆上前。

  墨昱攔住秀大娘。「娘,若您擔心瀾弟出去之後會報複我們,我可讓瀾弟發誓永不追究,孩兒之後可以帶著您離開奉王府,再不回來。」

  「你知不知道娘隱忍多年、費盡心思所做的這一切,全都是?了你呀!娘不想你再受人輕視,以後再沒有人可以看輕你、怠慢你。」

  「娘,可這些全不是孩兒想要的!」墨昱拿起匕首架在頸子上,雙膝跪下,「孩兒求您饒了瀾弟他們,命吧,孩兒自幼體虛身弱,這些年來全都仰仗瀾弟關照,才能在王府裏過上舒心的日子,求您放他們離開,孩兒真的不想跟瀾弟爭什?,若您不答應,請恕孩兒不孝,先……娘走,步!」

  見狀,楓姨娘恨聲吼道:「你?了墨瀾,竟連自個兒的性命都不要了,你這?做對得起娘嗎?!」

  「孩兒對不起娘,可娘所做的這些,真的都不是孩兒所想要,孩兒生平無大志,只想在娘身邊侍奉您,平平安安度過余生就足夠了。若娘真心疼孩兒,就此收手吧。以後孩兒從此陪伴在娘身邊盡孝,再也不離開娘了。」

  近幾年他去探望母親時,便隱約從母親的話裏,聽出了母親一直不甘心當年被王妃趕出王府之事,伺機想圖謀報複。

  後來從墨瀾那裏得知玉荷竟是秀大娘引進王府、意圖謀害他之後,他便隱約猜知母親的打算,她是想讓玉荷暗中殺害瀾弟後,再嫁禍給墨瑞母子。如此一來,她便能一次除掉墨瀾、墨瑞兩人,屆時父王只剩下他這個兒子,奉王府自然也就是他

  的囊中物,可因玉荷的事提前敗露,讓母親的計謀無法得逞。

  這也是當初墨瀾質問他此事時,他在猜知了玉荷是受了母親所指使後,什?都沒有辯解,默認一切,希望能替母親頂下這罪名。

  可沒想到母親竟還不死心,又暗中布下這次的局,抓住了墨瀾夫婦,並將這一切布置成是王妃不甘被墨瀾趕離王府,?報複他所?。

  現下王府裏所有人皆以?墨瀾夫妻失蹤是王妃指使的,此事也驚動了父王,他極?震怒,命她交出墨瀾夫妻來。

  王妃自然交不出人來,但無論她如何辯解,父王都不相信她是無辜的。

  看見他們母子倆僵持對峙,容知夏輕輕拉了拉墨瀾的衣袖。

  墨瀾會意,配合墨昱的話,神色凜然的望向楓姨娘。

  「若是楓姨娘不放心,墨瀾可在此發誓,只要楓姨娘放我夫婦離開,一切我概不追究。」

  聽見他的允諾,墨昱臉上流露出一抹欣慰和期盼看著母親。「娘,您聽見了,瀾弟親口承諾,他不會追究這件事。」

  楓姨娘神色一沈。「昱兒,這事鬧得這般大,娘已經騎虎難下。」

  此刻奉王府因墨瀾夫妻失蹤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她若在這時放了他們,縱使墨瀾允諾不追究,但難保不會被有心人發覺什?。

  看出她已有些動搖,墨瀾再度開口道:「只要楓姨娘放了我們,接下來所有的事我一力承擔,絕不會牽累楓姨娘和大哥。」

  墨昱也軟言央求,「娘,孩兒真的什?都不想要,余生只想陪在娘身邊侍奉,就當孩兒求您了!」

  見兒子,再維護墨瀾,楓姨娘心裏很不是滋味。「昱兒,你如此相信墨瀾,你就不怕他現下只是迫于情勢,不得不做下不追究的承諾嗎?萬一他一離開就反咬我們一口,又該如何?」

  墨昱毫不遲疑的道:「娘,我相信瀾弟絕不會言而無信。」

  當日瀾弟錯以?是他指使玉荷,都未曾傷害他,只軟禁了他,可見在他心裏仍是顧念著兄弟情分。

  ?取信于楓姨娘,墨瀾再次正色承諾,「楓姨娘,我墨瀾素來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之人,這次蒙大哥趕來相救,我絕不辜負他的信任,今生絕不有違此諾,否則天地不容。」

  「娘,孩兒求您了,娘……」

  在兒子聲聲哀求下,楓姨娘即使再不甘心,最終仍是罷手了。她費盡千辛萬苦?兒子謀奪的,他完全不想要,那她再堅持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墨瀾,希望你永遠不會忘記今日的承諾。」不要讓她有後悔放了他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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