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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瑪奇朵 -【吃貨夫人(奉旨救嫁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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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0 00:07:1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吃貨夫人(奉旨救嫁之二) 作者:瑪奇朵

她雖然是當朝公主,但禮儀規矩學不會,
琴棋書畫習不來,就連要維持時下標准的纖細體態也做不到,
因為她人生中最最最大的樂事就是——吃!
而唯一能稍微贏過食物在她心中地位的,就是他了——
她差點被拐子拐走,是他如大俠般出現救了她,
她被宮裏其他姐妹欺負摔進荷花池裏,
也是他不顧她一身狼狽髒汙把她抱了起來,
也只有他從來不會嫌棄她圓潤的身材,
還說就是喜歡看她吃東西的滿足模樣,極盡所能的餵食,
甚至在兩人發生「吃嘴」意外後,他真如他所保證的懇請皇上賜婚,
能夠嫁給他,她當然開心,因?只有他是真心接納全部的她,
只不過當她歡歡喜喜的准備嫁衣、滿心期待成婚之日到來時,
他卻在大婚的前幾日,派人遞話說要抗旨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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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0 00:08: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汴京城?天下首善之都,不說多少販商來來去去,帶來天下四方的消息,就是城裏發生的大小事往往就能讓百姓們說上許久。

  而這幾年來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神武將軍仲孫渚的婚事了。

  原因無他,只因?這是神武將軍第三次成婚了,從第二次開始,京裏就開了賭盤,就賭新娘子能夠活多久。

  神武將軍第一次成婚,新娘子竟然沒能活到隔日,這勉強還能說是新娘子身體太弱了,成親不過一日就香消玉?,但是當第二個新娘子也活不過三天,大家不免開始議論紛紛,更好奇將軍府會不會再迎進下一個新娘?而那個倒楣鬼又是誰?

  第三個倒楣鬼果真不負?望的出現了,不管是文武百官還是市井小民都在默默計算新娘子的進門日數,就在第五天,將軍府再次挂上了白燈籠,全城一陣譁然,關于神武將軍不得不說的二三事,開始在京城裏快速的流傳著。

  有一種說法是,神武將軍殺敵無數,身上本就帶著煞氣,那些新娘子才受不住,另外一種說法就更虛幻了點,是說將軍往日殺的那些人都化成了怨鬼,緊緊跟在他身邊,但奈何不了霸氣的將軍,只好找他的小娘子出氣,還說得要做多少的水陸道場才能夠化解那些冤魂戾氣。

  但是坊間流傳最廣也最浮想聯翩的,是有幾個自稱知情的人私下透露,據說神武將軍那話兒如驢兒般大小,平常女子根本就承受不起,還有和神武將軍一起喝過花酒的人也說,他體力超群耐力持久,要一人禦四女鬧通宵才算盡興。

  種種說法不一而足,但是?人的確有意無意地開始「關注」神武將軍的褲?之處。

  平常出門不說,就是上朝的時候,文武百官也會忍不住偷看他的褲?,有些含蓄點的,只說可否一起去遊水或是泡溫泉,更直接一點的則是擠眉弄眼的問他要不要一起去逛花樓,還保證窯姐們必定會號召?姐妹,卯足全力將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絕對不會又鬧出「人命」來。

  神武將軍對于這些閑言閑語從未多加回應,直到某天突然上了摺子,表示沒事不再上朝了,皇帝也非常能夠體諒他,畢竟一上朝就被一堆老中少男人盯著胯下看,是個正常男人都會不舒服,所以非常爽快的就准了,讓他好好在家「休養」。

  縱使如此,卻沒有澆熄?人對于神武將軍那話兒的興趣。

  畢竟這等香豔事兒可不是年年都有,別說那些市井閑漢,就是那大膽些的官家夫人,也會不小心提上兩句,然後你知我知的掩唇偷笑。

  杜若香就這?一邊聽著,一邊滿足的吃著香甜暖糯的湯圓。

  她圓圓的小臉白嫩細致,身穿鵝黃色小襖,配著乳白色的蘇荷裙,只隨意用米粒大小的珠子細細的挽了一個少女的發髻,配上長長的嫩綠發帶,看起來稚嫩可人。

  杜若香五官長得不錯,就是身材圓潤了些,讓她出門不比那些姐妹們,還得特意戴上帷帽,生怕讓人瞧了去。

  說實在話,她走在路上這?多次了,還真的沒有人會回頭多看她一眼。

  她的臉蛋遺傳了娘親的好面貌,只可惜她貪吃的毛病改不了,就算身邊的人一再勸著讓她別再吃了,她還是依然故我,導致其他姐妹們一匹布能做一件裙子,她非得要再多上半匹才行。

  不過杜若香身寬心也寬,反正她也不是醜胖到哪裏去,就是圓潤了點,腰也就小小的能夠掐出兩指的肉,而且能吃就是福,她還是繼續吃好喝好,讓自己健康有活力的圓潤下去吧!

  她吸溜著吃得高興,完全沒有注意到一邊的小桌前坐了一個穿著一身黑色衣裳的男人,同樣點了一碗湯圓,另外還有一盤糯米蒸糕,上頭撒了香噴噴的花生糖粉和翠綠的香菜末。

  比起一個小姑娘一臉享受的吃著甜湯圓的模樣,一個剛硬的大男人一口甜湯一口蒸糕的吃著,更讓人覺得詭異,以至于其他客人甯可擠一點,也不敢與他同坐一桌。

  至于本來在鋪子另外一邊的人們才剛說完神武將軍的浮言,突地聲音沈了下來,話鋒一轉,說起最近京裏頭的另外一件大事來。

  「最近這京裏可不太平啊!」說話的人是一個中年男人,身材偏瘦,這眉一皺,手上的大團扇一揮,看起來還真有幾分憂國憂民的樣子。

  邊上幾個閑漢和中年婦人紛紛看向他,連忙探問。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最近京裏多了不少起拐賣孩子女人的事兒,衙門大人各個都頭大了,正憋著氣,想著是哪些不識相的流竄到京裏來做案呢!」

  此話一出,?人不禁抽氣驚呼,討伐的、確認的,還有不可置信的聲音夾雜在一起,熱鬧中又帶著些許慌張。

  中年男人一臉嚴肅的續道:「所以說這些日子,家裏的孩子閨女還是得看緊了,別真讓那些拐子給弄走了,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一個嚴肅話題落下,接著又是京裏頭其他大大小小的流言蜚語,只是經過了剛剛那一個消息,已經沒有幾個人聽得下去了,紛紛結了帳,各自忙去或回家了。

  杜若香依舊細細品嚐著甜湯的好滋味,完全沒把方才聽到的可怕消息放在心上,對她而言,天大地大,哪有好好吃一頓好吃的大呢!

  過了一會兒,她終于把料多實在的甜湯吃完了,她摸了摸有點鼓的小肚子,圓滾滾的杏眼眨了眨,最後艱難的下了決定。

  今兒個已經喝了一堆湯湯水水的了,肚子已經有些脹了,看來最多只能再去買一份老萊記的鹹香米餅打包回宮裏慢慢吃了。

  她回頭喚道:「老板娘!結帳。」她動作得快點,那鹹香米餅賣得可好了,要是再晚點去,只怕連屑屑都沒了。

  這時,隔壁桌的男子起身來到正忙著煮湯圓的老板娘面前,音調毫無起伏地道:「結帳,兩桌一起。」

  對方連忙點頭算了金額,確定無誤就笑著收下,也沒過問?什?他一人付了兩桌的錢。

  杜若香的手腳本來就有些笨拙,此時因?心急,就更顯得慌亂,好不容易等她打開荷包拿了銀錢出來要遞給老板娘的時候,老板娘卻朝她揮了揮手,說道:「唉!小姑娘,已經有人幫你付過了。」

  杜若香瞪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誰啊?」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人,隨便幫人付帳嗎?

  老板娘笑咪咪的看著她。「就是剛剛才走的那位公子呢!」

  老板娘平日就愛聽才子佳人的戲曲,剛剛那位公子說要結了兩桌的帳,她還以?兩人是認識的呢,現在看來反而像是公子哥兒想要對小姑娘獻殷勤了。

  雖然那公子看起來不太像才子,反而帶著殺氣,這小姑娘……有點圓,距離配得上佳人的稱號估計還有點遠,但一男一女湊在一起,仍算情事一件,老板娘心中不免也起了好奇。

  雖然不是?帕子的情節,但是幫小姑娘付了帳什?的,也是別有一番情趣啊!

  杜若香不知道自己一個詫異的反應就讓老板娘做出了一連串的聯想,她紅唇微張,困惑地道:「他?什?要幫我結帳啊?我又不認識他。」

  話說剛剛坐在旁邊的那個男人長什?樣子她根本沒注意,她只記得他穿得烏漆抹黑的,看起來有點像她寢殿外頭挂著的那只黑八哥。

  最多最多就是她注意到他點的東西都是這家鋪子的招牌,覺得他還挺懂得吃的,但她也只是在心中小小稱贊了一下,他總不可能可以聽見她的心聲,用替她付帳感謝她吧?

  況且她平常是有點貪小便宜,但是卻不愛這樣莫名其妙占人家的便宜。

  老板娘一臉?昧的瞅著她,呵呵笑道:「這我怎?知道啊!說不得啊……唉唉我這話都還沒說完了,人怎?就跑了?」

  杜若香哪裏還有心情聽老板娘賣什?關子,只想著趕緊追上人,問問他?什?要幫她結帳,還得把銀錢還給他。

  然而她才跑了幾步路,便忽然想到一件事,只得有點羞窘的又折回鋪子前,問道:「大嬸,那個幫我結帳的人是往哪裏走啊?」

  老板娘剛剛要說的話沒說完,這時候看著她一臉犯傻的憨樣,忍不住失笑,「幸好你還記得回頭問了,要不就是跑到天邊也追不上人。」隨即她手一指,「那人往另外一頭走了去。」

  「謝謝大嬸。」杜若香衝著她點點頭,邊道謝邊跑。

  那急慌慌的模樣讓老板娘忍不住搖頭嗔笑,就不知道這一追去是不是也能夠像才子佳人的戲本子一樣有了好結果?

  這時糯米白湯圓全浮了起來,她也顧不得那些戲本子的內容了,重新漾起笑容,將一顆顆的熱湯圓盛入碗裏,大聲喝道:「來啊!好吃的湯圓啊!團團圓圓,吃一口甜進心裏呦!」

  杜若香雖然平時愛走街竄巷的,但不知道是那男人走得太快,還是她走錯了路,不但沒有看到類似打扮的人,反而自個兒越走越遠,偏了原本的路頭。

  她看了看四周,都是矮矮的民居,也沒什?商家店鋪,路上除了偶爾有幾個行人經過外,透過一股別樣的冷清。

  杜若香的個性是大剌剌了點,但天生的直覺卻挺靈敏的,雖然平日都拿來找好吃的東西,但是對于危險的感知還是不打折扣的好用。

  她才剛加快腳步打算離開這個讓她有點不舒服的地方,就聽到一邊巷子裏傳來好些人的匆忙腳步聲。

  杜若香左看右看,這才發覺周圍竟然沒有一個可躲閃的地方,咬咬唇,想佯裝沒事的過路人,卻在看見那些人身上扛了一個個會動的麻布袋後就知道自己完了。

  那些麻布袋裏分明裝的就是人,想來這些人就是最近很猖狂的拐子。

  她一和那些人對上眼的瞬間,馬上拔腿就跑,心裏也忍不住哀號,天啊!她真的不是故意要看到他們做壞事的,大爺們就當做一時眼花了,裝沒看見她,行嗎?

  杜若香在前頭跑,那群人分了兩個男人,丟了幾個麻布袋就在她後頭追,她把吃奶的力氣都拿出來跑了,卻還是聽著那些人邊跑邊罵,然後逐漸的逼近她。

  看她這般圓潤的體型也知道她向來就是個不愛動的,不要說這樣跑了,就是散步也都是走沒兩步路就得休息一下子的,這會兒這樣拔腿狂奔已經是破天荒頭一遭了,雖然一開始還撐著一股氣往前跑,但是身體不配合她也沒辦法,兩條腿都顫得幾乎邁不開下一步了,追在後頭的兩個男人便趁機抓住她的衣袖,用力一扯。

  杜若香頓時腳步踉?,摔跌在地,手肘和腿感覺到一陣陣的抽痛,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不是臉著地,要不然唯一還值得稱贊的五官也給摔破相了,那她還不得心疼死。

  她嘶嘶的痛呼兩聲,還來不及檢查傷勢,就被兩個男人扯著兩只胳膊往回拖,逼得她淚眼汪汪的求饒道:「唉唉!兩位大爺,我什?都沒見到,你們就這樣在路上強搶民女,太沒王法了吧」

  兩個大漢長得高頭大馬的,其中一個膚色較黑的冷哼了一聲,沒好氣的看著她罵道:「沒看見什?你跑什?跑別跟老子提啥王法,抓了你我還嫌晦氣呢!」

  他剛才來不及細看,只顧著先把人抓到再說,本以?多了一個好貨,結果看看這逮的是個什?東西,這?胖,就算賣去青樓掃地只怕人家還嫌她飯吃得太多不肯買。

  杜若香敏感的心靈感受到兩個男人的惡意,不是他們想要對她做什?,而是他們毫不掩飾對她身材的嫌棄。

  另外一個膚色較白的?了聲,斜睨了她一眼,就像看到什?不堪入目的東西一樣,又馬上轉過頭去。「真是的,這女人胖得跟豬一樣,還害我們白花力氣追回來!」

  杜若香這輩子最討厭人家說她胖,她一直堅持她只是有點圓,但是這兩個男人不只說了她胖,甚至還把她跟豬相提並論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硬是停下腳步,在兩個男人猝不及防之際,輕跳起來,一腳一個朝著他們的下盤踹去。

  雖然她體力不佳,但身手還算靈活,這大約是練爬樹爬出來的功力,她可以很驕傲的說,她是個靈活的胖子……呸呸呸呸!她一點都不胖,只是……圓了點。

  不得不說,這一招對男人很有用,雖然其中一個男人沒那?剛好被踢中要害,但是兩人還是受不住疼痛的彎下身子去,甚至放開了扯住她的手。

  不過杜若香沒有馬上轉身逃跑,剛剛被嫌棄的怒氣讓她挺起胸膛,狠瞪著他們道:「說我豬,還說我晦氣我看你們一群人就不像好人,你們給我等著,我馬上去報官來逮……」

  話還沒說完,就見兩名大漢猛地?頭、目露凶光的瞪著她,她急急退了兩步,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順便在心底暗罵自己沒腦子。

  這時候還不跑,難道還要等這兩個人緩過來了,還是等到其他幫手來了再跑

  杜若香乾乾的笑道:「嘿嘿……兩位大爺,就把我剛剛說的話當放屁,那個我們就此相別……」邊說邊退,確定兩人還站不直身,她連忙轉身就跑,只是還沒跑上幾步,人就像撞上了一堵牆,整個人往後摔了過去,尤其是圓翹的臀部重重的撞在地上,讓她疼得兩眼淚汪汪的。

  「哎喲!是哪個沒長眼的站在這兒啊!我的……」

  她的抱怨還沒完,後頭兩個男人雖然夾緊大腿走路有點奇怪,但也趁這個時候一步步靠近,嘴裏更是咬牙切齒的怒吼,「你就別讓老子給逮住,要不然我不好好抽你一頓,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杜若香一聽,也顧不得還疼得不行的屁股,瞬間從地上跳了起來,打算繼續狂奔,完全忽視眼前還有一個大活人站在那兒。

  「這是,怎?了?」突地,男人平板低沈的嗓音在她頭頂上響起,一手還攔著她不讓她跑。

  杜若香一?頭,就撞進一雙深邃無波的黑眸裏,還有一絲竄進鼻尖的淡淡甜香味,她啊了聲,認出他就是幫她付帳的好心人。

  當然,她不是靠長相認出他的,而是他穿得一身黑,渾身還散發著湯圓的淡淡醇香,對于一個貪吃鬼來說,食物的味道永遠都比人臉更好辨認。

  不過這時候可不是討論報恩還有好好說兩句閑話的時候,她急得跳腳,硬拉著他就要一起跑。「快、快!後面那兩個不是好人,我剛剛看他們一群人扛了一堆裝人的麻布袋,結果這兩個人就追了過來,我們得趕緊跑,要不誰知道那兩個一臉禽獸樣的小賊要對我們做出什?事兒來!」她一口氣不歇的把話說完,然後發覺自己拉了半天,男人還是文風不動,她不禁有些懵了。

  他聽不懂她說的話嗎?要不怎?不跟著她一起跑?

  「哎呀,我說你要跟我跑啊!不跑的話,就你這身板怎?應付得了他們啊?」

  跟那兩個大漢相比,拉著她的這個好心人高瘦許多,雖然沒有迎風就倒那?誇張,但怎?看都打不過人家。

  仲孫渚低頭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眼前那兩個一臉猙獰、夾著腿往這裏跑來的男人,很認真的回道:「不跑,我能應付。」

  杜若香還以?自己聽錯了,一臉狐疑的看著他。「我剛剛好像沒聽清楚,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我說,我能應付。」那兩人他們下盤不穩,還不就是靠著一股蠻力,他就算不動兵器也能夠輕松解決。

  杜若香皺著眉頭,不由自主學起父皇教訓人的模樣,拍拍他的肩道:「我明白你想表現自己的能耐,但做人要能屈能伸,現在這時機不對,我們該跑就跑,放心,我不會笑你的,我也是一路被追到這裏來的……好啦,廢話少說,趕緊跟著我跑!」

  仲孫渚皺了皺眉,對于她一直用那種小鳥般的力氣想要拉走他,甚至還反駁他的話覺得有點不悅,但莫名的又有種熟悉感。

  他本來就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而已,沒想到這小娘子卻一點都不把他的話當真。

  仲孫渚覺得自己的威信受到了質疑,也不打算解釋,將她的手拉開,在她還一臉莫名其妙的時候,快步往那兩個人之間衝去,然後停下腳步,慢慢回頭,就只見剛剛還叫囂得頗大聲的兩個男人,就這?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杜若香先是驚愕地看看倒在地上的兩個人,又看了看依舊面無表情的男人,嘴巴毫不矜持地張得老大,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天啊!她遇見了大俠啊!

  不知道大俠介不介意讓她摸下小手,或者是拿條帕子讓他留個簽名之類的,讓她好好的瞻仰,不對,是仰慕一下呢?

  杜若香兩只眼睛就像兩根燭火般亮閃閃的,雙手在胸前交握,一臉崇拜的看著慢慢走向自己的大俠。

  啊!大俠果然是大好人,不只剛剛幫她付了帳,現在還幫她打退了壞人,如此大恩,她該如何回報才好呢?

  仲孫渚不知道眼前的小女人在想些什?,但是看著她崇拜的神情,心中微微漫著一股欣喜,不過向來沒多余表情的他,也只是唇角微微勾起一點小弧度而已,除了他自己,大概沒有人會發現其實他的腳步因?好心情而輕快不少。

  杜若香一等他站到自己的面前,連忙站好,比在抽查規矩的時候都還要站得更加筆挺,然後盡量擺出宮裏教規矩的??說的那種端莊又不失禮的笑容,兩頰淺淺的小梨渦也露了出來。

  「大俠,請受小女子一拜,感謝您的救命之恩。」她福下身,用最嬌滴滴的聲音道。

  仲孫渚一聽那聲音,身體忍不住輕抖了下,然後沈默的看著眼前這個圓潤的小姑娘,不懂她是不是剛剛吼啞了嗓子,要不怎?突然聲音變得這?的……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過她剛剛的聲音明顯不是這樣的,還有她?什?要擺出有點像在蹲馬步的姿勢?瞧那腿都開始發顫了,整個人搖得跟篩糠一樣,難道這就是新的報恩方式?

  他是真的搞不懂了,或者說對于姑娘家的心思他就一直沒有懂過。

  福了半天,也不見眼前的男人有什?反應,雖然杜若香很想硬撐下去,但是福身這個動作對她來說實在有點難度,就是不說她剛剛跑了好一陣子,就是普通時候,她的膝蓋也撐不了這?久啊!

  她在心中咬牙的否認,這絕對不是因?她太胖所以膝蓋抖不停,而是因?她剛剛把體力給耗光了,所以才會腳抖,肚子的肉也跟著抖了起來。

  她憋著氣想撐住這個姿勢,但是臉都紅了,身體也左搖右晃了起來,她實在無力去想大俠?什?沒反應,也無暇顧及自己站起來會有多?尬,用力喘了一大口氣站起身來,然後一?頭,看著那個雖然看著她卻不說話的男人,忽然心中有種很不像話的猜測。

  他雖然兩只眼睛是在看著她沒錯,但那有點空洞的表情,怎?看起來像是在發呆?

  杜若香覺得他這樣的反應有些傷人,雙頰微鼓,小嘴微噘著問道:「大俠……你剛剛是在發愣吧?」

  「沒有。」仲孫渚非常快速的否定了。

  她靜靜的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這才又重新勾起微笑。「大俠說沒有就沒有!」

  她明白的,大俠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會突然發傻,所以她也要維護好大俠的面子,不讓他的英名毀在她的嘴裏才是。

  「對了,大俠,這兩個人該怎?辦才好?他們還有同黨呢!還有那些裝在麻袋裏的人也不知道怎?了,我們是不是要趕緊去把那些人給抓起來,然後放了那些可憐人啊?」

  杜若香總是想的比說的快,東跳一句、西跳一句,這個壞習慣她一直都改不過來,每次也都是話說完了,才會想到聽的人不知道聽懂沒有。

  所以一說完,她馬上看向他,想著他如果不懂的話,她可以再說一次,雖然也不見得會比較清楚。

  仲孫渚卻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對她的話表示疑惑甚至是不解,看了她一眼就簡單直白的回道:「這兩個人送官,那些同黨可以安排人去抓,還是你現在要去救那些人?」

  杜若香愣愣的看著他,沒想到他能夠一次的回答她所有的問題,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但隨即她用力點點頭,滿是朝氣的回道:「當然是去救那些人了!」

  「那就一起走吧!」他看著她的笑容,嘴角的弧度不禁又上揚幾分,心頭也覺得暖洋洋的。

  不知怎地,看著她爽朗的笑容,讓他感覺自己就像沐浴在暖陽下,即使他們即將要做的事並不是那?的美好,但是看著她,就好像什?煩惱都沒有了,讓他陰郁了許久的心也明朗了許多。

  兩個人小跑著往剛剛杜若香見到那些人的地方而去,仲孫渚的手裏還拎著一個半死不活、只能勉強開口的大漢。

  若是摒除那個大漢的影子不看,仲孫渚和杜若香並排的身影顯得無比的和諧,雖然沒有如戲本子一樣,他們馬上就戀上了對方,但都不約而同的在心裏想著——

  這個大俠(小姑娘)還挺特別的,不知道他(她)願不願意和我交個朋友呢?

  不過短短一天,城裏百姓就知道那一團拐子都讓人給抓了,都紛紛放心下來,但是抓人的仲孫渚眼裏卻不見喜色。

  抓了那一夥人雖說是個意外,卻也得到了另外一條讓人不怎?高興的消息。

  他沈著臉,坐在地牢旁的一間屋子裏,聽著外頭審訊的慘叫聲。

  同在屋內的木光衍,看完了桌上那些早先審出來的證據,不可置信地先開了口,「這些人做得還真是巧妙!」

  看著另外一份文案的劉厚重也是同樣的感歎,「就是!難怪我們怎?打聽消息都摸不著頭緒。」

  仲孫渚只是淡淡的問道:「楚王擅自盜挖金礦,這是我們早就知道的事情,現在只破了一個因,若不想個法子,只怕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

  木光衍和劉厚重都是他的副官,這次接了皇上密令,以他成親當做理由,將他從邊關調回來駐守軍中練兵,同時讓他調查楚王境內金礦?量不斷減少的原因。

  要查清楚楚王是否盜挖金礦並不難,但是各地人口軍戶皆是有數的,楚王要如何弄來這多出來的人來挖礦,又如何能夠上下打點把這些金銀給弄出來,才是他們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調查的重點。

  楚王在先皇所分封的諸王裏頭,算是最沒野心的一個了,所以封地才會接近金礦區,若不是楚王上上下下打點得太過頭,皇帝也不會察覺出不對勁。

  木光衍臉上帶著一點痞笑。「將軍說的是,如果不是這次將軍誤打誤撞破了這拐子的據點,我們怎?也想不到那些人竟然會在京中拐女人和小孩當盲點,那些姑娘姑且不說楚王有何打算,那些孩子就是八、九歲,也剛剛好可入礦采礦了,雖說比不上壯年男子,但是人小能夠進得深,打出的礦坑不用太大,也不會鬧出太大的動靜來,不得不說還真是好算計。」

  劉厚重跟著點頭。「的確,若不是這次抓來的人,其中一個算是頭頭,或許也無法探查到這?多消息,只是就他們提供的消息來看,京城內外不是只有他們一夥人,如果不能杜絕了最後的根,只怕是抓不勝抓,且還容易打草驚蛇。」

  他們兩個人話都說得坦白,總而言之就是要跟皇上進言,想辦法辦了楚王,要不然抓了一團拐子,還是會有無數團的拐子抓人當挖礦的童工,這抓不勝抓的,他們總不能丟下邊關不守,跑來專幹這些事情吧?

  當然,他們既然敢說,也就?定了他們的將軍絕對不會看在誰的面子,就委曲求全或是裝聾作啞的,要真是那樣的話,皇帝又怎?會特地讓他們將軍回京裏來負責這件事呢?

  仲孫渚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淡淡下了指令,「既然皇上讓我們查,我們自然是要查個清楚,盡量從那些人嘴裏挖出線索,挖完了就去抓人,就算是挖老鼠洞,我也不信挖不到那只老鼠王!」

  木光衍和劉厚重相?了一眼,忍住笑同聲應是,心中卻同時暗忖著,將軍果然不適合講太多話啊!

  這話他們兩個聽見也就罷了,要是讓皇上聽見將軍把老鼠王和楚王相提並論,不知道又該氣得怎?樣了。

  話說將軍這十年如一日的糟糕言語表達能力,還能夠讓他穩穩的站在大將軍這個位置上,真的不能不說是老天保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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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道圓潤的身影出現在皇宮後花園的小角落裏,左看看右看看,確定沒人之後,那身影貼著皇宮圍牆邊,就要從一扇小側門往外頭鑽,才剛踏出去一步,就聽見一道嬌斥聲從後頭傳來—

  「杜若香!你又要跑出去!」

  被人撞見,杜若香也不害怕,默默縮回腳,朝外頭幫她開門的小宮女揮揮手讓她先走,然後乖乖的站到來人面前。

  董貴妃看著女兒,只覺得自己頭痛心痛,身子沒有一處是舒坦的。

  董貴妃用纖纖玉指狠狠戳了戳女兒的額頭,恨鐵不成鋼的道:「你啊你!要我說幾次你才明白,你是公主,平日裏你愛吃愛鬧不愛學規矩,我也就由著你,結果你一次次偷偷跑到宮外去玩,你是想活生生氣死我啊!」

  雖然說元鳳王朝自開國以來,許多制度已經寬松不少,例如姑娘家能夠隨意在街上走動,女子與男子一同出遊也沒有太多限制,連帶著宮裏許多規矩也不再那?嚴格,就連宮女或內侍也能拿著主子的令牌出宮去采買逛逛,但也沒幾個公主像她這樣,身邊都沒帶著人就一個人偷偷溜出宮去。

  董貴妃只想到每次女兒私自跑出去玩,回宮後還一臉開心的告訴她自己又吃了什?好吃的、又見著什?好玩的,都不免懷疑這孩子到底是像誰,這?不讓人省心。

  杜若香扯著母妃的袖子,撒嬌道:「母妃,你可是最美的貴妃了,別生氣了啊,生氣可是會長皺紋的。」

  董貴妃見女兒耍賴,心中的怒火燒得更盛了,甩開她的手,擰著她的耳朵斥喝,「你還知道我是你母妃,還知道我是這宮裏的貴妃啊!那你怎?也不想想,你的臉幾乎就是照著我長的,難道我把你給生醜了嗎,還是把你的臉給毀容了,讓你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讓你少吃點你不要,讓你跟著你那些姐妹們學些歌舞或是騎馬也不要,看看你,這滿身的肉,我每次看一次就暈一次,都是因?你,害我變成宮裏的笑柄!」

  一想起這個董貴妃都忍不住要搥心肝了,女兒小時候長得白白胖胖的,手腳一團團像藕節一樣,還能夠說是有福氣,但是年歲大了,身子拉高了,不能腰、臀也跟著變寬了啊!

  她自個兒可是以纖纖素腰聞名後宮,到現在都已經三十好幾了,如扶柳般的身材仍讓?人欣羨不已,怎?就這個獨生女兒除了五官像她之外,其他的一點都不像

  整日除了吃還是吃,一天三餐頓頓不落下,還得要有消夜點心,如果說她吃得少那也就罷了,偏偏一次吃的都是兩、三人份的量,沒變成一個走不動的胖子實在是萬幸。

  如果是在史書中提過那種以胖?美的年代,那她也就不管了,偏偏元鳳王朝可是以纖瘦?美,尤其強調女子最好能有不盈一握的腰,使得每個姑娘都恨不得吸風飲露來保持纖弱的體態,結果就她生得這個傻妞,不去想辦法讓自己變得符合世人的標准也就罷了,還老是對著來。

  說也不是罵也不是,董貴妃只覺得自己真是滿心的無奈無處可訴。

  杜若香也不是第一次聽母妃說這樣的話了,半是無奈半是委屈的嘟?道:「我也不是多胖啊,而且跳舞騎馬去了還不都只有被嘲笑的分,我才不願呢!」

  被女兒這?一頂撞,董貴妃更是怒火當頭。「你這孩子怎?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難道還不認?自己有錯嗎?本朝?馬也能夠任官職,多少公主是拿著單子挑人家,就你,別說沒有可以挑選的對象,就連來打聽的都沒有,這全都要怪你!」

  杜若香無辜的看著母妃,努力不讓自己翻白眼,免得再次激怒她,雖然她一點也不覺得有一堆男人可以挑揀到底有什?好,但是這後宮裏,似乎除了她以外,所有女人都這?想。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母妃這?氣憤的原因,說來說去還不就是因?向來愛面子的她,偏偏在這件事情上屢次被下了面子的關系。

  後宮的女人最愛做的事情無非就是比較,比寵愛、比身家、比珠寶,另外一個就是比孩子了。

  前幾項她母妃絕對是穩穩的站在最上頭,深得皇上寵愛,上頭又沒有皇後,說是穩坐後宮第一人也無人可以反駁,但是偏偏就在比孩子這項,這些年從來沒有贏面過。

  小時候還好,等她幾個姐妹還有宗室的女兒都長大了,她母妃就老是在她耳邊叨念,一會兒要求她要變瘦,最好是輕輕一折就會閃到腰的那種柔弱,要不就是要她琴棋書畫都能表現一手,她知道宮裏很多女人都能夠做到,但是她真的沒辦法啊!

  杜若香絞著手指,心中一陣陣的歎息。

  不說要維持那種柔弱一天要少吃多少東西,光看著葉子落了一地,她也只能想到怎?宮女還沒來掃地,卻怎?也想不透跟秋風蕭蕭有什?關系。

  那些姐妹看不起她沒墨水,她也同樣在心中暗暗鄙視她們不講人話,好好的一句話,非得九拐十八彎的,就算罵人,也還要特地拿個帕子遮著嘴,活像罵人會汙辱了她們的嘴一般。

  這種做作的姿態如果是貴女必學必備,她是真心學不來也不想學。

  只不過以前她只要撒撒嬌、耍耍賴,母妃雖然會惱怒,卻也因?心疼她所以不拘著她,但這一、兩年,不管她說什?都不太管用了,甚至連出宮去玩也得偷偷摸摸的,只因?母妃受到她有可能嫁不出去的刺激,待她也是越發嚴厲了。

  「母妃,我還小呢,待在宮裏多陪你幾年,不好嗎?」杜若香哪不清楚自個兒母妃的軟肋,馬上說句好聽話來哄著。

  董貴妃本來對女兒就是心軟,要不也不會縱容她養成了這樣的性子,又聽女兒這般撒嬌,火氣不自覺消了大半。

  她重重的歎了口氣,無奈的看著女兒。「行了行了,還陪我呢!我就怕你陪我久一點,我的皺紋就更快生出來。」

  杜若香察覺到母妃態度軟化,馬上打蛇隨棍上,馬屁更是不要錢的拍上。

  「哪能呢?貴妃娘娘天生麗質難自棄,這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別說是幾年,就是過個幾十年,我母妃絕對還是美貌依舊。」

  這話可真說得董貴妃心花怒放,她點點頭,終于綻放出一抹笑容。「行了,你也不用這樣捧我,再過個幾十年還是現在這樣,那我豈不成妖精了?」

  「呵,母妃就是妖精,也是最美的。」杜若香把高高的一頂帽子又往她頭上戴。

  董貴妃的笑意越發濃了,也打消了要把女兒拎回去學規矩的念頭,但她回寢宮前,不忘又警告道:「下次若再讓我瞧見你沒事又私自往宮外跑,可就沒那?好說話了!」

  杜若香點頭如搗蒜的答應了下來,目送母妃離開,這才長長的籲了口氣,轉身,小聲喚了喚門外沒走遠的小宮女,讓她幫著開了門,連忙側身一閃就出去了。

  這種宮裏的小側門,向來都是最沒關系的小宮女在守著,也幸虧如此,她才能夠唬住這些小宮女們放她出去玩。

  這是宮牆裏的二門,出了這道牆,外頭正門的守備反而沒那?嚴格,反正每天從宮裏出去采買、打聽消息的宮女內侍也不少,守門護衛也只是看個眼熟,最主要的還是各個主子手裏的令牌,那才是有數的。

  杜若香拍拍手,大搖大擺的往主牆外走去,?頭看看乾淨晴朗的天空,頓時有種被解放的感覺。

  唉,公主這?難當,要是連到外頭找吃的這點樂趣都沒了,那她該怎?過活啊?

  雖然她常聽母妃教訓,那些話縱使沒老往心裏去,但仍不免覺得悶悶的,連接下來想要去吃的美食似乎也沒那?吸引她了。

  她路過一灘小水窪,透過有些混濁的水面想看看自己的模樣,卻模模糊糊的只能看見一小片陰影。

  一個她許久沒想過的問題突然躍過腦海——

  她,真的很胖嗎?

  自從上次拐人意外後,杜若香便向仲孫渚提議以後若得空,可以一起出來吃東西,他沒有拒絕,同她說好以後若想找他,就到某間茶館去,掌櫃的見了她自然會來通知他,那間茶館是他搜集情報的重要地點,不論掌櫃、小二都是他的人。

  今日兩人又相約見面,此時正坐在芙蓉湖邊的茶座,春風如衣帶一掃,櫻花瓣如點點紅雨輕輕的灑落在湖面上,偶爾幾片還會落在矮桌上的茶點盤裏,如夢似幻,引得不少姑娘和公子哥們不是驚歎輕呼就是嘻笑連連,只有他們這一桌,和這美麗春景格格不入——

  一個是表情嚴肅、穿著一身黑,跟粉色的春天一點都不搭的男子,一個是面容憂郁、仿佛正?什?所苦的豐腴姑娘。

  「你說,我真的很胖嗎?」杜若香有些憂郁地問。

  仲孫渚每次見她都是樂觀爽朗的模樣,這是她第一次這般神色低沈,不過他從來沒安慰過人,也不知道該怎?做,只能安安靜靜的看著她,直到發現她一直盯著他瞧,眸光似乎閃爍著類似期待的光芒,才摸不著頭腦的問道:「怎?了?」

  杜若香用手中的叉子戳著碟子上的甜餅,有點哀怨的看著他,確定他是真的不解,忍不住在心中又歎了口氣。

  娘親啊,我終于找到一個比我還遲鈍、感覺更讓人不省心的人了!

  雖然他的外表看起來挺嚴肅的,甚至可以說是淡定,但是經過這幾次的相處,她隱約明白他如果不擺出這樣的表情,大家說不定會以?他是真的有點傻。

  就像她剛剛問的那一句吧,她其實也不是真的想要聽到他很認真的回答什?,但好歹兩人相識一場,他起碼回個還好,她也能覺得好過一點啊,誰曉得他只是一臉認真嚴肅的看著她,好像還在期待她會說些什?一樣,讓本來想求安慰的她瞬間氣都沒了。

  她今兒個大概是運氣不好吧,要不怎?一直遇到讓她想歎氣的事兒呢?

  「沒……沒什?,你就當我剛剛什?都沒說吧。」杜若香有些放棄地揮了揮手,想來他個性這?直,說不定還會肯定的回答她,她是真的胖,她還是不要自取其辱好了。

  仲孫渚搞不懂她?何一會兒好似滿懷希望地瞅著他,一下子神情又變得非常低落,但是她剛剛的問題他還是有認真思考的,便很誠懇地?自說道:「你不是胖,就是肉多了點。」

  杜若香正在喝茶解膩,沒想到就聽到他這樣一句評語,一口茶梗在喉嚨裏差點噎死,最後咳了半天,才一臉震驚的看著他問道:「你這是在尋我開心嗎?」

  他定定的看著她,平靜的回道:「你認真的問,我自然也是認真的回答。」

  她瞬間瞠目結舌,覺得聽他這一句話,比聽宮裏那些女人們說話還要難以理解啊!

  杜若香抽了抽嘴角,看著他問道:「是我當真不夠聰明還是你說錯了?這兩個詞兒似乎差不多意思吧?」

  仲孫渚認真的解釋道:「我沒說錯,我看過了,你的身子並不是特別胖,只要稍加鍛鏈,讓肉變得結實些,看起來就一點也不胖了。」

  聽完,她的臉色一下紅一下白的,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反應才好。

  他說這話也太……他們兩個可是清白的,頂多算是一起吃飯的飯友而已,怎?讓他這?一說,感覺就變得這??昧呢?

  她又羞又氣的瞪了他一眼。「你這人怎?這?說話,什?看了身子的,我……什?時候讓你見著了你要是再胡說,以後我們就別再見面了!」

  他剛剛說的都是肺腑之言,絕對沒有想歪,可被她一訓,也忍不住有些?尬,黝黑的臉色閃過一抹微微的暗紅。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看你穿衣裳的樣子就知道了,不是說你沒穿衣裳的樣子。」

  杜若香的臉色瞬間像是烤紅的蝦子般,難得的連甜點也吃不下了,下了軟榻,套了鞋子就打算走人。

  虧她還以?他是個正經人呢,沒想到卻淨說這種讓人害羞的話,她就算胖,也不是任他這樣調戲的!她有些羞窘的握緊了小拳頭,在空中揮了揮。

  仲孫渚見她不說話就跑了,一時也愣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惹她生氣了,但腦海中閃過不想她就這?離開的念頭,讓他隨即回過神來,馬上下了榻追了過去。

  他人高腿長,不過幾步就來到她身邊,想了很久才擠出話來,「我剛剛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是想說你沒有很胖。」也許是她誤會了他的話,那他糾正一下說法應該就行了。

  杜若香不理會他,腳步邁得更快了,心底將他罵得臭頭,更懊惱自己怎?會相信這樣一個登徒子,況且他到現在還是沒搞清楚,不是她胖不胖的問題,而是他剛剛一直說看她身子什?的,根本就是在變相的調戲她嘛!

  雖然她沒什?姑娘家的樣子,但也知道有關清白聲譽的事可不能隨便挂在嘴上亂說的,就算他一臉認真的解釋,她還是覺得他很可惡。

  仲孫渚向來嚴肅的表情,很難得的參雜了些許的苦惱,看著她越走越快,他真的不知道該怎?做才能夠化解她的怒氣。

  打很早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在與人相處上有些問題,只是他也沒辦法改善什?,以至于常常說話得罪人。

  幸好在行軍打仗的時候,只需要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大多數人都沒發現他這樣的毛病,反而讓他的軍中生活如魚得水。

  只是,撇除那些對他感到害怕或者崇拜的人,他也想交往一些正常的朋友,無奈的是,即使有一、兩個明白他缺點的朋友,能夠體諒他的不擅言詞,卻不大樂意長時間看著他的臉。

  據他們的說法,光是看著他的臉,就會覺得身心靈都不能放松。

  之前他不過是在外頭隨便找了家小攤鋪吃點點心,果不其然就聽見有人在討論他的那些破事,他雖然感到憋屈,卻也無法起身?自己辯解。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才發現了她。

  只有她對于那些議論沒有什?特別反應,一直專心吃著湯圓,仿佛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佳肴一般。

  雖然她並不知道,但被那些異樣眼光看了許久的自己,難得能夠遇見一個對自己那些破事一點都不感興趣的人,他心中那一瞬間的滋味是難以言說的。

  也因?如此,他才會替她結了帳,後來又在那附近隨意打轉,或許內心深處希望能夠再遇見她。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才發現了她。

  只有她對于那些議論沒有什?特別反應,一直專心吃著湯圓,仿佛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佳肴一般。

  雖然她並不知道,但被那些異樣眼光看了許久的自己,難得能夠遇見一個對自己那些破事一點都不感興趣的人,他心中那一瞬間的滋味是難以言說的。

  也因?如此,他才會替她結了帳,後來又在那附近隨意打轉,或許內心深處希望能夠再遇見她。

  也幸好他那些下意識的舉動,才能及時救了她,也順手救了那些被拐子給帶走的孩子和少女。

  更讓仲孫渚開心的是,那日她還允諾了以後只要出門就會來找他,甚至還不畏他嚴肅的表情,總會充滿熱情朝氣的和他談東說西的。

  雖然他大多時候並不太理解她說的話有什?好笑,但是只要能夠看到她燦爛的笑容,許多掩蓋在心上的陰霾,似乎都能夠瞬間轉成晴朗。

  她不知道她說要和他當朋友的時候,他心中翻湧的喜悅,多得像是要滿出來一般,但是他一時也說不出口,只能夠點頭,簡單的說了聲好。

  看起來有點傲慢無禮,或者說有點冷漠,他心中暗自後悔自己應該更熱情的表示時,是她沒有半分介意,笑咪咪的回望著他,那高興驚喜的神情,讓他更是覺得懊惱愧疚。

  每次見面時,不管他的態度看起來有多不好,也不管他的反應總是清清冷冷的,她始終都是一臉笑容的對著他。

  也因此今日她第一次對他生氣,他都有些慌了。

  他再一次在心中暗恨自己的拙劣口舌,卻又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裏惹了她不快,只能一邊試圖反省,一邊沈默地陪在她身邊,只希望她能夠快點解氣。

  仲孫渚心中雜亂,幾次欲言又止,就怕又說錯了話,反而惹得她更加生氣,甚至真的再也不理他。

  杜若香雖然氣惱,但也沒真想就這?回宮去,畢竟現在出來一次不容易,所以只是一直順著湖邊繞圈子,邊走腦袋也跟著邊思考。

  其實第一次見到仲孫渚的時候,她是真的很佩服他,認?他就是話本裏說的那種大俠,但是幾次接觸下來,別說是大俠了,他感覺就是進過冰窖的大蝦,平日裏不多說一句廢話,臉總是硬繃繃的只保持一個表情,常常她說了十句,他也不見得能接上一句。

  不過他人是真的好,走在路上看到乞丐,都會施舍人家幾枚銅錢,更不用說他的吃食口味和她真的很和得來,常常走到一家好店,她點了第一招牌,他就會跟著點第二招牌,讓她這些日子能夠吃到的好東西多了不少。

  越是相處,她對待他也就越是隨意了,以至于到了現在,雖然嬌小圓潤的她站在高瘦的他面前,依舊需要仰望,卻沒有了一開始的崇拜錯覺,雖然他的身手是真的挺厲害的,但是在其他方面來說,她不得不承認她終于找到一個比她還傻的了。

  她也是剛剛邊走邊想到這點,心頭的惱怒才滅了不少。

  跟這個二愣子計較這些做什??她就是在湖邊從早上走到晚上,他也不會明白她在氣什?,更不會像那些會說好話討人歡心的公子哥兒般向她陪禮,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虐待自己的雙腿?

  想通了之後,杜若香決定直接問清楚他方才的話究竟是什?意思,于是她很果斷的停下腳步,倏地轉過身,怎料差點撞上他的胸膛,驚得她連退幾步,忍不住先抱怨道:「我說你,一直跟著我是什?意思?!」

  仲孫渚沒想到她會突然停下來又轉頭和他說話,先是一愣,而後才反應過來,但他還是想了好一會兒,才無比認真、慢吞吞的回道:「我在想該怎?解釋,我是說我真的不覺得你胖。」

  杜若香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無奈地用手扶著額,只覺得自己真是傻透了,她不是早就知道這個男人根本就是顆大石頭,明明看起來就像是霸氣四溢的英雄,但實際上根本就是固執的傻子,說不定連小孩子都不把他放在眼裏。

  她伸出小手擋在他面前,有些無力的道:「行了行了,別再解釋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再跟他討論這個話題,她說不定就要被氣死了。

  「不,我是認真的。」仲孫渚依舊執拗的緊瞅著她。

  然而他的堅持看在她眼裏,卻是化不開的傻氣。

  杜若香跟他眼瞪著眼,像是在比誰的耐力好,直到她都淚眼汪汪了,他還是那樣專注的看著她,她就知道自己是比不過他的堅持,只能當先低頭的那一個。

  「行了,我聽你說。」算了,反正這裏也沒人,就算他又說了什?出格的話也只有她一個人聽見。

  她算是破罐子摔碎的心態了,反正她也拗不過他,不這樣想又能怎?辦呢?仲孫渚點點頭,對于她的妥協,露出一個幾不可見的淺笑。

  「香兒,你真好。」

  聞言,杜若香瞬間一愣,除了雙親外,還沒有人這?親昵的喊過她,她不禁覺得有些別扭,可誰教她當初隱瞞公主的身分,說自己是個宮女,還瞎扯了這?個名字來,就是現下渾身不對勁,也只能欣然接受。

  她斜睨了他一眼,手指絞著裙邊,雙頰泛紅,嘴裏卻沒好氣的說道:「行啦,就是拍我馬屁我也不會比較高興。」

  嘴裏雖然是這?說,但是她心裏卻泛著微微的愉悅,覺得這二愣子其實也沒那?傻,平常不會說好聽話,但是一開口說好話,卻隨便就能說到人的心坎裏去。

  杜若香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又讓他這?一捧,什?氣都沒了,很快的又恢複往常的熟稔。

  「剛剛我只是一時鬧別扭,明知道你說話就是這樣子,還和你生什?氣呢!」

  她揮了揮手表示沒事了,隨即又語重心長的勸道:「不過這毛病還是要改改,要不你要是成親了,哪個娘子能夠受得了你啊!」

  一說到成親,仲孫渚就忍不住沈默下來。

  杜若香也察覺到他的情緒有些不對,可她自認方才並沒有說錯什?,再者她可不像他有了問題也憋在心裏,于是她眨巴著好奇的眼眸,大剌剌的問道:「你這是怎?啦?我說了你成親後別這樣,惹你生氣了?!」

  他神色複雜的望著她,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想著自己一直沒坦承的身分,如果讓她知道了,以後還會繼續和他這樣來往嗎?

  他沈默了會兒,搖了搖頭,才慢慢吐出一句話來,「其實我已經成過三次親了……」

  杜若香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之際,忍不住拔高聲音驚叫道:「什??!你已經成過三次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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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0 00:09: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杜若香瞪大眼睛瞅著他,先是震驚,接著是不可置信還有一絲絲的疑惑,喃喃道:「不對啊,成親三次不就代表你有三個妻子?我朝律法什?時候可以允許人娶妻三次了?其他兩個該不會是妾吧?」

  但妾怎?能用娶的呢?是他說錯了還是她聽錯了?不過這都不重要,重點是,他都成親了,怎?還能老是陪著她在外頭閑逛吃東西啊?

  「等等,你既然已經成親了,怎?我每次找你你都剛好能夠出門?你有了空不是應該待在家裏陪陪妻子嗎?」杜若香略帶著指責的眼神望著他。

  她不知道他家在何處,也不知道他家裏的情況,第一次聽見他說自己的事,竟是這?一個讓人驚詫的消息。

  「她們都死了。」仲孫渚誠實地回道,說完後他提著心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不知?何他突然很擔心她也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不過杜若香的腦子顯然沒有他想像中的那?好使,她單純的腦子裏一次只能思考一件事,而目前她只想到他死了三個老婆,那他該有多?傷心啊?

  雖然成親大多都是媒妁之言,夫妻倆成親前沒見過面也是有的,感情也許不那?深刻,但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眼前去世,怎?想也不好受吧?

  這?一想,杜若香覺得他實在太可憐了,她憐憫的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是我的錯,提起了你的傷心事,放心吧,天涯何處無芳草,你早晚會遇到一個有福氣的姑娘當你的妻子的。」

  聞言,他不禁愣了下,還以?是自己剛剛表示得不清楚,要不然怎?她會是這樣的反應?

  雖說他之前告訴她的是自己的表字,不二,但是仲孫這個姓氏很少,現在他又說了自己死了三任妻子的事,他還以?只要是住在這京城裏的人,只要想到這裏就

  會馬上反應過來,結果她這?單純的反應,反而讓他不知道該怎?接話才好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和這件事,沒有想到什?嗎?」他試探的問道。

  杜若香偏頭想了下,然後咧開嘴笑了,露出有些驚奇的表情。「你不只和那個大將軍同姓,也一樣死了三個妻子呢……天啊,該不會是這個姓氏的八字不好,專門克死老婆吧?」

  不是她沒多加聯想,而是她真沒想到他告訴她的名字是表字,平日裏那些蜚短流長的百姓也不會把人家大將軍的表字拿出來說嘴,通常都是直呼名字的,表字大多是親近人才會喊的,所以她直接認定他們只是同一個姓氏的祖宗了,完全沒想到就是同一人。

  仲孫渚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說法,瞬間有些無言以對,輕咳了聲,想老實招認,但話都到了喉嚨口,卻還是說不出來。

  杜若香本還很認真的思考,是不是要帶他去找什?仙姑或神算之類的改改運,才正要開口,卻發覺他臉色不對,又想到自己方才脫口而出的話似乎真的不太妥當,連忙安慰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人又不是你害死的,誰都怪不到你身上,你不要多想。」

  仲孫渚並沒有附和她的話,而是忍不住反問道:「那你呢?你三不五時溜出宮,主子不會追究嗎?」況且她每次都和他去吃吃喝喝,好像也沒有辦什?正經事,如今想來還真有些……奇怪。

  她先是驚了下,然後有些心虛的回道「呵呵,不會不會,我那啥……人挺好的,不會追究這些小事。」

  她惴惴地想著,果然說一個謊就要用更多的謊來圓,現在雖然還蒙混得過去,但要是以後又不小心再露出其他馬腳,她就更不知道該怎?解釋了。

  其實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了,那時兩個人是在宮前的一條街分開的,當她轉身離去的時候,他因?好奇,便一路偷偷跟著她,看著她走到皇宮外,直接拿出了令牌進去,可她明明說是出來幫主子買東西的,但卻兩手空空的回宮,而且絲毫沒有擔心會受罰的模樣。

  仲孫渚眼波閃了下,心裏存了懷疑,卻沒有再多說什?,尤其是她明擺了一臉心虛的樣子。

  她既然有心要說謊,他也就順著她不去拆穿,因?就她這種大剌剌的性子,相信他很快就能知道她究竟藏了什?秘密。

  杜若香也學聰明了,知道現在不是深究的好時機,于是揀了個最無關緊要的事情道:「唉,剛剛?了這?一個無聊的事兒賭氣,那些糕點都沒吃完,現在回去肯定也沒位子了,可惡,枉費我們今兒早早就來了,結果卻都浪費了,真是太可惜了。」

  她是個貪吃鬼,平日絕對不會浪費食物的,現在想來,都覺得心一下下的抽痛著。

  真是的,早知道是這樣,就算會被他給氣死,也得先把東西全吃完才是,懊惱啊……

  仲孫渚有些好笑的看著她一臉痛心的模樣,覺得她果然很與?不同,明明在聽了他的話後還有一絲的心慌,結果一說到吃的,馬上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想起這些日子來她對于美食的執著,還有每次品嚐食物的時候,她鼓起的腮幫子一聳一聳的,像是只含著松子的松鼠,原本就圓圓的臉蛋看起來更加可愛,常常讓他吃著吃著,就忍不住看著她出神。

  看著、想著,他突然覺得嘴角一直有種不斷想往上勾的衝動,他也不打算克制,就這?笑了出聲。

  這是杜若香第一次看到他笑,驚詫不已,不禁有些看呆了。

  見狀,仲孫渚笑得更開懷了。

  雖然兩人已經出遊過幾次,但是她現在才認真的注意起他的長相,原來他是單眼皮兒,因?大笑而微微眯起,眼睛看起來反而更小了,但眼裏的冷淡也全都被衝散了。

  且他?朗深刻的五官也少了平日那種不說話時自然散發的威嚴,反倒像是一個?灑少年郎,在燦爛的日光下,顯得熠熠生輝。

  杜若香看得出了神,然後覺得雙頰漸漸發熱,心兒也越跳越快,她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這究竟是怎?回事?

  向來除了吃飯無大事的她,第一次感覺到苦惱,可還未感受過男女情事的她,還捉摸不透這樣的古怪感受從何而來,不禁有些茫茫然。

  仲孫渚慢慢收起笑意,見她還皺著眉頭,忍不住伸出手,撫了撫她的眉頭。

  「餓了?那我們去吃點東西,就去吃上次你說想吃的烤鴨吧!」

  杜若香一聽到美食,馬上就?開方才的迷惘,迅速點著頭,邊扯著他的衣袖,只差沒拖著他往他們今兒個租的馬車那裏跑去。

  那家烤鴨聽說可有名了,外皮烤得金黃酥脆,鴨肉鮮嫩多汁,配上特調的醬汁,再加上薄薄的一片春餅和綠色的大蔥,嘶……光想她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她越想越激動,還邊比手劃腳的向他表示自己從多久以前就慕名那家烤鴨店的名聲,又說了自己這次要點哪些招牌菜,還要把那只烤鴨怎?吃才好,越說越興奮,臉頰也顯得紅撲撲的,雙眼更是亮得像星星,閃啊閃的。

  他微笑看著她,悄悄把她扯著他袖子的手一個反轉,讓自己的大手包住她豐潤的小手,略寬的衣袖遮住了兩人交握的手,也擋住可能?生的閑言閑語。

  杜若香本來還沒察覺到自己被吃了豆腐,直到又想比手劃腳的時候,才發覺一只小手已經被握得牢牢實實,也才後知後覺的羞澀起來。

  她臉紅紅的不再說話,靜靜的任由他牽著,覺得他乾燥又帶著繭子的手掌帶給她一種奇特的感受,總覺得心頭泛著一絲甜蜜,像喝了好喝的甜湯一般,好不容易平靜些的心跳又像小鹿亂撞了起來,讓她恨不能捂住他的耳朵,就怕被他聽了去。

  這下子杜若香終于明白了,原來這就是對一個人有好感的感覺,她有些害羞地轉頭望著他,想著他是否也同她這般慌亂。

  仲孫渚發現她遲遲沒有說話,便也突然轉過頭去,想看看她是怎?了,不料直接撞上她偷顧過來的眼神。

  兩個人的視線膠著在一起,一陣沈默的相視之後,他感覺到她眼底的熱烈,先是微微皺了眉,然後露出一個淺淺的安撫笑容。

  她幾乎不能喘氣了,她將他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有些期待他接下來要跟她說什?。

  他用淡淡卻帶著寵溺的語氣問道:「餓了?那我們走快一點,我有准備一些果子,你等一下先吃點填填肚子吧。」

  聞言,杜若香覺得自己要哭了,在他的眼裏,她果然是一個又胖又愛吃的貪吃小宮女吧?

  她?尬的轉過頭去,突然覺得兩手相握好像也沒有那?令她心動了,甚至想起那些拐子對她的嘲笑,心情瞬間變得好低落。

  仲孫渚見她不說話,以?她是真餓了,正好兩人離馬車沒多遠,他拉著她幾步走到車前,然後從車廂內拿出包好的果子遞給她。

  「先吃點。」他充滿善意的望著她,見她遲遲沒有接過,以?她是不好意思,連忙又將東西往前遞了遞,催促道:「快吃吧!」

  杜若香雙手有些發顫的接過,然後拿起一顆紅豔豔的果子恨恨的一咬,同時心中有些氣憤地想著,反正她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經如此,又何必跟他客氣?再說,她的肚子是真餓了……

  仲孫渚站在一旁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忍不住露出寵溺又滿足的微笑。被冷落在一邊的車夫看著兩個人的互動,忍不住在心中歎氣搖頭,果然,任何模樣的花兒都會有人欣賞……

  杜若香在烤鴨店裏,不只狂吃了大半只烤鴨,甚至還讓老板再多弄一只要帶回

  宮裏,甚至把吃剩的鴨架子也包了,她聽說鴨架子熬湯可鮮、可好喝了,她是絕對不能輕易放過的。

  等著另一只烤鴨的時候,她再度想起他不久前提到三個妻子都已去世,又剛好想到那些很不像話的傳言。

  在宮裏,能夠讓她們這些公主聽見的自然不會是什?葷段子,但是她常常在外頭跑,又沒有表明身分,聽到的說法也更多了,只是雖然聽了不少,但那些人常常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她也不明白究竟是什?意思,想來他應該見多識廣,問問他總沒錯吧?

  杜若香腦子才這?想,就很直接的問出口了,「不二哥,外頭的人都說那個大將軍天賦異?才會連死了三個妻子,這是什?意思?又是哪裏天賦異?啊?」她雛了皺眉頭,「我頭一次聽見的時候,還悄悄找了路人想問清楚,結果他們都一臉怪笑的看著我,還說那是男人才知道的,害得我實在不好意思再隨便問人,不過我們兩人也算挺熟的了,你應該可以同我說說吧?」

  仲孫渚本來正在喝飯後的解膩茶,沒想到茶還沒入口,就聽到這個問題,身子瞬間一僵,他看著坐在對面的她那單純的眼神,裏頭滿滿的好奇說明了她是真的想

  知道是怎?一回事,也當真不明白何謂「天賦異?」,並不是存了嘲笑的心思。

  他沈默了半晌,覺得實在很難解釋,這可是有關男人的臉面,且又該怎?跟個姑娘家?口?

  他想了半天,最後還是只能這?說道:「什?天賦異?都是瞎說的,我認識大將軍,他跟我一個樣兒。」

  其實他也這樣向別人解釋過幾次,但是當他第三任妻子去世後,就沒人再相信他了,大家比較相信他們推測出來的說法。

  杜若香對于他這?平淡的回答有點不滿意,微微探過身,自以?是的小聲說道:「真的一個樣兒?其實我也覺得什?天賦異?是假的,要不然那些人說什?驢兒似的大小,還說一次就得兩、三個時辰,我就猜了,那應該不是什?好話,大概是什?病吧?要不人哪裏有什?地方能夠有驢兒似的大小?我看你也不像啊!只是那什?兩、三個時辰,該不會是你發病的時間吧?那可真折騰人。」

  仲孫渚面有難色,耳尖已經帶著微紅,突地拿起剛剛放下的茶水,整杯的往嘴裏灌去。

  他第一次覺得這樣的話題帶給他的不是難堪和不耐,而是滿滿的?尬。

  見她豐潤的紅唇一張一?的討論著他褲?下的尺寸問題,還說那時辰該有多折騰人,他腦子裏冒出的全是一些讓人臉紅的想法。

  他清咳了幾聲,難得主動道:「其實也不是什?大毛病,外頭多是傳言,不能當真的。」

  她點點頭。「這倒是,不過也傳得太不像話了,其實你若是真的有了什?毛病,也不該諱疾忌醫,找個好一點的老大夫好好看看,讓他們知道你的確沒有什?大毛病,你三任妻子的死也不關你的事。」

  「咳咳!我明白了。」仲孫渚苦笑道,他再怎?解釋也抵消不過流言,難不成只要有一個人質疑,他就要脫一次褲子嗎?

  杜若香沒再多說什?,她只是一時想起這個話題,況且她認?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應該算是一件傷心事,她也不好多加探究,方才會問,只是想稍微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仲孫渚見她不再多問,不禁暗自松了口氣,怎料他才剛慶幸沒多久,她忽然拉著他往旁邊一閃,整個人偷偷摸摸的像是在躲著什?。

  他看著幾乎整個人縮到桌子下的杜若香,有些?尬的問道:「這是怎?了?有東西掉了?!」

  杜若香小心的探頭,看到站在烤鴨店外頭一名穿著綠色宮女裝扮的姑娘,癟了癟嘴,小聲的回道:「不是,你幫我看著,等店門口那個穿著綠色衣裳的宮女走了,同我說一聲。」

  仲孫渚也不多問,就按照她的話盯著那個宮女瞧,直到那宮女提著包好的烤鴨,又朝他這個方向啐了一口登徒子,才默默轉過頭喊她起來。

  杜若香在桌子下窩了好一會兒,發?有些淩亂,臉色也不怎?好看,本來一直挂在臉上的笑容也沒了,看起來有點虛軟。

  他不會安慰人,但也不想看她這副樣子,想了想,他像是對待曾經養過的小狗一般,輕輕拍著她的頭。

  自從早上鬧了那一回,她就知道他不是個會說好聽話安慰人的男人,對于他這種像在安撫小狗的動作,一方面覺得好笑,一方面又覺得眼睛、鼻頭酸酸的,雖然她明知道這並沒有什?,但是這樣默默的關懷,卻讓她覺得很感動也很暖心。

  杜若香有點苦澀的勾起一抹笑,悶悶的道:「我知道你就算好奇也不會直接問我?什?得躲著那個人,如果是別人我是不會說的,但是我卻突然很想告訴你。」

  仲孫渚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卻並不覺得特別高興,反倒有些淡然的回道:「如果你真不想說,不要勉強自己。」

  這是他獨特體貼人的方式,只不過常常被軍營裏兄弟們笑他裝腔作勢。

  她瞪了他一眼,然後紅著眼眶噗哧一笑。「我就是想說,聽我說說吧。」

  他頓了頓,有些?難地道:「既然你這?想說,那就說吧。」接著還拿起茶壺替她又倒了一杯水,便安靜地等待著。

  見狀,杜若香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心裏想著這人果然別扭得不行,她說不說了,他就裝體貼不聽,但是當她稍微堅持一下,他又表現出這種恩准的派頭來。

  她雙手包覆著透著溫熱的茶杯,慢慢地道:「早上,我不是問你覺不覺得我胖嗎?其實你就算老實說我胖也沒什?,因?我老早就習慣了。」

  她望著茶水蒸騰而上的熱氣,思緒飄到久遠以前。

  「我打小就是個胖娃娃,只不過小娃娃的時候胖,人家還會稱贊一句有福氣或是白白嫩嫩的真是討喜,但是等我到了五、六歲還是胖,所有人的眼神就都變了,都說我是不是吃得太多又不動,才會胖成這樣,現在,我都已經到了能夠成親的年紀了,別的姑娘都有人打聽,只有我……唉,我娘也一天到晚叨念。其實我一直都不認?我胖,我覺得人活得開心就好,?了讓自己再瘦一點,連吃飯都要算幾顆米的日子我過不了,所以我一直不去理會那些閑言閑語,只是……」即使不去理會,但心還是會受傷的。

  杜若香若有所思地轉著茶杯,手指在杯口輕劃著。

  「但我不去理人,宮裏的姐妹們卻不想放過我,每次只要發現我多吃一點,就會想盡辦法諷剌我、嘲笑我,就說剛剛那個宮女吧,若是讓她看見我在外頭吃烤鴨,回去鐵定又是一陣嘲諷等著我。」

  吃得渾身都是油,還吃那些油滋滋的東西,真不知道你怎?還有臉活著丟我們白王家的?面!

  她想起上次其他人諷笑她的話,倏地臉色一白,覺得杯子都要拿不穩了,眼中也泛著淚。

  她不懂,她只是沒有像她們一樣而已,?什?就要不斷的受到這樣的汙辱?

  她每次看到那些鄙視的眼神,表面上雖然假裝不在意,但是心裏還是很難過的,只是沒有人會明白,也沒有人想明白。

  仲孫渚第一次看她這副模樣,雖然不明白她?什?會那?難過,但是他發現自己因?她的難過而感到不開心。

  悲傷的情緒不適合她,他還是只想看見她燦爛的笑著。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身?宮女,怎能還能有娘親?還有,宮女就算要成親、提親,也得到了年歲,她的年歲也不對啊,她該不會是……仲孫渚心中有點隱隱約約的猜測,就等著去證實了。

  杜若香仍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意識到她毫無遮掩的真心話,已經曝露了她早先說的謊。

  她紅著眼眶,緊咬著唇,試圖睜大眼眸不讓眼淚落下,有些哽咽的問道:「我問你,我真的很胖嗎?我是不是胖得沒人要了?我是不是真的是姑娘中的恥辱?」

  他定定的看著她,眼裏有著無法錯認的真誠,且相當堅定的道:「不,你不胖,你很好,我知道的香兒就該是這樣子的,若瘦得像其他姑娘那副竹竿樣,那該多奇怪啊?」

  聞言,杜若香其實是想笑的,但又覺得著實被他這番話安慰到了,又感動得有點想哭,她能感覺到嘴角微微抽動,但鼻頭皺著,五官有些扭曲,反倒顯得古怪。

  然而仲孫渚卻像在看個大美人似的,眼裏只有溫柔。

  「真的?」她仍不太有自信的問道。

  「真的。」仲孫渚?定地表示。

  「真的真的?我真的不胖?!」

  「真的!」他在軍中說的任何話從來沒有人敢質疑,且話通常只說一遍,但不知?何,對她,他仿佛有著用不完的耐心。

  「你真的不胖,雖然你看起來白白嫩嫩的,但是跟豬比起來還是差了很大一截,沒有那?多的肥油,還有臉雖然有點圓,但是很討喜,嗯……還有皮膚也比那些弱不禁風的姑娘要好多了,就像上等的豬油一樣。」

  乍聽之下,杜若香一臉愕然,不明白他這是在捧她,還是換了法子在譏諷她,隨即想起他向來不多話,又聯想到他有些別扭的個性,她忽然醒悟了。

  難怪他不愛說話,如果不熟悉的人聽他這種說話方式,不氣死才怪?

  想明白後,她只覺得感動,因?有這?一個人願意這樣哄著她,不,應該說他不是在哄她,而是他是真的這?想,也真心接受她的缺點。

  她剛剛忍不住沒落下的淚,這會兒因?情緒有些激動,反而被逼了出來。

  見狀,仲孫渚不免嚇到了,以?自己又說錯了什?,才惹得她更傷心。

  杜若香邊哭邊用手背抹淚,看起來狼狽又幼稚,但是她卻很高興,尤其看到他手忙腳亂、慌亂的神情時,心中更是充滿了滿滿的幸福和溫暖。

  他抽出自己的帕子,全身僵硬,手又上又下擺動著,不知所措,又有些笨拙的說道:「別、別哭了,我是真的不覺得你胖,我覺得你……你這樣就很好了,比任何人都好。」

  即使他是在哄她,她也覺得高興,擦乾了淚,噗哧一笑嗔道:「行啦,就是哄我也不能這?誇張,就我這樣的也只有你覺得好,你都忘了,那天那些拐子還說我胖得跟豬一樣,拐了我回去都算賠本呢!」

  仲孫渚見她終于不哭了,暗自松了口氣,也比較有心情回話,「那是他們沒眼光,所以最後才會被抓。」

  聽他這?一說,她又想起他剛剛也說她像上等的豬油,忍不住笑了,然後轉頭一看,就見烤鴨店的老板正?尬的站在一旁看著他們,不禁有些?尬地問道:「老板,有什?事嗎?」

  老板提高了手中的油包,臉色不變的道:「這是客官您訂的另外一只烤鴨,還有剛剛您說要帶走的鴨架子,我給您送來了。」

  可心裏卻忍不住偷偷埋怨,如果不是她發現了他,他不知道還要站在這裏聽他們打情罵俏多久。

  杜若香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頭,連忙接過東西,給了銀子就拉起仲孫渚往外走。

  店外,已是彩霞滿天,路上行人來往紛紛,卻沒幾個人注意到他們,她?頭看向仲孫渚,發現他也正好低頭望著她,不自禁露出一抹甜笑。

  「走吧!再去下一家就回去了!」

  「嗯。」

  他淡淡淺笑,接過她手中的油包,手指輕劃過她的掌心,就像羽毛的勾撓一般,也同樣劃在她的心上。

  不管她真正的身分是什?,起碼,在他心裏,她就只是貪吃愛笑的香兒。杜若香紅了臉,手指卻反勾住他的手,油包就落在兩人的手間,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他和她的小指輕輕勾在了一塊兒,誰也沒有把手收回,維持著這不怎?舒服的姿勢,心中各有各的甜蜜。

  尤其是第一次初嚐情滋味的杜若香雙頰飄紅,臉上挂著有點傻的笑容,聞著從身邊隱隱約約傳來的烤鴨香,心中覺得幸福無比。

  烤鴨啊烤鴨,真是一道帶給人幸福的好味道,不是嗎?

  自從最大的拐子團讓仲孫渚給破了,京城暗裏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尤其是那暗無天日的地牢裏,曰日都不間斷的拷打聲和哀號聲,讓不少精于刑事的老衙役也都忍不住抖了抖。

  神武大將軍手下的人果然不愧是殺人不見血的,那逼供的方式完全就是只留著人一口氣說話而已。

  至于神武大將軍本尊也是最讓人膽寒的,什?都不說不問,只是冷冷的坐在一旁看著,完全證實了神武大將軍這個位置可不是世襲來的,而是真的一刀一槍在沙場上拚殺過的。

  另一廂,同樣也有人被仲孫渚的舉動給鬧得不得安甯。

  「這到底是怎?回事?仲孫渚好好的兵不練,怎?突然管起閑事來了?」一名穿著錦衣袍子的年輕男子恨恨不平的來回踱步怒罵著。

  另個管事模樣的男人也是一臉不解。「約莫是……從胡三那些人的嘴裏撬出些什?來了?」胡三是第一批被抓的那些拐子裏的其中一人。

  錦衣男子眼一眯,停下了腳步。「既然如此,那就是要好處了?看他是要女人還是金銀,送過去就是,讓他別再找碴了。」見管事的一臉?難,錦衣男子難掩不悅,「怎?,難道那人胃口太大,還是要的是難得之物,要不然怎?不說話了?」

  管事的苦笑道:「這倒不是,若說換了別人還有可能因?收了好處而停手,但仲孫渚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錦衣男人只對仲孫渚在戰場上的威名有印象,但是其他的就不了解了,立刻用眼神示意管事繼續說下去。

  「仲孫渚是仲孫家正房的唯一血脈,那些旁支大多不知去向,而正房的大人卻都在仲孫幼時就二身亡,那時候還有一說,仲孫渚命硬,才會克死家中所有人,?人本以?以武將起家的仲孫家會就此沒落,誰知道仲孫渚七、八歲時,就要求家中老奴托人讓他進入軍中,一路打殺至今,獲得將軍位置,重新撐起家門,這樣的人,不說有人拉攏,就是想送些好處或得庇護的人也不少,只是到現在,別說曾聽說過他?誰說過情了,前兩年在邊關上,一名老將因?不守軍法,犯了他的忌諱,還讓家裏人送禮想免了責罰,結果最後不只那人,就連送禮的家人都在大軍之前脫了褲子,重重的打了三十軍棍,家裏人甚至還不敢說一聲不是,就是聖上也稱贊了,所以這人……若要說用好處拉攏,那是行不通的。」

  錦衣男子恨恨的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不成要讓他繼續壞了我們的好事?!」金礦能夠多挖點就是多了一天的進帳,仲孫渚現在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他就得花更多的時間和人力去補回來。

  管事的也知道這事是沒了辦法,只好沈默著等著錦衣男子下定論。

  「這事若不能好好的了結,那就別怪我們下狠招。」錦衣男子陰側側的笑著,「既然好處不能收買他,那就用威脅的吧!他不愛金銀美人,就不信他沒有上心的東西,去好好查查,到時候若是他還真的好處不收,那就只能請他喝罰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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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0 00:09: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即使大多時候仲孫渚都待在府邸躲避他人多余的關心視線,但是偶爾出門一趟回來,府裏的下人們還是能夠感覺到自家主子的心情的確不錯。

  下人私底下其實也挺愛說三道四的,尤其是三個迎進門的女主人不過幾天就都到西方極樂世界後,他們半是憂心又半是煩惱的想著,不知要多久之後才會有新一任的女主子進門。

  而最期待的大概就是打小幫忙帶大仲孫渚的?奶娘了。

  現在整個神武將軍府都是由她打點內外,只是神武將軍府沒個女主人還是不行,不能出門接帖子,也不能設宴款待下屬的眷屬,偌大一個宅邸,平日裏竟鮮少有人上門,顯得空空蕩蕩冷冷清清的,若是不看府邸外的匾額,又不知道底細的,大約還會以?這是哪間即將要廢棄的宅子呢!

  ?奶娘如今雖然已經不貼身伺候仲孫渚,但是府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哪裏瞞得過她,就是外頭那些傳得亂七八糟的流言,她一樣也清清楚楚,只是礙于身分,她不方便對外澄清罷了。

  關于那些夫人們到底是怎?死的她也知道,雖然外頭傳得實在是不像話,但是如果不放任那些流言流傳,他們也的確無法交代清楚幾個夫人到底?什?一進入將軍府,都活不過七日。

  唉,第一個是她沒打聽好,還以?是書香人家的千金,想必規矩還有個性一定錯不了,就急急忙忙的讓媒人幫忙說合,結果成親當日,見新娘下了轎子還要兩個丫頭出力攙著,一放手就站都站不穩的時候,她心中就有些不好的預感,然後這新婚夜都還沒過呢,新房那裏就傳來消息,說是夫人暈了,大半夜的她就趕緊讓人去找大夫,結果還是沒救回來。

  既然吃過一次虧,第二次?奶娘可是挑了個武官家的女兒,那體魄她也是見過的,一餐能吃五碗飯,能拉弓能騎馬,雖說容貌上有點欠缺,但是身強體壯就行,成婚當夜,她還以?自己能睡一個安穩覺了,結果少爺才剛踏入新房,新娘子邊上伺候的又喊著要找大夫,就這樣折騰了幾天,原本活蹦亂跳的人竟然也去了。

  她聽到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要厥了過去,她是不信她家少爺煞氣太重克死人的流言,但是不可否認,連死了兩任新夫人,要找第三任就難得很了。

  最後逼不得已,?奶娘只得找了一個農戶家的姑娘,身子骨好,她還特地讓人拿了八字好好的算了算,一連找了五、六個神算,都確定這姑娘是有福運的,她才下了聘。

  洞房夜當晚她根本就沒睡,大夫也早早的請到了府裏,結果那日少爺連新房都還沒來得及入,就讓軍營那兒的事給拉去了,等到少爺某一晚回來,她想新夫人在府裏這?多天都沒事,才剛打算睡個安穩覺,衣裳才脫了一半,就聽見大夫已經過去了,她連忙過去瞧瞧,就聽見正院裏已經哭聲一片。

  她當下就軟了身子,忍不住也跟著哭了起來,只不過她哭的不是沒福氣的新夫人,而是她可憐的少爺,每個夫人都死得莫名其妙,她家少爺要怎?才能再找到新夫人啊?

  而且連續死了三個,怎?想都不對勁,她也不是沒想過好好調查是不是有什?黑了心肝的要害她家少爺,只是查來查去,第一個夫人就是體弱病死,第二個是因?吃了相克之物,引發了身子不適才走的,這點也追查過了,偏偏那東西還不是她們府裏准備的,這下也只能說是意外了,至于第三個……也查不出個什?東西來,只能說是意外,那些夫人家裏都沒說什?了,她還能說什??

  她都已經一把年紀了,自打小幫扶著少爺長大,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看見少爺重振仲孫家,然後趕緊生個小少爺好傳下香火,卻沒想到這接二連三的意外硬生生壞了少爺的名聲,別說官家女,就是一般好人家,也不肯拿自己女兒來賭命了。

  這也不打緊,重點是外頭傳來傳去的謠言壞了她家少爺的名聲,甚至讓少爺連朝都不上了,大多時間都窩在宅子裏,顯得落落寡歡,看得她偷偷哭了好幾次。

  沒想到這些日子來,少爺不知道遇到了什?好事,看起來心情好上了不少,雖說還是整日板著個臉,但他是她奶大的,難道還看不出來他臉上是啥心意?

  只是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介不介意她家少爺現在這個名聲了,若是不介意,她趕明兒個就能找媒婆辦聘禮。

  ?奶娘邊想著,就看見仲孫渚已經套好了官服要往宮裏去的樣子,她隨即將人給攔了下來。「少爺,你昨兒個拿回來的鴨架子已經炖了湯了,要不喝一碗再走?」

  昨日回府後,仲孫渚才發現裝有鴨架子的油包杜若香忘了拿走,他便隨手交給下人去處理。

  聞言,他搖了搖頭,接著又想起昨個兒杜若香提到鴨架子湯的那副神往模樣,還有兩人勾著手指的小小甜蜜,對鴨架子湯不免多了幾分興趣,頓了頓後說道:「溫著吧,我回來再喝。」

  本來?奶娘還以?他會說就這?擱著,然後擱著擱著就又不知到便宜了哪個侍衛了,沒想到他卻表示回來再喝,其中就有很多值得深探的地方了。

  要不是他這會兒就要出門了,她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

  仲孫渚不知道自己這些日子的變化已經讓?奶娘重新關注起他的婚姻大事,沒多說什?就出了門。

  ?奶娘則是吩咐了人把那鴨架子湯給分開放了,別讓不長眼的給喝了,就回房仔細想著,等少爺回來後可得好好問問,這喜事該怎?辦才好。

  不管是要請什?大師護法,還是要先請什?神算看看這八字,重要的是要找個大夫先看看未來新娘子的身體是不是夠健康。

  將軍府要是連第四次的新夫人都早早的死了,少爺只怕就要光棍一輩子了。

  仲孫渚出了門就往宮裏趕,他不只有練兵的軍務要回?皇上,就是楚王那事兒也得問問要怎?個處理法。

  皇上也正在禦書房裏等著他,見人來了之後,只留下了最親近的兩名內侍,待聽他說完軍務,就主動提起楚王的事情。

  「上次你提了那拐子和楚王有關,不過楚王無緣無故私下開采礦?又要做什??」皇帝杜炳之一臉的震怒不解。

  先帝留下的皇子如今在世的也沒幾個了,當初楚王看起來就是沒什?野心的,才封了那樣的地方給他,只是沒想到這些年他卻私下動了手腳不說,甚至現在還把手給伸到他的眼皮子底下來了。

  他想做什??他又有什?目的?

  仲孫渚調查這?段時日,自然不會傻傻的認?楚王接下來就會安分守己,只是楚王是皇上的兄弟,要怎?查,又要查到什?樣的地步,自然要皇上自己來決定。

  杜炳之能從許多兄弟中脫穎而出坐上皇帝這個位置,自然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他冷著臉,淡淡說道:「繼續查,我倒要看看他私自弄了這些人去,除了挖礦外,還想做些什?!」

  仲孫渚完全不想探究這件事究竟牽扯了什?朝堂糾葛,只知道他只要逮住人,問出結果就可以了。

  君臣兩人本來除了公事外,也沒有什?好聊的,按照過去的慣例,仲孫渚?報完便會懇請告退,可皇上卻一反常態,突然出聲留人,「既然公事說完了,朕今日想跟你提點別的事,你的親事……可有下文了?!」

  仲孫渚平靜的?頭看著想保持嚴肅卻是忍不住調侃語氣的皇上,淡淡回道:

  「皇上日理萬機,微臣這點小事實在不足挂心。」意思就是,您還是關心您的國家大事吧,這點小事就別操心了。

  杜炳之被他這?一噎,臉色也有點??,??地回道:「朕也只是問問,若有必要的話,朕也能幫點忙,唉,誰讓流言誤人啊!」

  仲孫渚點點頭,一點也不客氣的回答,「那是自然。」

  杜炳之看著實在無法好好對談的大將,也是滿心的無奈,不再多說什?,揮揮手就讓他下去了。

  杜若香好不容易在董貴妃連珠炮的教訓下,終于擇了個空檔開溜,躲到禦花園裏發懶,身邊也只跟了兩名小宮女,左一個幫忙打扇,右一個則是端著茶水,本應該好不?意的生活,但她卻只覺得煩躁至極,因?她們兩人比她母妃還要擾人——

  「公主,這是貴妃娘娘好不容易尋來的方子呢!說是只要連喝三個月,馬上就能瘦一大圈了。」穿著鵝黃色衣裳的宮女非常認真的勸著。

  杜i有氣無力的擺擺手。「你別再說那些有的沒的了,那茶又酸又苦,也不知道裏面加了什?東西,本公主不喝,拿走拿走!到時候我母妃要是怪罪,就讓她找我好了。」

  「公主,您坐這樣的姿勢,不只不合禮數,就是對您走路的姿態也有影響,這樣也無法像其他公主一般有著曼妙的身姿的。」另外一個宮女也苦苦相勸。

  杜若香還是不買帳。「我想一個人在這裏喘口氣也不行嗎?!你們就行行好吧,先離我遠一些,還有,不准再說話了。」

  她板起臉來多少還是有些公主的氣勢,兩名宮女?難的互看了一眼,同時往一旁挪站了幾步,嘴唇緊抿著,不敢再出聲了。

  杜若香滿意了,覺得耳根子終于能夠清靜了。

  她懶洋洋的趴在涼亭的欄杆邊上,看著荷花池面波光粼粼,雖然還沒到荷花的花開時節,看起來有些空曠,卻也讓她想起昨日和仲孫渚一同出遊的許多情景。

  不說兩人走在櫻花紛飛下的詩情畫意,她和他一起拎著包著烤鴨的油包,小手微勾的甜蜜,也讓她每每一想起,就忍不住露出羞澀的微笑,眸光蕩漾著溫柔,全然一副小女人的樣子。

  她是第一次有這樣的心情,也是第一次對男人有這樣的思念,想著想著,一時出了神,竟忘了時間的流逝,也忘了往常這個時候,她絕對不會出現在禦花園裏,直到看到快走到近前的一群少女。

  如果說杜若香打小最討厭的事情是什?,一是母妃總愛拿她和其他姐妹、千金攀比,另外一個就是和這些不同母妃的姐妹們打交道了。

  隨著大家年紀增長,從小時候爭糖果糕點,到現在什?都可以拿來相比,最可怕的是,她們或許不合,但是在打擊她的時候,倒挺沆瀣一氣的。

  杜若香回過神來之後,心中不免懊惱自個兒怎?會忘了現下正是這些人從各自寢殿要去各位妃?那兒請安問好的時候,而禦花園是她們每天必走的要道,她才剛拔腳想走,就有一道剌耳的聲音傳來——

  「喲,我說這是誰呢,這不是三姐姐嗎?怎?今兒個沒見到姐姐吃東西了?該不會是貴妃娘娘又斷了您的點心吧?」六公主率先挑事道。

  話落,一群少女跟著掩嘴?笑。

  接著又是一個稚嫩的聲音說道:「姐妹們也別笑,道也沒啥好奇怪的,貴妃娘娘這些日子頭疼得很呢,聽說四姐姐、五姐姐都有人來打探結親的意思了,就三姐姐沒有,這可不就急了嗎?」

  杜若香冷冷的看著眼前這些人,已有了想法,跟這些人計較劃不來,再說了,她們就是存心來挖苦她的,若是真有所理會,豈不中了計?于是她不再多看她們一眼,?自出了涼亭就想離開禦花園。

  只是這些姐妹們平常沒見到她的人都還要在背後說幾句閑話,今日剛好遇到了,不好好挖苦兩句怎?說得過去。

  說是大家以姐妹相稱,但實際上宮裏兄弟姐妹的年紀有時候只相差了幾個月,尤其是杜若香之後四五六七的排行,其實也只是年頭年尾的差別而已,大家年紀相差不多,少女的攀比心在宮中又被磨得比普通人家還重,自然就把杜若香當成那個樣樣不如自己好的嘲笑對象了。

  見杜若香?腿想走,那些少女便仗著人多將她圍了起來,雖說杜若香隨手一推就能單獨把她們推倒,但是她可不會再做這種傻事,讓她們把這個當把柄,一狀告到父皇那裏去。

  杜若香假假的一笑,雙手在胸前交叉。「不知幾位姐妹們攔住我要做什?,難不成只是?了要諷刺我嗎?」要裝誰不會啊!她讓她們欺負久了,也多多少少明白她們那些伎倆了。

  這些公主對于杜若香的戒備也不以?意,反而都帶著標准的淺笑望著她。「瞧姐姐說的,好像我們對姐姐就沒半點好心一樣,說來我們也是關心姐姐,想要知道姐姐是不是能夠終身有靠呢!」

  六公主平日最看不慣杜若香那副樣子,明明又胖又醜,卻像是一點也不在意,根本就是她們皇家公主的恥辱。

  杜若香的心仿如被針剌了下,但卻仍倔強地回道:「那又如何?六妹妹這?關心出嫁問題不大好吧?也不知道小小年紀都學了些什?,整日吟那些詩詞歌賦是不是把春心都給吟動了?」

  杜若香雖然不擅與人爭吵,但畢竟出宮走踏看得多了,也不時會在市井看到或聽到婦人們起爭執,以前她只覺新鮮有趣,沒想到潛移默化,竟也學了幾分樣子。

  「杜若香,你這個死胖子,你說什??!」六公主整張臉都氣紅了,不敢相信杜馨競然敢這?說她。

  杜若香也不懼她,大有你若動手我也能夠打人的氣魄,對著她昂首嗆道:「我說什??杜若蘭,你都能夠罵我死胖子了,你難道還會以?我會像其他人一樣捧著你?作夢!」

  見狀,跟著幾位公主而來的宮女全都慌成一片,尤其是杜若香的宮女,她們這裏連主子就三個人,對方人多,若真起了衝突,她們絕對討不了好。

  杜若香可不認?她們這些平日只會擺架子的公主真的敢對她動手,她好整以暇地道:「別以?你們人多勢?就可以欺負人,我就不信你們敢撂著拳頭上來打我不成?!」

  這樣挑釁的話讓站在杜若香這邊的兩個宮女都快要哭了,心中同時哀號著,公主啊,你就別再挑釁其他公主了,沒看見六公主是真的有這個打算上前打人了嗎?!

  四公主、五公主一母同胞,向來就瞧不起杜若香,卻也不曾自己動手,而是指揮著六公主和剛才附和六公主話的七公主出面去挑釁,自己就等著看笑話,只是這次杜若香那鄙視的眼神太讓人惱火了,她們腦子一轉,瞬間就想到一個不用自己動手,又能夠好好教訓杜若香的好主意。

  「杜若香,既然你都說到這分上,我要是不接招豈不是顯得我們太沒用了?」

  二公主杜若荷溫柔的笑道,但眸光卻透出一絲冷意,隨後便讓自己的宮女帶著其他姐妹的宮女,一步步將杜若香逼迫到荷花池邊。

  杜若香這時候也明白她們想出了什?陰損主意,咬牙切齒的大吼道:「杜若荷,你給我記著,我不會就這?放過你的!」母妃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杜若荷讓人押著杜若香的兩個宮女,然後帶著同樣一臉囂張得意的公主們,慢慢的走向了荷花池。

  杜若香在一群宮女的逼迫下,一步步緩緩往後退,靠近了荷花池畔,最後在杜若荷幾個人譏笑的眼神下,重心不穩的摔了下去。

  荷花池下的汙泥本就又厚又滑,杜若香不僅沾了一屁股黑泥,幾次想要試著爬起來,又讓杜若蘭命人拿著竿子將她給頂回水裏去,不過一會兒,杜若香不只衣衫濕透了,臉面手腳也都沾滿了散發著惡臭的黑泥,發?散亂,又因?不斷嗆進髒水而忍不住乾嘔著。

  得意看著她的狼狽樣,諷道:「杜若香,怎?不得意了?怎?不囂張了?吃髒水和黑泥的感覺不錯吧?這可是荷花池的泥呢!你要不要多吃幾口,看能不能變得出淤泥而不染?」

  杜若荷聽著杜若蘭嘲諷著杜若香,然後溫柔的笑了笑,淡淡掃了杜若香那狼狽模樣一眼,便優雅的轉身離去,同時不忘再補一刀,「行了,這樣大聲說話有失我們的身分,再說了,豬在豬圈裏打滾,就是滾一輩子也開不出花來的。」

  聞言,其他幾個公主都忍不住掩口笑著,然後得意的帶著人走了。

  杜若香的兩名宮女一沒了箝制,便急匆匆撲進池裏,要把主子給拉出來,偏偏怎?也拉不動,焦急不已。

  在兩個宮女?她而忙的時候,杜若香一身濕答答的坐在池裏,鼻尖聞到的是水底黑泥的臭味,眼淚撲簌簌的不斷往下掉。

  兩個宮女見主子落淚,忍不住也跟著哭了起來,主仆三人哭成一團,吸引了正好經過的仲孫渚的注意力。

  剛剛他就聽見禦花園有點動靜,但是禦花園雖然是在後宮和前殿的中間,不過一般來說,文武大臣平日也不會主動走進禦花園裏,就怕遇見了後宮的?妃或者是公主。

  只是剛剛聽見的某道聲音讓他有些心神不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那像是香兒的聲音。

  在禦花園外躊躇了會兒,他還是決定走進去看看,卻沒想到看到讓他心痛如絞的這一幕。

  他也顧不得自己還穿著官服,直接一個伸手,就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杜若香給抱了起來,雖然她滿身都是汙泥,但是他一點也不在意,脫下自己的披風蓋住了她,然後又拿出帕子仔細擦著她的臉。

  「別哭……別哭……」隨著她一聲聲的啜泣聲,仲孫渚的心一次次的揪緊。

  兩名宮女看著眼前這番情景,都快要昏了,怎?今兒個壞事連連?

  「這這這……這可怎?辦才好?」

  兩個宮女互望了一眼,決定其中一人先去貴妃娘娘那裏報信,一個守在這兒看著。

  雖然本朝風氣開放,一男一女單獨見面也不會如何,但是這也算是宮廷裏,且公主身分高貴,怎能讓她單獨和男子相處,要是被人撞見,就算他們真是清白,也有理說不清了。

  身上傳來的陣陣臭味,還有濕答答貼著身子的衣裳,都說明了杜若香現在看起來一定很糟糕,她低著頭低聲啜泣道:「你走,別看我!別看現在的我!」

  「你不醜,不管怎?樣的你我都不介意。」仲孫渚清冷又帶著溫柔的嗓音慢慢的哄著她,用帕子輕輕擦乾淨她臉上的髒汙和淚水,也讓她無法躲避他的視線。

  看著她哭得兩眼通紅的樣子,他懊悔著剛剛?什?不一聽到動靜就過來瞧瞧,非得猶豫了這一會兒,讓她多受罪。

  越是委屈的時候越受不得這樣溫柔的語氣和安慰,杜若香本來眼淚都要止住了,一聽他說這話,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仲孫渚心裏又急又痛,卻不知道該怎?安慰她,隨即他目光一轉,瞪向守在一旁的宮女。

  他征戰沙場多年血腥煞氣毫無收斂的全部放開,就是大男人也受不了,更何況是處在深宮中的小宮女。

  一看到那冰冷又帶著煞氣的眼神,她整個人瞬間跪到了地上,身體顫抖,就是不敢?頭對上他的眼神。

  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帶著肅殺之氣,冷淡而飽含怒氣的開口問道:「這是怎?回事?怎?會讓香兒落到荷花池裏,還弄成這個樣子?!」

  不是仲孫渚眼睛不好,看不出杜若香身上的裝扮明顯就不是一般宮女,而是她一身濕答答外加黑泥一大片一大片的沾黏著,就算是仙女的羽衣這時候看起來也只能像是燒糊的皮子了。

  宮女被他那樣冰冷的一喝,差點就要老老實實的全都招了出來,幸好最後還有一絲絲的理智,明白公主吵架鬧事不是隨便可以說出口的話,硬是咬緊了唇,不敢多說一個字。

  仲孫渚在說話和待人處事上是不怎?靈光,卻不代表他沒腦子,否則他也不能一路拚殺、坐到神武將軍的位置。

  他一看宮女吞吞吐吐,再加上昨兒個杜若香說的那些話,加上這裏的環境,心裏大約有個底了。

  他也不再多問,只是冷冷的看著她道:「宮裏的宮女還能這樣欺負人?我倒要問問皇上,怎能容許皇宮中發生這樣的事!」

  宮女瑟瑟發抖,也不敢接話,但是她那驚恐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他的猜測無誤,只是這樣的結論反而讓他更加怒火沸騰。

  「不是、不是……是七公主還有……欺負了公主。」

  「不是!別說了!」杜若香大喊,一手抱著身體,一手輕靠著他站了起來,他想要攙著她,卻讓她推了開來。

  只是她喊得太晚,跪著的宮女已經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明白。

  杜若香一直隱藏的身分被拆穿了,仲孫渚卻也不覺得受了欺騙,只是更加心疼她。

  她一個公主卻被人給欺負成這樣,怎?能讓人不心疼?

  「香兒,我送你回去吧。」雖說已經開了春,但是現在的風還是透著涼意,他很擔心她的身子。

  「不!不用了!」杜若香揪緊了身上的披風,依舊低著頭不敢看他,淚水雖然已經止住,但她還是覺得無臉面對他。

  他看見了她這?狼狽的模樣,就算嘴上還安慰著她,心裏也明白她是個多?可憐的人了吧?

  她就是這?的沒用,還淪落到這副模樣,一身的汙泥,就像在豬圈裏打滾的豬,又胖又醜……

  況且他也知道了吧,知道她不是宮女,知道她之前一直對他說謊……

  她這樣的人怎?配去喜歡他?又怎?配讓他對她好?

  越想,眼淚又開始成串成串的掉,她難過得渾然不知自己已經把心中所想的話全都說了出來,只是低著頭痛哭著。

  仲孫渚握緊了拳,聽她哭喊著那些話,心中疼得不知道該說什?才好,最後只能不顧她的掙紮,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

  當杜若香被他抱在懷裏的時候,她先是一愣,接著卻是不斷的抗拒,「你做什??!你別這樣!我現在全身髒得很……」

  他依舊緊緊的抱著她,幾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低下頭在她耳邊低吼:「誰說的!在我眼裏,你一點也不髒,我也不覺得你髒,就算你真的在豬圈裏滾了一圈,我還是希望能夠抱著你。」

  聽著他四不像的安慰,她又哭又笑又怒,重重的捶打著他的胸膛。「你說什?我聽不懂!你趕緊放開我!」

  「不,你聽我說,我——」

  杜若香鞋底也滿是滑溜溜的黑泥,此時又因?跟他拉扯,她的腳突然一滑,她下意識地扯著他,兩人就要往地上摔去。

  雖然仲孫渚反應很快,但也只是剛好將手護著她的頭,讓自己當了墊子重重的倒在地上,而摔倒之間,她的唇就這?重重的在他的唇上「撞」了一口。

  不是吻,只是重重的將唇撞在他的唇上,然後兩個人都痛呼了聲,下一秒就感覺到嘴巴裏嚐到了一股血腥味。

  宮女從方才兩人抱在一起就驚愕的瞪大眼睛直看,她知道該上前阻止,但這位大人實在凶狠得令她害怕,讓她只能用眼睛監督著他們,怎料他們又摔跌在一起,

  而且嘴巴好像、好像……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事?真的是她看到的那樣嗎?天哪,貴妃娘娘快來啊!

  杜若香因?剛剛的意外整個人愣住了,一時之間竟然連哭泣都忘記了。

  「你……我……」現在這是怎?了?怎?會突然變成這樣?

  仲孫渚舔了舔唇,察覺到自己嘴裏的血味,憂心的望著她問道:「你還好嗎?疼不疼?」

  她終于回過神來了,恨不得?死眼前的仲孫渚。疼死了!都撞出血了,怎?能不疼?只要輕輕一扯動到嘴唇就疼,尤其是嘴裏,好像還讓她咬了一口子,那鑽心的疼讓她無法說話,只能狠狠的瞪著他。

  他看著她眼眶逼出的淚,想起自家奶娘說過做男人要有擔當,馬上沈著聲,拍著胸脯保證,「放心,我敢作敢當,我等等就會向皇上?告要娶你?妻。」

  聞言,杜若香傻了,覺得現在就算天上打道雷直接劈到她身上,也不奇怪了。

  她不明白,明明就是他剛好解救了她,然後她拒絕了他接下來的幫忙,不想讓他繼續看見她的狼狽樣,怎?他就要娶她了呢?

  她傻愣愣的樣子在仲孫渚看來就是歡喜得過了頭了,他摸了摸她同樣淫淋淋的頭發,又用手指抹去了她唇瓣上的血痕,認真的道……「放心吧,我這就去求親,等你成了我的妻,就再也沒人能欺負你了。」

  至于那些欺負她的人,他自然不會讓她們這?好過,不過要等以後她們二出了宮,若是在宮外,他想要整治她們,自然就容易多了。

  再不濟,那些公主們以後出嫁了還有?馬呢,整不了公主,他難道連個?馬都對付不了?

  杜若香怔怔的看著他認真的臉,忽然有點感動,因?她終于明白他?什?突然說要成親的理由。

  他是想娶了她,然後藉此來保護她嗎?讓她可以因?這樣就不受姐妹們的欺負嗎?

  她心頭暖暖的,鼻頭卻?之泛酸,她仰頭,對他綻放出一朵燦爛的笑容,這一瞬間的笑?,讓他怔住了。

  「不二哥,我知道你想對我好,也知道你想對我好的心,可是……你若是因?這樣想要去求娶我,我是不會答應的。」

  「?什??難道是因?我……也同那人一樣有著不好的傳言?」他忍不住苦澀的反問。

  杜若香笑著,卻不知道一滴淚也順著她的笑容滑落雙頰。「你很好,是個溫柔的好人,是我不好,就算你一直安慰我不醜不胖,但是我該有自知之明,我不能耽誤了你,那些傳言不過是想中傷的人說的,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所以你值得比我更好、更美的姑娘……」她說到這裏就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了。

  仲孫渚沈默的看著她,像是因?她的話而動搖的沈思,而她矛盾的希望他順著她的意思,卻又期待他會說出另外一種答案。

  沈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直到他上前來替她系好披風的帶子,她才敢?起頭來望向他,然後見他又退開了好幾步,那一瞬間的空虛讓她以?他接受了她的建議,突然覺得身子冷得可怕,只能咬緊唇,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仲孫渚看著她自虐的舉動,深邃的眼眸望著她,眼中的溫柔和堅定重重擊中了她的心,他慢慢地道?。「不管你怎?想,我只想堅持我的心意,在我心裏,只有你才是最好。」說完,他轉身離去。

  誰都不是她,誰也不能替他決定誰才是最適合他的人。

  他認定了只有她一個,就算她不願意,他只好想辦法把她綁在身邊了。

  這是他的決定,也是他一輩子都不想改變的執著與堅持。

  杜若香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待滿心感動稍稍平複後,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不太對勁——

  ?什?他能夠突然出現在禦花園裏?他到底是什?身分?最重要的是,他明不明白他如果要娶一個公主的話,這一輩子可是都不能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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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0 00:10: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皇帝杜炳之雖已中年,但是看起來依舊俊美,而坐在皇位上多年,他本來自認已經少有事情能夠讓他感到詫異,但是沒想到才離去沒半個時辰的仲孫渚,又折回來說要求見。

  最近除了他出手幫忙破了京裏的人販子組織,以及順便挖出了楚王那裏的陰謀外,還有什?大事嗎?

  杜炳之實在很想知道究竟還有什?事,便宣旨讓人領了仲孫渚進來。

  見了人,杜炳之先是眉頭微微一皺,接著又聞到他身上隱隱約約傳來的怪味,忍不住調侃道:「這可是怎?了?怎?弄得一身狼狽?」

  仲孫渚完全未把皇上的打趣調侃放在心上,清瘦修長的身軀直挺挺的站著,對于自己一身狼狽也不以?意。

  杜炳之見他沒什?反應也習慣了,但卻更加奇怪就他這樣幾乎對萬事都不上心的人,又有什?重大的事情要說。

  兩人互看了好一會,杜炳之拿起茶盞,輕啜了口茶水說道:「你就直接說到底有什?要事相求吧。」

  仲孫渚見自己未來的嶽父這?爽快的說了,便也毫不遲疑的提出要求,「皇上,我想求娶一位公主。」

  剛剛在來的路上他就仔細想過了,皇上不是才問了他,關于他的親事有沒有能夠幫上忙的地方,想來現在應該不會自打嘴巴不認帳。

  杜炳之想過任何可能,但是卻完全沒想到平日冷硬得像塊石頭、一點人情世故都不講的仲孫渚,居然突然說要娶公主?!

  這大概是今年,不,該說是這幾年他聽過最荒謬又不可思議的要求了。

  杜炳之雖然也不相信那些市井謠言,甚至他也讓人偷偷查了他的三位新婚夫人

  到底是怎?死的,縱使事情真有踐?,甚至有些不可思議,但他身?一國之君,到底不能有所附和,只能縱容著他不來上朝,好避開這些謠言。

  如果是別人,他還要揣測一下對方的動機,但如果是仲孫渚的話,他倒是沒有多余的想法,只是想知道他怎?會動了這個念頭。

  杜炳之放下茶盞,手指輕叩著桌面,與杜若香有些相似的眉眼定定的望著他。

  「怎?突然說起這個了?還有,你說的是哪一個公主?」

  「臣要娶的是一個腰大概跟臣差不多寬、名字叫香兒的公主。」他剛剛才確定了香兒的公主身分就過來求親,對于她的排行什?的都不甚清楚,只能這?形容。

  杜炳之覺得自己又受到了一次驚嚇,臉色再也保持不了淡定,他略微激動地再次確認道:「你是說香兒你沒弄錯人吧?!」

  再說了,他怎能形容香兒的腰和他同樣粗,這樣是要女兒把臉往哪兒擱?

  仲孫渚一臉認真地回道:「臣絕對不會弄錯。」

  「你再形容形容那位公主的特色。」杜柄之一臉詭異神色,覺得自己還是多問些比較保險。

  「香兒挺愛吃的,有點圓,活潑可愛又沒有什?腦子。」仲孫渚淺笑道,覺得自己說得再多也不能完整表現出香兒的可愛無心機。

  杜炳之深吸了口氣,臉色怪異的看著他,這下子再也坐不住了,倏地站起身來,背著手來回踱步。

  不是他想批評自個兒的女兒不好,照理說本朝的公主其實也不愁嫁,不說嫁過去的男方照樣可以出仕當官,家裏有個公主在,有了皇帝老子當親家,怎?想都是值得炫耀的事。

  再說了,不是他自誇,?公主們,雖稱不上天仙絕色,但容貌確實是數一數二的,就是不看在那公主的身分,求娶的人也少不了。

  當然,這是正常情況,唯一一個例外就是杜若香。

  杜若香是他?多孩子裏最疼愛的一個,不說別的,她自然單純,很多時候雖然看起來沒有一個公主該有的樣子,但是她待人心誠,對于他這個父皇的親近也是打心底出來的,從沒帶過半點功利心,雖然也會同他要求些什?,但頂多就是些好吃好玩的,不像其他兒女,要的都是金銀和權勢。

  照道理說,這樣一個頗得聖心的女兒,又已經到了適齡花期,求親者應該?多才對,卻因?杜若香那身材,加上董貴妃又看不起那些想要踩著杜若香搭上青雲路的年輕人,讓杜若香變成了本朝公主愁嫁的第一人。

  這些日子他只要一得空,就會想著該怎?解決女兒的婚事,這頭仲孫渚就自己跑來說要娶她,這未免也太過剛好了。

  唉,一個是說話能氣死人,一個是嫁不出去能夠愁死人,雖說是兩個燙手山芋,但就這?讓他們湊在一起,不知怎地,他就是覺得有點奇怪。

  杜炳之想了半天也想不到這兩個人是怎?牽扯在一起的,長長的歎了口氣,眼中帶著探詢,口氣不怎?平穩的說道:「你要知道,求了聖旨賜婚,是再也不能反悔的。」

  「我從來沒打算後悔。」仲孫渚眼神熠熠的回望著他。

  或許一開始他還不懂自己?什?會想到這個主意,但是當杜若香的眼淚像毒藥一般一點一點侵蝕著他的心時,他就明白自己絕對不是一時的衝動。

  他想要守護著她的笑容,讓她不再傷悲,他希望他不只是輕勾著她的小指走在路上,而是能夠緊緊擁抱著她看日出日落。

  他希望,能夠這樣長長久久的與她在一起,直至白首。

  他如果不明白之前自己忍不住追隨她身影的行?代表了什?,如果不曾理解?什?只是看到她對著他笑就評然心動,甚至不明白她只要對他惱了,就慌慌張張的想要辯解,現在他全然醒悟了。

  他第一次這?的迫切想要擁有一個人,這樣太過突然熱烈的心情,一開始曾經讓他有些懵懂,但一旦明白了其中深意,他自然不肯輕易放手。

  即使他也有些擔憂同樣的悲劇會不會發生在她的身上,但是他還是自私的不想就這?放棄。

  只是這般晦暗心思自是說不出口的,幸好也沒人能看懂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兩個男人就這?望著,杜炳之想了半天還是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答應。

  若論人品才貌,仲孫渚自然是上上之選,如果沒有那些謠言,只要他肯開口,滿朝上下有女兒的估計都不會放過這等佳婿。

  他雖然不信那些流言,卻還是得斟酌幾分,想了想,他最後也沒給他一個確定的答案,只含糊道:「朕知道了,朕再想想看,沒其他事的話,你就先出去吧。」

  仲孫渚對于這件事情的執著是常人難以想像的,他仍筆挺的站在原地,堅決的再問道:「皇上,您打算想多久?」

  杜炳之氣笑了,心中暗罵,這臭小子倒是挺心急的啊,還敢逼迫起他來?

  「行了行了,朕會盡快給你一個回覆。」他這個皇上也太好說話了。

  如果是一般人,自然是唯唯諾諾的應了下來,表示自己必定有耐心地等待,但是仲孫渚除了在行軍用兵外,想法本就不太一樣,他嚴肅的回道:「微臣明日就來聽回覆。」

  說完,他行完禮就退了出去。

  杜炳之哭笑不得的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接下來就是不住的搖頭淺笑。

  這哪裏是來求娶的樣子?說是逼婚還差不多!

  這逼婚逼到他這個當皇帝的頭上來,該說他有膽識呢?還是該說他果然腦子裏缺了一根筋?

  唉,不管是哪一個,他既然把話給說明了,他也得問問另外一個這到底是怎?回事。

  看著一旁案上已經沒剩幾份的摺子,他也沒有心情繼續再批閱了,他手一揮,吩咐下去,「去董貴妃那兒,順便讓人把三公主也傳來。」

  這邊皇帝和臣子正在交鋒,董貴妃的宮殿裏,則是斥罵聲不斷。

  董貴妃從進宮後就沒吃過什?大虧,沒想到她無憂無慮的混到了貴妃這個位置,她的寶貝女兒卻被那群臭丫頭給欺負成這樣,讓她差點都要繃不住貴妃的風範,直接想找人把那些丫頭抓來面前,好讓她賞每個人兩個耳刮子。

  一個個年紀這?輕,心腸卻這?惡毒,這樣若還能有什?好姻緣,老天就真的沒長眼了。

  董貴妃看也不看跪在前頭的兩個宮女,臉色冷得能凍出冰來,雖然知道就她們兩個的確抵不過那一大群宮女,但是看著女兒一身狼狽的被送回來,她就忍不住遷怒。

  宮裏若只是幾個小姑娘拌拌嘴那也還好,反正就是嘴皮子的事情,吵贏吵輸也都是自己的本事,她頂多叨念幾句,今兒個卻動起手來了,雖說她若是質問,那幾個公主肯定不會承認,那些真正下手的宮女們也不敢站出來,到時候反倒顯得她倚老賣老,仗勢欺人,但是要讓她就這?算了,她也是萬萬做不到!

  董貴妃邊想邊冷笑著,一邊還讓人去問問公主沐浴得怎?樣了,又讓人去准備姜茶手爐等等的保暖之物,就怕這樣一路迎著風回來,讓女兒凍著了。

  只是沒想到女兒都還沒有把自己打理好,皇上便突然來了,讓她連一點准備的時間都沒有。

  杜炳之一進門就看見外頭跪了兩個宮女,他向來對于這些小事不怎?在意,下人若是做錯事,遭受責罰是應當的,只是她們身上隱隱散發著和仲孫渚身上一樣的味道,還有衣上的汙泥點子,看起來也挺眼熟的。

  他瞄了一眼就走了過去,一進內殿,就看到董貴妃一臉的冷氣行禮。

  「這是怎?了?下人犯了錯就讓人處置,你又何必生這?大的氣?」他牽起她的手,領著她坐下。

  董貴妃知道不能夠在這時候就告狀,只好極力按捺怒氣,打起精神回道:「沒事,就是出了一點錯,讓她們跪在外頭反省一下,等等就讓她們起來。」

  她到底也不是個心狠的,要不然一看見女兒那副狼狽樣,只怕當場就把兩個宮女拖下去打了。

  杜炳之點點頭,也不打算追問,左右看了看,仍不見杜若香的人影,忍不住問道:「香兒那丫頭怎?不見人影?剛才朕派人去找也沒找著,該不會又跑出宮去瘋玩了吧?」

  董貴妃眨了眨眼,接過宮女手上的茶遞給他。「哪能呢!這些日子大多讓我拘著多學些規矩,要不然該怎?找婆家。」

  杜炳之本來還想著該怎?把話題引到這裏,沒想到董貴妃同他這般心有靈犀,于是他順著她的話,先是迂回的問道:「這些日子我看不少夫人都往宮裏來探口風,你可有幫香兒物色什?好對象?」

  董貴妃如果不是知道皇帝對這些事情向來不用心,一定會認?他在挖苦她。不過這件事情現在的確也是個問題,沒人來透話,她就是想要嫁女兒也找不到對象。

  董貴妃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皇上也是知道香兒的情形,前些年也是我心軟,想著以後就好了,結果讓她沒有節制,吃成了這個樣子,這些日子出出入入的夫人是多,但就是沒有半個是想來提提我們家香兒的。」

  能進宮的一般家裏的底子不會太差,但那樣的人又看不上杜若香,那些門戶低的,連宮門都進不了的,董貴妃也看不上,這左右?難下,可不就成了一個困局?杜炳之其實並非像董貴妃想的那樣對後宮子女漠不關心,只是鮮少把這些煩惱說出口,若是在今天之前,他聽了這話,必定是要跟著她一塊發愁的,但是剛剛見了仲孫渚後,他不禁多了幾分自傲的心氣。

  「好人家上門提親也不是沒有,今兒個就有一人來找朕,說想要求娶香兒。」董貴妃一聽,雙眼一亮,喜不自勝的頻頻追問,「是誰?是誰家公子?出仕了沒有?還是正在讀書?家裏有幾口人啊?」她瞬間把女兒方才那副慘樣?到腦後了,只想著不知道是哪家的人這?有眼光,能夠看到女兒內在的美好。

  他也不賣關子,輕摸了摸下巴,淡淡說道:「是神武大將軍,仲孫渚。」

  她一開始還以?自己聽錯了,??的問道:「是那個娶親三次……的神武大將軍?」

  杜炳之點點頭,還沒接著說話,就見到向來溫柔的董貴妃像猛暴的獅子一樣跳了起來,然後尖聲喊道:「臣妾不答應!絕對不答應!皇上,那人怎?能嫁啊!那都已經克死了三個妻子了啊!」

  她是想要嫁女兒,不是要推著女兒去送死啊!

  董貴妃喊完就知道自己失禮了,但是這種時候怎?能夠退縮,她帕子一擰,心頭一捧,忍不住就??了起來。

  「皇上,剛剛是臣妾失禮了,只不過這婚真的不能成啊!您也知道外頭都傳成什?樣子了,甚至連神武將軍第四任老婆能夠活多久的賭盤都已經開了,根本沒有人賭能活超過一個月啊!臣妾只有若香這?一個寶貝女兒,拿她的命去賭一個不知道能夠活多久的未來,這讓我怎?舍得!」

  他是有想過她可能會有一點情緒,卻沒想到她的反應竟如此激烈,不禁有些無奈的說道:「這我也明白,不過若是不論那些流言,仲孫渚不僅是個優秀的大將,他人品相貌也好得沒話說,這樣的人當女婿,說實話我是滿意的。」

  其實剛剛自仲孫渚退下後,杜炳之在心裏稍微盤算了一番。

  仲孫家早年因?打仗,家裏人據說只剩下一個從小伺候到大的奶娘,屋子裏也沒有其他的??燕燕,且仲孫渚又是個有本事的,才二十出頭就當上了神武大將軍,這職缺雖然在武將裏頭還排不上最高,但是排在他前頭的,也絕對一只手也數不滿。

  而老一輩的都逐漸退了,新一代的將領仲孫渚絕對可以算是第一人,這樣的好人才,他本來還想著該用什?方法來攏絡他,沒想到人家主動看上了他的女兒,這樣的好事當真難得,絕對不可放過,心裏頭已經抱著支持的態度了。

  不過不管怎?說,他還是心疼孩子的,所以才打算問問杜若香自己的意思,如果她也有幾分願意,這自然是最好,若是不願意,他雖然感到可惜,卻也不會勉強。

  董貴妃一聽他這?說,就知道這件事情自己插手的余地不大了,心中一涼,本來還以?是件好事,現在只想著今日真是禍不單行,女兒才受了欺負,現在又不知到哪裏招來這個禍神上門來提親。

  一時之間,她也不說話了,只是咬著唇,心裏焦急的想著,自家的傻閨女可別三兩下就讓人哄了去,這一答應,可就跟一腳踏入鬼門關沒兩樣了!

  異于董貴妃的坐立不安,杜炳之卻顯得相當淡定,慢悠悠的喝著茶,想著若是等等女兒的反應也像董貴妃這?誇張,他該怎?說才能夠說服她?

  雖說女兒也有選擇的自由,但是如果能夠好好說服她,讓她做出一個正確的決定,那不是更好?

  過了一會兒,杜若香紅著一雙眼睛從內室走了出來,神色有些??的,有些恍神,頭發全都打散披在腦後,看見父皇的時候一時間還有點反應不過來,還是讓身邊的宮女抓了下手,才慢半拍的福禮請安。

  杜炳之皺著眉看著她。「這是怎?了,像是哭過了似的?莫不是受了什?委屈?」

  杜若香全部的思緒只想著仲孫渚說要提親的事情,哪裏還能夠分神去想別的,便搖搖頭,「沒事,就是剛剛跌了一跤,洗漱的時候又不小心弄到眼睛了。」

  杜炳之對于女兒這拙劣的謊言自然是不大相信的,但是她既然要隱瞞,他也不會窮追猛打的追問,只是又關心地安撫了幾句。

  董貴妃本來還擔心直腸子的女兒會直接把剛剛受了欺負的事情說出來,卻沒想到她還算聰明,知道隨便先編個理由混過去,而且還順便挑起了皇上的好奇心。

  姐妹不和,自然沒有皇子不合來得嚴重,不過皇上自然不會想看見這樣的事情發生,如果剛剛女兒大剌剌的全盤托出,就算最後能得到一些補償,但在皇上的心中也不會留下什?好印象,所以最好就是這樣半遮半掩的,讓皇上自己去查才好。

  董貴妃以?女兒終于進步了些,偷偷看了女兒一眼,用眼神表達對她的稱贊。

  只不過杜若香和董貴妃還沒有到那種心有靈犀的地步,剛剛說的藉口也真的只是碰巧,所以非常自然的忽略了董貴妃投射過來的欣慰目光。

  杜炳之在一邊看見了母女倆毫無交流的眼神,忍不住暗笑,接著讓女兒坐到一邊,還命人遞上一杯姜茶,接著便直接切入正題,「香兒,你年紀也到了,可有想過終身大事?」

  杜若香正低啜著熱姜茶,一聽這話,忍不住一口飲了下去,燙得舌頭都像要脫掉一層皮一樣,忍不住皺著眉,嘶嘶的倒抽著氣,直到灌了兩大杯涼茶,她才癟著

  嘴說道:「父皇,哪能這?直接問的?我……還小,還沒想過這樣的事呢!」

  說是這?說,但是父皇一提起親事,她就想起瘦長高挺的不二哥,他溫暖的懷抱還有那有些笨拙卻很認真的言語,粉頰悄悄飄上一點粉紅。

  只不過一低頭,見到自己擠出小小一圈肉的肚腩,所有的旖旎心思都不見了,心中剩下的只有淡淡的苦澀。

  杜炳之從提起親事這個話頭,就一直仔細觀察著女兒的表情變化,心中不免有些不安,想著這孩子該不會已經另外有心上人了吧?

  「是嗎?可是父皇總想著這事情畢竟是你的大事,你心中應該有點底才是。」他低下頭,輕啜了一口茶水後,才慢悠悠的續道:「今兒個有人親自來找父皇,要求父皇把你賜婚給他,你怎?看?」

  杜若香的心猛地一跳,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著不二哥該不會真的去向父皇提親了吧?

  一時之間又是欣喜又是忐忑,又有種缺乏信心的難過,五味雜陳下,她竟然忘了回話。

  杜炳之用眼角余光偷偷看著女兒,把她一瞬間的表情變化全都收在眼底,他心中略定,想著自己的念頭應該是能夠成,忍不住淡淡微笑。

  「這人說來也是有些名氣,只是許多都只是謠傳,你莫太介意,父皇只想知道,仲孫渚想求娶你當夫人,你自己的意思呢?」

  「啊?父皇是不是記錯了,是仲孫不二吧?」杜若香一臉怪異的看著父皇。杜炳之自然知道不二是仲孫渚的別字,輕咳了咳,想著這大約是自己這傻女兒還沒搞清楚,也就順著她的意思,改口道:「是仲孫不二沒錯,是他提親的話,你的意思是?」

  杜若香聽到正確的名字後,先是一愣,然後在心裏算了算時間,有種淡淡的竊喜彌漫在心間。

  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去向父皇提親了,她怔怔的看著地面,雙頰不由自主的紅成一片,可又突然想起其他姐妹們的嘲諷,忽然又沒了自信。

  「我……我想還是不了吧。」她牽強的笑了笑,咬了咬唇,「我長得又不好,除了還是個公主的身分,哪裏都比不上不二哥那樣的人呢!我……我就不耽擱他的好姻緣了。」

  董貴妃一開始聽見杜若香拒絕了,心裏還高興了下,想著她今兒個總算是聰明了幾回,聽到後頭,差點沒被她給氣死。

  什?叫做她長得不好?什?叫做她比不上他那樣的人?什?叫做耽擱了人家的姻緣?!

  她堂堂一個公主,沒自信也就罷了,還把自己的臉面踩得那?低,這是把她這貴妃娘親置于何處?

  董貴妃才剛想開口教訓,誰知竟被皇上嚴厲的搶白道:「你堂堂一個公主怎?說出這般沒自信的話來?是哪個人這樣教你的?!」

  杜若香緊張的站起身來,低著頭,不敢吭一聲,再加上一頭長發還沒梳好,幾乎將她的臉全都給遮蓋住,看起來更是增添了幾分的柔弱。

  杜炳之本就心疼她,只是聽到她剛剛那不像話的理由才忍不住斥責,現在見她這可憐的模樣,馬上就又心軟了。

  他輕歎了口氣。「你老實說,假如不說其他的原因,你願不願意答應這樁親事?」

  如果不考慮其他因素的話,她自然是願意的,一千一百個願意啊!

  杜若香偷偷看了母妃一眼,察覺到她緊張中又帶著警告的神色,心裏不禁幾番掙紮,但最終仍是決定忠于心意,點點頭道:「我願意的。」

  說完,臉蛋又紅了些,還羞得用雙手捂住了臉。

  那姑娘家嬌羞的模樣,讓杜炳之看得哈哈大笑,也非常滿意的點了頭。「行!這樁婚事我就替你應了下來,你……」

  董貴妃心一急,連忙出聲道:「皇上,這這這……外頭把仲孫渚傳得有多難聽您又不是不知道,怎?能讓若香這傻孩子去跳那個坑啊!」

  就算對方長得好、有能力也不行啊,東西再好也得有命去享,雖然她也常會叨念女兒,但那全是?了女兒著想,心裏也疼得緊,她可不想剛把女兒給嫁出門,轉個幾日就收到了她沒命的消息。

  杜若香可不明白母妃心中的擔憂,挺身而出替她的不二哥說話,「母妃,不是仲孫渚,是仲孫不二,而且不二哥不是坑,若真要說,也是他不小心踩到我這個坑。」還是一個特別大的坑。

  董貴妃快被這死孩子給氣瘋了,也顧不得皇上就在身邊,她上前幾步,直接扭了女兒的耳朵罵道:「我管他是渚還是不二,你這孩子怎?就不讓人省省心啊?我說他不好必然是有原因的,就算他不是什?克妻命,他另外一個名聲傳得可響了,別看你一身肉,就是再多一圈肉,你能禁得起他折騰嗎?!」

  杜若香一聽就知道母妃在說那些不著邊際的謠言了,連忙指正道:「母妃,不二哥說了,什?天賦異?都是謠言,你怎?能像那些三姑六婆一樣相信啊?」

  其實董貴妃剛剛一說出口就有點後悔了,因?那話哪裏是一個未出嫁的小姑娘該聽的,結果沒想到她後悔的話都還沒說呢,就聽到這傻孩子站出來替他澄清了。這下不只是董貴妃錯愕了,就連杜炳之也愣了。

  董貴妃忽地覺得腦袋一暈,和皇上相?一眼,先是揮手讓身邊的宮人都下去,接著才顫著聲問道:「你你你這傻丫頭,這是他告訴你的?他說你就信啊?」杜若香搖搖頭,一派天真的回道:「沒啊,我光用看的就知道了。」

  董貴妃聽完,哎呦一聲,眼一閉,就直接昏了過去。

  杜炳之眼擊快,急忙扶住她,並叫來宮女把人扶坐回椅子上,接著怒氣衝衝地望著遠方,心想著好啊,這臭小子,竟然早就對我女兒行了不軌之事,不說負荊請罪,還敢大搖大擺的來求親?!

  杜若香有些傻愣愣的問道:「這是怎?了?女兒說錯了什?嗎?」

  聞言,杜炳之看向女兒,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種房中事,怎能讓他這個當父皇的同女兒說?可他也不敢再多問,就怕她又不小心說出什?不該說的話來,只好咬牙切齒的露出一抹笑。

  「沒事、沒事……就是這……父皇前朝還有事要商議,先走了,你……你不用管你母妃,她不會再反對了,你就等著成親吧!」

  杜炳之本來還想好好吊吊仲孫渚的胃口,現在可好,知道兩人已經有了首尾,這下子就算不快也得快了,否則要是有個意外……他可丟不起這個臉!

  杜若香呆呆的點頭,卻仍一臉茫然的看著昏倒的母妃,又再看向父皇仿佛落荒而逃的身影。

  這……到底是怎?一回事啊?她又做了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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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管兩個宮女日夜煩惱該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還是董貴妃整日吃著救心丸好讓心情能夠安定一些,或是杜炳之?了寫賜婚的聖旨掰斷了多少枝毛筆,總之,杜若香和仲孫渚定下親事的消息還是如風一般,快速傳遍整座汴京城。

  不過只有杜若香一個人很堅持與自己訂親的人是仲孫不二,不是那個神武大將軍,但是大家都自動忽略了她的意見,照著自己理解的去宣傳這個消息。

  雖然仲孫渚很高興皇上這?快就准了這門親事,但是高興之余還是有些不滿。不知道?什?,打從他去提親那天開始,杜若香就被禁足在董貴妃娘娘的宮殿裏,隨時身邊都有八個宮女跟著,別說是想偷溜了,就是想到禦花園來個偶遇,也沒了機會,兩人仿如成了牛郎織女。

  然他們不會知道,如果不是董貴妃和皇上想著兩個人都要成親了,還勉強讓他門通通書信,他們別說是見面了,就像現在傳傳紙條都不能。

  只是這些紙條在送進送出的時候,早都被皇上還有董貴妃的人仔仔細細檢查一番,確定沒有寫出什?唐突的話來,才准送到對方手中。

  董貴妃可沒那?強健的體魄,能再承受女兒又說出驚人之語的打擊。

  杜若香雖然不懂?何母妃會突然這?嚴厲地管著她,但是基于即將嫁給心上人的那種歡喜,她還是很配合的跟著一堆??學著禮儀規矩。

  現在她對母妃的話可不敢有半分違逆,就怕她又露出那種像是要吃了她的表情,更怕她突然反悔不讓她嫁人了。

  不論杜若香怎?想,都還是無法理解?什?那天母妃和父皇的反應都這?大?還是他們仍不信不二哥根本就沒有那?大?想要親眼看看?

  父皇之前早朝的時候就應該看過了吧,要真有的話,夏裳那?薄怎?可能看不出來?不過母妃要看可能就困難點,畢竟大臣平常可入不得後宮呢!

  要不,等他們成婚後再讓母妃好好看看?

  杜若香認真的把這個疑惑寫在兩人來往的書信裏,讓董貴妃當天氣得又多吃了半瓶的救心丸。

  不管怎?樣,杜若香整天幾乎見不到外人的,所以有一日聽見宮女通傳有人要見她的時候,她興奮的跳了起來,連鞋都是隨便趿上就往外跑。

  這時候能讓母妃放行的人,就只有一個了。

  「子涵,你來看我啦!」杜若香歡快得像只剛被放生的小鳥,腳步輕快飛揚。

  教導禮儀的盧??見狀,額際一陣抽痛,連忙跟上這個太過活潑的公主,大大的咳了兩聲,待杜若香停下腳步轉回頭,她才一板一眼的道:「公主,身?公主走路不可過快、腳步不可過大,且要輕聲細語,笑不露齒……」

  杜若香揮了揮手,敷衍的回道:「盧??,這些我都知道了,只不過一時忘了,您就先行行好,放過我吧!」

  盧??這次可是收到了董貴妃的死令,一定要把公主的禮儀規矩給調教好,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得過且過,便面不改色的緊瞅著她,直到她收腹挺胸,裝出高貴的作派,一步步的慢慢走,這才松了原本緊皺著的眉頭。

  邵子涵雖然還笑著,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裏早已扭曲得不行,恨不得現在就轉過頭,回府中自己的房裏,再往枕頭上打個幾拳出氣。

  打小她就不愛和杜若香玩,卻又不得不過來,因?自家娘親和董貴妃是親姐妹,即使貴妃娘娘進了宮,也常常召見她娘來說話。

  而她和杜若香恰好年歲相同,以至于也就常常被一起帶進宮裏陪著杜若香玩耍。

  她打小心氣就高,覺得當初若不是送進宮裏的是姨母,而是她娘的話,今兒個成?公主的就是她了,哪裏還有杜若香的分。

  不說別的,杜若香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腦子蠢得跟豬一樣,整天除了吃就是吃,她一直都認?,杜若香就是?了陪襯她的完美而存在的。

  但不可否認的是,在現實生活裏,她不過就是個三品官的女兒,而杜若香卻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所以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她和杜若香處得很好,但是隨著年紀越大,她越少進宮了,就是不想來這裏感受到杜若香在她面前表現出的優越感。

  這次如果不是想知道外頭傳的消息是不是真的,或者該說她實際想看到的是一臉不幸的杜若香,她是絕對不會主動走上這一趟的。

  不過現在看起來,似乎和她想的有些不同。

  杜若香哪裏曉得邵子涵心中的彎彎繞繞,只覺得好不容易見到許久沒見的好姐妹,高興得不行,就連茶水都是自己幫忙端上的。

  她覺得這是表現兩人交情好的方式,但是看在邵子涵眼裏,卻是她高貴的公主不當,非得要搶著做宮女的活兒,真是自甘墮落。

  杜若香這些日子不只被逼著學規矩禮儀,就是點心也被嚴格限量,今日便藉著邵子涵過來的藉口,偷偷吃掉了兩人份的茶點,好彌補一下這些日子一直無法滿足的口腹之欲。

  況且不二哥在信裏也說了,讓她別這?辛苦,她這樣也算是唯夫命是從吧。

  邵子涵?了保持身材,本來就不會多吃三餐外的點心,冷眼看著杜若香把糕點一塊接著一塊往嘴裏塞,她在心中冷笑,但卻故意擔憂的道:「若香,還是別吃那?多了吧,免得到時穿嫁衣不好看。」

  公主的嫁衣是固定款式,一層紅色抹胸,外邊罩著一件長擺的中衣,下面是一件高腰的百褶鎏金裙,外頭再罩上一層石榴勾絲紗衣,而系在腰上的腰帶也有講究,依照出嫁的身分,可分別系上金絲纏寶腰帶、銀編腰帶或者是寶石制的腰帶,而壓裙則是一塊圓形的花樣?空玉佩。

  開朝的公主就已定下這樣的穿法,若要展現得更奢華一些,也只能在料子上下功夫,款式卻是不能動的,而穿上這套嫁衣最怕的就是纏著腰的那條腰帶,因?裙子是高腰的,腰帶又纏在腰最細的地方,如果腰細的人穿了,可以襯出不盈一握的纖細,反之,就會把缺點襯得更加明顯。

  這也是大多數的公主會在出嫁前拚命讓自己更瘦一些的緣故,誰也不想在出嫁的大日子,被人指指點點的。

  杜若香一直以?成親這種事情離她遠得很,也從來沒想像過自己穿嫁衣的樣子,現在一聽邵子涵提起這個問題,忍不住跟著苦惱起來,糕點也吃不下了,她皺箸眉問道:「子涵,你覺得我現在開始減點肥肉,到時候穿嫁衣看起來會好一點嗎?」

  邵子涵強忍著翻白眼、出言諷剌的衝動,柔柔弱弱的表現出恰到好處的遲疑,「這……」

  杜若香想想也是,白胖胖的包子臉皺成一團,開始認真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再吃少一點。

  邵子涵見她心思都挪到嫁衣上去了,便不經意的開口問道:「若香,那個人怎?樣啊?聽外頭的人說的那些話,我可都嚇壞了,你就這樣嫁過去不會怕嗎?」

  這一、兩年,到邵府說親的對象,足以讓邵子涵挑挑揀揀一番,如果不是那些風傳,神武大將軍原本也在她考慮的名單裏的,他年輕就已當上掌權的一方將領,據說相貌也不差,怎?看都是乘龍快婿一個。

  雖說那也是她挑剩不要的,但是想到這其他條件都還不錯的男人就這樣成?杜若香的夫婿,她心中還是有那?一點不得勁。

  或許在她原本的期待裏,杜若香就該是找不到好人嫁,或是隨便找一個看起來不怎?樣的胖子,而她則是會嫁個少年英才,十年後,就換成是她高高在上的看著把生活過得亂七八糟的杜若香。

  杜若香一聽她主動提起不二哥,心頭蘊含的許多甜蜜不自禁泛了出來,許多話不吐不快,「那些謠言什?的怎?能當真呢!再說了不二哥和那個大將軍又不一樣,不二哥人可好了,也不像我母妃什?都不讓我吃,反倒還怕我吃不夠!這也一日子雖然我們不能見面,但是只要我寫在紙條上說想吃些什?,隔天就會收到他送來的東西,雖然在母妃的控制下,我能夠吃到得不多,但就算是這樣……我也是挺高興的。」說著說著,她臉上幸福的笑意越擴越大,還有些害羞的低下頭來。

  可她那毫不顧忌的笑容,對于邵子涵來說,就是明晃晃的挑釁了。

  她忍著氣,驚呼道:「真的啊?聽起來人倒是挺好的啊?只是他見過你嗎?難道不知道你要穿嫁衣的問題,還買那?多東西給你吃,這樣真的是對你好嗎?啊,

  若香我不是說你那個……我只是覺得你和他沒見過面,怎?樣都說不得准。」

  不過她剛剛的話是什?意思?什?叫做和那個大將軍不一樣?難道指婚的人不是外頭傳的那個人嗎?

  這不大可能吧?聖旨都下了哪有可能傳錯人?大約是她不想讓人把自己夫君和外頭那些流言給相提並論才這?說的吧!

  杜若香也沒聽出她話裏有什?挑撥的意味,笑咪咪的擺擺手。「我們見過面了,上次在禦花園裏被杜若荷她們欺負,還是他救了我的呢!」想起那天兩個人那意外的親密碰觸,她雙頰的?紅又更深了幾分。

  哎呦,她的腦袋真是越來越不受控制了,要不然怎?老是想到他、想到和他親密接觸的感覺?明明那天兩人的嘴唇會撞在一起完全是意外,而且當下她只覺得疼,可不知怎地,事後每每回想起來,她總覺心一抽一抽的,有種奇異的喜悅。

  幾番試探挑撥,邵子涵都沒有得到預期的結果,讓她心中的厭惡感益發擴大,更開始憎恨起杜若香。

  杜若香在宮裏,不管是董霞還是皇上,根本就是毫無原則的認?她好,就算是她做錯了,也不責罵,而是隨便叨念幾句就過了。

  邵子涵往常最看不過的就是這一點,還曾經想過以後若是杜若香嫁了人,或許就沒有這種好運道,結果沒想到,杜若香什?優點都沒有,運氣倒是不差,長成這副德性竟然還有人寵著她。

  她心裏彎彎繞繞的想了許多,最後腦子裏突然蹦出了一個念頭,如果杜若香和別的男人有了壞了清白的傳聞,那位大將軍還會願意娶這樣一個無才無貌又失了清白的公主嗎?

  這個念頭一起,就像附骨之蛆揮之不去,但是她也知道若真的這?做了,杜若香這輩子也算是毀了,這?一想,又讓她猶豫了起來。

  杜若香不知道自以?是好姐妹的人正在想著是否該算訏她,傻笑過後,想到自己原來最操心的婚事都有了著落,便關心地問道:「子涵,那你呢?你的親事應該也要定下了吧?你這?漂亮又這?聰明,一定很多人排隊上門任由你挑選呢!」這話一出,對于邵子涵又是再一次的束激。

  姑且不論府裏姐妹多,縱使她是獨生女,嫁妝自然不可能比得上一個公主,雖說她也很挑副,但是就她的身分,會上門提親的也不會是門第多高的人家。

  這種瞬間被比下去的不滿,讓一直認?自己比杜若香優越的邵子涵怎?受得了,本來心中的幾分猶豫,這下子全都消散無蹤。

  「我還早呢,大姐才正要備嫁,輪到我,估摸還要再大半年。」邵子涵簡單的帶過,然後開始想著該怎?引眼前這個傻胖子一步步走進自己的計劃,她是個打定

  主意就不會再改變的人,于是她沈吟一會兒後,偏著頭,小心的提議道:「我之前聽說城外且停寺裏的順心符頗?靈驗,要不在你成親前我們一起去求吧,你也能夠趁這個機會散散心。」

  杜若香這些日子著實被悶壞了,一聽到有機會出宮,興奮得雙眸一亮,可一下瞬她的臉又垮了下來。「但是母妃那裏可沒那?好說話,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了,她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都不知道是哪裏得罪了她呢!」

  邵子涵掩唇微笑。「這有什?問題,我去幫你同貴妃娘娘說說看吧,等你成了親,哪裏還能有現在的自由自在,就當是最後一次和我出去玩玩吧!」

  杜若香點點頭,覺得或許真能成事,只是難得能出宮去,不知道能不能和不二哥見面呢?這?久沒看到他,她真有些想念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同她這般念著她?

  想著想著,她忽然羞澀一笑,覺得自己也太不害臊了,或許出嫁女兒心都是這樣的,心情軟綿綿的,像是飄在空中起伏不定,但總是喜悅的。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明明人就在宮裏,可心思就怎?也無法安分下來,總會不由自主想著他。

  杜若香覺得若是再這樣下去,說不得她真的能夠對月吟詩、迎風落淚了。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柔情的?媚,雖然在微胖的臉上看起來並不是那?的出彩,但是那充滿幸福光芒的表情,卻是模仿不了的真心。

  邵子涵沒有挑起話題,只是靜靜的看著,然後低頭,喝著已經微冷的茶。

  微微的苦澀,伴隨著她忌妒的算計滑下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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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0 00:11: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微微的熱浪不時卷來,馬車走在往且停寺的青板石路上,兩邊草木蒼蒼郁郁,散發著無與倫比的生氣活力,偶爾從樹枝上傳來的幾聲蟲鳴,似乎在預告著夏日的腳步已經逐漸來到。

  且停寺自前朝就頗有盛名,不只是因?有多位修行高深的大師,更是因?其中供奉著幾尊不知已傳承多少年的大佛,傳說前朝皇帝起兵時曾路過這兒,但他不但沒有劫掠寺內的米糧,反而親自下馬禮拜,以表達敬佛之意,自此之後,且停寺便名聲遠播。

  杜若香對于讀書本來就沒什?慧根和耐心,圖的只是能夠出宮走走,至于到了且停寺要做什?,她也沒有打算。

  同行的邵子涵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閑聊,一邊想著昨晚安排好的計劃,笑意不禁深了些,看著杜若香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憐憫。

  過了今日,杜若香不只婚事沒了,只怕以後的日子也不好過了,到時候,她再也無法踩在她頭上了,而她會挑個有前途的男人嫁了,幾年後她們即使再見,人生的結局肯定也是截然不同的,一想到這裏,她就難掩得意。

  杜若香本在張望馬車外的風景,突然回過頭,就見她笑得挺開心的,不禁好奇問道:「你想到什?高興的事嗎?說出來也讓我高興一下吧。」

  邵子涵被這?一問,心裏一驚,勉強斂起笑容,盡可能保持鎮定,隨即雙眸低垂,表情像帶著微微的嬌羞。「沒什?,我只是在想著今兒個在佛前要求些什?,不免有些入神罷了……」

  杜若香看她這副樣子,忍不住打趣道:「求佛祖賜給你一個良人不就是最好的嗎?」

  邵子涵?起頭,故意嬌嗔她一眼,卻沒說什?,接著又低下頭去,好遮掩住冰冷的眸光。

  杜若香,你的好日子就到盡頭了,若你知道我今日向佛祖求的是讓我的計劃順利進行,不知道你還能不能對我笑得這樣開懷?

  馬車繼續前行,杜若香開著窗任由溫煦的陽光曬在身上,看起來格外的有精神,邵子涵卻是坐在馬車的角落,任由大半的陰影覆蓋住她的臉龐。

  沒多久,且停寺已經出現在半山坡前,露出了寺廟主門的微微一角,梵音悠悠,伴隨著一聲聲的鍾聲回蕩在空氣中。

  杜若香陪著邵子涵依序參拜完幾尊大佛,接著就讓小沙彌領著她們前往寺廟旁的小院子,邵子涵早已預訂好兩間廂房,還特意命人備好用山泉水沏的茶水。

  一?宮女和侍衛守在院門,只有貼身服侍的兩名宮女陪同杜若香來到廂房前。

  杜若香喜笑?開的遣退宮女,向邵子涵笑了笑後,就先行走入自己的那間廂房。

  邵子涵微微笑著點點頭,待杜若香一轉身,她的眼神倏地一冷,還帶著一絲算計,心想著這樣正好,不會有人來幹擾她的計劃,接著小聲吩咐一旁的一名侍女,若杜若香有什?動靜,都得來?告。

  一切都安排就緒,現在只要等那人來,到時她再恰好的當場發現私情,人證物證都齊了,就是她不說,外頭的謠言也壓不下去,最後她自然能夠得到她要的結果。

  邵子涵笑著,轉進自己的廂房內,不一會兒也覺得有些累了,就迷迷糊糊的躺上床去歇息。

  「嘻嘻!」杜若香不畏外頭豔陽高照,她滿臉欣喜的看著站在墨園門口的高瘦男人,許久未見的興奮讓她忍不住加快了腳步,然後往前撲了過去。

  因?提早和邵子涵確定何時要來,她便早早寫了紙條給不二哥,讓他先來這裏先等著,到時候兩個人還可以到處走走逛逛,等時辰差不多了,她再回到寺裏找邵子涵,一切神不知鬼不覺。

  她當然還不知道她和仲孫渚傳了什?內容,皇上、董貴妃早就一清二楚,他們是想著已經拘了她這?久,況且她這次出宮不只帶足了宮女、侍衛,就連邵子涵也帶著府中侍女同行,這?多人在場,想他們兩人也鬧不出什?花樣來,也就睜著眼閉只眼當做不知道。

  董貴妃唯一的失算,大概就是沒想到女兒這?聰明又大膽,居然把所有人都甩開了,才去見仲孫渚。

  杜若香的想法其實很單純,她只是覺得要是讓一堆人跟著,她和仲孫渚哪還能好好說話,不都被人給聽了去,她本還有點擔憂不知道要用什?法子擺多這些煩人的宮女,哪曉得她在房裏繞啊繞的時候,竟讓她發現一道暗門,而且還未上鎖,這下可開心了。

  杜若香的身形加上跑步的衝勁,若是一般男子,肯定兩個人都得一起往後摔了,不過仲孫渚只是提氣又穩了穩身子,就將她的力道化于無形,並且還能夠輕柔的接著她,不讓她腳步踉?的往前跌。

  「不二哥!這些日子好嗎?想我了嗎?」她抓住他的大手,興奮的問個不停。他好些日子沒見到她,喜悅過後卻是濃濃的心疼。

  「我很好,只是你看起來瘦了好多,下巴也都尖了些,這些日子我托人送進宮裏的東西你都沒吃到嗎?還是你身子不舒服,胃口不好?是不是那些人又欺負你了?」他難得一次講了許多話。

  她愉快的享受著他的關心,然後興奮的在他面前轉了圈。「我真的瘦了嗎?我自己沒有什?感覺呢,不過瘦下來好看嗎?母妃總嫌我還不夠瘦。」

  仲孫渚對照她之前和現在的外貌,老實的回道:「夠了,像別的姑娘瘦成排骨的模樣有什?好的,我還是比較喜歡你之前的樣子。」

  以前的她圓潤可愛,尤其她的手,滑嫩豐厚,讓他摸了就愛不釋手,現在手背上的肉渦渦幾乎快看不見了,摸起來顯得骨感的手,明顯沒有以前舒服。

  仲孫渚默默的在心中想著,以後將她娶過門,可不能再讓她這般胡來了,她最美的時候就是嘴裏吃著好吃的東西、笑得滿足而燦爛的時候,每次看著她吃得一臉滿足的樣子,他心就被填得滿滿的。

  杜若香圓眼帶著春風笑意,睨了他一眼,雙頰紅撲撲的,嗔道:「好些日子不見,你倒是不知道從哪裏學來了這些甜言蜜語。」

  仲孫渚面癱的臉上布滿了淺淺的溫柔寵溺,手輕握著她的,認真的說道:「我沒有哄你,這是我的真心話。」

  她雖然還是覺得他是在哄人,但是這樣的話她也愛聽,也就不再繼續深究,嬌俏的道:「若要證明你說的是真心話,等等我們尋幾家好吃的茶果子,你可不許攔著不讓我吃。」

  這些日子她什?東西都只能吃一小口一小口,差點沒憋死她,有時候晚上肚子都餓得咕?咕?作響,若不是想起那件束著腰的嫁衣,想要在成親那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給他瞧瞧,她絕對不會有如此的意志力,每天看著紅燒肉吃飯,但是塞在嘴裏的卻是一堆草。

  仲孫渚心疼著未進門的小娘子,拿出早就准備好的東西放到她手裏。「因?不知道這附近有什?好吃的,我就乾脆買了你愛吃的帶來,你看看還有什?想吃的,我再去買。」

  杜若香看著手中的一大袋吃食,就是她再能吃,這些東西也足夠填飽兩、三個她了,于是她搖了搖頭。「這些就夠吃了,只怕還吃不完呢。」

  他望著她,只覺得她這些日子在宮裏果然是受苦了,要不連這些愛吃的東西都吃不完,卻徹底忽略了分量問題,持續在認真餵養她的道路上筆直的前進。「沒關系,吃不完你可以帶回宮裏吃。」

  她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這一把東西帶回去,不就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偷偷見面了?」

  要不然她和邵子涵一樣都去且停寺,坐同一輛馬車,一個什?都沒買,一個卻提了東南西北門的有名吃食,一看就知道不對勁。

  「我們這次是偷偷相見的,可不能太囂張,要是讓母妃知道了,說不定她又得生氣了。母妃最近已經吃了好幾瓶救心丸,還讓太醫做了許多放在身邊,有時候我只是多說一句話,她都會氣得要吃一顆,所以我們可別再惹惱了母妃和父皇,說不一定到時他就不讓我們成親了。」

  說到這裏,杜若香忽然想起自己還沒有?之前騙了他而道歉,不免攝嚅道:「不二哥,我之前真的不是要故意騙你的,我是因?不能泄露身分才會說自己是宮女……」

  仲孫渚點點頭,並不覺得生氣,一來是因?她早就露了餡,他已猜到一二,二來也是清楚她不是存了壞心騙他,他對于真心在意的人不會多加計較。

  「我明白的。」相比之下他還更糟糕呢,他到現在還沒老實告訴她他的名字,也沒表明自己就是流言中所說的神武大將軍。

  她開心的笑著,小聲的撒嬌道:「我就知道不二哥最好了。」

  說了好一會兒話,杜若香當真有點餓了,兩人決定把這些東西給吃了。「可是該去哪裏吃好呢……」

  方才杜若香被好不容易見到仲孫渚的喜悅給衝昏了頭,都忘了附近可能會有其他人,現下忽然想到,連忙左右看看,幸好只有他們倆,但還是小心?上,換個地方比較好,可另外一邊又是佛寺,在裏頭吃葷的,她還是會有一點愧疚感。

  仲孫渚拉著她的手慢慢走著,高興的微微勾起唇角,自信的道:「我已經找好地方了,跟我走。」

  其實仲孫渚往常吃住大都在軍營裏,哪裏懂得什?情趣,有時候就是在屍體邊,也能拿出乾糧,面不改色的吃進肚子裏去。

  對他來說,幾乎沒有什?地方是不能吃東西的。

  雖然他本人不怎?靠譜,但他還有「軍師」,尤其是木光衍和劉厚重,他們一個風流倜?、一個敦厚老實,卻都很得姑娘的緣,就連在邊關那種男多女少的地方,送給他倆的示好手帕荷包也沒斷過。

  所以即使仲孫渚對這些沒有什?概念,也在他們熱心的提供消息下,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該做什?。

  杜若香只以?他是早早就來這裏看過環境,不禁對他的用心感到感動,又嬌羞的看了看兩人交握的手,心中喜孜孜的。

  他熟門熟路的帶著她往廂房那裏走去,但是又在小路上岔了道,走進另一處的小院子裏。

  她手裏提著東西,看著眼前的小院子,忍不住贊歎道:「這裏還真不錯,看起來比我們剛剛的廂房好多了。」

  仲孫渚笑看著她贊歎興奮的樣子,淡淡的解釋道:「且停寺裏的廂房少,不少有錢卻住不進去的大戶人家,就在後頭另外建了屋子,除了自己人過來的時候方便,平曰也能租出去。」

  而且佛寺裝修得太過奢華也不像話,廂房都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張床、一套桌椅,再附上一壺簡單的茶水,別說點心還是裝飾的字畫了,就連茶葉都得要自己准備,那簡陋樸素的樣子,若不是且停寺的招牌擺在那裏,還真的會誤以?這間寺廟的香火不是太好。

  這院子其實不大,進了院門後沒走兩步就進了屋,裏頭布置得像是暖閣一般,只是簾?挂飾都用了素色的,推開窗往外瞧,一個小魚池裏養了幾尾錦鯉,邊上郁郁蒼蒼的擺了好幾盆看起來名貴的植物花丼,給人的感覺無比清爽舒適。

  杜若香雖然常常在外頭玩耍,但畢竟也是打小好吃好喝養大的,雖然不會嫌棄剛剛那間廂房的樸素,卻也不太習慣,現在來了這裏,心情看起來輕松多了。

  她才剛拆了東西要吃,就見仲孫渚眼色一冷,然後輕捂著她的唇,在她耳邊輕聲道:「先別出聲,外頭有人跟著。」

  杜若香本來以?京城腳下,哪裏會有什?窮凶惡極的匪徒,上次遇見的拐子已經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沒想到她才剛屏起了氣,三枝箭矢就穿門而過,嚇得她死死咬著唇,臉色變得蒼白無比。

  仲孫渚沒有多余的時間吩咐些什?,隨手就將那些箭矢拔了起來,反手射了回去,只聽見一'兩聲的痛呼,接著一群雜沓的腳步聲靠近,杜若香瞥見不少黑衣人已衝進院門,還有幾個已經來到屋內,她害怕得把自己縮得更緊,隨即又見好幾枝箭矢往屋裏頭射。

  她不斷在心裏默念,如果他能夠平平安安的,她回去就給滿天神佛上香,如果她也平平安安的,回去就更努力變瘦。

  母妃啊,她現在終于明白瘦子的好處了,人太胖要躲實在不太方便,剛剛有一枝箭差點就射中她腰間的肥肉了,害她只好一直憋著氣。

  仲孫渚對付這幾個明顯功夫不俗的黑衣人還算勉強支應得來,但那些躲在暗處的弓箭手卻一時照應不到,肩膀和大腿各被一箭劃過,兩枝箭都只差一點點就完全埋入肉裏,他都還沒出聲,杜若香卻因?太過驚慌擔心而忍不住驚喊出聲,引得本來對准仲孫渚的弓箭手全都轉了個方向瞄准射出。

  仲孫渚聞聲,攻擊的步調也被打亂了,身手顯得有些急促和淩亂,慌亂之間,手臂上被黑衣人狠狠劃了一刀,頓時血流不止,不過同時他也奪下對方的刀,身子一個回旋,靠近他身邊的兩名黑衣人立刻被割喉倒地。

  這樣的傷對他來說沒什?,在戰場上更嚴重的傷他都受過,他唯一擔憂挂心的只有杜若香,他回身想要看看她的情況時,就見有兩個人已經護在她躲藏的門板前,正是他的感情軍師,木光衍和劉厚重。

  黑衣人突見兩人從隔壁屋子竄過來,一時也有些怔愣住。

  仲孫渚冷著臉,低斥道:「看好戲看得出神了嗎?!還不快把這些人拿下。」

  「嘿嘿,將軍,屬下不就是看你一個人應付得來,不想搶了你的風采嘛。」

  木光衍嘻嘻笑道,其實這個小姑娘還挺聰明的,知道藏身于門板後頭,外頭的射箭黑衣人就算再怎?厲害,也射不穿木板,害他和劉厚重完全派不上用場。

  不過依照眼下的情況看來,那個人似乎被逼得狗急跳牆了,這才會想突襲將軍這一招,說不定還打算綁了小姑娘當成人質,??,果然沒腦子啊!

  突襲將軍的人從來都是死罪,要是動了將軍的東西,那更是死罪中的死罪!誰讓他們將軍雖然外表看起來冷心冷情,但是心頭可是執著得很,平日最是護短,是他的,就是多問一句都不行。

  木光衍和劉厚重對視一眼,雖然沒有說話,但默契極佳的一個守著杜若香,一個去解決那些弓箭手,中間偶爾換個手去處理,只是誰也沒有去幫忙仲孫渚。

  他們兩人都曉得,將軍平常不太出手,但一出手那可是血腥得很,非得讓這些人全都有命來無命回才行,而他們最大的作用就是留一些活口好帶回去問話。

  一面倒的情事很快就結束了,木光衍雖然非常想看看能讓將軍這般心動的姑娘究竟生得什?模樣,可就讓劉厚重給扯了出去,順便還讓跟來的其他人把那些傷的、死的給一起拉走。

  「他們身上挂著令牌,把之前審問過的紀錄,還有這令牌一起寫了摺子送上去。」仲孫渚走到屋外下達命令,楚王這下可該好好解釋解釋挖礦還有非法拐賣人口,甚至派人突襲朝廷命官等等的罪名了,當然,最重要的就是想自立封帝的大罪。

  木光衍和劉厚重點了點頭,看了看那些令牌,嘲笑的看著那些已經讓他們給卸掉了關節和下巴,連話都說不出來的人,心中?了他們跟了一個愚蠢的主子而默哀。

  仲孫渚本來還在調查楚王拐人去挖礦究竟是?了什?,現在正好,原因主動送上門來了。

  弓箭手中有幾個人的身上居然挂了南方土司的令牌印記,這下子他們就是再傻也明白楚王的意思了。

  楚王封地裏的那些土司部落向來不服管教,也不和元鳳王朝有什?牽扯,此時卻與楚王的手下配合,讓人不禁聯想到前朝一名異姓王,聚?土司部落自成一小國,並且稱帝,??,真是想不到,楚王看起來沒野心,卻也同樣作著稱帝的夢想。

  不過可惜了,居然犯到神武大將軍頭上,不可能會再有轉圜的余地。

  仲孫渚拍拍身上的灰塵,仿佛什?事兒都沒發生過一般,一回到屋內,看著滿地斷箭血?,忍不住皺了眉,然後又朝驚魂未定、才剛坐下的杜若香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沒想到還有沒逮住的人?一再有人打擾他和杜若香的相處,他心中的惱怒有些壓抑不住。

  見狀,她不禁害怕的瞪大眼,隨即點點頭表示自己會盡量安靜,然後看著他緩步側身貼在門邊,接著探身、伸手,就從外頭拖了一個男人進來。

  仲孫渚拎著那個人的衣領,讓他整個人平平的在地上滑動,那人的衣裳很快就沾染了泥土,頭發也因此散亂,就連鞋子都掉了一只。

  仲孫渚皺著眉看著幾乎要翻白眼的男人,抽回手,讓那人直接在門口地上躺著,他則是重回屋子裏坐下。

  「應該只是要偷點東西的小賊,不算什?。」

  杜若香倒是不擔心,打從第一次見到仲孫渚雲淡風輕地把拿刀拿棍的拐子,揍得連人家的娘都認不出來後,她就一直對他很有信心,且地上躺著的這個和剛剛那些黑衣人比起來,實在太弱了,不過她還是有點同情這個人,他剛剛被仲孫渚甩到地上的時候,他的頭撞到地面,發出一聲脆響,連她聽了都覺得好疼。

  仲孫渚把人丟在那裏就不管了,專心地幫杜若香把一個個油紙包給拆開,催促道:「快吃吧,多吃點。」

  杜若香很難得的沒急著吃東西,而是緊張的看著他。「不二哥,我剛剛看到箭擦過你的身子,你是不是受傷了?嚴不嚴重?還有,那些人怎?會突然襲擊我們?」

  身上這些傷對他來說根本就只是小事,幸好自個兒穿得一身黑,血?乾了反而不是那?明顯,也慶幸她方才似乎沒有注意到木光衍喊他將軍,況且他也不想嚇到她,于是搖了搖頭。

  「有衣裳擋著,沒什?要緊的,至于那些人……大概是尋錯了人,你不用害怕。」他避重就輕的回道,就怕她心中有什?陰影。

  聞言,她還是放心不下,就想起身親自察看他的傷勢,他見了馬上道:「我有點餓了,我們一起吃吧。」

  杜若香又仔仔細細將他打量一番,見他行動自如,衣裳也看不出有什?不對,這才稍微放下心來,但仍叮?道:「不二哥,如果真的疼的話,可要趕緊告訴我,我讓人請大夫來給你瞧瞧,還有那些黑衣人,雖然他們找錯了人行凶,但在京城裏出現這?可怕的人,我回宮得跟父皇說說,讓他想想辦法懲治他們。」

  仲孫渚點點頭,接著拿起一塊糕點遞過去。「知道了,快吃吧,別浪費心思在那些人身上。」即使她不說,他回去後也會盡快向皇上報告的。

  食物入口,方才的緊張害怕擔心全煙消雲散,她開心地吃了幾口,卻發覺剛才喊餓的人都沒動手,便也拈了塊酥餅湊到他嘴前,有些羞澀的道:「別光顧著看我吃,你不是也餓了嗎?!」

  他依然凝視著她,微張開嘴,輕輕含住那塊乳白色的酥餅,舌尖不小心舔過她的手指,嚇得她急急把手往後縮,俏臉瞬間漲得紅通通的,低著頭不說話。

  仲孫渚用拇指指腹抹了抹唇邊的碎屑,微眯著眼,滿意的稱贊道:「好吃。」杜若香羞得都想找個洞鑽下去了,尤其是他那一句好吃,讓她覺得自己的手指醉酥麻麻的,且這樣的奇異感覺還不斷往她的四肢百骸蔓延。

  向來反應就比較遲鈍的仲孫渚,見她一直低著頭絞扭著手指,耳朵微微泛紅,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不自覺吃了她的嫩豆腐,頓時心一突,雖然她的臉色看起來依舊鎮靜,但是低垂的眼睫顫顫不休,?尬又害羞。

  他感受著嘴裏的絲絲甜味,回味著剛剛舌尖碰到她指尖的觸感,忽然又想起上次兩人雙唇相碰的血腥味。

  對于見慣了血腥的他來說,那種淡淡的血腥味是他第一次覺得懷念。

  她的唇跟她的皮膚一樣軟軟嫩嫩的,讓他碰了一次就忍不住百般回味。

  只是……上次好像弄疼她了,而且她那時候看起來也挺生氣的,他還能夠再做一次嗎?

  本來的甜蜜回味變成了苦惱,仲孫渚渴望的盯著她的唇,思考著要怎?樣才能說服她,讓他好好嚐嚐她的香甜。

  兩人各懷心思,一時間都沒再說話,可這般沈默對杜若香來說實在有點難挨,她忍不住抓了一塊綿軟的綠豆糕小口小口的咬著,腦海中同時想著要找什?話題同他說說。

  「要不要一起嚐嚐?」她的臉還有些微紅,看著他的陣光也有些羞澀,但是單純的她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把自己覺得好吃的東西和他分享。

  只是同樣的話聽在別有心思的仲孫渚耳中,就完全變了一個意思。

  他帶著渴望的眼神仿佛被點亮了,完全看不見她手裏的那塊綠豆糕,而是看著她唇上細細碎碎的綠豆糕屑。

  他站起身,上身越過桌面,頭慢慢的朝她靠近,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接近,她身上淡淡的甜味先竄入了他的鼻息間,讓他腦子有些暈暈然的。

  杜若香圓眸瞪大,嘴裏的綠豆糕也忘了吞下去,愣愣的看著他的俊?在她面前一點一點的放大。

  心急急的跳著,如雷般的跳動聲在耳邊響著,但她早已無暇在乎是否會被他聽見,因?他的唇已緩緩落在她的唇瓣上。

  ?那間,似乎連空氣都不再流動,四眸靜靜的互相凝視,兩人急促的心跳聲似乎合而?一。

  杜若香傻愣愣的盯著他看,而仲孫渚也不再只滿足這樣的相貼,他就像個好奇心十足的孩子,先伸出了舌,輕掃過她的唇瓣,將糕點細屑給含進嘴裏,在她因?他這樣親昵的舉動忍不住輕呼之際,他的舌靈巧的探入她的口中。

  他一手撐在桌面上,一手攬著她的肩,這一深入的動作後,他忍不住微微出

  力,將她拉靠得更近,她細碎的反抗聲也瞬間消逝在他更加深入的吻中。

  正值春夏交接之際,雖說天氣已經開始變得有些炎熱,但有著徐徐微風吹過,應該還是涼爽宜人的,但是杜若香這時卻是覺得全身發熱,尤其背上細細碎碎的汗珠,幾乎打濕了肚兜。

  仲孫渚忘情地用手揉著她頸上的碎發,在感覺到她的氣息紊亂而熾熱的時候,輕輕退開了唇舌,讓她能夠稍微喘口氣,等她微微平息之後,又再度精准的覆上她的唇,這一次他輾轉輕咬,像在品嚐糕點一般,意猶未盡。

  杜若香覺得不只唇,連舌頭都有些發麻了,整個人也迷亂暈眩。

  一會兒,他才緩緩?起頭,放過她被他蹂?過的粉唇,露出一抹淡笑道:「的確好吃。」

  杜若香的臉紅得宛如春日紅花,若不是他還一手撐著她的身子,只怕都要虛軟滑到椅子下去了。

  她本來還有些搞不清楚東南西北,恍恍惚惚聽見他的話,一時還回不過神來,直到看見不知道什?時候滾落在桌面上的綠豆糕,想起剛剛兩人親密的接觸,眨了眨眼,整個人瞬間清醒了不少。

  「我我我、我……我們怎?能……」她想到自己剛剛的沈醉,和兩人氣息交纏時的那種情動,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手心緊遮著唇,慌得都要直接從椅子上蹦起來。

  仲孫渚吻上她的唇時,因?怕再重複上次的窘樣,所以一直都控制力道,直到將唇貼上她的,確定沒有撞疼她,才敢繼續探索。

  他是第一次這般與女子唇舌交纏,也是這時才明白,軍營那些下屬說過親姑娘的嘴唇時有多銷魂,究竟是什?感覺。

  她的唇瓣軟嫩又有彈性,再加上剛剛她吃了綠豆糕,兩人唇舌交纏時,不管是鼻間還是嘴裏,總能感受到那濃得化不開的甜蜜滋味,中途如果不是察覺到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是絕對不會停下來的。

  仲孫渚望著她慌亂的模樣,視線又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菱唇中,莫名又升起一股想再品嚐她的欲望。

  杜若香的心裏糾結得不行,見他還一直瞅著自己看,不知道?什?,她突然覺得他像是看到肉塊的狼,便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唇,警惕的看著他。

  「你怎?這樣看人?不會又是想吃我的嘴吧?」她還不明白接吻所代表的意義,只覺得害羞到不行,剛剛是一時沒注意,現在讓她再來一次,她可不願意了。剛剛讓他像狗一樣啃著,嘴唇都腫了,現在只要一抿唇,就會細細的疼呢!仲孫渚對于她的防備感到有些可惜又好笑,她不會真的以?這?捂著嘴,就能夠防得了他吧?

  他一直沒和她說過,在戰場上,他有超過一百種以上的方法,去撬開那些俘虜或者是奸細的嘴,好換得他想要的情報。

  他只是不大懂這些人情往來,正確來說,應該是不愛那些彎彎繞繞的說話方式。

  有那些時間,他甯可多看一卷兵書,或者是多打一套拳,而到了現在,他想,以後那些多余的時間,可以用來纏著她,多「吃」幾遍她的小嘴。

  從來不識「情」滋味,一朝得知,果然想將她就這樣抱在懷裏,恣意的品嚐個夠。

  「是啊。」仲孫渚很老實的回答,望著她的眸光裏還帶著一絲渴望,然後直接反問道:「難道你不想?我覺得你剛剛的模樣看起來也挺喜歡的。」

  杜若香聽了頓感又羞又惱,隨手拿起桌上一只鴨腿就往他扔去,「誰喜歡了?我、我才沒……」

  他手一?,輕輕松松就把鴨腿接個牢實,輕皺著眉,非常認真的反問,「真不喜歡?但若我們成親了,以後都要吃嘴的。」

  她完全不知道成親後還要做這樣的事,不禁瞪大了眼,嘴也不捂了,驚詫的問道:「真的??何成親了就要吃嘴?」

  仲孫渚經年累月和一大群男人混在一起,很多事情只是沒實踐過,卻不代表沒聽過或是沒見過,但若要他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認真的想了想後,回道:「不知道,但是吃嘴我心裏高興,你呢?」

  杜若香對于成親這件事情,只知道以後就是兩個人一起過日子,能一起吃飯、一起出去玩,還要忙著帶孩子,卻不知道床笫之事,也從未想過男女之間要如何才能生出孩子。

  頓時,她不禁感到有點苦惱,微皺著眉,噘著嘴問道:「一定要這樣?」

  仲孫渚?了自己以後的福利,連考慮都沒有就直接回道:「一定要的。」

  杜若香?難的想著,接著表情又變得害羞,眼神猶疑不定。

  他也不催她,只是靜靜的看著她被他簡簡單單一句話就給說動,甚至還認真掙紮的模樣,眼裏滿是寵溺憐愛。

  他自己也覺得奇妙,原以?世間女子都是一樣的,也認?世人不也都是這樣湊合著過曰子,便順著奶娘的意思,娶了妻子進門,打算日後生幾個孩子,將仲孫這個姓氏傳承下去,就當完成此生的責任,至于妻子長得什?樣子、心情如何,就不在他關心的範圍內了。

  只是沒有想到那日會在湯圓鋪上撞見她,當所有人都在說著他的笑話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專心的吃著湯圓,也不跟著那些人起哄,當她滿足的露出微笑的時候,他甚至也會不自覺地想跟著一起笑。

  自那時起,她的笑容就悄無聲息的印在他的心版上。

  有人說過他就像一頭雄獅,平日懶洋洋的,不愛與人交際,高貴又高傲,但若是相中了某個目標,絕不會輕易放過。

  有人說他平日看起來像個不通世事的傻子,但若此看輕他,就如同他曾經應戰過的敵人般,不是已到黃泉報到,就是就此消聲匿?。

  也有人說若他能再圓滑一些,他的品階只怕不只是個神武大將軍,而是超品的鎮國將軍了。

  他對于這樣的話向來沒有任何回應,只因?超品或者是一品,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除了那些早已不再上戰場的老將,放眼整個朝廷,他都是領軍的第一人。皇帝曾大方贊他?國之基石,他受之無愧,只因?他二十來年的人生,至少有十年都是在戰場上打磨。

  他並非一開始就是坐鎮後方的將軍,也曾在屍山血海中拚殺過,久了,連他都不禁懷疑自己還是不是個正常人,能不能做出該有的表情,甚至表現出一個男人該有的欲望。

  直到遇見了她,看著她露出滿足的笑容,他也忍不住想跟著微笑,看著她落淚會覺得心疼,看著她的容?只覺得最美……

  他從來不知道喜歡上一個人是什?樣的滋味,但他想,能夠早晚?了一個人牽腸挂肚,?了一個人去改變自己,大約就是了吧。

  或者該問,如果這不是愛,那什?才是愛呢?

  仲孫渚能夠感受到自己對她的渴望越來越深,想要見著她,想要把她拘在自己身邊,想要讓她變成專屬于自己的所有物。

  每次見面,他都必須要努力按捺住早已蠢蠢欲動的渴望,即使已被忍耐的欲火狠狠灼傷,但?了不嚇著她,他願意等。

  杜若香掙紮許久之後,終于做下了決定。「好吧,既然這是成親後該做的事兒,那也沒辦法了,不過以後你可要多練練,別每次吃我的嘴兒都弄得都是傷,這樣吃東西多不方便啊!」她小聲的嘟?,又覺得說出這樣的話實在害羞得不行,越說頭垂得越低。

  「好,我們多練練。」仲孫渚很認真的回道,如果不看他眼裏漾滿的得意笑容,完全無從發覺他刻意扭曲她話意的那一點點不懷好意。

  親嘴這樣的事兒,總要兩個人才練得起來,她都要讓他多練練了,那她自然也要陪練不是?

  聞言,她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但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眼神飄移之際,掃過倒在門口的男人,這才忽然想起還有這?一個人存在,注意力又被引了開來,問道:「哎呀,等等我們走了,這個人該怎?辦啊?是不是該把人給送到廟裏頭去,看是要報官還是什?的?」杜若香沒經曆過這種事情,唯一能夠想到的解決辦法就是報官。

  仲孫渚剛剛沒弄死他,是因?沒感覺到他身上有殺氣,也不想浪費時間力氣,若是平常,他不是把人直接扔在這裏,就是拖至後山,任由對方自生自滅,但現在杜若香在這兒,她自然不可能贊同他心裏掠過的那兩種做法。

  他思考了一會兒,提出一個他覺得還不錯的建議,「要不在寺裏隨便找個地方把人給扔了?」就算丟在偏僻一點的地方,還是會有人發現吧?只不過要等多久,他就不曉得了。

  「這樣啊……那就……」

  杜若香話還沒說完,躺在地上的男人就一邊呻吟咒罵,一邊試著撐起自己的身體爬起來。

  「哎呀,醒了呢!」

  「需要我再把他打昏嗎?」仲孫渚直覺反應。

  她瞥了他一眼,咯咯低笑道:「這倒是不用,就像你剛剛說的,找個地方安置他吧。」

  他點點頭,馬上起身執行。

  那男人才剛爬起來,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事,就見自己被人提著衣領往外走,而且還不走平常路,而是直接在屋頂上跳,差點讓他嚇得尿褲子。

  等落了地,男人還有些暈乎乎的,一轉頭,拎著他過來的高人早已不見蹤影。鄭山君一邊啐著晦氣,一邊想著表妹交代的事情還沒有頭緒,不知道該怎?辦,方才那位姑娘看起來有點像是表妹說的那個人,不過他沒真見過公主,也不能確定。

  再說了,表妹不是說就她們兩個帶著宮女出宮,那個男人又是打哪裏來的?想來剛剛應該是他看錯了。

  一想到自己因?看錯而跟錯了對象,搞得被人打,全身疼得半死,心中就更恨那個讓表妹難堪的公主了。

  鄭山君打小就喜歡邵子涵,再加上兩人身?表兄妹,來往頗?密切,一聽到她有事相求,他還沒問清楚,就自告奮勇的說要幫忙,就是希望能表現給她看,讓她對他也能?生好感。

  可一聽到細節,身?讀書人的他便不禁有所猶豫了,但已經答應了又不好反悔,甚至人都來到寺裏了,還在想著要不要勸表妹收手,但現在他可來氣了,鐵了心的要替表妹完成計劃。

  鄭山君忍著一身痛,依照表妹跟他說的路線,偷偷從窗戶摸進了廂房。

  進了背陽的廂房裏,他就急急的倒了桌上的茶水來喝,然後左看右看,卻沒發現本該待在房內的公主。

  這跟他們計劃得不太對啊?公主不是早被下了藥,然後倒在房裏等著他過來,接著就會有人撞見他們的私情嗎?現在沒有「公主,這個計劃該怎?繼續?

  他這?想著,覺得口似乎又有些渴,忍不住又喝了幾杯茶水來。

  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因?真的累了,不一會兒他就覺得眼皮上下打著架,腦子也迷迷糊糊的,腳步幾個踉?,就往身後的床上一倒,至于其他的,他已經無法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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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0 00:11: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邵子涵進到廂房後,眼皮就不停跳著,心中有些不安,但又不能露出馬腳,只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事兒都已經到了這裏了,成也好,就是不成也跟她沒什?關系,她又有什?好緊張的?

  這?一安慰自己,她的心情才好了些,一個早上的顛簸的確也挺累人的,她也就沒吃什?東西,便吩咐侍女,讓她小歇一下後再喊她。

  或許是因?心中有些不安定,還沒到她讓侍女喊她起來的時候,她就已經自己醒來了。

  看著外頭才剛有些偏斜的日頭,她揉著頭疼的額際問道:「公主那裏有什?動靜沒有?」

  侍女低聲回答,「沒呢,或許是也累了吧,公主到現在都還沒吩咐什?。」

  邵子涵點點頭,心中開始思量起來,她下在茶水裏的藥,藥效應該差不多要起作用了,這時候她打著關心的名義過去看看,是最適當不過了。

  想著,她也不再耽擺,稍微梳整儀容後,便來到杜若香的廂房了,朝守?的侍女使了個眼色,便?自推門進去,輕聲喚道:「香兒?你醒了嗎,還是在睡呢?」

  杜若香的這間廂房背陽,後頭又有大樹遮日,雖然是白日,看起來還是頗微陰暗,尤其是床上,只隱約看見有人躺在上頭,卻看不清面容。

  床上的人影動了動,邵子涵連忙停下腳步,待對方沒了動靜,她才又走上前,可這一看,便不由得惱恨起來,因?床上只有一個人。

  縱使滿心氣恨,但她仍裝著平常溫婉的模樣,帶著淺笑柔聲道:「香兒,趕緊起來啦,咱們……啊!」她話還沒說完,床上那道人影突然翻了個身,一把抓住她一扯,她驚喊一聲,便摔跌在床下。

  「嗯……表妹、表妹……」鄭山君正睡得香,突然聽見有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喊著,以?自己夢見表妹那可人兒,直覺伸手探去,一個翻身就將人一壓,一邊咕??語,一邊像小狗般蹭著她的胸口。

  他十五歲就破了身,對于拉身邊的丫頭取樂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本來被打了一身傷,後來又喝了被邵子涵讓人放了迷藥的茶水,這時候正迷迷糊糊的分不清自個是在作夢還是現實,只當還在自個兒房裏,身邊的是自己的丫頭,也沒了顧忌,行?變得放浪。

  邵子涵沒想過會是這樣的情景,還來不及喊人,就感覺到他的手竟然開始扯著她的腰帶,一手還往她的襟口內摸去。

  她是標准的大家閨秀,被這般放蕩的對待,嚇得放聲尖叫,手腳還死命推打著他。

  這一聲尖叫把守在外頭的人全都給嚇了一跳,尤其是剛剛站在外頭等著兩位主子的侍女,還有守在正門口的宮女們,全都把眼睛對准了廂房門口,緊接著所有人全都衝了進去,卻在看見床榻上的情形時,全都像是被勒住脖子的雞,沒辦法說出半句話。

  杜若香依依不舍的跟仲孫渚道別後,本想從暗門回到廂房,靠近後卻聽到一陣嘈雜,便繞到正門想看看發生什?事,就見一堆人擠在她的廂房門前,這時她也顧不得躲了,好奇的湊上前問道:「這是怎?了?」

  她沒注意到宮女們的臉色,還一臉狐疑的望著她們,直到她擠到了最前頭,看見床上躺了兩個人,一個是邵子涵,一個是看起來有點眼熟的男人,兩人衣衫淩亂,邵子涵眼眶泛紅,而男人的手還放在她的腰帶上。

  就算杜若香對于男女之事並不了解,也知道一對毫無關系的男女不能同睡一張床。

  而眼前這場景,好聽點叫做私會,難聽點叫做淩辱,但不管是哪一個,可以確定的是,女子的清白名聲算是毀了,如果不是下嫁,就是去死,或是青燈古佛一輩子。

  杜若香瞬間醒悟,倒抽了一口冷氣,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

  完了,這下子她們一群人全都要吃不了覺著走了!

  怔愣過後,幾個力氣大的宮女跟著杜若香撲到床邊,把鄭山君給拉下床拖出去,還不忘踹了他幾腳,接著就交由從外頭趕進來的侍衛處理。

  杜若香一臉著急的想要安慰表姐,還沒整理好衣衫的邵子涵卻像是瘋了似的,表情猙獰地撲向她,完全沒有以往那種溫柔嬌羞的模樣,平日服侍杜若香的宮女見了,馬上機警的上前想要制住她,但邵子涵相當激動,她們好幾次差點抓不住人。邵子涵看到一群人衝進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完了。

  這個本來要設計讓杜若香身敗名裂的局,卻變成套住了她的索,情況甚至比她原本設計的還要更糟糕百倍。

  她和表哥躺在床上,不只姿勢?昧,就連她的衣衫也被半解,而且幾乎所有人都看見了這一幕,這下子她就算全身長滿了嘴,也說不清楚自己的清白。

  一下子跌到了塵埃裏,讓她本來就情緒不穩,又看到杜若香那種假惺惺的模樣,就再也忍不住的爆發了。

  她有些?狂地大吼道:「?什?不是你你?什?不在房裏?杜若香,你這個假惺惺的小人,你就是非得要這樣害我才甘心!我知道你一直見不得我好,你忌妒我處處壓你一頭,所以你才這樣整我,是不是?!」

  其中一名較?年長的宮女,聽她越說越不像話,連忙使了個眼色給壓住她的那兩名宮女。「還不趕緊讓邵姑娘安靜下來,沒見到她已經受驚過度,開始胡言亂語了嗎?」

  邵子涵左躲右躲,躲開兩名宮女想要封住她嘴巴的手,雙眼布滿了血絲,死死的盯著杜若香,拔高音調更大聲地喊道:「杜若香,我恨死你了!嗚嗚嗚……如果你不是公主,你以?我會想和一個死胖子當好姐妹嗎?!你……」

  後頭的話,杜若香再也聽不見了,因?邵子涵的嘴被嚴嚴實實地捂住,人也被帶了出去,邵府的侍女也低著頭,快步離開。

  真是的,自己行?不檢,還跟公主發什?脾氣啊?真是不知道這些年的書都讀到哪裏去了,比她們公主這個沒讀過什?書的修養還要糟!

  年長的宮女緊張的盯著公主,就怕她受到太大的打擊,可就連杜若香自己也感到意外,即使剛剛聽到邵子涵說的那些話、看到了她的真面目,她似乎也沒有什?太過傷心的情緒。

  難道她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傷害嗎?所以不覺得痛了嗎?

  杜若香認真的思考一番後,確認自己的改變是因?仲孫渚的出現。

  不管是母妃還是邵子涵,雖然都對她很溫柔,但是話裏話外仍免不了帶著嫌棄,她一直都覺得沒有人真正認同她、了解她,才會每次被欺負後,感到更加傷心,這樣的孤單感受,一直?繞在心中揮之不去。

  但現在不同了,她身邊有一個從不嫌棄她、完全認同她的人。

  不二哥是真的喜歡她的一切,不管她是胖是瘦、不管她是不是公主,對他來說,她就是他的掌中寶,她可以感覺到他用盡全力在呵護著她。

  他讓她知道,縱使整個世界都遺棄她,他仍會毫無保留的愛著她,永遠陪在她身邊,有了這樣的信念,即使有更多人對她展露出鄙視和不屑一顧,雖然她還是會有點失落,但已經不像以前這般傷心難過了。

  想明白了這點,杜若香很快的打起精神來,對著身邊的宮女道:「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也不好再待下去了,回宮吧。」

  宮女仔細看著她好一會兒,確定她真的沒什?異狀,心中的大石才得以放下,淺淺一笑後應了聲,吩咐另外一名陪著公主,便馬上離開去吩咐回宮的事兒了。

  才出了那樣可怕的事,她可不敢再讓公主單獨一個人,要是真出了什?事,那她們大概一輩子都別想再開口說話了。

  至于剛剛那個男人和邵子涵,早就有人另外調了兩輛馬車,快馬把消息還有人都一起送去邵府了,相信好一陣子這兩人不會再出現在宮裏。

  杜若香不大想繼續站在這間房間裏,雖然剛剛那兩個人只是躺在床上,但她也不想躺過已經被兩個人滾過的床,還有這房間她剛剛沒留神,但是未免也太過陰暗了,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

  廂房外頭,除了緊緊跟著她的宮女外,其余人都各自忙碌的收拾回宮的東西,雖然她們已經算是輕車簡行了,但還是帶了一堆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忽然間,她像是有所感應一般,往廂房邊上的一棵大樹望去,逐漸偏西的日頭,金燦燦的灑落在樹梢間,仲孫渚就站在樹杈上凝視著她。

  雖然她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但是她直覺知道他正對她笑著,溫柔得如同照拂過她身上的目光。

  她朝著他的方向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心中全是滿滿的溫暖。

  那是一直被愛著的感覺。

  自且停寺一遊後,杜若香又被關在宮裏,而且董貴妃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打算直接把她給關到出嫁,反正也就再十日而已。

  她也不想把自己弄得像個後娘一樣,但是這丫頭實在太不讓人省心了,只要一錯眼沒看著,就會鬧出事來。

  董貴妃想到這裏,忍不住又覺得頭痛心疼了,隨侍一旁的宮女機警的馬上送上一顆救心丸。

  董貴妃揮了揮手表示不需要,輕輕閉目休息,想著接下來該用什?法子才能讓女兒再瘦一些。

  女兒的嫁衣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她希望到時女兒可以裝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嫁,她可不願見女兒剛進了新房,就讓人給退了回來,她可丟不起這個臉,不對,應該說整個皇族都丟不起這個臉啊!

  董貴妃在宮裏兀自煩惱著,仲孫渚那裏也正面對著另外一件煩心事。

  一個穿著普通粗布衣裳、滿頭白發和下巴蓄著一小撮山羊白胡的小老頭,正氣呼呼的站在仲孫渚的面前,邊跳腳邊道:「我說要不是剛好我回來了,是不是這次成親你就打算?棄我這個師父,不打算讓我坐主位了?!」

  這位老人家是仲孫渚的師父,不過因?生性自由,向來喜歡四處遊山玩水,仲孫渚雖然想要通知他,卻也不知道要往哪兒去找人,誰讓他有時候剛發來消息在東,真要派人去送消息的時候,人又不見蹤影。

  仲孫渚這幾年來早已習慣了,也不覺得自己沒送信有什?不對的,反正人總是會見到的,再說了,每次都要等師父自己玩夠了才會回來,他也不認?他成親這種小事,能讓他特地丟下手邊的事。

  仲孫渚心裏是這?想的,但是越活越小的東方偉人卻不這?想,見自己的徒弟一臉不在意,他完全沒了一代大師的樣子,任性地踩著腳吼道:「我不管!我不管你這?做根本就是欺師滅祖!我要把你逐出師門!」

  仲孫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隨你。」

  他相信師父是絕對不可能把他逐出門牆的,因?師父只收了他這?一個弟子,還說以後就要靠他奉養了,若是他把栽培了十多年的徒弟給扔了,不只往後的日子無人依靠,就算想著再調教第二個弟子,也不一定來得及。

  再說了,他這個師父不只名字怪,個性也怪,越是對他畢恭畢敬,他反而覺得無趣,打一開始他就不把師父當偉人看,師父反而自己纏著他不放,還堅持要把一身的功夫全都傳授給他。

  不可否認,師父的確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醫藥武術等等許多雜技也都精通,但仲孫渚並不打算變得跟師父一樣,所以就算師父老說著要他這個不孝弟子多學點東西,免得讓他一生的心血最後都沒了,仲孫渚還是無動于衷,只學了武術還有兵家之書,和一些簡單的跌打損傷治療而已。

  ?奶娘在一旁看著兩人鬥嘴,不免覺得好笑。一開始她還擔心自家少爺會不會因此得罪名師,誰知道偏偏就是少爺這樣的性子對了東方師父的胃口,東方師父雖然老是說要將少爺逐出門牆,但從未真的這?做過,而後兩人每一次見面,都要先鬧這?一場。

  身?這樣一位奇人的開山兼關門弟子,仲孫渚最大的壓力大概就是師父只盯著他一個人,老是想將所有天馬行空的想法都用在他身上。

  仲孫渚知道師父這次鬧個不停,肯定是哪裏不如他的計劃了,也不羅唆,直接問道:「師父,您是不是又想到什?點子要徒弟去做了?直接說就行了,何必這樣拐彎抹角的,都多大年歲的人,還像個小毛頭似的耍無賴。」

  東方偉人氣得指著他,吼道:「你這個不肖弟子,平日不是連話都不愛多說嗎??什?就只有諷剌我的時候,會把話說得這?溜?」

  ?奶娘也是一臉好奇的看著自家少爺,也很想知道答案。

  照她所知,少爺幾乎對每個人都是沈默寡言,便是面對皇帝,也是能少說話就少說話,偏偏對上東方師父的時候,少爺總會出乎意料的多話。

  仲孫渚看了眼氣得跳腳的師父,嘴角輕輕一勾。「這是因?,如果話不說清楚,師父不知道會吵到什?時候。」

  仲孫渚不喜歡有人在他耳邊吱吱喳喳說個不停,不過杜若香除外,偏偏他拜的師父大概是全元鳳王朝最吵的師父了,有時他都不禁感歎,這真是段孽緣啊!

  東方偉人鬧騰了一番,見徒弟完全不受影響,覺得挺沒意思的,翻了個白眼後,然後隨便挑了張椅子坐下,又從襟內拿出個瓷瓶,興奮的道:「這是我新煉好的丹藥,對習武之人很有幫助的,你吃一顆吧。」

  ?奶娘一聽到是東方偉人親自煉的丹藥,心中就忍不住直打鼓。

  原因無他,因?東方偉人常常按照自己的想法煉制了一堆新藥,自己連試也沒試,就直接拿給別人吃,要不就是隨意吃了幾顆,覺得沒問題了就隨便給人吃,雖然也有誤打誤撞把人給醫好或是得到好處的,但實際上被這些丹藥給整得要死不活的人更多。

  東方偉人將瓷瓶丟給仲孫渚,得意揚揚的說道:「這是最新的強身健力丸,保證有效,不論身體有什?小毛病,保證一顆見效。」

  仲孫渚沒有多說什?,但看著他的目光擺明了寫著兩個大字——不信!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老頭子有多?會吹噓了,而且通常他吹的牛皮越大,後果就越嚴重。

  仲孫渚利眸微眯,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中的瓷瓶,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東方偉人見他不吃,便開始自吹自擂道:「徒弟,我跟你說,這真是好東西!況且你要成親了,對吧?那你就更應該要吃了,這個補「下面」啊!」他擠眉弄眼的暗示著,攬著仲孫渚的肩,小聲道:「我告訴你,男人就該吃好增補雄風,別人不知道,我是清楚的,你之前沒怎?碰過女人吧?不知道有時候男人的體力就是自己的面子,跟你說啊,這顆藥丸我可是砸了重本了,什?鹿茸人蔘,那是有多名貴就放哪個,還有……」

  仲孫渚沒等他說完,只認真的問了一句,「吃了真的不會有問題?」

  東方偉人高舉右手發誓,「絕對不會有問題!」

  仲孫渚眯著眼望著他。「我十日之後就要成親了,你可別騙我,要不然您就等著重新招弟子。」

  東方偉人這次更認真了,站得筆直不算,還把一頭白發都用手給拉直了,一張全是皺紋的老臉?媚的直衝著他笑。

  仲孫渚見他信心滿滿,打算信他一回,他雖然不追求藥效,但是當人弟子的,盡點心意倒也應當。

  想著,他打開瓷瓶,倒出一顆黑溜溜的藥丸子,直接丟進嘴裏吞下。

  東方偉人緊張的盯著他看,等著藥效發作。

  過了約一盞茶的時間,仲孫渚忍不住皺起眉頭,而且越皺越緊,卻一直緊閉著唇不說話。

  東方偉人在一旁急得狠,不斷來回轉圈,羅唆道:「到底是什?感覺,你得跟我說說才行啊!」

  他來回叨念了幾次,就見仲孫渚突然張開了嘴,什?話都還沒有說,便倏地噴出一大口鮮血,然後隨著他逐漸閉眼昏迷的動作,他的鼻子、耳朵也都流出血來。

  ?奶娘嚇得緊緊抓住仲孫渚的手直晃。「少爺!少爺!你這是怎?了?可別嚇我啊!」

  東方偉人也驚了一大跳,沒想到這顆藥丸吃下去會有這樣的效果,他連忙抓起他的手把脈,臉色瞬間一沈,望著一臉緊張的?奶娘,話卻怎?也說不出口。

  完了,他真的要把他唯一的徒弟給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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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24-4-20 00:12:1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床榻前,?奶娘忍著淚,不斷用涼水打濕帕子,擦著仲孫渚的臉還有手腳,看著躺在床上、毫無反應的他,心裏如同陣陣刀割般難受。

  「這可怎?辦啊?這才倒下去沒幾天,怎?就瘦成這樣?」擦拭完,她一邊拿著水盆往外走,一邊忍不住抹著淚。

  東方偉人一臉?尬的站在門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露出了孩子被責備後的握尬愧疚神情。

  這時候?奶娘實在很難對他有好臉色。「東方師父,這該怎?辦啊?我家少爺再過七日就要大婚了,現在卻病成這個樣子……」

  他也是一臉憂色。「這……我也不知道會弄成這個樣子啊!」

  她臉一橫,嚴肅的瞪著他。「東方師父,那可是你叫少爺吃的藥丸啊,當初還信誓旦旦的說沒問題,現下怎?能一句不知道就打發啦!」

  東方偉人是真的委屈又無奈,他低低的回道:「我是想著那是要補身體的,又想著他已經成過三次親了,所以才做這樣的藥丸,誰知道他還是童子身啊?這藥本就剛猛,一丸下去,和他體內的童子功的猛烈真氣一衝,只噴了口血那還算好的,現在是因?他體內真氣過旺,才會高燒不退,我也正在想法子啊!」

  ?奶娘一聽他還在想法子,又見他頭垂得低低的,心中一冷,連忙追問道:「想法子是什?意思?東方師父您都說得出這病是怎?來的,想來也一定知道要用什?藥來醫,對吧?」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羞慚的道:「照道理來說應該是這樣,若是平常人,我開幾帖藥,把過旺的火氣給引出來也就罷了,問題是他的情況比較特殊,這可不是吃藥就能夠解決的,但若是用金針導出,就算最後能成,他只怕早燒成傻子了。」

  她急得跳牆。「這也不成,那也不行,那到底該怎?辦才好啊?!」

  東方偉人搖搖頭。「這……現在也不知道,只怕要先做最壞的打算了。」

  ?奶娘一驚,雙腿一軟,差點沒跪到地上。「什?叫做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有兩種,一種是變成了傻子,一種就是他撐不住體內的氣,最後爆血管而亡。」

  聞言,她突然很想像普通婦人一樣坐在地上哭天搶地的,但是她知道現在整個將軍府可都要靠她撐著,這會兒是怎?也不能倒。

  她一邊抹著淚,一邊說道:「東方師父,不管怎?樣,還是請你盡快想想辦法吧!」

  只是七日後的大婚……只怕要起周折了。

  距離杜若香要出嫁的日子只剩下五天了,可這段日子皇帝因?楚王想自立?帝的事情勃然大怒,在前朝罰了不少人,甚至還下令讓人將楚王從封地拘回來,打算長期幽禁,董貴妃這些日子也是忙得腳不沾地,雖說有許多宮人可以使喚,但她仍想事事親?。

  這日她正喊來女兒,想讓她試一下嫁衣,卻發現照著她半個月前身板做的嫁衣,竟然寬了一截。

  董貴妃喜出望外之余,也有些惱怒。「這是怎?了?難道有人不讓你吃飯了?」

  之前女兒就算是幾頓不吃也沒有瘦個幾分,現在才過了沒多久,卻瘦了這?大一圈,她很難不懷疑是不是有宮女虐待她

  不過她這是關心則亂,沒想到女兒就住在她的宮殿裏,兩人每日早晚都要碰面的,宮女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亂來。

  杜若香則是穿著嫁衣,興奮的在銅鏡前轉著圈。

  她這些日子主要是不再貪嘴那些點心,甜湯也不大喝了,就是三餐也是菜多飯少,誰知道就只有這樣,不過半個多月就瘦了這?多。

  原本的高挺雙峰雖然只略減了尺寸,但是看起來依舊豐滿,而原本撐得緊緊的腰臀,卻硬是少了一大截,腰帶綁在腰上,比上次多了好幾寸長。

  雖說跟其他姑娘比起來,她跟瘦還是搭不上邊,但是曲線變得明顯多了,穿起衣裳來也好看許多。

  董貴妃也知道能夠在成親前看到女兒有這樣的進步已經很不錯了,心裏也是挺滿意的,微微笑著吩咐道:「去把我替公主准備的那頂金冠拿出來。」

  宮女領命後,很快就捧來一頂金冠。

  董貴妃拿起那頂金冠,有些懷念的說道:「這是以前你外祖父替母妃准備的嫁妝,本想著出嫁時候要戴的,後來入了宮,也沒戴上,你要嫁人了,母妃就把這個拿去改成公主用的,讓你戴著出嫁。」

  說完,她輕輕的把金冠戴到女兒頭上。母女倆同時看向銅鏡,一時間都因鏡中人的模樣而驚豔。

  金冠的造型不若一般鳳冠那般沈重,反而小巧細致,卻又不失華貴,尤其上頭鑲滿寶石,更加增添風采,最特殊的是,金冠的後頭還綴著長長一大片紅紗,縫上細碎的米珠,轉身回頭的時候,隨著紅色嫁衣擺蕩,也漾出了珠光的風澤。

  董貴妃有些?然的摸了摸女兒的頭。「唉,本來還以?你的婚事可能最多變,還能在宮裏多陪母妃一段時間的,沒想到這幾個丫頭裏,你反而是最早嫁出去的。」

  雖然之前她一直擔心女兒的婚事,可當女兒真的要嫁人了,她又舍不得了。杜若香握著她的手,嬌軟的撒嬌道:「母妃,我又不是遠嫁,母妃若是願意,我可以天天回來陪你啊,只是要准備好我和不二哥的飯就是了。」

  董貴妃沒好氣的輕輕點了下她的鼻頭。「想得倒美!我都替你准備這?多嫁妝了,你還想著要回來吃你母妃的!」真是女生外向,人都還沒嫁呢,心就已經往人家身上偏去了。

  就在母女倆開心說著話的時候,杜柄之沈著臉走了進來。

  董貴妃對于皇上的情緒最?敏感,連忙斂起笑意,快步走上前行禮後,有些擔心地問道:「皇上這是怎?了?怎?生氣了?」

  聞言,杜若香也馬上向父皇行禮,但仍站在原地,想著也許父皇有要事同母妃說,便不敢上前打擾。

  收到消息時,讓杜炳之一股氣不知道該怎?消,又想著不能不過來告訴貴妃一聲,這才親自過來一趟,沒想到卻看見正在高興試著嫁衣和金冠的女兒,讓他本來滿腔的怒氣,全都化成了歎息。

  真是的,楚王的事情才剛解決,沒想到仲孫渚又鬧出這樣的問題來,真是最近就沒有讓他省心的時候。

  「唉……這……婚禮可能要取消了。」他斟酌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老實說。

  杜若香先是愣愣的看著父皇,接著一臉慌亂地快步走上前來,焦急地問道:「父皇,?什?要取消呢?」

  董貴妃知道如果不是大事發生,皇上必然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不多問,等著皇上解釋,但她表面雖然看似鎮定,雙手卻將帕子扭得死緊。

  杜炳之看著眼眶已經泛紅的女兒,著實不忍心,可又明白若是現在不說,待大婚當日女兒見不到新郎,到時候她所受到的打擊會更大。

  他歎了口氣,才緩緩道:「今兒個將軍府的人拿著將軍的令牌進了宮,說是將軍身體不好了,若是找不到解藥,可能撐不到大婚那天,怕到時候鬧了醜,只好今日先來?報。」

  一聽,董貴妃立馬捂著心口喊著要救心丸,杜若香則是傻傻的看著地上,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怎?會呢?怎?會突然就病得這?重呢?他明明那?強壯,武功又高強,怎?會…………

  這是騙人的吧?

  杜若香啞著嗓音,有些自暴自棄地問道:「是不是……是不是他嫌棄我了?嫌棄我長得不好、嫌棄我……配不上他?」

  董貴妃剛吃了救心丸,就聽到女兒這番自貶的話,忍不住又跳了起來,大聲怒道:「他敢?!」

  然後快速的轉過頭去看向皇上,等著他解釋。

  杜炳之搖了搖頭。「他不是嫌棄你,我讓太醫去看過了,他的情況的確很不好,據說瘦得不成人形,還一直高燒不退,據說最嚴重的時候,吐血不算,連耳朵和鼻子都出血了。」

  董貴妃愣住了,沒想到竟然會這?嚴重,這時候也顧不得生氣了,連忙看向女兒。

  杜若香愣了愣,不知道現在到底該有什?情緒才好。

  其實她一點都不想接受現實,比起他真的生了重病,她甯可相信他是因?嫌棄她,想要退婚,才找了這樣的藉口。

  尤其聽到他病得那?重,她像是全身都失了力氣,惶惶然的不知道該怎?辦。她想去看他,但是知道這?做不成體統,更何況父皇和母妃若是知道她有這樣的念頭,必然會派人嚴加看守她,到時候她就更不可能見到他了。

  杜若香覺得自己十來年腦子都沒有這?冷靜過,她靜靜的脫下金冠,去內室換下喜服,便回到房裏,不吵不鬧,安靜得很論異。

  董貴妃和皇上互看了一眼,都覺得事有蹊?,怎?也想不透女兒會是這樣的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杜炳之向董貴妃交代道:「這些日子看緊點,免得又闖出什?事情來。」

  董貴妃點點頭。「臣妾知道了。」

  沈重的消息打散了期待的喜悅,原本紅豔豔的喜氣,似乎瞬間變成了滿地落紅,讓人看得無比剌眼。

  自從皇上來過說了那個消息之後,所有宮人全都輕手輕腳的做活,就怕惹惱了心情不好的兩個主子。

  宮裏本來就留不住話,那日皇上剛走,很快的太醫院就傳出話來,說是三公主的?馬得了重病可能會不好,五日後的大婚延期。

  是的,只是延期,因?杜若香白著一張臉,懇求父皇,表示若不二哥一日不死,她就等他一日,若真的不幸……那她也不知道該怎?辦才好。

  杜炳之憐憫女兒好事多磨,也不忍心拂了她的意思,只得這?下旨。

  這五日,大約是杜若香一輩子最煎熬的五天,她天天夜不安寢,就怕哪日張開眼,聽到的就是從將軍府傳來的壞消息;日日無法進食,只因?想著他躺在病床上的模樣,就覺得每吞咽一次,喉嚨就像針紮一般剌痛。

  這是向來愛吃的杜若香,第一次沒有食欲,每日她就靜靜坐在窗前望著遠方,從日出到日落。

  這五日來,宮裏也發生了不少事,杜若荷和其他幾位公主,聚在一起說杜若香的壞話,諷剌她人醜命不好,還把?馬給弄死了,結果被皇上聽見,罰每人抄書百卷,並且到祖宗牌位前跪著,好好反省反省。

  其實之前杜若香被欺負摔進荷花池的事他早就知道了,本就想找個機會好好教訓一下行事過火的公主們,但是董貴妃和杜若香都沒有當面告狀,他也不便出面,沒想到這次竟被他逮個正著,雷霆一怒,直接前帳後帳一起清算,不管誰來求情都沒有用。

  不過這些和杜若香都沒有關系了,她只是靜靜的望著、等著,等一個結果,也等著她心裏的一把刀落地。

  直到原本該是她的大婚之日,她在曙光之中,迎來了董貴妃,她眼窩深陷,原本想強牽起一抹笑容的,結果嘴角一勾,眼眶裏的淚水就落了下來。

  董貴妃見女兒面無血色,消瘦得像是把衣裳挂在骨架子上,不舍的一陣鼻酸。「我的女兒啊,你怎?成了這個樣子?」

  這幾日董貴妃一直不敢過來探望女兒,就怕女兒會要求什?她做不到的事,但實在拗不過擔心,沒想到今天來看女兒,卻見她竟成了這副弱柳扶風的樣子,但是她心裏卻沒有半點欣喜。

  杜若香想站起來,不過坐了許久,雙腿有些發麻,又因?許久沒吃東西了,頭也暈暈然的,站都站不穩,必須得靠宮女攙著,才能走到董貴妃面前。

  「母妃,是……有消息了嗎?」

  董貴妃看著女兒試圖保持冷靜,卻又不自覺淚流滿面的模樣,心也柔軟下來,「是……說是這兩日已經水米未進了,可能……」

  這個可能是什?,她們都明白,所以董貴妃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杜若香想起很多事,忽然之間,她掙脫了宮女的手,重重的跪了下去。

  「母妃!讓我去看看他吧!求您了!讓我去看看他吧!」她的眼淚一串串落在地上,打濕了地毯,綴出一片片悲傷的花。

  董貴妃也忍不住跟著哭了起來。「香兒……你這是何苦呢?你就忘了他吧,都這樣了,不用見了,過些日子母妃再替你找個更好的?馬。」

  杜若香愣愣的?起頭,喃喃道:「不會有更好的了……不會有更好的了……母妃,只有他能夠這?愛我,只有他是喜歡我的全部,不會再有人像他這樣,愛我如愛他自己了。」

  董貴妃輕輕甩了女兒一個巴掌,邊哭邊罵,「你說這什?話!母妃呢?母妃難道就……」

  杜若香澄澈的眼眸定定的看著她,低聲道:「母妃,你該明白的,你愛我,但是你把更多的心力放在父皇身上,若要選擇,我絕不會排在前頭。」

  她是蠢、是傻,但是不代表她看不清楚。

  董貴妃無話可說,母女倆靜靜相望落淚。

  最後,董貴妃還是妥協了,「行了,我偷偷放你出去,只是今兒個就得回來,不過你要先把自己打理好再出去。」說完,轉過頭急急吩咐宮女幫忙伺候公主更衣,接著沒再看女兒一眼,便離開了。

  杜若香明白是自己話說得太過了,只是她這時候什?也都不能說,只是重重地向母妃的身影叩了一個頭。

  董貴妃腳步不停,淚流滿面,聲音卻相當冷靜,「我也不要你磕頭來感謝我,趕緊去吧!省得整天裝那模樣惹得我心煩。」

  杜若香吃力地爬起身來,看著窗外,心已飛到那個男人身邊。不二哥,我來了,你再等等我……

  將軍府裏一片悲?。

  尤其是東方偉人,見自己把好不容易找來的藥灌餵到仲孫渚嘴裏後,卻是一點成效也沒有,他先是急得在屋裏亂轉,邊叨念著怎?會沒有用,接著又面露哭色,直接撲到床前,哀哭道:「都是師父不好!都是師父不好!我不該給你吃了那補藥,我真的錯了,我承認我做錯了很多事,你那三個娘子好像也是吃我的藥死的,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讓她們補補身體……

  「誰知道第一個虛不受補,當天她又多喝了一碗蔘湯補元氣,結果一補人就沒了,第二個也是湊巧,我又不曉得她的身子無法適應補藥裏的一帖藥材,結果她一下子沒喘過來,人又死了,第三個……那我就更冤了,誰知道那個女人這?不檢點,竟然婚前就有了孩子,這是剛進門就讓你戴綠帽啊!結果我那藥丸有活血的作用,那個女的就小?死了,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仲孫渚這些天昏昏沈沈的,今兒個好不容易有了些力氣,終于能夠醒來,沒想到卻聽見了這樣的真相,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面對這個師父了。

  東方偉人見他醒了,想起剛剛自己承認的壞事,不免有些心虛,但還是先抓了他的手把脈。「你好一點了沒有?我可是把我老底的好東西都給你喝了啊!」

  仲孫渚也明白自己的情況很不對勁,體內仿佛有股真氣四處衝撞,全身不斷發熱,雖然躺了幾天沒有進食,但是又有某種說不清的力量和渴望。

  他隨意的點點頭,卻沒有多加解釋,只是有些期盼的看著門外,想著不知道在自己死之前,是不是能夠再見到杜若香一面。

  他等了二十來年才等到能夠走進他心裏的女人,如果他就這樣走了,他一定會很遺憾的,而且她,不知道該有多傷心呢?

  仲孫渚睜著眼發愣,連師父說的話也聽不進去了,反正都要死了,就算師父跟他忏悔再多也沒有用了。

  就在他還不斷想著杜若香的一?一笑之際,只見到一道纖細的身影衝了進來,擠開了東方偉人,趴在他的床邊。

  「不二哥!不二哥?還能夠聽見我嗎?是我啊,我是香兒,我來看你了!」仲孫渚看著眼前淚流滿腮的姑娘,一時間有些不敢認了,她削尖的下巴,襯得一雙圓眼越發的大,還有她原本肉乎乎的手,現在幾乎都是骨頭了。

  「這是怎?了?」他像是被火灼傷的嗓子,低啞粗?的問著。

  「沒事,這些日子我想著你病了卻不能出來看你,我心裏焦急,所以才瘦了點……」

  這哪裏是瘦了點?根本就是瘦了一大圈!

  仲孫渚心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幾遍,緊緊握著她的手道:「以後別這樣了。」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和她是不是還有以後,但是卻不舍她這般折磨自己。

  杜若香回握著他同樣消瘦無力的大手,明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卻也含著淚,點頭允了,「以後不會了。」

  「以後……多吃點,可別再聽別人說就生氣不高興,我從不覺得,你在我心裏是最好的……」突地,他感覺到體內的疼痛又一波波襲來,讓他連說話都勉強得不行,斷斷續續的。

  他突然握緊的手和扭曲的五官,她不用問,也知道他正被身子的苦痛煎熬著,她一邊哭,一邊拚命點頭。

  「還有……」仲孫渚深情的望著她,「我本來想拜完堂後就告訴你的,我就是仲孫渚,不二是我的表字……呵……其實一直騙著你的是我……」

  杜若香拚命搖頭。「不是的,你都說得那?清楚了,之前在且停寺我也聽到有人喊你將軍,是我笨,完全沒有想到……」

  他緊瞅著她,突然淡淡的笑了。「本來還以?成親後,可以天天吃小嘴的,現在……怕是不能了。」

  她又哭又笑,心中卻是彌漫著濃濃的心酸悲哀,她輕靠著他的臉,低聲道:「我也是,天天想著和不二哥吃嘴兒的情形……」

  她話還沒說完,他的唇已經貼上了她的,彼此的唇舌熱烈的交纏著,只是這次的吻,除了苦澀,還是只有苦澀。

  她的淚、他嘴中的苦藥味,讓她一邊吻著,淚流得更凶。

  東方偉人被擠得退到角落,還被迫要看這對小情人卿卿我我,不過看著看著,他突然有了靈感,在口袋裏摸啊摸的,就摸出了一罐藥丸來。

  他檢查了又檢查,確定沒有問題後,大步回到床邊,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兩人的好事,把掰成大半的藥丸扔進杜若香的嘴裏,然後小半的丟進仲孫渚的嘴裏。

  杜若香咳了半天,沒將藥丸咳出來,仲孫渚也同樣沒有反抗的力量,三個人就這??尬的互瞪。

  東方偉人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然後把小丫頭直接往床上一丟,接著自己飛快的跑了出去,又把門從外頭拴上,還很盡職的守在門口。

  唉,他怎?就這?笨呢,他需要一個舒解的方法,就讓他不是童男就好了啊!??,這?簡單的方法,他怎?這時候才想到呢?還讓他白白招認了那?多罪狀,真是的!

  他仔細聽著房內的動靜,直到寶奶娘見他一臉鬼祟,心情不佳的走了過來,沒好氣的問道:「東方師父這是在做什?呢……咦?少爺房裏是什?聲音?」

  東方偉人將她拉遠一點,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得意模樣。「放心,他正在療傷,而且這次的藥肯定有效,保證過了今晚就好了!」

  ?奶娘一喜,連忙問道:「這可是真的?我家少爺要好了?!」

  「是啊、是啊,對了,好了就趕緊辦喜事吧!快去收拾收拾准備了,尤其是那些個晦氣的東西得快點收拾乾淨。」

  ?奶娘歡喜壞了,一聽這話,也沒想到有什?不對,點了點頭,腳步加快往前頭去。

  這幾日不管是東方偉人還是太醫都說仲孫渚不行了,所以府裏?人忍著悲傷開始准備白事的東西,沒想到情況突地峰回路轉,那些晦氣的東西自然要趕緊收拾起來,接著等少爺調養好身體,就趕緊要他把公主給娶回來。

  東方偉人嘿嘿笑看著仲孫渚的房間,聽著那隱隱約約的喘氣聲,老臉一紅,猥瑣的笑了笑。

  嘿嘿!他這才算是一步好藥啊!

  仲孫渚這徒弟提早過洞房花燭夜,不知道會怎?感謝他呢?他得好好想想,要怎?敲他竹杠才好。

  想著,他得意的哼著小曲離開了。

  「月兒圓,人團圓,你中有我啊,我中有你啊!纏纏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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