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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丁情] 風鈴·捕快·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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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鈴·捕快·刀  作者:丁情


身邊的二人立即怒目相視刁先生。恐怖的目光似乎可以吞沒膽小的人。

只是可惜刁先生不是膽小的人,他的膽一向都很大,很大。

先前送銀票的老二,這時冷冷道:“刁先生,你是在捉弄我們!”

刁先生道:“不敢,既然木盒已經交給你們,我的任務也已經完成了。”

老二冷笑道:“刁先生,你別忘記,這裡是在揚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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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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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4 15:02: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殺人者

他的目地還遠遠沒有達到。

刁先生忽然慢慢道:“龍兄不打開包袱,仔細看一看嗎?”

“黑錦袍”笑道:“不必,不必,我們對刁先生很放心!”

他口中雖然說著“不必,不必”,但他的手指已經開始在緩緩解開青布包袱。他說“放心”,其實他心底這時很是不放心,畢竟包袱裡裝的是人人夢寐獲求的寶物。他的手指有些抖索地解開青布包袱。包袱方一解開,“黑錦袍”一行人眼前都不覺不禁忽地一亮。青布包袱中原來是一隻墨黑的木盒,木盒二尺見方,九寸高下,遍體烏黑,古色古香,包袱才一打開,黑木盒立即散發出一股若離若合的神異清香,迅速飄滿酒店四邊。半趴在櫃檯上小寐的朱老闆,乍聞到這股奇異清香,睜開小眼睛,深深呼吸幾口,年少的夥計在一旁道:“哪來的清香,好香,好香!”“黑錦袍”此時精神一振,脫口叫道:“千年黑檀木,光是這隻木盒就是一件奇寶,價值連城了!”

刁先生笑了笑道:“更寶貴的還在盒中呢。”

“黑錦袍”的手指觸摸到木盒上方的一處機關,朝下輕微一按,木盒卻是紋絲不動,並沒有打開來。“黑錦袍”臉色忽變,手指又接著朝下用勁一按,木盒仍然沒有打開來。“黑錦袍”轉首冷冷地看向刁先生,他身邊的兩人已經握緊手中的殺人利器,彷彿已準備好隨時會站起身殺人。黑木盒打不開來。“黑錦袍”額角的猙獰刀疤一跳一跳的,他的左手的骨骸竟在“格格”地不停作響。如果他一向放心的刁先生膽敢欺騙他的話,他相信他一定會走不出這座酒店一步,哪怕是一小步,三人六道比閃電還寒亮的目光飛快射向刁先生。然而刁先生卻顯得一點也不緊張,好像這一切都是在預料之中的。刁先生微笑道“龍兄忘記這是一件人人想佔有的天下寶物,所以在鑄造這隻木盒時,機關當然也就與別的機關有所不同。”

“黑錦袍”道:“那末,怎樣打開木盒,刁先生一定會是很清楚?”刁先生道:“是的,我知道。”“黑錦袍”道:“但我們還不知道!”刁先生笑道:“龍兄似乎忘記了,我只是一個偷東西的小偷。”“黑錦袍”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刁先生道:“我只管把木盒偷來,再把木盒完整送到你們手中,然後拿走我應得到的銀子……”刁先生停了一停,慢慢又道:“其實,我的任務已經完成”“黑錦袍”沉聲道:“刁先生果真不愧為江湖第一高明的人!”

刁先生笑道:“龍兄過獎了。”“黑錦袍”道:“刁先生果真知道怎樣打開這隻木盒?”刁先生道“天下除了鑄造這隻木盒的主人‘七巧書生’能打開這隻木盒外,還有一人似乎就是我了。”“黑錦袍”道“那刁先生可不可以幫我們打開這隻木盒?”刁先生搖了一搖頭,吐出三個字道:“不可以!”“黑錦袍”身邊的二人立即怒目相視刁先生。恐怖的目光似乎可以吞沒膽小的人。只是可惜刁先生不是膽小的人,他的膽一向都很大,很大。

先前送銀票的老二,這時冷冷道:“刁先生,你是在捉弄我們!”

刁先生道:“不敢,既然木盒已經交給你們,我的任務也已經完成了。”

老二冷笑道:“刁先生,你別忘記,這裡是在揚州城……”

刁先生笑道:“我知道這裡是揚州城,我也知道揚州城有一半的地盤是龍家兄弟們的。”老二冷冷道:“刁先生清楚就好!”刁先生忽然道“我一生當中其實有個最大的缺點!”老二冷冷奇異道:“哦,什麼?”

刁先生道:“我一生當中從沒有誰能威脅過我,天底下也沒有哪處地方是我不能去的。”他說的這句話一點了不誇張。

早在十年以前,他便已經獨行江湖,宛如天馬行空,無人可以捕捉他的行蹤。

聽刁先生竟然這般說,老二的神情不禁又恐怖三份。

老二鐵青著冷容,握住手中的長劍,忽地憤怒地站起身體。

刁先生又笑笑道:“你想要殺死我?”

老二冷道:“雖然我沒有把握殺死你,但是我也並不懼怕你!”

他的握劍的手指緊搭在劍柄上面。

只要他的手指朝上一彈,劍立即就會突然出削。

逼人的殺氣已經凝聚在他的劍柄上面。

刁先生卻依舊半點也不緊張,反而望向老二,唇角還含著笑意。

他似乎是正在等待憤怒的老二,撥劍上前來殺他。

這時候,“黑錦袍”忽然道:“老二,你的脾氣實在應該改一改了!”

老二回頭看向“黑錦袍”,道:“大哥……”

“黑錦袍”道:“刁先生是我們的朋友,對待朋友不應該像對待敵人一樣無理,刁先生不是我們的敵人。老二,你先坐下!”

老二顯然對大哥“黑錦袍”極其臣服,他扭過頭狠狠瞪了刁先生一眼,剛健有勁的手指緊握住他的劍柄,冷冷地重新坐回原位。

刁先生老謀深算的言行,揭發了他想要殺人的慾望。

殺人!他很酷愛殺人,就像他酷愛吃“清水樓”小紅做的糖醋魚一樣。

“黑錦袍”面無表情道:“我明白刁先生的意思。”

刁先生笑道:“哦!”

說“黑錦袍”臉上沒有表情,是因為這時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是恐怖的,他也憤怒了,不過他比老二懂得控制住這種憤怒的言行。

如果寧這點他都做不到,他也不會成為三人當中的大哥。

他也猜到刁先生先前留下的這手的厲害。

十萬兩銀子換購這隻江湖至寶黑木盒,的確不算很貴,十萬兩銀子與木盒中的物品價值相比,簡直就如同小巫見大巫。

刁先生開價十萬兩白銀時,他心低便已暗暗奇怪。

現在,果然不像想象當中的那般簡單。

清晨的陽光灑遍酒店各個地方,但刁先生所在的陰暗角落,始終是陰暗的,朦朧的,瞧不真切的!

他坐在陰暗的角落處,可以望見每個人的細小動作,而別人瞧他卻是無法清晰瞧清。

黑暗是最佳的隱藏佳地!

“黑錦袍”道:“一萬兩白銀能不能打開這隻木盒?”

刁先生只是坐在他陰暗的位置上,不作一聲,冷笑!

“黑錦袍”沉聲道:“那好,五萬兩銀子。”

刁先生微微搖了一搖頭!

“黑錦袍”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沉默片刻,忽而淡淡地,似乎下定決心道:“我付與這隻木盒同等的價錢。”

刁先生居然還是搖搖頭。

他留下的這手果真厲害!

“黑錦袍”一行人急欲想獲得黑木盒,而黑木盒此刻就擺放在面前,他們卻是無法打開木盒的機關,取出盒內夢寐的神秘物品。就像是一盤腥魚,放在一隻饞貓跟前,然而拴住他的鏈子卻讓它的爪子沒有辦法抓到盤中可口的腥魚!

“黑錦袍”道:“二十萬兩銀子,這足以保證刁先生從今往後,一生盡享富貴榮華”

刁先生笑笑道:“我喜愛大把大把的銀票,誰也不會嫌棄自己手上的銀票多餘”

“黑錦袍”道:“那末,刁先生開價是多少?”

時機已經成熟。

刁先生這時緩緩吐出幾個字,道:“五十萬兩,一兩不缺!”

十萬兩白銀購得黑木盒,而怎樣打開木盒的代價,卻比購買木盒的價值高出整整五倍。

“黑錦袍”額角的蛇形刀疤劇烈跳動,顯得猙獰無比。

“黑錦袍”道:“刁先生未免開價太高了!”

刁先生又笑笑道:“五十萬兩銀子對龍兄來說,只不過是一筆小數目,但木盒中的東西對龍兄而言,我想,它的價值會遠遠高過這五十萬兩銀子。”

“黑錦袍”道:“刁先生果然很會做生意!”

刁先生道:“沒辦法,幹我們這行的能夠多少就掙多少,不然到了晚年的話,沒有銀子,甚至會連一口飯也吃不飽。”

“黑錦袍”道:“哦,刁先生的計劃很長遠呢。”

刁先生笑了一笑。

“黑錦袍”額角的蛇形刀疤,這時候跳動的更加厲害。

那條猙獰小蛇,似乎就快要從他的額角上飛下來。

刁先生並不著急,他在耐心地等待。

他知道“黑錦袍”一行人急切想獲求木盒裡的物品,當一個人急切盼望獲求一樣東西時,他是絕不會考慮代價的或多或少的,因為那樣他想等到的物品,在他心中是無價的。

“黑錦袍”一行人的心底藏的正是這種想法。

“黑錦袍”沉吟一陣,久久,終於開口冷冷地道:“好,我答應刁先生的價格,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刁先生慢慢道:“哦,龍兄請講!”

“黑錦袍”道:“刁先生拿到這五十萬兩銀票以後,立即就離開揚州城!”

“黑錦袍”並不笨,他明白刁先生能夠在高手如雲的少林寺藏經閣,輕易盜得這隻武林至寶,說不定有哪一天,他也會從自己手中重新把木盒偷走。

這世上還沒有什麼東西是刁先生不能盜取到的!

刁先生笑道:“龍兄擔憂我會把這隻木盒重新盜走?”

“黑錦袍”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刁先生笑了笑,道:“其實,像我這樣地道的北方人,在揚州城根本一天也無法生活下去!而且,江南有很多想殺死我的敵人,我還想再多活幾年,所以,我打算今天,馬上就離開揚州城!”

“黑錦袍”道:“我相信刁先生說話一定會算數的。”

刁先生道:“就像龍兄說話算數一樣。”

“黑錦袍”沉聲道:“很好!很好!”

“黑錦袍”轉身對身邊的老二,道:“老二,你再給刁先生五十萬兩銀票!”

老二看了看“黑錦袍”,冷冷握劍站起來。

這時候,在一邊一直沉默不語的老三,忽然淡淡地道:“等一等!”

他一直靜坐一邊沒有開口說話,這時候他也說話了。

他的鷹般狠毒的目光始終盯著面前的黑木盒,他的聲音很低沉,很沙啞,就如同是從十八重地底下冒上來的聲音,讓人乍聽之下不禁毛骨悚然。

“黑錦袍”看向他,問道:“老三,你有什麼事?”

老三道:“大哥,我們還不知道,在這隻木盒子裡,裝的究竟是不是我們想要得到的東西!”

“黑錦袍”道:“你的意思是……”

老三慢慢道:“我想,先打開這隻木盒,再給銀子也不會太遲。”

老二冷冷道:“我同意老三的話!”

“黑錦袍”看向刁先生道:“刁兄意下如何?”

刁先生冷笑道:“你們懷疑這隻黑木盒會是假的?”

老三依舊慢慢道“這年頭,你想不小心也不行,因為騙人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刁先生笑道:“龍三兄既然如此說,看來我不先打開木盒也不行了!”

老三道:“請刁先生賜告。”

刁先生道:“想必龍兄已經看見木盒上方的那個按紐機關?”

“黑錦袍”道:“是的。”

刁先生道:“其實,這個按紐只是一個附件,就是按它一百下,也永遠無法打開黑木盒的機關。”

“黑錦袍”一行人在聽。

刁先生道:“少林寺上任掌門‘天圓方丈’,為了避免盒中物品流落江湖,以至為害天下武林,他專程遠赴天山拜見七巧門主‘七巧書生‘,為他訂做一隻天底下無人開啟的木盒,於是’七巧書生’選擇了刀劍難傷,水火難熔的千年黑檀木,給‘天圓方丈’做了這隻黑木盒……”

“黑錦袍”忽然道:“天底下無人可以開啟這隻木盒?”

刁先生笑道:“無人可以打開這隻木盒的機關。但是,‘七巧書生’平生卻有一個僻好,他為‘天圓方丈’製做的這隻木盒,雖然天底下無一人可以開啟,但他卻可以輕易打開這隻木盒機關。因為每樣經過他那雙絕世無雙的巧手製造的機關,他都為自己留了一道可以開啟的方法,不過,只有他一人知曉怎樣開啟的秘密!”

“黑錦袍”道:“那刁先生如何知道開啟木盒的機關?”

刁先生笑笑道:“是一個女人告訴我的!”

“黑錦袍”奇道:“哦?”

他們顯然對這段江湖歷史感起興趣來。

然而他們卻沒有注意到,坐在陰暗角落處的刁先生,此時臉上詭異的神色更加濃郁了。

刁先生道:“‘七巧書生’一生孤獨,但他孤獨的一生當中,卻一直暗戀著一位風塵女子,在他臨死之際,他把自己平生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了那位風塵女子,而我用十二顆‘血光寶珠‘,正巧換取了打開這隻木盒的方法。”

“黑錦袍”道:“那位風塵女子是誰?”

刁先生笑了一笑,笑道:“我曾經答應過她,絕對不會對任何人說出他的名字!”

“黑錦袍”長吸一口氣,道:“那末,現在刁先生該告訴我們,怎樣才能打開這隻木盒了。”

刁先生道:“其實,只需以指力將木盒上方凸出按紐拔出,木盒自然也就打開了!”

“黑錦袍”一行人仔細凝視面前的木盒子。

木盒即將打開,他們渴望已久的寶物即將出現眼前,“黑錦袍”額邊的跳動刀疤似乎漸近平靜,他可怕的恐怖臉色上,被窗子外射來的一抹陽光照得金黃金黃。

“黑錦袍”蒼白強勁的食指,拇指捏住木盒上方的按紐,他手背上突出的青青筋隨即不停地一跳一跳的。

用他名滿江湖的“龍爪指”來拔木盒上的木質按紐,末免有些大材小用,江湖上傳言他的“龍爪指”的威力,已經絕不遜色於少林寺的“大力金剛指”。

陽光燦爛,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明亮的地方更加明亮,而陰暗的角落依舊陰暗。

這世上實在還有很多地方,是陽光無法照射到的。

這時候,在另一邊獨自沉默飲酒的葉生,放下酒罈,嚥下他今早喝的第四壇酒中的最後一口竹葉青。

他的右手放在桌子上的第五壇酒上面。

“黑錦袍”一行人和刁先生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江湖上的這種黑暗交易,他根本對此沒有半絲興趣。

這種事他已經見過太多,太多了。

而他自己本身也就是一個魔教與天下武林交易的產物:一個殺人者,一名刺客!

不過,他的眼睛此時卻在發亮,很亮,很亮,亮如明星。

他現在還沒有喝醉。

但他已經感覺自己的神經,正在慢慢步向麻木的邊緣。

他開始喝第五壇灑。

他需要迎來那種麻木無知的沉醉感覺!

竹葉青是一種清純的中度美酒。

既然為了追求那種神智不清的麻木感覺,為何不飲烈性的烈酒,濃烈的酒精會把神經,思想,舉止立即摧殘麻木,忘記時間,忘記痛苦和憂傷,讓靈魂徹底擺脫軀體,得到解脫。

我不知曉。也許葉生喜愛那種一步一步,慢慢走向麻木的感覺,就像他總是喜愛喝竹葉青一樣!

也許麻木也需要一種時間過渡!

也許……

“黑錦袍”蒼白強勁的食指,拇指捏住木盒上方的木質按紐,手背上突現的青筋隨即不停地一跳一跳的。

他的另一隻手按住黑色木盒,雙指忽然朝上迅捷一拔。

按紐脫盒而出。

按紐一打開,木盒立即彈開。

老三這時忽然抬起頭,無意中看到掛在刁先生臉上的詭異神色,心神突地驀然一驚,似乎發現自己三人正在一步步邁進一個可怕的陷井裡面,是刁先生早已佈置好的一座陷井!他感覺他們每人的一隻腳已經伸進這座陷進裡。

就在木盒機關彈開的剎那間,老三突然叫道:“莫要打開木盒,小心有詐”

然而遲了!

“黑錦袍”雙指一拔,已打開木盒機關。

木盒方才一打開,從盒內立即射出百十根銀光森寒的細發毒針。

毒針宛如一陣暴風驟雨,橫掃面前一切,無可阻擋。

木盒打開時,盒中竟赫然排列數十支精緻鐵管,百十根森寒毒針正是從這排鐵管中飛快射出。“黑錦袍”一行人大驚!驚退。闢掌。閃避。

怒吒!吼叫!慌亂!

如此短暫的距離,如此猝然的暗襲,誰也無法躲避過去。

就連靜坐一邊的葉生也略為微驚。

“黑錦袍”這時如一道黑色閃電朝後飛掠閃避,在閃避的同時,他已飛快出手,一伸手抓住迎面刺來的七根毒針,突然狂吼道:“有毒,刁偷山,你這混……”

底下的聲音被迎面飛來的滿天毒針所掩沒。

老三拔劍,衝出,箭般衝向角落裡的刁先生。

可是,一切都晚了!

在這剎那間的一系列動作發生之際,“黑錦袍”一行人雖然力疾閃避從木盒裡射出的毒針,但是他們避開一針,卻避不開另外飛來一針,因為一共有百餘根細發般的毒針,且針針沾有見血封喉的劇毒。

老二最先無聲無息倒了下去,連掙扎也沒有來得及。

然後是“黑錦袍”。

“黑錦袍”的武功在兄弟三人當中是最高的,然而他距離被他一手打開的木盒距離最近,雖然他一掌劈落十幾根毒針,名滿江湖的“龍爪指”凌空抓住七根毒針,又閃開數十根毒針,但他的胸口也被穿射進八九根毒針。

毒針一入體,迅速逆血遊行,毒性隨即分散,“黑錦袍”當即身亡。

老三距離木盒最遠,而且在大哥“黑錦袍”打開木盒的瞬間,他敏銳地預感到一股埋伏暗藏的殺機,老三揮舞鐵袖,掃落四方射來的大片毒針,其中有兩根毒針改變方向,穿射進老二的後背。

老三迅速朝後閃退,連用十一種閃避方式。

老三躲開猝然的暗襲,滿天的毒針並沒有射中他。

但他忘記老奸巨滑的刁先生費盡心機暗襲他們,就一定不會讓他們一人活下來。

斬草除根,否則就會留下悔恨的隱患。

你殺不了的對手有一天會重新來刺殺你,到那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

藥有一千萬種,然而卻沒有一味可以治療後悔!

刁先生深深明白這道理,過去他曾經沒有殺死的對手,如今已成為他最具威脅的一批敵人,所以,他現在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欲殺死的對手。

在龍老三揮動鐵袖,掃落毒針,迅速後退時,看起來是漫不經心的刁先生,立即如同一條滑魚般游到龍老三背後。

龍老三驚覺到刁先生站到身後,迅速揮劍,轉身,一劍刺出,劍氣逼眉。

刁先生冷笑著,微一偏首,閃開龍老三的劍,忽然一揚手,一柄寒光四射的三寸匕首,立即一下子刺入龍老三的咽喉。

刁先生寒笑著,又快速拔出沾血的匕首。

龍老三雙目暴睜,長劍掉地,他的十根手指緊緊捂住咽喉,張開著口,口中深處“咕咕”地作響,眼神裡充滿了仇恨,充滿了絕望。

他想說話,他想掙扎,但他說不出話,也無力掙扎了!

因為他已經死了!

烏黑的血從他緊捂咽喉的手指縫間不停流出。

烏黑的血。

匕首上也含有可怕的劇毒。

然而刁先生的寒笑比起匕首上的劇毒,甚至還要劇毒三分。

刁先生用衣袖試淨匕首上的血跡,將匕首重新擦進腰間劍削中,在死去的龍老三胸口上輕輕一推,龍老三隨即“砰”地倒地。

他竟也是站著死亡的。

刁先生冷笑道:其實,我實在不願意殺死你們,但我知道,如果我此時不殺死你們的話,我拿了你們的銀子後,就會永遠再也離不開揚州城一步。”

先下手才為強者。

刁先生冷笑道:“所以,我只好先把你們殺死,這樣我才會放心!”

他說殺人時,語調是那樣冷默,那樣地淡漠,彷彿他忽然之間殺死的不是三個人,而是一腳踩死的三隻黑螞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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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4 15:02: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劍俠之死

刁先生一步一步,緩緩走到龍老二死屍旁邊,蹲下身,伸手在龍老二衣服裡,掏出一大疊銀票,微笑著,揮手又是熟練抖了幾抖,站起來,然後把銀票揣入自己懷中。

刁先生轉過身,又一步步走向櫃檯邊的朱老闆。

朱老闆此時肥胖臉上的笑容再也笑不起來了,他甚至有點想要哭的慾望。

一大早,酒店中就死了三條人命,無論如何,這都是不詳之兆,又有誰還可以笑得出來了!

生意人總是特別迷戀風水八卦。

死了人,尤其是一大早就死了人,而且三個人全死在朱老闆的酒店裡,朱老闆怎能還笑,他還得要繼續做生意。一個死過人命的酒店,顧客是絕不會愛來這裡光臨喝酒的。好在那個一直在喝竹葉青的年輕人仍然在喝酒,他並沒有給這殺人的場景嚇跑,他靜坐在那兒,似乎根本就沒瞧見這可怕的打鬥殺人的場景。

他如果被嚇跑了,朱老闆今天又會損失一筆難掙的銀子。

有一次朱老闆的酒店裡發生了一場戰鬥,一群不要命的江湖漢差點把他的酒店放火燒掉,那次讓朱老闆傷心了很長時間,就算是“春夢樓”裡的玲玲趕來細心“慰安”他時,他的愁容也很難消失在臉上。

每天的客人少得可憐。

如今酒店的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

好不容易盼來的一批客人,這時居然又在酒店中殺起人來。

朱老闆苦喪著臉,滿臉的無奈苦色。

這時,刁先生一步步走到櫃檯前,緩緩道:“老闆,對不起,我弄髒了你的地方”

不知道是心底害怕,還是面對這客氣十分的道歉的話的原故,朱老闆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因為這是頭一次有人在他面前一連殺死三個武林高手,還主動向他道歉。

通常情況下,打鬥的江湖漢甚至也會把他殺死。

其實,一向膽大的朱老闆此時心底極其害怕!

不論怎樣,面對一個殺人不揚眉的殺人者,就像面對一隻隨時會吃人的猛獸一樣,讓人不由膽戰驚恐。誰也不願意和一頭吃人的猛獸去打交道。

刁先生站在櫃檯外面,雙眼笑眯眯地望著朱老闆。

朱老闆只覺自己頸後,忽然有股涼森森的寒意,寒意迅速流遍全身上下。

朱老闆努力裝作鎮靜,道:“爺,爺您有何吩咐?”

刁先生道:“我要走了!”

朱老闆道:“爺要走了!”

他正巴不得他趕快離開酒店。

刁先生道:“但我不能把這三具死人屍體也帶走。”

朱老闆道:“是,是的。”

刁先生慢慢道:“所以,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朱老闆道:“幫忙?爺需要我做什麼?”

刁先生笑道:“你去買三具上好棺木,然後幫我把他們的屍體埋起來。”

朱老闆道:“這,這……”

刁先生道:“你有困難嗎?”

朱老闆道:“爺,您老是知道,我們做的只是小本生意,您讓我一下子去買三具上好的棺木,這,這,何況……”

刁先生笑了一笑,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放在朱老闆面前的櫃檯上面,笑道:

“這是一百兩銀子,我想足夠買三具上好的棺木!”

朱老闆半眯的胖小眼睛這時不禁微微一亮。

刁先生笑道:“你也是個很會做生意的人!”

朱老闆一手壓住銀票,也笑道:“爺您取笑了!”

刁先生道:“很好,很好,再見。”

朱老闆拿起櫃檯上的銀票,半眯小眼睛道:“爺慢走!”

錢,的確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神奇怪物,尤其是在那些格外喜愛錢人的眼睛裡。

有錢能使鬼推磨,或者是磨誰鬼,這話一點也不假!

刁先生轉身緩緩走向門外。

但他走到門口,忽然停住腳步,站在葉生身後。

他看著葉生在桌子上的的刀,道:“這是一把削金斷玉的好刀!”

葉生道:“只要可以殺人的刀,都是好刀。”

刁先生道:“這把刀殺過人?”

葉生道:“殺過。”

刁先生道:“你是一個殺人者?”

葉生道:“人不殺我,我不殺人,但有的時候我也會先殺人。”

刁先生道:“哦,什麼時候?”

葉生道:“我在喝酒的時候。”

刁先生道:“你會殺死我?”

葉生道:“不會。”

刁先生道:“因為你沒有把握殺死我?”

葉生慢慢嚥下一口酒,道:“你是不是想要試一試?”

這時,刁先生心神突然一振。

從這個不斷喝酒的年輕人身上,立即射出一股縱橫凌厲的無畏殺氣,頃刻之間,殺氣迅速佈滿他全身上下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好凌厲,好寒冷的殺手氣勢!

他靜坐在他的位置上,依舊不停地在喝酒。

但從他身體上剎那間射出的凌厲殺氣,直逼得刁先生倒吸深深一口寒意,不禁肌膚緊崩,全身竟連接打了幾個冷顫。他的腳步在同一刻,也不由自主朝後倒退一步。

只有一名真正的冷血無情的殺手身上,才會有這種近似高雅的王者殺手氣勢。

殺氣是一名殺手獨特身份的代表和象徵。刁先生無法想象一個年輕人的身上,竟然會有如此強盛凌厲的殺氣,近十年以來,江湖上的一舉一動他無不知曉,然而他從末見過這個孤寂的年輕人。

從末見過,從末聽說過!

這個看上去年紀還很年輕,絕不會超過二十歲的孤寂年少,他究竟是誰?!

他看上去顯得那樣的普通,平凡,就像是一朵天邊孤寂的孤雲,然而任何人卻又無法捕捉他眼中流露出的任何一絲一毫的思想。

他的眼神如冰山一樣冰冷。

陽光也沒有辦法融化的冰冷眼神。

他的手指很蒼白,修長,穩定。

這樣一雙手拿刀殺人時,一定會是同樣穩定,沉重的。

那末,他究竟,是誰!

刁先生在一剎那間,感覺到面前這個陌生年輕人的可怕,這幾乎是一件荒唐的事情,刁先生一生縱橫江湖幾十載風雨,刀尖上來劍峰下去,殺過別的人,也被別的人追殺過,甚至有幾次差點死在對手手下,但他從末有過“可怕”的感覺。

可怕,就是心底恐懼。

當這個陌生年輕人身上瞬間出現一股凌厲肅殺的殺氣時,“可怕”的感覺,第一次從刁先生心底升起。刁先生心底大驚。

他明白自己的武功,無論如何,他絕不會主動去找這個年輕人的麻煩,無論是誰去找他的麻煩,無疑將會是一件後悔莫及的事。

所以,刁先生也絕不願意去“試一試”他那把古怪沉默的刀。

絕不願意。

刁先生笑笑,道:“我沒有見過你,也不認識你。”

葉生道:“但我卻認識你,你就是’江湖第一偷‘刁偷山。”

刁先生枯黃乾瘦的臉色立即變了幾變,他不認識的這個年輕人居然一語道破了他的來厲。如今,他這樣不起眼的裝扮,江湖上已沒有幾人可以認出他來,除非是那一群一直像影子般,白天黑夜在停在追殺他的六扇門捕快。

難道他也是六扇門中的一名捕快?

但刁偷山實在猜不出他究竟是誰!

如果葉生真的是六扇門捕快的話,那麼刁偷山今天就死定了。

只是葉生不是六扇門中的捕快,他是魔教無名無聲的黑暗刺殺者。

六扇門的每一名捕快同樣都在追殺他,不僅單單是六扇門的捕快在追殺他,天下七大門派的俠客劍士,無人不想將他斬於劍底。

因為,葉生是“魔”。

“魔”與“俠”,就像是水和火,永遠是對立存在的,永遠是天生的敵人。

“魔”也是“俠”必定要滅亡的對手!

刁偷山道:“我們之間是敵人?”

葉生道:“不是。”

刁偷山道:“既然不是敵人,那麼我們就算是朋友了?”

葉生道:“不是。”

刁偷山奇道:“既非敵人,又非朋友,那算是……”

葉生道:“陌生人。”

刁偷山道:“然而你卻知道我是誰。”

葉生道:“我認識你。”

刁偷山道:“所以我們還不算作是陌生人,至少你還認識我。”

葉生道:“我認識你,你不認識我。”

刁偷山道:“能夠在殺人堆裡悠閒喝酒,紋絲不動的年輕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葉生苦笑了笑,嘆了一口氣,又喝了一口酒。

酒迎著他的咽喉直流進腹中,他開始感覺竹葉青的清香,已經開始變得平淡,就宛如白水一樣,沒有了絲毫滋味。

一口酒,就像一口水般平淡。

正如有的時候,人生既如酒般清香,令人流連與往返,又像是白水一樣平淡無味,讓人感覺到枯澀和淒涼。人生竟會像白水一樣嗎?人生如水。

當一個無依無靠的漂泊年少,漂泊江湖時,抬眼望去,沒有親人的情愛,沒有朋友的友情,沒有愛人的溫柔,他如同浪子一樣四處流浪,難以尋找到停泊下一方的港口,這時候,人生的意義對他而言實在太淡薄了。人生如同冰封!

其實,這時的他,已經成為一個浪跡天涯的浪子!

真正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浪子!

如今唯一還有酒!

酒變作他流浪和漂泊時的唯一紅塵知已,一座苦海中的短暫停泊彼岸。

葉生的舌尖微微麻木起來,他感覺不出一口又一口酒的清香,但一股又一股酒氣卻直撲向刁偷山,就像是凌厲殺氣一樣。

刁偷山笑笑說:“這好像是陳年的竹葉青,至少已經在酒窖裡埋藏了五年。”

葉生道:“確實是好酒。”

刁偷山道:“年輕人喝酒不是一件壞事,但一下子就喝這麼多酒,卻也不是一件好事。

葉生道:“哦!”

刁偷山道:“這樣會對身體不好!”

葉生問道:“你喝酒嗎?”

刁偷山道:“我從來不喝酒。”

葉生道:“為什麼?”

刁偷山道:“因為我知道,一個人若想讓自己永遠保持清醒,不會做出錯事,不會被害你的對手早早害死的話,最好永遠都不要去喝酒!”

葉生道:“人清醒時犯的錯誤,有時會被喝醉後犯的錯誤更要嚴重。”

刁偷山道:“但我卻明白有一點是正確的!”

葉生道:“哦,是什麼?”

刁偷山道:“至少他的頭腦是清醒的,他明白他自己所做的事。”

葉生忽然道:“你很清醒?”

刁偷山道:“是的,我很清醒。”

葉生道:“所以,你可以輕易就殺死了‘黑龍幫’的老大,和他手下的兩個弟兄?”

刁偷山又笑笑道:“如果我不殺死他們,死的人一定就會是我了!”

葉生嘆道:“殺人的人,總是會為自己找一個理由的。”

刁偷山道:“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葉生道:“你殺死’黑龍幫‘的人,不怕有一天你同樣會死在‘黑龍幫’人的手下?”

刁偷山道:“怕!說實話,殺人時我心底也很害怕,當我一劍刺穿龍老三的咽喉時,我握劍的手甚至抖了幾抖!”葉生聽了不禁默默心驚。

我去殺人時,當刀身劈進對方的軀體,看著對方掙扎的絕望眼神,我當時握刀的手又何嘗不曾抖動呢?!!

難道我真的沒有感情,只是一付不停殺人的冷血機器嗎?

是一個鄶子手嗎?

我是一個鄶子手!

鄶子手。

殺人--!

--無情!--冷血!--殘酷!

血--!殷紅殷紅的熱血!

有別人身上的血,也有自己身上的血。

冷血?難道我身體裡流的血竟會是冷的嗎?!

血味,鹹鹹的血味。葉生忽然感覺此時喝下的酒,似乎不再是酒,而是一口一口的鮮血,血味彷彿瀰漫了他的嘴裡,他的胸膛中。他感覺到無比慪心。

他眉頭突揚,一張口吐出剛剛喝下的酒。

刁偷山道:“喝酒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葉生嘆道:“你最好趕快離開這裡。”

刁偷山奇道:“為什麼?”

葉生道:“否則,等’黑龍幫‘的人聞訊趕來,到那時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刁偷山道:“這是你的敬告?”

葉生道:“我只是不願意喝醉以後,再看到有人流血和有人死亡。”

刁偷山笑笑道:“其實,我的敵人多的連我自己也無法數清,就算再多幾個想要殺死我的人,這也已經不重要了!”葉生道:“哦?”

刁偷山道:“做小偷的人,除了手法乾淨迅捷外,還有一門功夫也是必不可缺的!”

葉生道:“什麼功夫?”

刁偷山道:“逃跑的功夫。如果你偷到別人的金銀財寶,不想讓別人立即擒住的話,你逃跑的本事最好比偷東西的本領還高雙倍,只有這樣才可以萬無一失。”

葉生道:“這世上有種人是專門捉小偷的,就算是你逃到天上,他會追你到天上,你鑽進海底,你會跟你鑽到海底,直到抓住你為止。”

刁偷山神色微變,道:“六扇門的捕快!”

葉生道:“是的,六扇門的捕快。”

刁偷山這一生縱橫江湖,所畏懼的就是六扇門中的人。

幾十年來,六扇門捕快一直在不停地追拿他。

捕快,就是江湖上的鐵面執法者。江湖客寧願多有幾個仇家,多殺幾個人,也絕不願意去惹一個六扇門捕快的麻煩。得罪六扇門中的人,從此以後你在江湖上將會寸步難行。好漢不與官家鬥!

這句話在江湖上是一條至理名言,而“江湖第一偷”刁偷山此生最大的敵人,就是六扇門的捕快。

捕快捉殺偷王,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就如同是俠士劍客追殺魔教黨徒一樣天經地義。

刁偷山笑笑,又有些無奈道:“似乎幹我們這一行的朋友,都有這麼一群共同的敵人”

葉生道:“很少有人能夠逃過六扇門捕快的追殺。”

刁偷山道:“其實,六扇門的捕快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只有一個人!”

葉生道:“哦?”

刁偷山深吸一口氣,道:“就算是六扇門的三千四百七十二名捕快加起來,也絕頂不上他一個人的力量,我寧可被三千名捕快同時追殺,也絕不願意去碰上這一個人!”葉生道:

“哦,這個人是誰?”

刁偷山一字一字地道:“任揚眉!”

葉生道:“我好像聽說過這個人。”

刁偷山道:“他不僅僅是六扇門的捕快之首,御前的五品帶刀待衛,而且傳說他仍是‘捕候’柳虎候晚年最得意的弟子!”

葉生道:“你對他倒是很瞭解。”

刁偷山道:“我知道他是一個了不起的年青人,如果真有一天我會死在他的刀底,我也不會後悔的。不過,這樣的可能是幾乎沒有的。”

葉生道:“你很畏懼他?”

刁偷山道:“我很敬佩他!”

葉生道:“他也是用刀的?”

刁偷山道:“六扇門中的人使的全是二尺八寸長的快刀。”

葉生道:“如此而言,他的刀法也一定十分高明。”

刁偷山道:“我只知道,到如今還沒有哪一個人可以逃過他的刀底!”

葉生道:“這樣一個人,的確了不起,但有一點我卻是不能明白。”

刁偷山道:“你有什麼不明白?”

葉生道:“既然沒有一人能逃過他的刀,你是怎麼逃過的?”

刁偷山笑笑,道:“因為在他拔刀之際,我早已逃到百里之外了!”

葉生道:“所以,你還沒有死在他的刀下。”

刁偷山道:“我是屬龍的,相命的先生都認為我至少可以活到八十歲,我也相信我還可以再活三十年!”

葉生道:“你的命很長呢!”

刁偷山道:“人活得長久一些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葉生道:“但是有的人只活一半,就突然一夜之間忽然死了!”

刁偷山道:“他為什麼會死?”

葉生道:“因為有人不想讓他再活下去。”

刁偷山忽然道:“我知道這個人是誰!”

葉生道:“哦?”

刁偷山笑道:“那個人一定就是,就是你!”

葉生長嘆道:“那個人就是我。”

刁偷山忽然感覺和麵前這個陌生年輕人對話,不再像先前那麼的艱澀。

他身上逼人心眉的那股凌厲強盛的殺氣,此刻也漸漸平息下去,來的迅捷突然,離開的同樣迅捷突然。

年輕的年少,對自己的感情總不能控制自由,甚至有的時候還會意氣行事。

面前這個陌生年輕人似乎就是如此。

刁偷山笑道:“可惜!可惜!”

葉生道:“有何可惜?”

刁偷山道:“可惜我一生滴酒不沾,否則的話,我一定要和你大幹三百杯!”

葉生道:“多謝。”

刁偷山道:“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

葉生的手放在酒罈上,靜靜道:“你說。”

刁偷山問道:“你究竟是誰?”

葉生喝了一口酒,道:“你真想要知道我是誰?”

刁偷山道:“很想,很想!”

葉生又長吸一口竹葉青,久久才嘆道:“其實,我連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誰!”

這世上還有人連自己也不知曉自己是誰嗎?!

這世上真的還有“忘我”的人嗎?!

刁偷山居然也嘆道:“我明白了?”

葉生抬目望向窗外。

刁偷山嘆道:“一個人如果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誰,這個世上一定沒有人再知道他是誰了!”

葉生苦笑道:“的確是的。”

刁偷山也抬目望向窗外,道:“今天的天氣格外晴朗!”

葉生道:“就像是春天的氣候。”

刁偷山道:“現在已經是春天了。”

葉生一驚道:“原來春天又來臨了。”

時間永遠是在不停地流駛,然而對忘記時間的人來說,時間似乎永遠都只是停留在同一時刻,同一地點而已。

刁偷山道:“江南的春天總是讓人覺得全身疲倦,四肢無力,這就好像是躺在女人的肚皮上面曬太陽一樣。”

葉生道:“畢竟春天比冬天溫暖。”

刁偷山問道:“年輕人,你去過北方嗎?”

葉生道:“沒有。”

刁偷山道:“如果你有一天去北方,一定要來找我,我要帶你去領略什麼才叫做真正的春光!”

葉生道:“如果我去北方,我會去找你的。”

刁偷山笑笑道:“很好,再見,年輕人!我真希望我們還能再見面!”

葉生道:“再見。”

刁偷山忽然又道:“酒喝多了不是一件好事,它會傷害你的身體!”

葉生又喝了一口酒,嘆道:“我何嘗又不知道了!”

輕霧消散了,一輪紅日掛上晴朗天空,陽光燦爛。

陽光甚至有些刺目。

酒店門前的湖畔楊柳在清風裡輕輕揚動。

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石橋野店。

遠處石橋上那名青衣素笠的垂釣者,不知何時已經像輕霧般消失。

他從何處來,又要去向何方,根本無人曉知。

江湖上的很多風塵異人,怪客豪俠,本身就如同霧一般迷奇,夢一樣地離迷!

酒店裡狼籍一片,地板上面凌亂橫躺著三具猙獰的屍體,屍體早已涼寒滿臉苦色的朱老闆正指使夥計打掃狼籍的酒店。

老闆都是這樣,他只有下達命令,而所有的活都由夥計去完成。

“江湖第一偷”刁偷山並不願意在這裡多耽一刻。

他雖然輕易就殺死“黑龍幫”三個當家的,但他知道有一句俗話,叫做“強龍壓不住地頭蛇”,此刻必須立即就離開揚州城,況且,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故,在揚州城還有一人,是他不能不有所顧忌和避開的。

這個人簡直就像六扇門捕首任揚眉一樣可怕。

所以,他最好儘快就離開揚州城。

刁偷山整了整衣衫,抬腳走向酒店門外。

然而他的一隻腳剛剛踏出店門,卻差點迎面撞進一片青色陰影裡。

刁偷山一驚,立即退回踏出門外的一隻腳,又向後退了三二步,抬起頭,這時他才瞧見差點撞上的這團青影是何物。

--青影是一個人。

因為他頭頂戴著一頂蓋住大半臉的青笠,身上披著一件青竹斗篷,腳上穿著一雙竹屐,一手提著一隻魚簍,一手握著一支青竹釣杆。他全身上下幾乎全是青竹裝扮的,難怪刁偷山會覺得忽然撞進一片青色陰影中。

來人竟是消失在遠處石橋上的那個悠閒垂釣者。

看不清楚他青笠底的容貌。

本來刁偷山的身體已是十分高大,但和這人比較起來,他足足比這個人低了半個頭。

刁偷山在五尺外看他,只看見他青笠底下露出的半張堅毅剛強的臉,紫銅顏色,有須,不長,他的臉色如同岩石般堅毅剛強。

刁偷山判斷他的年齡定不會超過六十歲,因為那張露出一角的臉上的皮膚,繃得就像是弓一樣緊。

青衣人站在門外,正巧擋住刁偷山的去路。

青衣人道:“刁兄,江南一別一十九年,是什麼風把你又重新吹回了江南?”

刁偷山面色怪異,驚道:“閣下認識我?”

青衣人又道:“刁兄怎麼連昔日的故人也不記得了?”

刁偷山若有所思,忽然他的目光落到青衣人的右手指上,立即神色微變,驚道:“你是……”青衣人這時只是沉默不語。

他握著一支青竹釣竿的右手拇指上面,竟戴著一枚潔白勝雪的漢白玉指戒,價值連城的漢白玉指戒,刁偷山無疑認出戴在青衣人拇指上的這枚漢白玉指戒。

一十九年前,刁偷山就認識這枚漢白玉指戒。

這枚漢白玉指戒,和一柄削金斷玉的劍,在一十九年以前就已名動江湖。

指戒仍在,但他的名劍呢!

難道他也真就是一十九年前的那個他?!

葉生聽到門前青衣人說話的聲音,他此時的驚訝程度絕不低於驚亂的“江湖第一偷”刁偷山。

這低沉的聲音葉生竟非常熟悉。

他追蹤這聲音,這聲音的人,已有三天三夜的時間,雖然無法看到他斗笠下的面容,但一聽到這低沉而鏗鏘的聲音,葉生已經知道來者是誰了!

他的手指不禁立即握緊他的刀柄。

他的額角居然出現了一層冷汗。

他握刀的手臂青筋暴露。

這一切都只是在剎那間忽地發生的忽然反應!

刁偷山畢竟閱厲江湖幾十載,能夠迅速讓自己平息下來。

刁偷山枯黃色的臉漸近恢復平靜,淡淡道:

“‘劍俠’楊萬里!”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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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4 15:03:29 |只看該作者

第 三 章 公子與捕快

江南。初春。揚州。黃昏時分。

瘦西湖在斜斜夕色裡,彷彿喝醉了酒似的,滿面粉紅顏色,宛若少女初吻時的羞澀面郟。

遠處翠綠疊重,樓閣錯落,紅綠相間。

天空有雪白鳥飛,湖面有輕舟逐波。

天與地,人與自然,此時似乎溶為一體,就是一幅完美無缺的天然畫卷。

從漆紅窗口眺望過去,可以一覽黃昏瘦西湖的絕佳景色,和遠處叢林若隱若現的尖尖的白色塔頂。

此時此刻,軒轅香香斜依在窗邊柔軟長榻上,伸出手指,隨意拔弄面前一架七絃古琴。

琴在一張漢白玉縷雕的高几上面,在古琴的左邊,尚還放有一把四尺七寸長的金色巨劍。

劍削上刻有兩個嫵媚字跡:紅唇。

劍名“紅唇”,劍長四尺七寸,重二十八斤,劍出削時劍體一片金芒,刺進對手的柔嫩咽喉時,就像是無情的情人吻上你的紅唇,溫柔,輕挑,誘人,但也是毒辣無比。

這把名動天下的“紅唇金劍”,正是軒轅香香的心愛之物。

軒轅香香愛劍,甚至比愛他最心愛的女人,還更加倍護厚之。

在他心中,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有銀子,女人就會像是衣服一樣,隨便你任意去挑選、試穿。而只有劍,劍才是永恆不會變化的!

軒轅香香恰恰很有錢,確切地說是軒轅香香根本不知道怎樣將身上的銀子化掉。

他坐最好的畫舫,聽最好聽的歌曲,玩最貴的女人,但這一切似乎都沒有幫助他化掉身上的銀子。

他甚至有了一些苦惱。

有的時候,化不掉身上的銀子,的確也會是一種苦惱。

所以,軒轅香香只好尋找一種簡單的方法,既可以化費銀子,又是讓自己十分開心的事。

他讓“春夢樓”里長得最漂亮、身價最高的一個婊子脫光衣服,然後再跳到初春冰冷的湖水裡。

那個叫夢夢的婊子居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輕笑著脫光身上薄薄衣裙,轉身亳不猶豫就跳入湖水中。

江南初春的湖水,依舊很是冰涼。

然而,夢夢卻是微笑著裸體跳進湖水中的。

因為軒轅香香答應過她,如果她脫光身上衣服跳入湖水裡,就會送給她一千兩白花花的燦爛銀子。一千兩白銀,這豈非是她做一輩子婊子生涯也掙不來的!

軒轅香香討厭這種出賣身體、失落靈魂的下賤女人,只要你給她足夠的銀子,你便可以隨時騎在她的肚子上面,任意做想要做的事情。

這種下賤的女人,似乎天生就是讓男人來騎的。

然而可惜是,軒轅香香恰恰又是最喜歡這種下賤的女人的男人。

夢夢露出半截如玉光滑的肌膚,嬉戲在冰冷的湖水中,柔柔嫵笑著。

湖面上停泊有幾艘船隻,忽然聽到有人落水的聲響,船上船員紛紛探首窗外,或是跑上船頭,卻發現原來是一個絕豔的裸體女人,跳進湖水中嫵笑嬉戲,不禁都驚立船頭,目瞪口呆,竟疑為是湖水裡的美麗魚妖出現了!

其實,大部分的人並不是被這突來的場景驚住,而是當他們看到,夢夢露在水外的半截如玉般的肌膚時,都不禁被她的嫵姿所傾倒、所迷惑了。

夢夢好像並不在意許多盯住她身體的目光,那些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去的貪婪目光。她依舊在水中嬉笑著,若無其事,她在水中一沉一浮,最誘惑人的部位隨即一隱一現。船上的一群貪婪的目光盯住她,她並不感覺到任何羞色,她反而感覺到很快樂,很舒暢,男子們盯住她的目光,說明她長得很美麗,很嫵媚,非常吸引人!

--只有男人的目光,才能證明一個女人的美麗!

這還是坐在她隔壁一個大姐親口告訴她的,她很相信這句話,甚至把這句話當作一條至理名言。

有的時候,所謂的“至理名言”,也會是句狗屁不通的屁話!

夢夢不懼怕男人的這種目光,看她不穿衣服的身體。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從畫舫裡伸出一隻手來,凌空一抓,抓住夢夢柔肩,一把把夢夢又抓上畫舫裡去了。夢夢輕喘著,柔柔媚笑著。

彷彿她早就知道,那隻藏在畫舫裡的眼睛,一起緊緊盯住她;那隻藏在畫舫裡的手,遲早會從畫舫裡伸出來,把她抓回畫舫中去。

夢夢柔柔地媚笑著。

笑聲劃破湖水的寧靜,劃破每一個呆立船頭的男人的心!

夕陽沉落,湖面寂靜。

一艘豪華巨型的雙層畫舫停泊湖水當中,靜靜的,悄然無息。

夢夢微笑著,像是一隻小綿羊一樣,溫情伏在軒轅香香腳畔,不停輕喘,全身軟弱無力。

先前跳入冰冷湖水裡的那股寒意,早已經蕩然無存,此時在她小巧可愛的鼻尖,尚還淌著疲勞的香汗。他實在是太強勁,太猛烈了。他就像是一頭遠古荒原的流浪雄獅,又像是一隻飢餓百年的貪婪野狼,撲打、撕咬她身上每一寸的柔軟肌膚,原始的勁力,幾乎將她全身根根骨格撞得粉碎。

他如同野獸一般瘋狂折磨她,看著她掙扎著拼命扭動纖細的腰肢,高聲尖叫呼喊時,他興奮得就彷彿是手中的“紅唇金劍”,突然一劍刺進最厲害的對手的咽喉。……

軒轅香香的劍法,遠遠高過他對付女人的本領。

每一回當他的金劍刺進對手的咽喉時,他興奮得神經一條一條緊繃起來。

軒轅香香的劍法凌厲狠毒,快如風電,他想要殺死的對手,總是死在他的劍底,無人生還。有人甚至私下認為,軒轅香香的劍法已經超過武當“一笑道長”,排名當今十大劍手行列,尤其是他手中那柄金光四射的金劍,削石斷玉,砍鐵如泥,劍出削時劍體一片金色寒芒,更是一件江湖至寶。

劍擱在高几上面。

軒轅香香伸出手,從高几上慢慢拿起他的“紅唇金劍”,輕撫劍削。

真正的如火紅唇,也溫柔躺在腳畔。

這時,夢夢抬起頭來,用尖細的小指頭輕輕一拔,將額前凌亂的幾縷溼發拔開,嫵笑著,一雙誘惑人的媚眼笑意甜甜的,望向輕撫劍削的軒轅香香。

有的時候,妖媚的笑容的確比裸露的身體,更能誘惑人的原始衝動和慾望。

那是一種朦朧美麗,一份看不真切誘惑,就像女人穿在絲襪裡的豐滿大腿,或者是水中豔花,古鏡中的一輪青天明月。

夢夢笑罵道:“你真是一個沒良心的壞東西!”

軒轅香香道:“哦,為什麼?”

夢夢道:“這麼冷的天氣,你居然還那麼狠心,讓人家跳到冰涼湖水裡去洗澡,你就不怕把我凍壞嗎?”

軒轅香香微笑道:“你現在還冷嗎?”

夢夢嫵笑道:“現在?有你這個大壞人在,現在當然不冷了!”

夢夢又道:“在揚州城我好像並沒有看見過你,你是剛剛新來的?”

軒轅香香道:“你說呢!”

夢夢笑道:“我猜你一定是從京城裡來的,而且是個做大官的,是不是?”

軒轅香香道:“哦,為什麼?”

夢夢笑道:“因為只有從京城裡來的大官公子,才會出手這麼大方。”

軒轅香香道:“這回你猜錯了,我可不是什麼京城裡來的大官人!”

夢夢道:“那麼,你是誰呢?”

軒轅香香笑道:“我,我當然就是一個嫖客了!”

夢夢嫵笑道:“你是一個大嫖客!”

夢夢看向軒轅香香手中的金劍,笑道:“公子的劍似乎比別的人的劍更長、更闊了許多!”

軒轅香香手撫金劍,問道:“哦,你也懂劍?”

夢夢嫵笑道:“我當然不懂得劍道,……,我懂的不是你手上的這柄劍,而是你身上的……”她彷彿已恢復氣力,水蛇般的纖細腰肢又開始扭動起來,扭動著,漸漸重新盤上軒轅香香的身體,夢夢柔笑著,她的一隻小手從下面伸上來,緩緩滑向軒轅香香某個已隱動的地方。

夢夢喘著氣道:“今晚我哪兒也不去了,就算是天空塌下來,我也不會再眨一下眼睛!”

軒轅香香道:“哦?”

夢夢的動作更加快速,更加放縱,她溫柔道:“告訴我,你是不是每次都是這樣強壯猛烈?”

軒轅香香的眼神深處忽然掠過一片可怕的狠毒,淡淡道:“你想知道嗎?”

夢夢無語,她在等待。

等待又一場狂風暴雨的野性遊戲!

風暴轉瞬來臨。

軒轅香香左手微揚。

夢夢隨即發出一聲呼叫!

金光閃動,瞬間掩沉。

軒轅香香金劍歸削,潔白的長榻上面濺落一朵朵血花。

夢夢從長榻上忽然瘋狂跳起來,彷彿突然看到猙獰的魔鬼一般,跌撞撲向畫舫外面,但她還沒有走出幾步遠,就一下子癱軟在地,如同一朵慢慢枯萎的玫瑰。夢夢蜷縮在地板上面,雙手緊緊抓住咽喉,不停掙扎扭曲身體,似乎要掙脫某種巨大的恐懼。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縷縷鮮血正從她手指縫間流出。

她此時想說話卻已發不出聲音來,突然劇烈扭動的身體也漸漸平息下來,直到死去的瞬間,她也不明白軒轅香香為何突然一劍洞穿她的咽喉。

軒轅香香毒笑著,看著地板上夢夢的扭動身體漸漸恢復平靜,毒笑道:“紅唇飲血,夢夢,你是第二十七個人。如果我的劍再飲十一人的鮮血,我的'血劍'便可以達到最高境界,到那時,天下還有誰能與我轅香香一爭高下!

還有誰?……”

軒轅香香狂笑著。

夢夢死了,無聲無息,死在軒轅香香的腳畔。

軒轅香香甚至連瞧也沒再瞧她一眼!

人的生命,難道真的是就是這麼輕淡,這麼輕描淡薄!

然而這種場景對於軒轅香香來說,幾乎已經平常得沒有一絲憐惜。

為了達到“血劍”的最高境界,他必須要用三十八名女人的鮮血,來祭祀自己的金劍。

“紅唇飲血”,飲的正是無數紅顏的鮮血。

他已經奪取了二十六個女人的生命。

連夢夢是二十八人了!

軒轅香香站起身,披上一件長衫,走到窗口邊,輕喚道:“曹天。”

這時,一個有著一雙鷹般狡狹眼睛的黑衣人,忽然幽靈般出現畫舫中,低眉沉聲道:

“公子!”

他的出現沒有絲毫聲息,沒有絲毫微弱聲響,彷彿這人本來就是隱藏在空氣當中,和黑夜溶成一體,只等到主人的一聲吩咐,他便會神奇般地出現眼前。

畫舫中燈火搖曳,地板上血跡點點。

軒轅香香背對黑衣人曹天,輕輕揮揮手,道:“把她扔到湖中去!”

曹天道:“是,公子。”

軒轅香香又道:“另外,你送一千兩銀子去給'春夢樓‘的老闆娘,就說我把她的女兒買下,她就不用再回去了!”

曹天道:“是。……”

曹天走進畫舫,一直垂手站立軒轅香香身後,低頭不敢大聲喘息。

軒轅香香道:“你還有什麼事?”

曹天斷斷續續道:“公子……慕容小雪,她逃跑了……”

他努力使自己斷續說完這句話,但他說到“逃跑”兩個字時,頭垂得更低,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再喘。

軒轅香香慢慢轉過身,淡淡道:“哦!”

曹天低垂的眼神偷偷看向軒轅香香的臉色,軒轅香香這時面無表情,彷彿一點發怒的樣子都沒有。

曹天忽然覺到手足冰涼。

窗口外溫暖花香的春風掠入窗口,夜色寂靜。

然而,曹天這時候的額角居然出現了一層細微的汗珠,但他不敢伸手用衣袖去拭一下。

他知道,軒轅公子面無表情的時候,表示他已經開始在生氣了。

軒轅公子生氣時,什麼事情都不會做,也不會對你張口教訓,他很平靜,平靜的輕快一劍刺入你的咽喉。

軒轅公子生氣時只會殺人!

曹天的心彷彿已寒透。

曹天垂首道:“公子,其實,其實我已經抓住慕容小雪,但當我走到文昌閣時,忽然碰到一個人,他攔截住我,並且搶跑了慕容小雪……”

軒轅香香道:“你敗給了他?”

曹天低聲道:“他的武功很厲害。”

窗外一輪彎月不知不覺悄悄爬上夜空,夜幕下湖水彷彿凝結成一塊翠玉,湖畔的花木也似乎沉睡,留下一地的花香,浮動夜色茫茫裡,天地一片寂然。

這暮春的景緻是何等誘人悅目。

軒轅香香輕道:“他是誰?”

江湖上如今能打敗曹天的人已經很少很少了。

曹天道:“他是刑部段金竹大人手下,六扇門四品帶刀待衛任揚眉。”

軒轅香香道:“哦,任揚眉,這個人是幹什麼的?”

曹天道:“他既是段大人的手下,又是六扇門的捕快總領。”

軒轅香香道:“捕快!”

曹天道:“我和他交了手,他的刀法很厲害,像是傳說裡的'追命七殺刀'。”

軒轅香香淡淡道:“這世上只有兩個人會這種刀法。”

曹天不禁道:“除了任揚眉以外,還有一個人是誰?”

軒轅香香道:“’捕候‘柳虎候!”

曹天驚道:“是他……,那……”

軒轅香香道:“聽說他的這種刀法只傳授給了一個最親近的弟子。”

曹天道:“難道就是任揚眉。”

軒轅香香道:“任揚眉就是’捕候‘的弟子。”

曹天此時一直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一點,他不像剛才那樣手足冰寒,他彷彿在黑夜中忽然抓住一絲光明,而這點徽弱光明卻能撫回他的性命。

生命,是人生一生最寶貴的最堅強的屏障,愛情無價,友誼長存,然而人一旦失去了生命,失去了最後的依靠屏障,愛情和友誼也會變得亳無價值。

曾經有人為愛情而死,曾經有人為友誼而亡,生命對他們而言似乎變得渺小微不足道。

然而對於曹天說來,生命就是高於一切的一切。

軒轅香得香忽然道:“他們現在在哪裡?”

曹天道:“水雲館,任揚眉就坐在裡面。”

軒轅香香道:“那兒可是個殺人的好地方!”

他說要殺人時,彷彿連春風也變得肅蕭寒粟,曹天聽了不禁渾身一顫,竟然不覺打了一個冷戰。

曹天道:“回來的時候,我已通知’流星三劍客',他們現在已經埋伏在水雲館四邊,隨時會殺死任揚眉。”

軒轅香香揮揮手手道:“我知道了。”

曹天垂手道:“是,公子!”

曹天這時朝死在地板上的夢夢望了一眼,躬腰道:“我立即把銀子送去'春夢樓‘。”

曹天走到夢夢屍體旁邊,一手輕輕提起夢夢的一條腿,拖至一邊,如同提著一條蒼白的死魚,到了舫首,曹天正欲將夢夢屍體扔進湖水裡去,軒轅香香忽然站到他身後,淡淡道:

“曹天,你不必去'春夢樓’了!”

他說到“曹天,你不必”時,只見夜幕下驀然閃動一抹金色,金光宛如是秋空的飛逝流星,疾如雷電,剎那歸隱,夜幕也彷彿為之一振,等到他說完“去'春夢樓‘了”時,曹天的身體已經慢慢倒了下去,倒在夢夢蒼白的屍體上面。

曹天驚呼道:“公子,……公子,你……”

曹天的咽喉緩緩綻出一縷殷紅的血線,接而從咽喉處鮮血狂迸,染赤了他黑色的長衫,染紅了夢夢蒼白的屍體,也染紅了光滑潔淨的地板。

軒轅香香金劍歸削,昂起頭,目視窗外遠方黑夜,淡淡道:“在我面前失敗就意味著死亡,這你本是十分清楚,曹天,你根本已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風從湖面吹來,掀起一地的血腥味,和無比的陰暗和狠毒。

風很冷。

夜更寂。

任揚眉好像永遠都是這樣年青,聰明,自信和堅強不屈。

他筆直坐在一張檀木椅上,腰板筆直,就像一座山嶽一般雄威,高昂。明亮的燈光,照在他四四方方的英俊臉上,他燕頸虎額,濃眉似刀,星目閃輝,特別是他的那雙眼神,充滿智慧的光芒,快捷的靈敏,彷彿這世界上,無論什麼樣的案件兇徒,都逃不出他這雙眼睛的追捕和擒拿。

很少有人會相信,他如此年青的年紀就做了六扇門的“捕王”,身為御前四品帶刀待衛,統領大江南北三十八省的一千七百七十二名捕快,辦最離奇的懸案,捕捉最兇殘的匪徒,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從末失手,令黑道武林聞風喪膽畏懼如魔,卻又是敬之如魔。

任揚眉身為邢部第一名捕,他破獲的懸案和捕拿的兇手誰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件、多少人,甚至連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了。

江湖上傳說,任揚眉乃是一代刀聖“捕候”柳虎候晚年最得意的弟子,不僅僅學得“捕候”柳虎候絕頂天下的絕世刀法,而且學到“捕候”柳虎候出神入化的追蹤之術之十之七八。所以,任揚眉不僅僅是追捕兇徒的六扇門第一名捕,他而且是江湖上人人敬佩稱道的年青英雄。

像他這樣富有神奇經歷的年青英雄,本就是少女們心中渴求的偶像,誰都希望能夠成為他身畔的紅顏知已,和他一起飄迫江湖,相伴直到永遠。

然而,如今江湖上成千上萬的少女,極其妒忌姑蘇城慕容府千金小姐:慕容小雪。

因為在任揚眉的眼中,心裡,世上永遠只有慕容小雪一個人。

更讓江湖少女們痛恨傷心的是,一年前,任揚眉和慕容小雪已經結為良緣佳配,互定終身,等到今年重陽節,他們就會在姑蘇城喜迎天下各大門派掌門,三山五嶽的群豪俠客,舉辦江湖近十年以來,規模最大最濃重的一次婚宴。

慕容小雪現在已經是任揚眉的未婚妻子。

人們無比漾慕這一對年青男女郎才女,他們簡直就是上天安排好的一對人間佳人。

水雲館是一座很小、也很精緻的四方庭院。

任揚眉握住慕容小雪的纖手,問道:“那個黑衣人武功詭異十分,似乎像是南海一派'南天門’中的傳人,然而‘南天門’一生定居南海,從不涉足江湖,門下傳人又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揚州城,難道……”

小雪道:“揚眉,你怎麼了?”

任揚眉道:“最近江南一帶連續發生了兩件疑案,一件是‘冷月山莊'莊主’劍俠'楊萬里被人神秘殺害,一件是蕭府上下一夜之間被人全部殺死,刑部派我來追查這兩件疑案,我總懷疑這兩件案情會是同一人所為。”

小雪道:“你已查獲誰是兇手了?”

她永遠相信任揚眉的破案的能力,就像相信自己眼睛一樣,她相信他,任誰也不敢否認他破案的能力,沒有人能逃過他的捕風捉影的追捕本領。

任揚眉道:“目前為止,只查出蕭府那件案子的兇手。”

小雪問道:“兇手是誰?”

任揚眉道:“魔教的刺客。”

小雪道:“魔教的人,他為什麼要殺害蕭府的人?”

任揚眉笑了笑道:“如果我知道的話,現在我還會在這裡嗎!”

小雪道:“原來你這個大捕頭也有煩惱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永遠也不會有煩惱呢!”

任揚眉又一笑,道:“誰說我永遠也沒有煩惱的?”

任揚眉緊緊握住小雪柔軟的纖手,道:“這兩件案子都是十分複雜,要不然刑部也不會讓我日夜兼程,立即趕來揚州城,碰巧我剛剛才到揚州城,就遇見了你!”

任揚眉忽然道:“小雪,剛才那個黑衣人為什麼會劫持你?”

小雪搖搖頭,道:“不知道,但是那個人一見到我,就叫出我的名字,她好像認識我似的。”

任揚眉道:“他認識你?”

小雪點點頭,道:“好像是的。但我從來沒有來過揚州城,這裡也沒有我認識的人,我實在猜不出那人究竟是誰。”

任揚眉嘆了一口氣,道:“看來,我的煩惱更大了!”

小雪道:“為什麼?”

任揚眉沉聲道:“你來揚州做什麼?”

小雪道:“當然是玩了!父親天天讓我待在家中,不許出來,我悶在家裡都快悶死了,而大哥和二哥卻可以成天在外,想去哪裡就去哪裡,父親從來都不管他們,偏偏管著我……”

任揚眉嘆息道:“這麼說的話,你是偷跑出來的了!”

小雪浣爾一笑,道:“你是不是正打算把我趕回蘇州去?”

任揚眉搖頭道:“不是。”

小雪道:“那就好,如果是的話,我勸阻你還是不要提出來的好!”

任揚眉道:“哦,為什麼?”

小雪又笑道:“我偷跑出來的機會很少、很少,偷跑出來一次已經費盡所有的力氣,你現在就算是拿著鞭子趕我,我也要等游完瘦西湖再考慮回家!”

任揚眉也笑道:“我也知道此時就是拿鞭子趕你,也趕不走你了!”

小雪道:“的確是這樣的!”

先前在獨自在林中賞花時,她被那個黑衣人劫持的驚恐早已蕩然無存。

小雪現在什麼都不會再害怕--哪怕就是黑暗的鬼魅突然從外面闖進來,哪怕就是食人的怪獸忽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哪怕就是魔教那個以殺人為生的刺客來刺殺她,這一切她都不會再乎。

因為,任揚眉此時此刻就在她的身邊。

任揚眉是她的未婚夫,也是她的保護神。在任揚眉的身邊,小雪有一種女人追求一生夢想得到的安全感,這種神秘的安全感給了她無比的依靠信念,使得她不會懼怕任何困難。

任揚眉看了小雪一眼,又看了小雪一眼,忽然道:“不好,一點也不好!”

小雪奇怪道:“不好!有什麼不好?”

任揚眉道:“揚州城不好。”

小雪道:“你說錯了,揚州城有瘦西湖,瓊花,二十四橋,還有佛教勝地大明古寺……

揚州城很美麗!”

任揚眉道:“揚州城的確是很美麗,但是等到別人把你抓走時,到那時,你就會說揚州城不好了。”

小雪笑道:“我又不是一個小孩子,再說還有你這個六扇門的大捕快保護我,還怕有誰會把我抓走了!”

任揚眉道:“你難道要讓我時時刻刻都待在你身邊,看著你,保護你?”

小雪道:“我知道你是個大忙人,沒有一點空閒時間,你不能時時刻刻在我身邊,我可以跟在你身後呀!”

她的聲音宛如空谷山泉一樣明靜清亮,儘管有時她的話似乎還有一些天真,但她的笑容永遠像陽光一樣燦爛,讓任何人都實在不忍對她發火。

任揚眉嘆道:“辦案子的人走路總是十分急忙,有的時候甚至一夜要趕幾百里路程,你能跟上我嗎?”

小雪嘆道:“不能。”

過了一會,小雪又笑道:“不過,我可以去僱一輛馬車來,我坐在馬車上面,你總不會比馬跑的還快吧!”

任揚眉嘆道:“有的時候,我的確要比馬跑得還快。”

小雪這時直到窗邊,打開半閉的窗戶,深吸一口氣,道:“今夜的星星真美!”

小雪站立窗口,探首窗外,沉醉的晚風吹動她輕飄的長裙,長裙隨風舞動,遠遠望去,星光下的她宛如女神一般純潔和美麗。

任揚眉這時也站起身,直到窗邊,站在小雪身畔,輕道:“我們結婚的那一夜,星星也一定非常美麗!”

小雪回首微微一笑,臉色露出一片歡欣神色,道:“誰說要嫁給你的……”

任揚眉微微一笑,伸手摟住小雪柔軟的腰肢,一股熟悉的氣息隨即鑽入任揚眉鼻內,他心神為之輕輕一振盪。站立在窗口,春風有些涼,任揚眉不禁摟緊了依靠在肩頭的小雪。小雪一臉的安寧和幸福。

一個柔情的少女躺在自己最心愛人的懷抱中,豈不是一件最快樂最幸福的享受!

這世上還有什麼比在愛人身邊最快樂的事呢?

夜色很寧靜。

小小庭院裡有幾株蔬枝老梅,花期開過,但仍然有一道道梅花幽香遺留枝頭,飄蕩夜色裡,庭院北角是一口古井,井邊四周搭著一座方形竹亭,歲月流逝使它顯得有些蒼老和孤獨。

滿天星光。

春夜的星空格外高遠,幽深和明朗,一顆顆閃動寶石藍芒的明星,宛如情人深邃的柔和眼神,晚風從老梅枝頭上徐徐掠過來,風中吹著殘梅的淡香。古井無波,寒星閃爍,傳說每一顆燦爛明星就有一段美麗傳說,當流星劃過夜空時,你甚至還會發現提著燈籠的神仙情侶。

任揚眉和小雪靜靜依靠在窗口,相互依畏,星光和月色灑在他們甜蜜笑容裡,風這時沉默無語,彷彿連風這時也不願意掠進來,驚動這一對沉醉的深情戀人。

一位哲人曾經說過,愛情是世界上永恆不凋謝的生命之花,離開愛情人類將會失去一切的可愛,世界也將會成為茫茫的一片黑暗。

生命旅途中有了愛情的動力,花兒才會豔麗,鳥兒才會歌唱,青山才會翠綠,碧水才會長流,男女才會相愛,世界才美妙絕倫……

愛情,是偉大而又神聖無比的!

小雪從任揚眉懷中揚起臉,道:“揚眉,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任揚眉道:“你說!”

小雪道:“無論今後發生什麼事情,無從以後會怎麼樣,我都要你保護我,保護我一輩子,直到永遠永遠……”

任揚眉俯首看去,小雪的眼神和星光一要明潔,清亮。

任揚眉感覺一股自豪的熱潮迅速傳遍全身上下!

一個女人如果讓你保護她一輩子,說明她已經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給了你,包括她自己也全送給了你!

任揚眉垂下首,他有雙手緊緊摟住小雪柔軟的腰肢。

她的唇薄薄的,溼溼的,冰涼的,又是溫軟甜甜的。任揚眉清晰記得,他第一次吻小雪,是在一個夏日小雨的黃昏,雨水漓溼他們的衣裳,也滋潤了兩顆年青渴望的心靈。

這時候,庭院中疏枝梅影突地晃動起來,月色暗淡,三股寒森逼眉的冷風從窗口外迅捷掠來。

小雪頓時覺得心底冰涼涼的。

小雪覺察任揚眉緊摟住她的雙手陡然鬆懈,她立即抬頭時,任揚眉已經消失在眼前。

任揚眉站立在窗口外面。

三股寒森逼人的冷風是四柄飛刀,五支袖箭,和七枚細如亳發的毒針,冷風呼嘯,橫掃窗邊,猶如一陣深秋狂風,而依靠窗口的兩條人影就是狂風裡的落葉。

三種暗器的手法古怪奇特,顏色與黑夜溶為一體,尤其是七枚細微的毒針,飛弛在黑夜裡根本無法瞧見,也聽不出一點破空的嘶嘶聲響。

然而,任揚眉不是落葉。

所以,在三種共十六件暗器剛剛疾來之際,他就忽然感覺到暗器在風中的輕微破空摩擦聲響,就在同時,他已站到窗外,也看見了十六件件件要人命的奪命暗器。

任揚眉站立窗外。

四柄飛刀,五支袖箭,和七枚毒針已經安然躺在他的手掌裡。

這時候,只聽到一個聲音在黑暗中道:“我早已說過,對付任捕快這樣的武林高手,光光是暗器沒有用的,任捕快的那雙手比鐵還堅韌,幾件暗器根本碰不著他!”

另一個聲音接道:“既然暗器殺不了他,那怎麼辦?”

又一個聲音緩緩道:“用劍。”

最後說話的這個的聲音很冷,很寒,更是陰深,他的聲音就像是陰山背後的千年冰雪,終年無法融化,令人聞之全身不禁寒粟起來。

“嗆”地一聲!

拔劍的時候只有一聲響,卻有三支銀亮的長劍同時出梢,因為他們拔劍的動作極快,極一致,所以聽起來只會聽見同一聲拔劍的聲響。

三支劍,三個人。

他們手握長劍,靜立任揚眉面前。三個人穿著一樣的一襲青衫,在夜風裡瑟瑟抖動,他們的臉色冷漠十分,尤其最右邊的一人,他的臉色冷的如鐵一般凝重,看到他不禁令人立即想起寒冬冰雪的侵骨寒意。原先說話陰寒的那人一定也就是他無疑了。

任揚眉居然微笑道:“各位好!”

最左邊一人,鄂下留有一縷黑鬚,他道:“我們很好。”

任揚眉道:“各位是來找我的?”

他道:“我們是來找你的。”

任揚眉道:“你們認識我?”

他道:“我們認識你。”

任揚眉忽然道:“我是誰?”

奇怪的提問。

他道:“你是任揚眉。”

任揚眉笑道:“你也知道我是幹什麼的?”

他冷冷道:“捕快。”

既然知道你是任揚眉,當然就知道你就是六扇門裡的捕快,天底下只有一個任揚眉,也只有一個六扇門捕快之王。

任揚眉道:“你們是來殺我的!”

他仍然道:“我們是來殺你的。”

任揚眉道:“但我好像並不認識你們,與你們似乎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他冷冷道:“殺人本不需要太多理由。”

任揚眉道:“這句話我從前好像也聽誰說過。”

他道:“說這話的人有很多,但真正照這話去做的人卻是很少。”

任揚眉道:“的確是的,可是,要殺我的人有很多很多……”

他明白任揚眉的弦外之音。

他一字一字道:“我明白,他們都死在你的刀下,或者死在刑部的大牢中。”

任揚眉笑道:“哦,看來你對我倒是很瞭解!”

他彷彿不願意再說話,似乎話說多了會分散他的精力,浪費他的時間。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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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4 15:04:03 |只看該作者

第 四 章 軒轅公子的劍

英雄,似乎總是和酒、和漂亮的女人聯繫在一起。

英雄如果一旦出現的話,酒和女人,就必定不可缺少。

否則英雄便不完整,英雄甚至還會變成狗熊。

女人,尤其嫵媚多情的女人,風塵中彈琴舞袖,不甘寂寞,最崇敬最喜愛的是英雄,英雄一席豪言壯語,可以令她們柔腸肝斷,相思如夢。

英雄身邊的美女像花,像雲,像樹林一樣多。

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該愛哪一朵豔花,哪一片輕雲,或哪一顆細樹!

但英雄的熱情似乎更趨向於酒杯裡的酒。

沒有銀子的英雄一樣過著佳人美酒的逍遙生活,別人永遠無法殺死他,因為要殺死他的人都已經死在他的劍下。

英雄永遠不會死!

英雄永遠是神奇的!

女人永遠都是可愛誘人的,也是可怕恨人的。

女人只要一個笑容,就會輕易瞭解一個男人全部,但永遠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完全瞭解一個女人,她最親密的朋友如此,床上的偶爾過客也是如此。

就算你看出她眼神裡的語言,你也絕不會想到她下一步的行動。

她做出來的事,往往令你想上三天三夜,也還是想不到;而當她做過以後,你只有搖頭苦笑,苦笑自己的蠢笨,你還以為你已經對她是十分了解。

其實,你一點也不瞭解她,和她心裡真正在想的事情。

所以說,如果有一天,你在你的朋友面前,吹噓你對一個女人十分了解時,這時的你,很可能已經被這個女人所迷惑,所俘虐。

女人說出的話,就像山間的霧一般迷濛,你一朝墜入其中,就很難再走出來;當你走出以後,你也是一頭霧水,加上滿身傷痕累累。女人撒謊彷彿天生比男人高明,她告訴你的明明是謊言,卻偏偏還要你去認真遵守。她很快就會忘記自己說過的話,甚至是非常重要的一些話,但她卻能很清楚記得,你沒有給她買回“寶慶堂”的粉紅色的胭脂。

所以又說,沒有事的時候,千萬別去找女人的麻煩,千萬不要輕易去試著--瞭解一個漂亮的女人的心,否則的話,你會後悔一輩子。

如果有“兩輩子”的話,你還會再後悔一輩子!

愛情是個很古老,很古老的古老話題,遠在人類出現之前,它便出現在動物之間,植物之間,如果一定要追逆源頭的話,只好去請教埋藏地底億萬年的上古化石。

世界上自從有了生命的那一刻起,也就有了一直流傳到今的愛情。

關於愛情的美麗傳說,像夜空的星星一樣繁多。星光燦爛恆久,但無論多麼複雜,多麼曲折的愛情,結果無非只有兩種:分離、或者結合。人們當然更喜愛聽愛情的結合,而傷感於愛情的分離。

分離是苦,相聚是痛。

千古年來的愛情,總是在思念和企求中默默渡過,而彈敲指間,驀然回首,夕陽依山,人如黃花,生命有限,愛情亦有限。

地久天長!海枯石爛!

--不過只是光滑兩片嘴唇,尖叫出的一種騙人、和騙自己的謊言罷了!

這時候,在遠處桅子花樹底,忽然有一人輕拍手掌,淡淡而又略帶傲慢道:“好快的刀法!果然是好快的刀法!”

隨著話音,兩名年少英俊的青衣童子從桅子花樹下緩步走出,月光拖得他們身影長長的,窄窄的。左邊一童子雙手捧著一柄四尺七寸長的金色長劍,神情貢敬,悠遠,平靜而凝重;右邊那個童子青衣,白襪,布鞋,手執一根銀杖拂塵,滿面竟是蕭索之色。

他們彷彿來自遙遠的九重天閣,是忽然降臨人間的天宮仙童,全身上下不染一塵,沒有絲毫人間煙火氣息。

青衣童子緩步行來。

誰也看不出他們是怎樣移動步伐,任揚眉也看不出來,他們雙足紋絲不動,青衣無聲,然而他們的身體又確確實實是在朝前方徐徐飄動。

他們竟是用“飄”來走路的。

難道這就是傳說裡的絕世神功“御氣移步”?然而青衣童子不足衣冠之年,仍是兩個年輕孩子,又怎麼會這種失傳已久的古老神功?

眼前的事實似乎有些離奇了!

青衣童子一臉蕭然,面無表情。

慕容小雪看得不禁微微驚歎,兩個青衣童子生得都是可愛靈巧,清眉秀目,屬於典型的江南男孩,但偏偏在兩人稚氣末退的臉上,卻有一股成人才有的深沉與冷漠。

月色冷漠,冷漠的如同青衣童子的臉色。

青衣童子立在小小庭院中央,他們的眼神冷漠而茫然,“鬼妖”李曲奇和“人妖”王燕飛的猙獰屍體就躺在他們腳下,但他們彷彿都沒有看見,甚至就是眼前的人,他們也似乎根本就沒有看見。

這時,晚風不覺又寒冷了一點。

“血妖”張文社的臉色這時也突然變了,變得竟是無比的恐懼、驚謊。當任揚眉一語道破他的真實身份時,他也沒有過這麼恐懼驚謊過!

這世上還有誰能令江湖一代魔王“血手三妖”甘願俯首稱臣,聽命是從,如此這樣驚恐懼怕呢?

天上、地下、人間只有一人:軒轅香香!

也只有在軒轅香香身邊,才會有像青衣童子這樣身懷絕世神學的童僕。軒轅香香一襲白衣,白衣如雪,頭戴紫金王冠,正慢慢地出現在青衣童子的身後。

他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統治王者,吒嘵風雲,君臨天下,又像是一個對任何事、任何人都漠不再意,專門尋事挑釁的街頭浪少,一雙威凜的眼神深處,深藏著放蕩狡狎的神色。

軒轅香香的忽然出現,最為驚訝的是任揚眉。

任揚眉不認識軒轅香香,但他遠遠地就感覺到,從軒轅香香身上散發出一股逼人氣勢,一種高高在上的不容侵犯的王者氣勢。

任揚眉知道,只有手握重權,掌握別人生死的人的身上,才會有這種獨一無二的王候氣勢。

“血妖”張文社看到軒轅香香,立即躬腰長揖,驚恐道:“公子!”

然而軒轅香香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他的眼睛一直盯著依在窗口邊的慕容小雪,自從他一出現,他的目光就一直盯著慕容小雪,從來沒有離開過。

小雪被他的目光看得全身不禁微微抖動,他的目光很奇特,也很可怕。他看著人時,彷彿可以將一個人看穿似的,能夠看到別人衣服裡面看不到的東西。

小雪不覺輕輕移動腳步,緊緊貼在任揚眉身後。

他這時需要任揚眉的保護!

軒轅香香一步步慢慢走到任揚眉面前,淡淡道:“你就是任揚眉?”

任揚眉道:“我就是任揚眉。”

軒轅香香道:“你不認識我?”

任揚眉道:“我不認識你!”

軒轅香香道:“但你現在已經認識我了!”

任揚眉道:“是的!”軒轅香香道:“剛才那一刀似乎是柳虎候‘追命七殺刀’中的第一刀'大地驚天'!”

任揚眉道:“正是‘大地驚天'。”

軒轅香香道:“你使得很好,但是卻還有一個微小的缺撼!”

任揚眉道:“哦?”

軒轅香香道:“我記得柳虎候使這刀時,他的眼睛是從來不睜開的。”

任揚眉道:“家師的刀法早已達到'刀人合一’的絕頂境界,他根本用不著眼睛再來叛斷四邊的一草一木。”

軒轅香香道:“但你卻有一點比柳虎候做得好!”

任揚眉道:“哦!”

軒轅香香道:“柳虎候一生是從來不會為女人拔刀的。”

任揚眉道:“誰也不能傷害她!”

軒轅香香詭笑道:“如果是我了,我要傷害她呢?”

任揚眉一驚道:“你?”

軒轅香香慢慢道:“其實,我是想把她帶走!”

他說得很輕淡,就像溫軟的春風吹過情人的尖尖髮梢一樣輕淡,但誰也不敢懷疑他的溫軟的話語裡,暗藏著多少陰沉的殺機。

任揚眉聽出他話中暗藏的殺機,無限無窮的可怕殺機。

任揚眉沉聲道:“你不能帶走她!”

軒轅香香似乎有些驚奇,道:“我不能?”

任揚眉一字一字,道:“是的,你不能,誰也不能,因為她是我的!”

軒轅香香又笑了笑,道:“如果我一定要把她帶走呢?”

任揚眉冷冷道:“那麼,你就會犯法。”

軒轅香香又笑道:“你會捕我入案?”

任揚眉道:“我從來不願意隨隨便便捉拿一個人,但如果你做了犯法的事情,我就一定會把他擒拿入獄。”他說得很堅定,山一般堅定,鐵一樣沉重,無論是誰觸犯了法律都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捕快,正是鐵山法律的執行者。

小雪依靠在任揚眉身後,聽他這麼說,只覺得自己心中充滿了甜密,充滿了無限幸福。

在任揚眉身邊,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會有一種女人一生所追求的最大的快樂:一種對男人依賴的安全感。一個男人如果可以給一個女人一份安全感,這個女人對他還會再有什麼企求的呢?

然而可惜的是,大部分的男人卻都無法給女人這種依賴的安全感,而女人一旦對一個男人失去了信心的話,她便會揹著這個男人做出許多怪異的事。

女人需要的不是珍寶,也不是漂亮的衣裳,女人這一生最大的幸福,便是能找到一個最能保護自己的男人,而男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軒轅香香道:“這麼說的話,我就是犯法了!”

任揚眉道:“至少目前你還沒有。”

軒轅香香道:“犯法的人就要捕拿歸獄!”

任揚眉道:“是的。”

誰也不能逃脫法律的天網。

夜更深,風也更加寒冷。

古老的揚州城似乎已經沉入夢鄉。

天地一片寂靜。

軒轅香香忽然道:“你認識‘血光三妖'?”任揚眉道:“'血光三妖'乃是刑部一等通緝捉拿兇犯,我恰恰也正在尋找他們的蹤跡.”

軒轅香香道:“他們是來殺你的。”

任揚眉道:“就算他們不想殺我的話,我也同樣會殺死他們。”軒轅香香道:“'血光三妖'明知你是六扇門捕快之首,卻偏偏還要自己來找上你,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任揚眉道:“為什麼?”

他的確對這件事也感到十分奇怪。

軒轅香香笑了笑,道:“因為我,是我讓他們來找你的!”

任揚眉奇道:“你?”軒轅香香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讓他們來找你,並且很想讓他們能夠殺死你嗎?”

任揚眉道:“為什麼?”

他的確很想知道。任揚眉心中在深思,眼前這個人究竟是誰,他說是來殺自己的,通常來殺人的人,總是不會讓對手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和動機,然而這個人卻直截了當地告訴自己,他是來殺自己的。

軒轅香香忽然道:“因為她!”

軒轅香香這時忽然伸出一手,在夜色底下,遙遙一指指向緊貼在任揚眉身後的慕容小雪,淡笑道:“就是因為她,所以我才會讓'血光三妖'來暗殺你的。”

他居然很輕鬆地承認自己來殺人的動機。

小雪在軒轅香香遙遙一指下,頓時感覺全身宛如掉進一座冰窖。雖然已是溫暖的春季,但她卻感覺自己忽然冷寒起來,全身不禁輕打了幾個冷顫。軒轅香香和任揚眉對話,然而他的目光一直緊緊盯住小雪,他唇角綻露出的笑意,彷彿是一種野獸發覺獵物時的詭異地毒笑。

小雪雖躲在任揚眉身後,但他忽然有一份感覺,感覺到軒轅香香的毒笑似乎就快要吞沒自己。

而任揚眉這時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事。

任揚眉道:“黃昏時刻,挾劫小雪的白衣人也是你派來的?”

軒轅香香道:“是的,他叫曹天,已經死了。”

他口中說一個人死的時候,語氣是那樣輕鬆,那樣平淡,就像是這世上所有的人全部死光,也與他無關,他也一樣不會微眨一下眼睛。

軒轅香香又道:“其實,你明白,我已經是犯法了!”

他竟然還會很認真地承認自己已經犯法。

任揚眉道:“你犯了法,我就要把你抓拿歸案。”

任何一名犯法的兇犯,都逃不脫任揚眉的手掌。就算你逃到天涯,他會追你到天涯;你鑽進萬丈海底,他會一直追你到萬丈海底。在六扇門的追捕資料上面,任揚眉擒拿犯人時從末失手過一次。這幾乎已經成為一種六扇門的紀錄和象徵。

只有遇到最離奇、最兇殘的案件,任揚眉才會親自出徵。

只要他親手辦理一件案子,或是親自追拿一個兇徒時,那麼這件任務已經可以算是完成一半了!

軒轅香香道:“任捕快,你可能聽說過這麼一句話?”

任揚眉沉默。

軒轅香香道:“法律雖然鐵面無情,但對有的人卻是亳無用處。”

這句話不是很正確,然而也不是很錯誤。

任揚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軒轅香香淡淡道:“因為法律在他的面前只不過是一紙空文,只是幾條沒有絲毫重量的空言,對他根本沒有一點作用。”

任揚眉道:“哦?”

軒轅香香道:“我碰巧就是這種人!”

任揚眉,冷冷道:“你似乎也忘記了一件事?”

軒轅香香道:“哦?”任揚眉道:“你忘記六扇門一千七百七十二名捕快弟兄,是絕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違法的人的。”

軒轅香香忽然又笑了。他頭頂戴的紫金王冠,微微抖動起來,深夜的春風吹動他的雪白的白衣,他靜靜地站立夜色下,有一種說不出的兇殘、陰詭和傲慢冷毒軒轅香香笑道:“任捕快,你是一個好捕快!”

任揚眉道:“我只做我應該做的事。”

軒轅香冷笑道:“但好的捕快通常都比較死的快。”任揚眉道:“我知道,自從我進入六扇門的那一天起,我的生命就不再屬於我自己了.”

軒轅香香道:“說得很好,所以我還想要告訴你一件事。”

任揚眉道:“請講。”

軒轅香香的手指一指,指向任揚眉身後的小雪,道:“你死之後,這個女人就是我的呢!”

小雪聽得心都寒冷了。

在這個人面前,她竟有一種從末有過的恐懼,他說出的話傲慢冷毒,卻又讓人無懈可擊,他說要殺任揚眉,竟是為了得到自己,世上還有這麼可恥的人嗎?

忽然,刀光。

緩緩出削的明亮刀光。

沉重的一片刀光。

任揚眉拔出了腰間的快刀。

他已無選擇!

為了慕容小雪,為了自己,為了捕抓兇犯的神聖使命。

“這個人實在太可怕,太厲害了!”

他看上去是漫不經心地隨便站立那裡,一身輕鬆悠閒的模樣,但任揚眉找不到他身上一絲一點的微弱破綻,相反,他隨隨便便地一抬手,一舉足,任揚眉全身上下竟然全部籠罩在他的攻擊之下。

這樣強大的對手任揚眉還從末見過。

就算他此時不拔出自己的刀,對手也不會就放過他,因為他就是來找麻煩的。

所以,任揚眉只有拔刀了!

他可以懷疑自己的判斷,但他絕不會懷疑自己的刀法。

他七歲開始學刀,九個教他刀法的師傅俱是當今天下刀法名家,十歲時他便用刀打敗九個師傅裡最厲害的兩個師傅,十五歲時,他的刀法已經名動江湖,在江湖佔有一席之地,十六歲時,他遊學到京城,以無敵刀法考進刑部六扇門,拜在“捕候”柳虎候門下,學得依然是刀,成為柳虎候晚年最得意的弟子,到二十四歲時,他已成為刑部六扇門每一名捕,被當今聖上剌封為御前四品帶刀待衛。

他相信自己的刀法。

每當面對的是一個強大可怕的對手,他已經沒有把握取勝時,他這時唯一的行動就是:

拔刀。

刀拔出,刀光明亮。

軒轅香香笑看向小雪,詭笑道:“小雪,你還好嗎?”小雪躲在任揚眉身後,怒目向軒轅香香。她不認識這個可怕的人,但她很想罵上他幾句無恥,然而她是個從來沒有罵過人的深閨千金,一時也想不出比較好的罵人的話。

軒轅香香道:“等我殺了他之後,我們一起去瘦西湖賞月喝酒!”

小雪幾時受過這樣的汙辱,只氣得臉色都白了。

軒轅香香笑道:“原來女人生氣時,也是非常美麗的!”

任揚眉道:“你的劍呢?”

軒轅香香轉首看著他,任揚眉看著自己手中的刀。

他的神色轉瞬之間,忽然變得極其冷寒,冷寒的如同他手中的快刀,他的眼神這時漸進痴迷,空洞,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眼裡掩沒消無,他的眼神深處只剩下一把刀,一個人------軒轅香香。

刀握手裡,任揚眉此刻也彷彿化作一把刀,一柄縱橫天下的斬魔快刀!

軒轅香香淡淡道:“劍!”

劍名“紅唇”,長四尺七寸,重二十八斤,劍體一片金色。

劍在軒轅香香身旁的青衣童子手上。青衣童子手捧金劍,走至軒轅香香面前,畢貢畢敬將劍,輕輕放入軒轅香香斜伸出的左手中。

軒轅香香用的是左手劍。

軒轅香香淡淡道:“今天你已經殺了兩個人,我知道你不想再殺一個人!”

他像是在對劍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沉默。

天地之間忽然一片沉默,庭院裡七八九顆寒梅,花已凋謝,殘亂的老枝在顫顫抖動,似乎就欲裂斷。風吹起來時,風是冷寒肅殺的,風裡飄揚著兩股披天蓋地、令人窒息的肅殺殺氣。

冷風中兩個人在對峙。

軒轅香香一襲白衣,白衣如雪,金劍抵地,劍在削中,劍出削時劍體一片金色,一道金芒,轉瞬之間,對手也就躲在他的劍底。

軒轅香香的劍法永遠都只有一招,一招決定勝負。

勝者生,敗者亡!

而任揚眉在等待。

他必須冷靜沉默地等待,等待最佳的出手時機,等待最有把握的驚天一擊,一擊便可成功。

多年來的經驗告訴他,真正高手間的絕鬥往往只在一招半式裡就分出勝負,那一招半式是凝聚所有力量、機智和迅捷的一擊,一擊過後,絕不再有第二次的機會。

決鬥已在悄然進行。

他們相視而立。

刀握手,劍在削。

殺機佈滿每一個人的一個眼神,一次呼吸,一個微細動作。

這種不見招式的“精與神”的決鬥,遠比刀劍縱橫的場景更為驚險,只要你的精神微一鬆弛,你的沉著稍稍一鬆動,一剎那彈指間,你便將會死於對方的刀劍之下。

任揚眉當然不願意死在軒轅香香劍下,他要保護愛人小雪。

軒轅香香當然更不願死於任揚眉刀底,他想得到慕容小雪。

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決鬥,就是這樣殘酷而離奇,在女人面前男人永不會言敗,永不會低眉認輸,哪怕身體裡還剩下最後一滴血,也要為戰鬥而流。只有流血和死亡,沒有認輸和失敗,如同荒原上面兩頭搏鬥廝殺的猛獸,不為地位,不為領域,只是為爭奪共有的獵物。

刀光在移動。

軒轅香香仍然傲然靜立,仰首默語。

他明白任揚眉的實力,雖然他不懼任揚眉,但是他也不敢輕視他的刀法。

冷汗,這時從任揚眉握刀的手心裡慢慢綻出,在他的額角上,也出現了一層淡淡的細漢。他不知道面前的這個人究竟是誰,然而他卻很是強大,全身上下幾乎無懈可擊,任揚眉實在想不出天下還有這樣可怕強大的對手。

而他此時就站立在自己面前,欲與自己決一勝負。

一場驚天動地的刀劍決鬥就欲爆發。

夜色為之震粟!

月色為之冷孤!

臉色為之蒼白!

這時,忽然--

從庭院外面

傳來一陣抑揚頓錯的高昂聲音:

“---段---大---人---到---!”

只見夜色蒼茫下,一頂四人墨綠大轎如飛踏來。

抬轎的四個轎伕花翎錦帶,青衣官屐,面無表情,竟然全是大內一流待衛高手。他們腳步疾行快似閃電,一剎那間,墨綠大轎從庭院外直飛而來,路面吭凸不平,然而巨大的轎身在他們肩上依然紋絲不動。

墨綠大轎停落在庭院當中。

一個待衛伸手揭開轎簾,從墨綠大轎裡慢慢走出一個白麵短鬚,體態微胖,身穿錦鍛官服的威嚴中年官人。

中年官人站在轎前,掃視一週,然後徑直朝軒轅香香走去,邊走邊微笑道:“京城一別,公子依舊神采飛揚!”

軒轅公子笑道:“這還不是託段大人的福。”段大人道:“我聽說公子這次也來到揚州城,所以在'萬花山莊'特為公子準備了幾杯水酒,以盡地主之宜,還望公子不要推遲!”

軒轅香香道:“哦,段大人原來是揚州人!”段大人嘆了一口氣,道:“十載相別今方歸,皇上聖恩浩蕩,此次重修大明禪寺,下官受命派遣,方才有幸重歸故里。”

軒轅香香道:“難得段大人還記起我!”

段大人道:“公子言重了,公子孤雲閒鶴,不拘役禮儀輕節,京師城中又有誰人不曉,哪個不知!”

軒轅香香輕輕一笑。

無論如何聽到讚美吹捧自己的話,心中總是十分自在舒服的。

段大人一抬手,道:“公子請!”

軒轅香香道:“去哪裡?”

段大人笑道:“'萬花山莊'。”

軒轅香香道:“好!”

他忽然扭頭將手中金劍隨便一拋,金劍在夜空中一劃,落在身後青衣童子雙手上面,軒轅香香淡淡道:“去'萬花山莊'!”

他說完話又淡淡、狡狹地對任揚眉身後的小雪輕微一笑,然後一轉身,踱步跨進四人墨綠大轎中。兩名青衣童子依舊滿面蕭索,跟隨軒轅香香,靜立在墨綠大轎兩側。

段大人等軒轅公子走進轎裡,忽然威嚴道:“任捕快。”

任揚眉收刀歸削,一拱手道:“大人!”

段大人道:“你跟我來,你一人來!”

任揚眉回首,對身後小雪柔情道:“小雪,我馬上回來!”

慕容小雪望了一望停在夜色下的那頂墨綠大轎,心神一寒,似乎想要說什麼,但任揚眉這時已跟隨段大人走出院外,漸漸看不見身影。

夜色此時更深沉。

院外是一條長街。

黑夜正沉,長街寂落。

段大人手拈短鬚,輕道:“任捕快!”

任揚眉道:“是。”

段大人道:“她就是姑蘇城那個慕容小雪?”

任揚眉道:“是的。”

段大人道:“生得的確是個美人。”

任揚眉沉默。

段大人忽然語鋒一轉,靜靜道:“姑蘇慕容家拿的是朝庭奉祿,算來算去也該是一個世襲四品的爵位門第。”

任揚眉沒有說話。在段大人面前他從不多說一句話,多提一個疑問,他深知官場的微妙,該說時就說,不該說時絕不開口,少說話多做事,這也是段大人特別器重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能夠在刑部六扇門裡有如今的地位,全是靠段大人一手栽培的。

段大人就是刑部尚書段金竹。

段大人道:“任捕快,你差點得罪一個我也沒法再救你的人!”

任揚眉心中忽然一驚,道:“但是他犯法了。”

段大人問道:“哦,他犯得的是哪條罪律?”

任揚眉不禁又沉默。

段大人淡淡道:“就是為了想要得到慕容小雪,他就算是犯法了?”

任揚眉這時欲言又止。

段大人輕道:“任捕快,他就是犯盡天底下所有的滔天罪行,你我也只能當作沒有看見,沒有聽見過!”

任揚眉懂得段大人話語中的意思,------他是一個連刑部也絲毫不敢侵犯的大人物,但是他究竟是誰?!竟然連刑部尚書對他也是顧忌重重。

段大人道:“任捕快,你可知他是誰?”

任揚眉道:“屬下不知。”

這時的任揚眉很想知道,這名可以讓當朝一品大官的刑部尚書,都要顧忌的大人物究竟是誰。

段大人道:“任捕快,我問你一句話。”

任揚眉道:“大人請講!”

段大人壓低聲音,道:“當今朝庭,皇上身邊最紅的人有哪幾個?”

任揚眉一陣沉默。

段大人道:“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你但說無妨。”

任揚眉道:“曹公公,李千歲。”

段大人道:“你忘記了,還有一位後宮郡妃中的孫娘娘。”任揚眉不知段大人這時忽然提起宮中這三人有何用意!這三人都在千里之遙外的京城,伴隨皇上身邊寸步不離,呼風喚雨,弄權拔奸,朝庭上下無人不懼怕他們三分。

段大人道:“你可知道皇上為何會對他們偏愛有加?”

任揚眉道:“不知!”

深宮內院中的事,本就沒有幾人可以知曉。段大人背手長嘆一聲,嘆道:“因為他們都是大將軍府裡的人,他們都是軒轅大將軍昔日身邊的愛將小妾!”

任揚眉的額角漸進露出一層細汗。段大人接著道:“而他就是軒轅大將軍唯一的兒子,皇上的刺封御弟'小公子'軒轅香香!”

任揚眉聽見“軒轅香香”這個名字時,不僅額角的細汗一下子更加濃了,而且他的心也似乎直沉了下去,直沉到自己再看不見的地方。

那人竟然就是“小公子”軒轅香香!那個在朝庭裡說出的話就如同是皇上聖旨的軒轅大將軍的寶貝兒子!任揚眉不禁後悔了,後悔剛才自己的出言不遜,和行動魯莽。雖然軒轅香香一出現,他就遠遠感覺到他身上那股獨一無二的王侯氣勢。要是自己早知道他就是“小公子”軒轅香香,他寧願立即離開那座小院落,甚至是離開揚州城!

沒有看見是最好的迴避。

但是,現在----

任揚眉只好抬起頭,望向段大人。

段大人手拈短鬚,微微一笑道:“不過你也不用過分擔憂,既然我來了,這件事就當作從末發生過!”

任揚眉沉聲道:“多謝大人!”

段大人道:“你跟隨我多年了,是一個聰明的人,我希望以後不要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你的身上。”

任揚眉道:“是!”

段大人抬首望了一望夜空,淡淡道:“揚州城這件案子你先放下,今夜你便趕回京城刑部。”

任揚眉驚道:“可是--”

段大人揮揮手,道:“軒轅公子仍然在揚州城,他還在揚州城,你就不能再在揚州城了,任捕快,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任揚眉低下頭,春風拂面,春風冷寒。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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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4 15:04:39 |只看該作者

第 五 章 獨行者

一滴酒,落到軒轅香香獰笑的臉上。

這是一滴竹葉青酒。

冰涼冰涼的。軒轅香香其實不知道這是一滴竹葉青酒。他對酒一向都冷淡,滴酒不沾,像他這樣一個閒人,居然不懂得酒,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蹟。

他抓住小雪的纖指,正在獰笑,忽然感覺到臉上一涼,伸手去摸時,原來競是一滴小水滴,指尖上面還留有濃郁的酒香。

天氣很晴朗,不會下雨。

就算下雨,這座“七巧書生”親手設計建設的小樓,也絕不會漏雨。

難道這是酒?

酒從天上來?

這是酒。

然而天上沒有酒,酒當然是從酒壺裡流出來的。

酒壺在一個人手裡,他正在喝酒。

軒轅香香這時抬起頭,便看見了坐在屋頂上喝酒的他。

他坐在屋頂上面一條木樑上,兩條腿垂放半空中,來回不停一晃一晃,他的一隻腳上的鹿皮靴子,靴底有一個磨破的洞口;他坐在木樑上面晃動,木樑吱吱作響,彷彿隨時會斷裂,他隨時會從高高的屋頂上摔落下來。

他手裡拿得酒正是放在高几上面的竹葉青!

他究竟是什麼時候把酒拿到自己手裡的?

誰也不知道,也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軒轅香香手按金劍,厲聲道:“你是誰?”他搖了搖手中酒壺,壺中已無酒,他淡淡道:“我當然就是我,難道我會是酒!”

軒轅香香此時漸漸恢復平靜,冷冷道:“你為何會在這裡,你在這裡幹什麼,你是怎麼進來的?”

他笑道:“我的記性一向都很差,你問我這麼多的問題,我已經記不住要回答哪一個答案才好!”

軒轅香香淡淡道:“沒關係,你可以一個一個地回答。”

他的臉上重新恢復那種尊貴而傲慢,冷漠而孤高的神情,他手按削中金劍,眼神深處掠過一絲可怕兇殘的狠毒,他已決定非殺面前這個闖入者不可。

這個人破壞了他的“好事”。

“唉!”

他坐在屋頂上面,居然嘆了一口氣,嘆道:“說來很奇怪,我的一隻小花貓竟然找不到了。”

軒轅香香道:“貓?”

他顯得似乎非常傷心地樣子,道:“是的,一隻非常漂亮非常聽話的小花貓!”

軒轅香香淡淡道:“你可以重新去再買一隻回來。”

“不好!”

他似乎又忽然變得非常生氣道。

軒轅香香冷笑道:“哦,有何不好?”

他道:“這是一隻很奇特的貓。”

軒轅香香道:“哦!”

他道:“這隻貓從來不逮老鼠!”

不逮老鼠的貓豈非就像咬人的狗一樣討厭!

軒轅香香淡淡問道:“那你這隻奇特的貓會幹什麼?”

他又嘆了一口氣,道:“他什麼都不會做,他只會搶人。”

貓竟會搶人,這簡直是天方夜談,是天底下一大怪事。

他又接著嘆道:“而且他搶的居然全是女人!”

軒轅香香冷漠的臉上忽然佈滿了殺怒,一陣青一陣白,手握金劍,他只想立即一劍洞穿他的咽喉,讓他永遠無法再講出話來。

天底下沒有人敢對他如此戲落,如此放縱,居然當著他的面前,把他比喻成是一隻專門只會搶女人的貓。

他頭頂紫金王冠不停抖動。

但軒轅香香畢竟還是軒轅香香,他在憤怒之際很快便控制住怒髮衝冠的怒氣,孤傲的臉上一片蕭殺之氣。

軒轅香香淡淡道:“你的笑話並不可笑!”

他微笑道:“這不是笑話,這是一個故事。”

軒轅香香道:“你的故事也編得十分可怕!”

他奇怪道:“哦,可怕?”軒轅香香一字字道:“是的,你的故事編得十分可怕,它會讓你死得很慘、很慘!”

這時候,一片金芒忽然飛射向嘴角含笑的他。金芒照亮每個人的眼睛,在明朗的白天,金芒依舊那般奪目,那般燦爛與迷茫。

金芒亮小樓。

那就是軒轅香香忽然刺出的“紅唇金劍”!

一招決勝負,一招定生死的驚天動地地一劍。

軒轅香香相信,天下、地下絕無一人可以避開這一劍,在這一劍底只有一條路可走:死路。

劍刺向坐在屋頂上的他。

他根本無法招架,也來不及閃避。在奪目赤烈的金芒面前,他提著喝空的空酒壺,睜著一雙星星般模糊的漆黑眸子,彷彿此時已經被眼前這驚天動地的一劍嚇得不知所措。

金光穿射。

“叮--”

地一聲輕響!

軒轅香香的劍刺進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掌裡,他的手指提著那隻空酒壺,劍身穿進酒壺,宛若刺入對方的咽喉。

他的目光忽然顯得無比地憂鬱,他嘆道:“雖然我也曾經殺過一些人,但我絕不會輕易就把刀隨便砍向一個人的。”

軒轅香香此時的臉色很難堪,很難堪。

他的劍刺在他手中的空酒壺中,他實在想不到,這世上竟還有人可以用手接住他這驚天動地地一劍。

六扇門捕首任揚眉的武功已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但他也絕無法用手接住這劍,然而面前這個年輕人,……他究竟是誰?

軒轅香香冷冷道:“你究竟是誰?”

他嘆道:“我姓葉,我叫葉生。”

軒轅香香左手微抖,抽出刺進空酒壺的劍,冷冷道:“可以接住我這一劍的人,天底下已無幾人!”

葉生嘆道:“可惜我碰巧接住了你這一劍。”

軒轅香香道:“我本來打算放過你,只要你立即就離開這裡。”

葉生道:“我在哪裡其實都是一樣。”

軒轅香香道:“但我現在忽然改變主意了。”

葉生道:“哦?”

軒轅香香道:“我知道你並非一個無名小卒。”

葉生道:“知道我名字的人實在也不是很多。”

軒轅香香道:“我也知道你的武功一定很不錯。”

葉生道:“我只練過十幾年的刀!”

軒轅香香道:“所以,我現在改變了主意,我不會讓你再離開這座小樓。”

葉生嘆道:“你的劍法很厲害,我也許會死在你的劍底。”

軒轅香香道:“你說錯了一句話。”

葉生道:“哦?”

軒轅香香道:“不是也許,而是一定,你一定會死在我的手底!”

葉生又嘆一口氣,嘆道:“看來,我今天的確是不好過了!”

這時候,從軒轅身後慢慢走出兩名青衣童子,然後又是四個黑衣人,黑衣人身後又還有三個白衣人。

一剎那間,小小的房間佈滿了一群人,佈滿了一群恐怖的殺人的人。

軒轅香香身後一道暗門忽然被打開,這九個人正是從這扇門中魚貫而入。

九個人一入竹樓,立即呈一片扇形圍住葉生。

九個人人人面無表情,神色冷酷如若寒冰,手指按住腰間的刀柄,他們在等待,等待主人的一聲令下,他們便立即拔刀殺人。

他們天生就是殺人的人。

他們與殺手相似,但又和殺手並不完全相同。

殺手受命僱主,只有拿了銀子才會為僱主賣命殺人,而他們卻是什麼都不要,他們只是想不停地殺人,殺人是他們一生當中最快樂的事情。

他們就是為了殺人而生!

小雪竟認識這九人當中的三個人:

那兩個青衣童子。

先前他在“水雲館”遭遇軒轅香香時,這兩個神情冷酷的衣冠之年的青衣童子,就一起站立在軒轅香香身畔。

四個黑衣人當中一名削瘦的黑衣人,小雪也見過他,而且對他印象格外深刻。

黑衣人臉色蒼白,恐怖陰沉。

小雪剛來揚州城之際,便是這個削瘦黑衣人在樹林中挾持了她,後來幸虧偶然遇見來揚州辦案的任揚眉,任揚眉擊敗黑衣人,才使得她避免了另外一次劫持。

而在昨夜……

他忽然把自己拋棄,他自己獨自遠離去……

這又是為什麼?!

小雪在一剎那間,不禁又墜入沉痛的深淵之中。愛情的痛苦,時時刻刻敲打受害者的心門,讓你無法閃避、亦無法躲藏。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旦嚐到愛情的苦痛,這一生也將擺脫不了傷害的層層陰影。

這也許正是愛情吸引人的魅力之一!

而葉生面對這九個人,誰也沒有見過,誰也不認識。

九個人也許亦不認識他。

但是。

葉生一見這九個人陸陸續續出現時,他的呼吸就開始變得急促和沉重起來。

他感覺到這九個人身上一股殺人慾望,一股強勁的殺人慾望,就像一個下流的婊子,已經有十天時間沒和男人睡覺,慾望在她眼神裡劇烈燃燒著。

而這九人眼中燃燒的慾望是為殺人。

葉生身為魔教四大殺手之一,然而他也從末見過一個人殺人的慾望,竟然會有如此強勁巨大,何況這時候一下子出現的是九個人,十八雙充滿殺人慾望的燃燒眼睛。

葉生只感覺自己呼吸彷彿越來越沉、越重,越急!

軒轅香香冷笑道:“這九個人是我的手下,同時也是我的朋友。”

葉生嘆道:“無論誰有這樣的手下和朋友,都會是一件十分高興的事情。”軒轅香香也嘆了一口氣,道:“我有這樣的朋友手下,但是我一點也不高興。”

葉生道:“哦?”

軒轅香香道:“因為他們每人每天,至少都要殺一個人。”

葉生又深深嘆了一口氣,只好不再作聲了!

軒轅香香道:“而且,我這九個朋友還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葉生忽然轉首,看向身邊的小雪,問道:“你知道他們還會有什麼很不好的習慣?”

小雪搖頭,道:“我不知道。”

葉生苦笑道:“我想他們在殺人時,一定很想要喝酒。”

小雪道:“為什麼?‘葉生道:”因為一個殺人的人在殺人之前,他通常都要喝幾杯酒來壯一壯膽。“

小雪道:”他們末非也是膽小之人?“

葉生道:”我看好像是這樣的。“

小雪又搖搖頭,道:我不明白!”

葉生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什麼?”

小雪道:“我不明白你!”

葉生指著自己鼻尖,道:“我?”

小雪忽然浣爾一笑,笑道:“你又不是他們肚子裡面的蛔蟲,你怎麼知道他們都是膽小的人,說不定他們每一個人的膽子,都會大的讓你吃驚不止呢!”

葉生嘆道:“我本來也以為他們都很膽大,甚至比我還要膽大,但現在看來,我知道我剛才錯了。”

小雪問道:“哦?”

葉生道:“他們有十個人,並且個個有一套殺人的本領,而我們只有兩個人,你竟還不會武功,但到現在為止,他們還不敢來殺我們,你說,你說,他們不是膽小又是什麼!”

小雪忽然又笑了,他實在想不出這個衣衫陳舊,但又十分潔淨的陌生年輕人,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會講出這樣玩笑的笑話。

無論是誰面對眼前這十個人,都會笑不出來,甚至還會想哭,但葉生卻在笑,不僅他宛若若無其事,連小雪竟也跟著他忽然笑了起來。

兩個人似乎都忘記了眼前的危險。

不是一般的危險,而是被殺的危險。

小雪笑的很開心,她竟也學著葉生深深嘆一口氣,嘆道:“我總算明白你這人的性格了!”

葉生道:“哦,我是什麼性格?”

小雪道:“你是一個沒有膽的人!”

說完這句話,她不由自主又嬌笑起來。

他們兩人現在站在一條船上面。

小雪心底原是極度悲切,但自從一見到他,聽到他的響亮的聲音,她心底那種悲切之感竟忽然慢慢歸隱了。她現在很開心!

也許這正是少女心思令人捉摸不定之處。

少女的心,宛如海洋。

可以為愛暗天昏地,可以為愛風情萬種。

而人活一生,無論長短與否,又豈不是在愛與不愛之中渡過。

葉生忽然和小雪笑談起來,似乎忘記了軒轅香香一行人存在。但當小雪說完最後一句話,笑說葉生是個“沒有膽的人”時,軒轅香香迅息臉色變了。

軒轅香香的臉色變得很陰險,很可怕,很恐怖。

而在軒轅公子臉色陰沉下來之際,九個人立即出手了。

兩把快刀,切向葉生雙肩。

兩支戟,勾向葉生雙足。

一柄銀斧,自半空而下砍向葉生頭顱。

兩把長劍,一柄直刺葉生胸膛,一柄橫切葉生頸後。

一名黑衣人至衣袖中取出一架精緻小巧的弩弓,對準小雪咽喉,按動機關,一道快若閃電的弩箭朝小雪飛射而去!

九個人的九個殺人動作,竟是在同一時刻同時完成。

他們配合的天衣無縫。只要軒轅公子想要殺死的人,他們一定會要他死,不管他是誰,不管他有多厲害。

誰也無法逃過他們手底!

葉生的手緊握住他的刀柄。

他的心底這時候並不輕鬆。

在這九個人面前,他感覺到了一種從末有過的寒心。

他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已經完完全全被敵人圍困,這時候有一個輕薇疏忽,他就將會死於敵人手下。

而且,還有她……

他還需要救她,並且保護她。倘若葉生一個人面對這九個人時,雖然他沒有把握擊退這九人,但他至少也絕不會死在九人手底。

但是此時!

葉生忽然伸手一抓,抓住小雪手腕,忽然向前衝去。

一刀劈出。

金戟相撞。葉生的刀迎面劈斷兩把快刀,一把長劍,和黑衣人射向小雪的弩箭,避開臨空砍下的一斧。

然而一個白衣人手上的利戟,也在他的左腿上面留下一道深長血溝。

血,立即流出。

小雪驚呼道:“你,你受傷了!”

但葉生彷彿根本就沒有感覺到自己腿上的創傷。

他緊緊握住小雪手腕,一手按住腰間刀柄,仍向前飛快衝去。

向軒轅香香飛快衝去。

他深藏在削中的魔刀,沉靜片刻後又欲破削飛出。

軒轅香香站立玉幾前並沒有退步,他在冷笑,冷冷地冷笑,他站立那裡,似乎正等待葉生衝上前來。

他似乎早已算準,葉生必定會先捨棄另外九人,而轉向先攻擊自己。

這個陌生人很機智。

然而軒轅香香比他更聰明。

葉生就在離軒轅香香不及丈長時,腳步再也無法朝前方邁動。

他不得不停住腳步。

他腿上的創傷並不能阻止他停住腳步。像這樣的傷口,他身體上至少還有三十七八九處,這種傷口的痛他也已經習慣。

這樣的創傷對他並沒有多大傷害。

他此刻忽然不得不停住腳步的原因,是因為小雪。

他抓住小雪手腕向前飛奔,衝破九人的刀叢劍林,但九個人立即又圍困上來,沒有留下片刻喘息時機。

斷刀依然是刀,斷劍依然還是劍。

弩弓重新裝上尖細的弩箭,又是一份死亡的巨大威脅。

然而,這次九個人手上的兵器竟然全部是攻向葉生身後的小雪。

葉生只覺自己連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救人遠比救已難。

更何況這時又是他不得不伸手去救助的人!

而更可怕的是:葉生對面的軒轅香香此時也出劍了。

軒轅香香的金劍方一出削,小樓中每人眼神裡都不禁為之一振。

金劍的金色冷芒掠過每人的眼神,掠過小樓,掠過夜空。

劍名“紅唇”。

“紅唇”出削,必定飲血。

宛若無情的情人吻上你的紅唇,溫柔,甜軟,輕挑,然而也是毒辣無比。軒轅公子的劍先前曾經被葉生空手接住,他知曉葉生定非一個無名小卒,所以,此時他刺出的這一劍,威勢已遠遠高過先前那一劍。

軒轅公子相信:就算再借給葉生一雙手,他此時也絕無可能再接住這一劍。

他不僅會接不住這一劍,而且他還要死在這一劍底。

葉生彷彿掉進了一處陷井,而小雪又正巧是系在他腰間了一塊重石。

他不會解開這塊重石。

絕不會。

他唯有拼。

火拼。

葉生忽然一手朝後飛快抓去,穿過重重刀叢,一手抓住一名使劍白衣人的衣襟,這時候他的左脅部分為了掩護小雪,被一柄斷刀劃開一條長長血口,鮮血迅間染紅他的衣衫,也沾紅了小雪潔白的長裙。

小雪看到他這樣竭力保護自己,心似乎都快破碎了。

她看到他身體上流血,彷彿自己身體上也被刀劍砍傷。

然而她一襲白雪長裙隨葉生穿梭在刀叢劍林裡,就像一隻翩然起舞的潔白蝴蝶。留下無限可愛與悅人。

葉生一手抓住一白衣人,白衣人倘末明白葉生究竟是怎樣抓住自己的,他的整個身體就突然飛了起來。

葉生手一甩,白衣人立即宛如一隻白沙袋,飛速撞向軒轅香香。

撞向軒轅香香的金劍。

軒轅公子筆直刺向葉生的劍略一遲疑,一劍便穿沒迎面撞來的白衣人身體裡。

白衣人慘呼一聲!

軒轅公子面無表情,金劍一振,振落劍上的白衣人,金劍依舊飛刺向葉生胸膛。

葉生一手甩飛一名白衣人之際,立即又一手抓住身邊一刀砍來的一黑衣人衣襟。

不過,這回黑衣人不是撞向軒轅香香,而是撞向小樓頂部。

黑衣人被葉生抓住拋向樓頂,耳旁只聞“轟”然一聲,眼前忽然一片黑暗,然後什麼也不知道了,他只感覺自己像是在天空中飛了很久,很久。

黑衣人把樓頂撞開一個大窟窿。

葉生抓住小雪手腕,一刀又劈出。刀風如山,如山一般沉重。

刀風若水,若水一樣密透。就在金戟相擊,眾人紛紛閃避葉生魔刀之際,葉生抱緊小雪,宛如一縷輕煙般躍上樓頂。

這時,一道寒光忽然從葉生身下偷偷襲來,葉生隨即微哼一聲,身體立即失去控制,朝下飛速跌落。

黑衣人的一去弩箭射進葉生後背,箭沒入羽。

痛。

劇痛立即深侵入骨。

葉生明白,自己此時如果落下去,等待他的無疑只有死路。

不單會是他死,小雪也亦會死。他拼盡體中最後一絲盡力,伸手努力往上一推,將緊抱的小雪推上樓頂,而自己則向下飛快跌落去。

不知何故,他此刻寧願自己死,也絕不願意看到她落入這幫人手底。

雖然他根本就不認識她!

雖然他還不知道她叫做:慕容小雪!

小雪終被推上樓頂。

而他受到了第三次嚴重的創傷,再無力重新借力躍上樓頂。

葉生向下墜落去。

在他墜落的時候,他的手指緊握狹長刀柄,他發誓定要把那個從他背後射冷箭的黑衣人殺死。

他已打算好作一次血搏!

然而---

就在那一瞬間。

就在葉生朝下跌落的那一瞬間,一隻手,一隻纖細美麗宛若柔玉的手,忽然一把緊緊抓住他的一隻手,緊緊地抓住,彷彿就算此時一把快刀來砍她的纖手,她也絕不會放開手來。

葉生感覺到她纖手似凝胭般的柔軟。

小雪感覺到他蒼白手指的剛勁和堅韌。

小雪的眼神裡滿是關切之情,她急切道:“你,你抓緊我的手!”

葉生竟然笑道:“謝謝你”

小雪急切道:“抓緊我的手,我拉你!”

此時小雪也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力量,她抓緊葉生的手,奮力朝上拉。

而葉生藉著她這股似乎是無窮無盡的勁力,深吸一口氣,終於躍上樓頂,站立小雪面前。

一柄銀斧和一柄斷劍和一把斷刀,剛巧從他身底掠過。

樓底的軒轅香香一聲怒吒,怒道:“追!”

冷風一吹葉生面容,葉生的傷痛似乎凝固起來。

多年來的創傷傷痛,已經在他身體裡鞏起一道高牆,他已經適應這種創作帶來的灼刺感覺,他的肌肉對身體上的創傷也慢慢麻木了。

葉生深吸一口氣,笑道:“看來我們要逃跑了,我打不過他們!”

小雪只是靜靜看著他,什麼話也沒有再說。

這個陌生的年輕人,他為何要拼命保護自己?

沒有我在他身旁,他根本就不會受到那麼重的傷,甚至差點丟失性命!

但他居然還在笑。

他的一雙明亮的,明亮如星辰的大眼神裡充滿了快樂的笑意!

一種天真的,自然的,純真的笑意!小雪從末見過一個年輕人在刀叢劍林之中,身中數處嚴重創傷,居然還笑得出來,而且笑得是那麼輕鬆,那麼地快樂……

就在她的思緒還正在不斷飛揚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身體忽然一下子倒進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然後她整個人就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

她感覺到--他寬闊胸膛上面的溫暖;她感覺到--他身體上那股男人的獨特氣味;她清晰聽見--他的急促的心跳和沉沉呼吸聲。

他的呼吸輕輕吹在耳邊,怪氧氧的,又是熱乎乎的,她感覺到很舒服,很舒服!

她像是一隻小鹿,溫情躺在他胸懷裡,在這裡阻隔了風雨,阻攔了危險,她覺得好溫暖,好溫暖!

她的雙手抱緊他的脖頸,枕著他的胸膛,掠過樓群,掠過花叢,掠過河流,掠過山陵,人影風摯電射飛馳,樓、花、山、河,從耳邊腳底向後飛快掠去,世界也在朝身後飛快掠去。

然而,小雪這時又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她覺得:時間忽然停止了。

天上地下所有一切此時此刻似乎都停止沉默!

只剩下他和她。

剩下他們兩個人,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如青鳥般快樂舞動。

舞飛。揚動。

--天空在笑。

--誰在流淚?

不知走過多少路程,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也不知最後到達了哪裡!

小雪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座寂靜的山洞裡。

她身上蓋著葉生染血的長衫。

地面上燃著一堆火,很長時間沒有向火堆重添木柴,火堆四周已一片灰燼,還剩下兩三段殘木,還在繼續燃燒。

點點火光,照亮山洞四壁。

山洞很寬闊。

小雪醒來時,她第一感覺是他呢!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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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4 15:05:15 |只看該作者

第 六 章 逃亡生涯

有風。

山頂風緊。

清冽的空氣中,醞釀著一股大地新鮮泥土氣息,經過一冬的肅殺冰封,大地深層正楚楚勃動,在進行一場泥土“革命”,革掉寒冬的肅殺冰封,生出欣欣向榮的青的草,紅的花和綠樹碧葉。

蒼涼的山頂有一座古老的石亭。

風從山頂呼嘯掠過,穿過古老的石亭,石亭中響起一陣陣悅耳風鈴聲,銀銀作響,從孤寂山頂上飄向遙遠的天邊盡頭。

一串風鈴,一串美麗的銀角風鈴,掛在石亭斜飛出的一角上,風掠過,風鈴搖動,發出柔和清脆的銀音,在這孤寂山頂顯得格外蒼涼和悠遠。

風鈴底下正站立一個人,一個漆黑眸子很亮,很亮,亮如明星的青衫年輕人。

他正在喝酒。

他痴痴地望著那串美麗風鈴,好久好久過去,深嘆一口氣,然後又嘆一口氣,舉起酒瓶一揚眉,烈酒如水般順著他脖子直往下流,他喝的不是烈酒,彷彿只是白開水。

濃烈的酒味迅速在風裡擴散開來。

這是標準酒鬼的飲法。

烈的酒,蒼白的手指,漆黑的眸子,削瘦的身體。

酒已喝過很多,他沒醉到,只是更清醒!更痛苦!

為何人想喝醉時,偏偏反而更清醒。

而想保持清醒時,卻又那麼容易沉醉呢?

山下萬林搖動,亂枝指天。

葉生在等待!

他已等待很久。

然而無論等待是多麼漫長,總有一天會結束,無論等待的人在天涯海角,總有一天可以見到他!

世界很大,世界亦渺小。當你在十年,或是二十年以後,某一日在一處完全陌生的城市角落裡,一抬頭,忽然發現對面那人竟然就是你初戀地愛人,這時候,你心中是不是會有這種想法呢?

人生有一愛人,足矣!葉生等待的當然不是愛人,他在等一個朋友,一個在黑暗裡給他無限光明和溫暖的朋友!

他一直在等他!

風緊,月色更冷寒。

這時候,蒼白的月光下忽有一個幽靈般黑影,悄無聲息站到葉生身後。

他就真如若“幽靈”,忽從黑暗中出現,誰也不知他從何處來,什麼時候站到葉生背後,他全身上下除了一片黑色,還是一片黑色:黑色的長衫,黑色的劍削,黑色的靴子,戴著黑色的鐵面具,他與黑色已溶為一體!

就算白天他站立你身後,你也只會認為那是你在陽光下的影子罷了!

他正是一個完全由黑暗鑄就的神秘影子!

他便是魔教四大殺手之一的“黑暗魔影”丁小樓!

葉生靜靜道:“你來了!”

丁小樓道:“你不該喝這麼多的酒!”

葉生苦笑道:“我不喝酒才會出事,喝了酒,醉過後,反而心裡會平靜一些!”

丁小樓嘆道:“難道喝酒真會忘記痛苦嗎?”

以酒買醉,醒時愁,醉後忘!

而醉後再醒呢?

只有更愁,只有更痛!

葉生道:“我背叛了魔教!”

丁小樓道:“我知道。”葉生道:“我殺死教主最心愛的七個弟子'魔教七少爺‘,並且把他們屍體拋進了'狼池’!”

丁小樓道:“我知道。”

葉生道:“當我遠在萬里之遙的大漠時,我卻忽然成為江南蕭府一府二十八條人命的罪魁兇手!”

丁小樓依然道:“我知道。”

葉生道:“魔教對我下了九道絕殺令,出現柳古文統帥的‘七十二賢人’狙殺我,而在武林中,少林寺告示天下,號召天下俠士劍客為報蕭府之仇,一心打探我的影蹤,只想把我千刀萬切……”

丁小樓沒有再說話,看不出他鐵面具背後臉上的任何表情,但他一動不動,彷彿正在沉思!

葉生道:“如今我成為魔教叛徒,還是天下武林的第一號追殺大罪人,我,我已成為天下之敵!”

丁小樓忽然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小葉,你變了!”

葉生道:“我……”

丁小樓道:“你已不再是過去那個魔教中的冷血刺客,你變了,變得有情,有愛,有恨,還有痛苦,這一切本不是你應該具備的!”

真正的刺客殺手,是絕不會有半絲感情的。

有了“情”,他便再也無法成為一名真正殺手。

葉生轉首看向他,看向他冰冷無情的鐵面具,一雙漆黑的眸子深處掠過一片無奈的痛苦神色,他一字字道:“我再如何改變,只不過仍是一個殺人為生的魔教殺手!”

丁小樓忽然搖搖頭,道:“你身上有股致命的弱點!”丁小樓嘆道:“這段日子,你雖極力在隱瞞自己感情,但我看出來你心中痛苦十分,你不敢接受這份感情,但你卻又無法拒絕這份感情!”

葉生道:“一個殺手是不應該有感情的!”丁小樓道:“但一個殺手如果一旦有了感情的話,他想再放棄也絕放棄不下了!”

葉生道:“我不願再過這種充滿血腥殺戮的殺人生涯!”

丁小樓竟也微嘆一聲。

他們站立一起,抬頭看向石亭外的無邊無際夜空,夜空有群星,卻不是很明朗,淡淡的雲層遮住繁星的光芒!

風鈴在搖響。

悅耳悠揚的銀鈴聲,宛如一個多情少女初戀時,幸福依靠在愛人胸懷上發出的甜蜜夢囈!

丁小樓忽然問道:“你決定了?”

葉生道:“我不做俠,也不為魔,我只想做個自由自在的真正的人!”

他又伸出手去拿石桌上的酒瓶,卻發現酒瓶已在丁小樓手中,他一仰頭,竟把瓶中剩下的烈酒全部喝盡。

“痛苦的人,必是多情的人。”

喝酒的人,大都是歡樂的人。

也有人痛苦時才喝酒。

喝酒的人,大都也是多情的人!

莫非這名動天下的魔教四大殺手之一的“黑暗魔影”丁小樓,也是個痛苦的人?也是個多情的殺手?

葉生道:“你從來不喝這種烈酒?”

丁小樓嘆道:“每個人都會改變!”

丁小樓道:“我,柳古文,西門斷劍,還有你,我們四人名動天下,魔劫武林,在魔教中的地位,僅次教主一人之下處於萬人之上,想要等到的,我們幾乎一樣不缺,然而,就算我們名聲再大,捅有的越多,我們依然只是魔教手中一枚爭雄武林的棋子,一個幫魔教不停殺人的冷血機器,我們每人的命運都掌握在別人手中,雖是獨行萬里無敵天下,但我們永遠都沒有一絲自由!”

葉生道:“沒有人瞭解我們的世界,在我們的世界裡,永遠都只是一片黑暗,冰冷冰冷的,沒有陽光的溫暖!”

丁小樓嘆道:“這樣的生活的確沒人願意過!”

一個人的世界裡如果缺少陽光的溫暖,所過的只是像寒冷冬夜一般的生活,所見得只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那又將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呢?

黑暗的生活!

沒有人願意過那樣的生活,絕沒有!

那也不是所謂“生活”。生活本應該是充滿陽光溫暖,充滿無窮無盡歡聲笑語,充滿對生命永恆的熱情追求!

葉生和丁小樓同時沉默黑夜中。

葉生一隻蒼白的手緊握著一隻空酒瓶。

瓶中已無酒,風鈴在搖響!

突聽--

“砰”地一聲!

葉生手中緊握的空酒瓶忽然被他一手捏碎,碎片激飛,一縷鮮紅的血絲從劃破的手指縫中漸漸流出,血滴,一滴滴滴落在腳底青色的岩石上,猶如一朵朵盛開的血梅,格外豔,格外怵目!

葉生緩緩抬起頭,看向風下那串美麗的銀角風鈴,風鈴搖響,鈴聲悅耳悠揚,他此時的思緒彷彿也跟隨悠揚的鈴聲飄出石亭,飄出絕崖,飄過孤山,飄過千山萬水,一直飄逝到遙遠的天際盡頭!

在遙遠的天邊,似乎有一個人,一個像這美麗風鈴一樣可愛純潔的女孩子,在靜靜等候他的來臨!

誰也沒有再說話!

過了很久,很久。

丁小樓抬起頭,看向葉生道:“你走之後,就永遠不能再回頭!”

葉生感覺到他鐵面具背後的眼簾中,現露出的那股熱情的友情!

葉生道:“我知道!”丁小樓道:“你雖身為魔教四大殺手之一,但江湖中的詭異恩怨你卻一點也不知道!”

葉生道:“做任何事時我定會小心十分!”

丁小樓嘆道:“我知道你一向都是小心細緻的,但是有些事,就算你再小心細緻,一旦你捲入裡面的話,你也就永遠無法再拔出腳步!”

葉生道:“有時避免不了事最好就是不再避免!”

丁小樓道:“看來這的確是個好方法!”

葉生忽然嘆道:“可惜此時沒有酒了!”

丁小樓道:“你的酒全喝完呢?”

葉生道:“你喝下的那一瓶酒,已是最後一瓶!”

丁小樓竟也嘆道:“真可惜,我原以為你會有很多酒的!”

葉生道:“我本來的確是有很多酒的,但被我全喝光了!”

丁小樓道:“好在我知道你不會給我留下酒,所以我只好自己帶來了幾瓶!”

葉生漆黑的眸子閃閃發亮,他看見丁小樓的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出兩瓶酒,兩瓶上好的陳年竹葉青酒!

人痛苦時離不開酒,

而歡樂時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酒,難道不是一個男子漢最真實的朋友!

不但男人喜歡酒,聰明的女人同樣喜歡酒,因為聰明的女人除了用身體外,更懂得用酒去打通男人的胃,繼而緊緊掌握住他的心,讓他醉趴在自己腳下!

黎明,

是天亮之前最黑暗、最寒冷的一段時光!

然而,黑暗統治的漫漫長夜即將結束,東方現露出第一道灰白霞光,自濃濃雲海深層躍然射出。

這是新的一天的開始,希望和夢想總在此時展現眼前,燦爛的人生正若冰河解凍地流水一樣重新煥發生機。

春天的清晨,陽光格外明媚開朗,因為這是一年之際第一道陽光的開始照射。

“第一次”,人生當中有許多第一次,而真正又有幾個“第一次”,讓你深夜忽然驚醒,或是舉杯放歌歡樂後,只剩下無限寂寞時,忽然湧上心頭來的點點滴滴回憶呢?

太陽從東方衝破雲霧時,霧水消散,天地光芒萬丈!大路盡頭,一輛破舊馬車從遠方漸漸駛來,瘦弱的一匹黃馬,邁動閒散緩慢的步子,一個漆黑眸子很亮、很亮,亮如明星的藍衫年輕人,坐在車轍上面,一雙穿鹿皮靴的腳伸在車下,馬車顛顛抖抖,他的腳隨之來回一晃一晃。

寂靜的大道上,只他一人馬車在緩慢走著!

他這樣已經走過三天三夜。

漫長的路程,冷清的閒逸。

他手中無酒,他正是葉生!

這一路東來很平靜,魔教追殺他的殺手似乎並沒有找到他,也許他們已發現他,這時只是潛伏在他四邊,等待最有把握的一擊,一擊便奪命!

葉生感覺不到他們究竟隱藏哪裡,但他知道他們一定存在,就在他四邊不遠處,等候著最有把握一擊。

殺手與殺手之間,總有一種天性本能的預感,就算完全看不到對方影蹤,但他們總能清晰感覺到對方存在,他突然背叛魔教,並且殺死“魔教七少爺”,魔教絕不會放過他,讓他在這世上繼續生存下去!

“我不做俠,也不為魔,我只想做一個自由自在的真正的人!”

像風一樣自由,像風一樣飄泊,無牽無掛,無所依戀,不會被世俗煩惱痛苦,不會為江湖恩恩怨怨奔波追逐!遠離血腥的殺戮,遠離人群的爭紛,縱是孤單一人浪跡天涯,心中也是無限歡樂和甜美!

每個人都是自由的,然而世界上又有幾人是真正自由的呢?

他渴望像風般自由的生活!

這也是他背叛魔教理由之一!但丁小樓知道:這只是他的一個藉口,自他從揚州城刺殺“劍俠”楊萬里後回來,他整個人都改變了,他變得有痛苦,有憂愁,有傷感,日日夜夜一人獨坐山頂那座蒼涼石亭中,靜靜看著石亭下那串美麗的風鈴,漆黑的眼神深層一片痴迷,一片痛苦!

丁小樓知道:這世界上只有一樣東西,會讓人在瞬間發生這樣徹底地改變。

那就是“情”!

無處不在,無處沒有的人生之“情”!

是一種“情”,忽然改變了葉生!

那“情”來自哪裡?

來自山亭下那串美麗的銀角風鈴!

是風鈴的“情”,讓他忽然有了痛苦,有了憂愁,有了傷感!

那風鈴又是來自哪裡呢?

來自她!

她是誰?

丁小樓不知道,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她,都是她給他帶來的痛苦,憂愁,和傷感……

杏花,煙雨。

江南。

江南是山清水秀的山水之鄉!

水鄉定然會有犁泥耕地的老水牛,農民犁地時都離不開它們。

葉生此時就看到路邊有一頭“嗷-嗷-”輕喚,低頭吃草的老水牛。在老水牛不遠地身後,還跟隨著一隻剛出生不久的不牛犢,蹦蹦跳跳,走走又停停,濺了滿身泥濘,它那雙靈活的充滿好奇的大眼睛,轉來轉去,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對它都是新鮮,奇怪,美好的!

一個滿面笑容的怪異白鬍子老頭,倒騎在老水牛背上,手中揮搖一條柳枝,不是在催老水牛趕路,卻是在戲逗嘣嘣跳跳趕上來的小牛犢。

這時候,白鬍子老頭從牛背上轉過頭來,忽然張開嘴露出一口雪白白牙,對著葉生怪異地一笑,居然還眨了眨他那雙眯眯模模的眼睛。

葉生道:“老先生好!”

白鬍子老頭彷彿並沒有聽見他的問候,掉過頭去,依舊揮動手中柳條,逗樂小牛犢,嘴中獨自喔喔呀呀,不知對牛再說些什麼。

葉生笑道:“老先生,你好!”

這回白鬍子老頭似乎聽見葉生的聲音,轉過頭來,露出白牙又怪異一笑,卻又忽然別過身去,不理葉生,嘴中仍喔喔呀呀地逗樂小牛犢。

葉生嘆道:“可憐的老先生,竟然是又聾又啞,聽不見聲音也說不出話來!”

這次白鬍子老頭忽然大罵道:“臭小子,你在放屁,誰說我老人家又聾又啞,聽不見聲音也說不出話來?”他騎在牛背上鬚眉揚飛,揮舞柳條,橫眉怒目,竟露出兇惡十分的一種怪異可笑的模樣!

葉生苦笑道:“原來老先生不聾不啞,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白鬍子一斜眼,問道:“你在跟我說話?”

葉生看了看四邊,道:“這兒除了一匹瘦馬,兩頭水牛外,好像就只剩下你和我兩個人了!”

白鬍子老頭叫道:“你是不是以為我還是個看不見的瞎老頭?”

葉生苦笑道:“老先生眼光很明亮,就像,就像是燈一樣明亮!”

白鬍子老頭忽然道:“你這人不老實!”

葉生道:“我不老實?”白鬍子老頭一笑道:“鬼才相信人的眼睛像燈一樣明亮,眼睛像燈一樣明亮的人,豈非真的變成鬼了!”

葉生嘆道:“我總是把比喻說錯,眼睛的確又怎麼會像燈一樣明亮,就算眼睛亮得像燈,我還不是一樣找不到去姑蘇城的路!”

白鬍子老頭道:“你想要去姑蘇城?”

葉生看向他,點了點頭。

白鬍子老頭怪異一笑,道:“你還打算問我怎樣可以去姑蘇城?”

葉生又使勁點點頭。

白鬍子老頭忽一沉臉,冷道:“那你問錯人了!”

葉生道:“老先生不知道去姑蘇城的路?”

白鬍子老頭竟道:“我當然知道,並且非常熟悉!”

葉生奇道:“那麼,老先生……”白鬍子老頭這時竟忽嘆一口氣,嘆道:“不告訴你去姑蘇城的路,我老人家其實這是為了你好啊!”

葉生更奇道:“為我好?”

白鬍子老頭忽然神色一正,嚴肅道:“我老人家真的是為你好,因為你如果一到姑蘇城,城中的捕快看到你時,立即就會把你抓住關進大牢!”

葉生吃了一驚,問道:“捕快會抓我入牢?”

白鬍子老頭很認真點點頭,道:“是的!”

葉生道:“為什麼?”

白鬍子老頭道:“你趕得是輛破馬車,拉車的是一匹跛子黃馬,你穿的是件陳舊藍布長衫,腰間還有把漆黑的兇惡長刀,城中的捕快不抓你,難道還會找來抓我?”

葉生笑道:“莫非姑蘇城中的捕快不許我這樣的人進城?”

白鬍子搖搖頭,大道:“不是,不是!”

葉生問道:“那又是為什麼?”

白鬍子老頭忽然一笑,怪異笑道:“因為你就是那個偷酒的小偷!”

葉生只覺自己越聽越不明白,簡直如墜九里雲霧之中,好在就在這時候,白鬍子老頭解釋道:“三天以前,有一個小偷居然膽大包天,竟跑到'留香堂'去偷了十罈陳年竹葉青,又用馬車把酒一直拉到城外,不巧的是,那個小偷當時的裝扮正好和你一模一樣!”

葉生這時總算明白了一半原因!

葉生道:“你怎麼知道那個小偷和我裝扮一樣?”

白鬍子老頭嘿嘿一陣乾笑,緩緩道:“因為那個偷酒的小偷就是我!”

葉生笑道:“'留香堂‘韋仙翁釀造的竹葉青獨闢一拘,入口不僅清香,滑潤,細膩,而且酒後總讓人感到胸中有股酒香暖流,久日不散,韋仙翁故取'留香堂'這個名字,其中原由也就是如此!”

白鬍子老頭瞪著一雙眼睛緊緊瞧著他,過了半天工夫,才慢慢問道:“你莫非也是隻臭酒蟲?”

葉生嘆道:“一位老前輩曾經告訴我:'男兒成名須得酒’,我信了他的話,沒有成名,卻已經喝了十多年的酒!”

白鬍子老頭眼睛發亮道:“我知道他是誰!”

葉生道:“哦?”

白鬍子老頭笑道:“他是一條龍,一條永遠活在人們心裡的巨龍!”

葉生笑道:“正是那條龍!”

白鬍子老頭忽然大叫起來道:“可惜啊,可惜啊!”

葉生奇怪道:“可惜什麼?”

白鬍子老頭嘆道:“可惜我把偷來的那十壇酒全喝光了,要不然我一定會請你喝一罈的!”

葉生道:“老先生你太客氣了!”

白鬍子老頭突然問道:“你的酒量好不好?”

葉生道:“不很好!”

白鬍子老頭斜著眼睛道:“‘不很好’又是什麼意思?”葉生嘆道:“‘不很好’的意思就是指通常想喝醉,卻偏偏又醉不了的那種人!”

白鬍子老頭哈哈笑道:“好,好,有意思,有意思!”白鬍子老頭道:“小子,你去姑蘇城幹什麼,莫非也是想要去偷韋仙翁的酒?”

葉生嘆道:“我從來不偷酒喝,我只買酒喝!”

白鬍子老頭怒道:“臭小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葉生趕緊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要說,我到姑蘇城以後,一定去買十壇韋仙翁的竹葉青,再找一個酒中知已,痛痛快快喝上三天三夜,不醉不休!”

白鬍子老頭眼睛又發亮道:“我實在不願再去姑蘇城,雖然韋仙翁那個小氣鬼打不過我,但我偷過他家的酒,和他打起架來難免會有些出手遲緩,我問你,你買到酒後,能不能請我喝酒?”

葉生緩緩道:“這就要看情況了!”

白鬍子老頭奇道:“看情況?看什麼情況?”葉生嘆道:“老先生不告訴我去姑蘇城的路,我又怎樣買酒來請你老人家喝呢?”

白鬍子老頭笑了,哈哈大笑,笑罵道:“臭小子,看來我老人家今天不告訴你去姑蘇城的路,就定喝不著你的酒嘍?”

葉生又嘆道:“好像是這樣的!”

葉生趕著那匹跛子瘦馬上路了,瘦馬嘶吟,陽光燦爛,路畔青青小草,野花正開。白鬍子老頭告訴他,迎著這條路一直走,過了前面那座小鎮,再翻過小鎮東邊一座青山,姑蘇城就到了!

他這時已經看到大路盡頭那座小城鎮!

離姑蘇城已經不遠!

青青站立小樓門前,她對著手中鏡子理了一理梳齊的默發,又往臉上抹了一層胭脂粉,描了一下紅唇,露出嫵媚的笑容,她覺得自己仍然還是十年前那個美麗的女子!

做她們這行依靠的就是青春,沒有青春的資本,也就失掉這份最古老工作的保障,所以,趁著自己額角的魚紋還不明顯,柔軟的肌膚依舊光滑豐滿,這座小鎮上的男人依舊單單喜歡來找她,她必須多做幾樁生意,多掙一點銀子來為自己以後打算!誰也瞧不起她們,人們侮辱,毒罵和嘲笑她們,她們生活在罪惡社會的最底層,只有每當夜暮降臨時,她們才敢漸漸出現在各條陰冷的小巷深處,幹起她們最原始古老的生意。

她們就宛若是這黑夜的亡靈,只有黑暗才是她們最真摯的朋友!

青青在這座小鎮已生活十年。十年的時間足足可以完全改變一個人的一切,而人生一生當中又有多少個十年歲月呢!

十年前當她還只是個羞澀少女時,她忽被同鄉一個惡霸姦汙,她悲憤而絕望,跳入一條冰冷的大河裡,用死來逃避這罪惡的人世間。但她卻並沒有死去,一位路過的年青讀書人救了她。

她從他懷中醒來時,責罵他,撕咬他,撲打他,她已經生不如死。讀書秀才始終一言不發,等她罵完,打完,伏在他懷中痛苦哭泣時,他靜靜對她說:“我知道你一定受到很大的委屈,可你無論如何也不該選擇死去,就這樣拋棄自己,拋棄人生,把生命埋葬到冰冷河水裡,這個世界雖然罪惡,但還有很多很我值得我們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在他溫暖的眼神和鏗鏘的話語中,青青又重新看到人生的希望和溫暖。她和他一起過著寧靜諧和的生活,在那間開滿桅子花的小木屋中。然而,忽然有一天,那個姦汙她的惡霸忽然又找到她,並要搶走她,他拼命保護她,但他怎是惡霸的對手,惡霸三拳二腳,便把這個弱不禁風的讀書秀才打昏迷過去!

那個惡霸把青青帶到這座江南小城鎮,把她賣入一家青樓。她知道他一定還會來找她,終於有一次,他又來了,當他像一條瘋狗發洩完之後,死豬一般趴在她身上時,青青從枕下取出那把早已準備好的匕首,深深扎進他的後心,她紮了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鮮血沾滿她雙手,流遍她全身,她哭了,那個該死的惡霸終於得到應有的報復……

青青想重新再回到年青讀書人的身邊,但她沒有再回去,自己早不再是個完整的女子,可他還年青,還很愛做夢想,她不能讓他飲一輩子的沉默冷酒。

青青沒有再回去,她留在了這座罪惡小城鎮,為了生存下去,她做起這份女人最古老的生存生意。

留一點美妙回憶,宛如冬日白雪一樣純潔和清晰,讓人永遠忘懷不掉,而人生當中有了這點美妙回憶,一生都不會感覺孤寂,痛苦時回憶起來,永遠都是充滿希望,充滿了快樂!

青青在等待!

這兒是這條小鎮上最深、最髒,最狹窄,可也是最繁華的一條深巷。

白天很少有人從這條小巷走過。

然而每當夜晚降臨,小巷裡就會有許許多多形形式式的人,有朝庭裡的高官,有名門闊少,有江湖行客,有流浪者,還有乞丐和酒鬼,他們來自各個道路,到了夜晚卻不知不覺都匯聚到這一處。

因為這座小鎮上只有這一家妓院。

男人找妓女時,並不一定全是為了原始慾望。

他們其中有的受不了家中兇悍老婆的折磨,有的討厭整天晃在眼前的那張黃臉婆的苦臉,有的想是來這裡享受一下刺激,追求一份新鮮感覺,而有的人則是流浪四海,孑然一身,無家可歸,這時化銀子買一個女人睡在身畔,摟抱著她入睡,藉此尋找一份家庭的溫情……

浪子的寂寞,才是人生最大的無奈和悲哀!

春風沉醉的深深小巷,黑沉沉的一片,巷內浮動著一股股女人身上的濃濃胭脂味,和樓上傳來的陣陣彈琴歡笑聲……

這條深巷就叫做女人巷。女人巷深處這時跌跌撞撞跑來一人,他長得很高,面容清瘦,穿著一件陳舊灰布長衫,已洗滌得泛黑,他跌跌撞撞從小巷深處跑出來,滿身風塵,滿臉疲倦,他走走又停停,落魄的眼睛四處探望,彷彿在尋找什麼,顯得無比地憂鬱,急切不安。

他一步步走到青青身邊,甚至頭也沒有抬起,他獨自走到高牆下,微微望了一眼樓頂那隻紅紅明燈,獨自搖了搖頭,仰首長嘆一口氣,又跌跌撞撞地跑向小巷另一頭。

青青笑道:“既然來這兒了,公子又何必再回去呢?”

他不由停住腳步,嘆道:“我從何處來,又到何處去,我是誰,你又是誰!”他的聲音竟是那麼地憂鬱,滄桑和淒涼,宛如一個流浪二十年的流浪漢,每一天,每一夜都在不停地流浪,他希望尋找到一座人生驛站,一方最終的停泊港口,可是人生本就是無奈萬般,他仍然在四處繼續流浪,尋找自己的下一個港口。

青青道:“今宵有酒醉今宵,公子又何必流浪長夜,倒不如上樓去飲一杯酒,暖一暖身子,有什麼事情留到明天再做。”

他淡淡道:“我不喝酒。”

青青笑道:“如今不喝酒的男人倒是越來越少了!”

他忽然嘆道:“我問你?”

青青道:“相公請說!”

他道:“你瞭解男人嗎?”

青青一時不知道究竟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她見過的男人多得連她自己也數不清,他們一見到她,只想立即剝光她的衣服,騎在她的肚子上面,他們總是像貪婪的野狗一樣舔疵她的身體,恨不得把她連骨頭也吞下去。

青青淒涼一笑道:“我只瞭解來這裡的男人。”

他苦笑道:“男人雖賤,但在一個男人心中,如果有了一個永遠至愛的伴侶,他便一生都不會背叛她,永遠都不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

青青不明白這個落魄的中年人語中所指何意。

青青道:“你是個很特別的男人!”

他道:“所以,我並不是你瞭解的那種男人!”

青青道:“我看錯人了!”

他嘆一口氣道:“再見!”

他邁開蹌蹌踉踉的步子,又跌跌撞撞走向小巷深外,依舊沒瞧青青一眼,頭也不回地迎著冷風跑去。

“相公請等一等!”

這時,青青忽然又從他背後叫住他!

他停住腳步,冷冷道:“你還有什麼事?”

青青道:“我也想問相公一句話?”

他淡淡道:“你說。”

青青道:“你好像不是這裡的人。”

他道:“這似乎與你並沒有關係。”

青青道:“的確和我沒有關係,只不過我在異鄉忽然看見一個同鄉的人,我感到十分高興。”

他不禁停住了又抬起的腳步。

青青道:“你腰間繫的那條絲帶,在江湖上根本見不到,這種絲帶只有在西方的一座小城才有,它是西域商人用絲綢遠從波斯換來的。”

他驚異道:“那座小城叫什麼名字?”

青青道:“布依阿古城。”

他道:“你……,你也是來自布依阿古城?”

青青笑道:“我也是來自布依阿古城。”

他充滿憂鬱的眼神靜靜望著青青。

青青微笑著。

春風從深巷盡頭溫柔吹來。

忽然--

他的呼吸變得極其沉重起來,彷彿一頭負重千斤的老牛,深深不停喘著粗氣,而青青此時微笑的眼神也忽然凝固,凝固在她蒼白的面容上面,她看著他,雙肩竟在瑟瑟抖動,她的一雙手緊緊抓住衣裙邊角,不知伸向何處!

他忽然一步衝上前去,站立青青面前,一把抓住青青雙肩,捧起她的臉,十指不停顫抖,連聲音忽然也變得顫抖道:“青……青,青青……”

青青哽咽道:“學文,你是學文,你真的是學文嗎?”

他的聲音激烈道:“我是學文,青青,我就是陸學文,我就是……”

青青哽咽道:“學文,這不是做夢吧,我,想不到我還能再見到你!”

陸學文緊緊摟住青青,道:“這些年你到哪裡去了,你為什麼不回到我身邊,你知道我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我找得你好苦好苦,青青……”

青青眼角的淚已流出,她哽咽道:“我……學文,我也很想念你,我以為今生今世再無見不到你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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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4 15:05:50 |只看該作者

第 七 章 血衣門

陸學文帶著青青離去!

人此刻都散盡!

陸學文和青青正一步步走向幸福!

人生就是這樣,充滿苦難,充滿了幸福!

酒罈裡還剩有半壇酒,葉生靜靜一人坐在樓頂,夜很沉,再沒有人會來打撓他,他靜靜坐在樓頂,獨自飲著冷酒。

他的一雙漆黑眸子雪亮雪亮,亮得就像是夜空兩顆星星,閃爍冷冷寒芒。

濃的酒,黑的夜,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清純竹葉青酒香。

葉生知道酒不是一件壞東西,但也絕不是什麼好東西,然而如今的他,似乎越來越離不開酒,越來越愛喝酒。

他提起酒罈,又一揚首,酒從罈子裡流出,倒進口中,也流出口外、沾溼衣襟,他大口大口地喝著酒,全沒有絲毫顧忌。

過去只有他開始去殺人時,他才會猛烈喝酒,麻木自己的神經;而從此以後他不再會拿刀去刺殺人了,然而他卻每天每夜似乎都離不開酒了!

葉生的胃有毛病,他本不應如此放縱自己狂飲濫喝,醫生曾經囑咐過他,說他如果繼續這樣喝酒的話,到最後誰也沒有辦法再救他。

丁小樓雖然不反對他喝酒,尤其是喝的竹葉青酒,--他們倆對竹葉青都是情有獨鍾,然而丁小樓如果看見他竟是這樣狂飲濫,他也絕不會同意他繼續再喝下去!

風從東方吹來,掠過樓頂,緩緩地吹掠。

他的心情這時候忽然莫名其妙地不安和緊張起來,他自己從末有過這樣的感覺,他那顆慝藏在身體裡,對任何事、對任何人都是漠不關心的冷清的心靈,是絕不會忽然不安和緊張起來的。

彷彿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人和什麼事能夠喚醒他沉靜的心靈。

但是他此刻的心情……

很繁,很亂,很無奈!

春風格外溫柔,宛如母親的手指輕輕撫摸嬰兒的臉龐,又像是情人溼潤的嘴唇輕吻你的溼發。

今夜無月,只有酒。

古老的江南小鎮在春風裡沉靜為一支夜曲,在恬靜地歌吟。走過這座小鎮,再翻過一座孤山,前面便是姑蘇城,那座留給人無限夢想,無限思念和牽掛的千年古城。

姑蘇城越來越近,葉生的心情也越來越緊張和不安。他搖了搖酒罈,抬頭喝盡酒罈裡最後一口酒,看看小鎮,看看長夜,看看遠方,眼神深處流過一股淡淡歡欣,和淡淡的憂愁。

長夜漫長,遠方黑暗一片。

葉生這時把手伸進衣襟裡,那串美麗的風鈴靜靜躺在他的懷抱中,手指觸處,鈴身上有陣陣胸膛上的溫暖,握住風鈴,葉生又彷彿聽見輕風裡“叮叮---叮---叮叮”的清脆銀聲,鈴聲幽美而深遠。

風鈴依在!

但送風鈴的人呢?!那個像風鈴一樣美麗可愛的女孩還記得他嗎!他冷漠的外表下面隱藏著火山的熔液,一朝火山噴發,熔槳迸發衝出地層,誰也無法抑住!

他日日夜夜在做著一個同樣的沒有結局的夢幻!

葉生仰首長嘆,握著懷中風鈴的手指微微抖動。我和她完全是來自兩個世界的人,她是那麼高貴,純潔,完美無暇,就像是公主一樣美麗可愛,而我,我只不過是魔教不見天日的一個黑暗刺客……

這時候,葉生忽然感到胸中迷亂徘徊,似乎有無窮無盡的自鄙,自鄙宛如一隻巨大強勁的手掌,撕扯他方甦醒的殘破心靈,痛楚萬分;然而在心靈深層處,卻又有幾份冷冷的苦苦甜蜜,在思緒中左衝右突,又是無比舒適與歡悅。

深巷裡沒有誰走過。

黑夜寂靜。

葉生這時從懷裡取出那串銀白色風鈴,舉起手,風吹過,風鈴輕輕搖響,清脆,高昂,悅揚,鈴聲飄過重重屋頂樓群,浮動在寂靜深夜裡……

女人巷只有在夜晚時才是熱鬧繁華的,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然而,一到白天這兒又變作死氣沉寂,悄然無聲,風流狂亂了一夜的人此時早已精疲力竭,或是早早的趁太陽還沒有出來之際,匆匆起身趕回來處。

長巷裡很髒很亂,地面上到處都是空酒瓶,和樓上女人棄落下來的空胭脂盒和別的什麼東西,還有臭乾的馬糞,和蜷縮在牆角里曬太陽的兩三個乞丐,酒鬼,把蓬亂的頭深深埋在膝蓋之間,身子蜷作一團。

牆頭上生長著幾顆去年春天生長的枯草,在清晨的寒風裡左搖右擺,就像是蜷縮在牆角的乞丐和酒鬼的命運寫照,淒寒而又滄涼。

葉生順著長巷走向長巷盡頭。

在長巷拐角的路口,迎面走來兩個挑柴的老人,僂佝著腰板,滿頭白髮,相互說笑著。

這時一家深院的高高大門,“吱-吱-”被人打開,從庭院中走出一架華麗馬車,緩緩駛向長巷,不知車上坐的是誰家風流少爺,還是腰結萬貫的千金富賈。

華麗馬車從葉生身後緩緩駛來,駛得很慢,像是怕驚動長巷的寂靜。

一個青衣漢斜腿橫坐在車把上,滿臉疲倦模樣,手執一根黯黑的長鞭子,不時無力揮動二下,似乎昨夜他也沒有睡好。

牆頭上有幾隻麻雀吱吱鳴叫。葉生忽然停住腳步,仰首望了望天,唇角露出一絲淡薄冷笑,如同滄涼的長巷裡,這時候就只有他一個人存在。

乞丐,酒鬼,挑柴的老人,還有華麗馬車裡不知名的風流人物,他宛如一人也沒有瞧見,也沒有去注意他們。其實,誰又會去過分注意這此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人和事物呢!

兩個僂背的挑柴老人邊走邊說著話,一邊說話一邊笑,當他們直到葉生身旁時,還抬頭對著葉生笑了一笑,算是一種客氣的問候。

但他們的笑容卻是一種僵硬的笑容,就像是用勁硬擠出來的,沒有絲毫表情,沒有絲毫的神采。

葉生淡淡冷笑。

從身後駛來的那架馬車,車頂部插著一面三角黑色旗幟,旗面上繡刺著圖象,遠遠地望不真切。

黑旗幟在風裡獵獵抖動。

忽然--

馬車上手執長鞭的青衣漢突地一聲叱喝,馬蹄翻飛,馬車忽然流星一般疾速衝向前方,撞擊向站立路口的葉生,青衣漢隨即單手一抖,手中長鞭立即變得堅硬筆直,儼然竟是一杆丈二長槍,呼嘯著直刺向葉生後頸。

葉生並沒有移動,他的右手輕搭在腰間的狹長刀柄上,靜立長巷路口。

多年來殺手獨有的冷靜與沉默,使得他無論面對何種殺戮搏鬥的場景,也始終沒有一絲一亳的緊張,殺人或是被殺時,他通常比一般情況下顯得更加冷靜,更加沉默十分。

他深深知道,只有自己冷靜和沉默,才可以睢清敵手的招式和弱點。

一名真正意義上的黑暗刺客殺手,往往都有自己獨特無二的戰鬥方式。

葉生的方式就是冷靜和沉默。

就在青衣漢吒馬狂撞,長鞭筆直刺來的那一瞬間,葉生身邊的兩個挑柴老人,頃刻之間行動也不再緩慢,腰板也忽然挺直起來,挺得筆直筆直,他們一伸手,從肩下柴堆裡各自抽出一支冷光寒森的長劍,狠毒,犀利,迅捷地迎面刺向葉生的咽喉和胸膛。

他們的劍式沒有逼眉的殺氣,沒有奪目的詭異招式,他們手中的劍只是又狠又快地一刺,一刺便迅速殲殺對手,沒有半份閃避餘地。

這狠毒迅捷的一劍,絕不遜色江湖上任一個使劍高手。

只有殺手和刺客,才會用這種只為把對手捕殺的簡單而犀利的劍招。

距離這麼近,出手這麼猝然!

葉生手握腰畔狹長刀柄。

眼神冷的出奇。

冷如寒冰,“冰經冰水冰”。

他在沉思。

他知道他們來自何處,都是一些什麼人,他對他們並不陌生。殺手與刺客之間,總有一種能捕察對方的天性感覺。

葉生此刻並不懼怕眼前這狠毒兩劍,和身後那穿雲裂石般的驚天一鞭,這一鞭兩劍不會傷他毫髮,對他還構不成威脅。他這時顧忌的是青衣漢腳下的華麗馬車,這輛馬車才是這場暗殺的關鍵所在。

他感覺到馬車裡隱藏著一股很強大,很可怕的凌厲殺氣!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葉生忽然一躍沖天,兩個扮作挑柴老人的魔教殺手的劍同時刺空,葉生躍上半空,身體在半空中一折,如一支利箭般飛射向馬車。

青衣漢慌忙收鞭攔截。

但見半空中忽有一道狹長刀光破空砍下!

風起。刀落。

人驚退。狂奔的華麗馬車居然從中一分為二,攔腰被砍為兩截,翻倒在地面上,就在馬車斷裂的瞬間,一條雪白人影如煙似霧般破車而出,直飛上一邊的高牆。

刀已歸削。

馬驚嘶。葉生唇角微微冷笑,右手依舊搭在狹長的刀柄上面,彷彿他根本沒有拔出他的刀。他站立那裡,冷靜而沉默,彷彿他也根本沒有移動過腳步。

“葉四哥的刀法果然凌厲無比,要不是我跑的快,差一點就把我連同馬車一起砍成兩斷了!”

葉生抬眼望去,牆頭上這時站立一個白衫青年,冷傲,狠毒,殘眉,闊口,模樣十分陰沉兇惡,然而他的一雙手卻潔白修長,指甲修理的光滑而平整,柔軟如玉。

這雙手很漂亮,很有光澤,就是女人的柔手也末必有這雙手的光滑和柔潤。

男人很少有這樣一雙柔軟如玉的雙手。

葉生看著他的雙手,然後眼光落到他腰間,停留在他腰間掛的一隻鹿皮袋子上,鹿皮袋上赫然繡有一隻展翅欲飛的七彩赤豔蝴蝶。

葉生不禁道:“你就是唐蝴蝶?”

唐蝴蝶真的就像是一隻蝴蝶一樣,從高牆上輕盈飄下,微笑道:“是的,我就是唐蝴蝶。”

葉生這時只覺得頭忽然很痛起來!

唐蝴蝶是唐門年青一代弟子當中武功最高深一人,盡得唐門暗器手法真傳。據說他打出一支飛刀,能同時穿透在七個不同方向飛逃的江湖高手的咽喉,最後這支飛刀還會神奇般再飛回他手裡;據說他能在一眨眼間,用一隻手打出一百三十六件不同暗器,而每件暗器都會射進同一個目標。

唐蝴蝶的暗器無疑非常可怕,然而更可怕的是他的毒功,他的毒功據說比他暗器更是高明。自從他進入魔教以來,一直是教主最心愛的戰將之一,殺人從未失手過一次,與“血魔王”柳三笑合稱魔教“風雲雙使”。一年前,“血魔王”柳三笑死在少林寺“大夢長老”的手下,而後來唐蝴蝶又將“大夢長老”毒死在嵩山山巔的斷崖邊。

“風雲獨使”唐蝴蝶。

唐蝴蝶站在十丈開外,道:“'風雲獨使‘拜見葉四哥!”十丈範疇之外,葉生的凌厲刀光對他會鞭長莫及,而他的暗器正巧可以發揮最佳的攻擊。

唐蝴蝶雖然目空一切橫掃天下,但此時面對的卻是,魔教昔日的四大刺客之一的葉生,他明白葉生的厲害,他要全神戒備,精心計劃好每一個細節,每一步行動,不敢有絲毫怠慢和鬆懈。

因為他們彼此都是魔教的黑暗刺客,一流的黑暗殺手。

葉生道:“你應刻知道我已經脫離魔教,不再是魔教中的人。”

唐蝴蝶道:“聽說你還殺死了教主座下的'魔教七少爺’!”

他顯然早就知道葉生叛背了魔教。

葉生道:“其實我很不願意殺死他們。”

唐蝴蝶冷冷道:“但他們卻已死在你的刀下。”

葉生道:“是的。”

唐蝴蝶道:“教主知道你叛揹他以後,非常生氣,當場把他手中的金盃捏得粉碎,從金盃中濺出的酒滴洞穿了報信弟子的胸膛。”

葉生嘆道:“我背叛了他,他一定會很生氣的。”

唐蝴蝶道:“不是很生氣,而是生氣的要命。”

葉生道:“哦?”唐蝴蝶道:“你刻知道,無論是誰背叛魔教,背叛了教主,都只有一條路可走。”

葉生道:“死路。”唐蝴蝶冷冷道:“背叛教主的人只有死路可走。不過,有一件事我卻感到非常奇怪!”

葉生道:“哦?”

這時一抹陽光從牆頭上跌下來,落在唐蝴蝶肩頭。

太陽出來了,陽光燦爛。

唐蝴蝶道:“教主讓我告訴你一句話!”

葉生道:“你說。”唐蝴蝶道:“奇怪的是,你背叛魔教,殺死教中子弟,教主卻沒有要你一定死。”

葉生嘆道:“他彷彿對我格外關照啊。”

唐蝴蝶道:“如果你現在返回魔教你仍然是魔教四大殺手之一,地位僅僅在教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過去的事情就當作從未發生過。”

葉生道:“這就是教主要你告訴我的話!”

唐蝴蝶道:“是的。”

唐蝴蝶又道:“說實話,其實我十分妒忌你,還有丁小樓,西門斷劍和柳古文,雖然你現在已經叛背魔教了。”

葉生道:“你妒忌我?”

他沒有說“我們”。唐蝴蝶道:“在魔教萬千子弟當中,只有'四大殺手‘可以不受教中鐵血教規制約,來去自由,而且深得教主極力賞愛,就是’四大殺手‘犯下一個致命錯誤,別的弟子已經死過一百次了,而你們仍然會安然無恙。”

葉生嘆道:“你不瞭解我們。”

唐蝴蝶道:“我的確不瞭解你們,尤其是不瞭解葉四哥你。”

葉生又長嘆了一口氣,嘆息道:“你是來殺我的!”唐蝴蝶冷笑道:“教主雖然說過不要你一定死,但是他也沒有說過要讓你一定活下來。”

葉生道:“那麼,如果我跟你返回魔教了?”唐蝴蝶這時望向他,眼神變得出奇地詭異,他道:“我知道你絕不會重返魔教的。”

他一字一字說得堅定十分,肯定十分,彷彿他早已就知道葉生心中的想法,早已就算定好葉生是絕不會重回魔教的。

葉生笑了一笑道:“哦,為什麼?”

唐蝴蝶道:“因為你已經不佩再做魔教的刺客,你有了致命的感情,你痛恨再拿刀去殺人!”

葉生只好又長嘆一聲,苦笑了笑,唐蝴蝶的確說得一點也不錯,這正是他不願再返魔教的原因之一。

葉生沉默,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面對寂靜的長巷,他的眼神深處忽然竟有幾許失落和憂鬱的傷逝。

葉生道:“我不再是魔教的殺人刺客。”

唐蝴蝶道:“我知道。”

葉生道:“你是一個好殺手。”

唐蝴蝶道:“我是一個好殺手,所以,我會殺死你!”

葉生嘆道:“我知道。”

清晨微風徐徐吹來,陣陣薄涼。

唐蝴蝶的柔軟如玉的手,也像是微風一樣輕,一樣地柔,他的手指緩緩在滑動,悄然無聲,慢慢伸進垂掛腰間的鹿皮袋裡。

他的動作很輕,很緩,很溫柔,他的手指彷彿不是伸進鹿皮袋,而是在撫摸他最心愛的情人的柔滑如錦鍛的胸膛。

葉生背對著唐蝴蝶,站在一刀一劈為二的半截馬車旁邊。

那匹遍體赤焰般的大宛良駒,驚嘶著,邁開四隻鐵蹄,如風似的飛速衝上前,拖拉著另外半截馬車驚跑得遠遠的,不一刻便只剩下一個微小黑點。

遠處還傳來聲聲蕭蕭馬鳴。

葉生一動不動,如同變成一座凝固的石雕,他彷彿根本就沒有看見唐蝴蝶那隻伸進鹿皮袋的可怕的手。

但葉生知道唐蝴蝶的手已經伸進了鹿皮袋。

因為殺氣。在他的背後,從唐蝴蝶的身上,散發出了一股股撲天蓋地的殺氣,殺氣橫衝直衝,迅速佈滿四周,牆壁,半截馬車,深深長巷,天地,一剎那間,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殺氣所籠罩,到處都是令人幾欲窒息的殺氣,天地間一切似乎都化作了唐蝴蝶的那隻可怕的手。

一剎那間,天地所有一切都已消失,只剩下無邊無涯的殺氣。

無涯的殺氣中飄動著血腥殺戳。

先前扮成車和兩個挑柴老者的魔教殺手,此時在無邊無涯的殺氣當中也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生沉吟不語。

他不願意再赴殺戮,再拿起刀來殺人,他已殺過太多的人,流過太多的鮮血,但是他不願意再拿刀殺人,他也同樣不願意被人拿刀所殺。

葉生嘆道:“你應該知道,你是殺不了我的。”

唐蝴蝶冷笑道:“哦!”

葉生道:“既然我已經叛背魔教,從此以後就再不是魔教中人。”

唐蝴蝶道:“那又如何?”

葉生道:“我不願意殺死魔教中任何一名弟子,但沒有辦法的時候,最後我還是會再拔刀殺人!”

沉默只是一種退避方式。

無路無退時沉默也就終止。

葉生右手輕輕搭在刀柄上面,背對唐蝴蝶,仰首望天,太陽溫和的光芒似乎一下子變得冷寒、肅殺,詭異陰深。

殺氣在縱橫。

唐蝴蝶毒笑。

笑得非常可怕,笑得非常陰險。天地間忽然有一張撲天蓋地的巨網,正罩向葉生,封鎖住他一舉一動,巨網愈來愈小,愈來愈密,似乎就快繞住人的脖頸,使人致息死亡。

葉生靜立網中。

唐蝴蝶毒笑。

這張撲天蓋地的巨網正是他那隻修長潔白的可怕之手散發出來的殺氣。

他的手還在鹿皮袋子中。

但殺氣已在流動,凝結。

天地之間的殺氣,緩緩凝結為唐蝴蝶那隻可怕的手。

深巷落寂,陽光冷淡。

唐蝴蝶的右手從鹿皮袋中抽出時,他的那隻手居然不見了。

其實,唐蝴蝶的手並不是真的不見了,在他揚手的剎那之間,一道比陽光更燦爛更奪目的光芒,掩蓋住一切,呼嘯著飛射向葉生。

那彷彿是一道充滿了神秘、充滿了毒咒的鬼符的光芒。

光芒呼嘯,迅如流星。

最大的呼嘯聲宛若九天驚雷。

平常一般江湖高手在揮發暗器之際,總是力竭使暗器的破空聲響降落最低,功力高深的高手揚打暗器之際,暗器破空時只會留下極其輕微響音,因為這樣會讓對手根本不知道你的暗器來自何方。

但在江湖上從未有一人的暗器,竟像是唐蝴蝶的這樣:最大的呼嘯聲震撼雲宵,響亮大地,奪人心魂。

光芒呼嘯,穿雲裂石,射向葉生。

葉生回首。

他看見了迎面射來的那道燦爛光芒。

那是一柄三寸七分長的金刀。

蜀中唐門暗器譜上最厲害、最詭異的一種神秘暗器之一。

葉生知道唐蝴蝶暗器的厲害,不敢怠慢,布衣長振,身影宛如一隻大鳥一般沖天飛起,唐蝴蝶的金刀從他腳底電光火石般穿過,倘若再稍遲一眨眼時間,金刀就會射進葉生的身體。

然而葉生畢竟避開了唐蝴蝶這一記殺著!

葉生站立半截馬車前,胸口輕微起伏,雖然他避開唐蝴蝶的金刀,但他心中也不禁佩服,唐蝴蝶果然不愧為唐門年輕一代弟子當中最傑出的人物。

唐蝴蝶卻在一邊冷笑。

一種怪怪的奇異冷笑!

葉生忽然大驚。

他這時看到金刀身後一丈距離,竟還有一柄短短的黑色飛劍。飛劍無聲無息,默黑色的劍體跳動幽藍幽藍的寒芒。這是一柄比毒蛇還毒的毒劍!

在呼嘯若雷的金刀背後,隱藏這柄無聲無息的毒劍,金刀金色的燦爛光芒完全掩沒它的存在。

金刀只是張聲勢。

這柄黑色毒劍才是真正致命殺招!

可是還不止。

葉生已經避開的那支金刀,在半空中拐了大半圈,這時居然又倒飛過來,依舊射向葉生,速度竟被先前又快捷一倍,無堅不摧,響聲震天。

一前一後,袖劍在前,金刀斷後,兩件奪命的奪命兵器飛速疾來,轉瞬便會穿進葉生身體中,奪了他的生命。

而葉生此時已經無路可退,袖劍和金刀速度實在太快,太快了,葉生根本已沒有閃避的時間。

牆頭上枯草亂搖。

冷風急掠。

葉生右手搭在腰間狹長長柄上,忽然變得沉默起來。

沉默是金。

有的時候沉默也代表憤怒。

沉默還是一種無奈!

袖劍和金刀前後縱橫飛馳,呼嘯如雷,振怯心魂,就彷彿是死神的兩隻魔爪,從天際間伸向你來,欲攝奪走你的靈魂。

顯然,這是唐蝴蝶精心計劃好的一次狙殺行動。

唐蝴蝶在冷笑。他明白葉生是昔日魔教“四大殺手”之一,刀法橫行天下,很少有人可以逃過他的刀。

他也明白自己的唐門暗器,自從他出道以來,他就從未用過這招號稱唐門十大絕殺之一的“蝴蝶雙飛”,

他敢肯定自己使出這招時,就算是名列魔教“四大殺手”之首的西門斷劍,也不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唐蝴蝶冷笑。

他這時候彷彿已經看到葉生死在他的手下。

死在他的金刀和袖劍之下。

刀光。

只見一片刀光!

淡淡的!

刀光閃爍。

迅間又消失。

無影,亦無蹤。

僅僅只是,

一片刀光淡淡閃爍過!

宛若流星,劃破夜幕。

唐蝴蝶忽然看到一片如山的刀光,至葉生手上飛出,淡淡地,微弱地,剎那間出現,又在剎那間迅捷歸隱。

葉生終於又拔刀了。

但唐蝴蝶竟然什麼也沒有瞧見,僅僅只是一片微弱刀光驚鴻一瞥,然後一切又歸於平靜,歸於原始,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葉生胸口輕輕起伏,蒼白修長的手指搭在刀柄上面。誰也看不清他究竟是怎樣拔刀的,怎樣在剎那間以刀闢落袖劍和金刀,又是怎樣迅速魔刀歸削!

他腰間漆黑刀梢中的那柄魔之刀,究竟是何模樣,他出梢凌空的刀光居然連唐蝴蝶也無法看見,就是他的刀,唐蝴蝶根本也沒看到。

誰無沒有見過他的魔刀,誰也不知他的魔刀刀法。

金刀和袖劍斷為兩截,掉落葉生腳下。

這時候,唐蝴蝶忽然一笑道:“好,果然好刀法!”

誰的刀法好?

他莫非是在誇獎葉生的刀法好?

又一道刀光。

這時候,牆頭上忽有一道緩慢而銀亮的刀光,橫空斬下,刀光很慢,很慢,彷彿不是斬下,而是緩緩從高牆上飄下來!

沒有刀風,沒有殺氣。

刀光還很奇特,緩緩而下的刀光中夾雜三份溫柔,三份憂鬱,三份凌厲,還帶有一份淡淡女人胭脂香咦!

葉生大驚。

他忽覺到這人刀法似乎絕不在他之下。

他感覺到刀光中那凌厲無形的劇烈殺氣!

葉生立即揚衣飛退。

那一道依舊刀光很慢、很慢地從牆頭上緩緩斬下,在那緩慢一刀底,葉生飛退的腳步也彷彿隨之緩慢下來,那緩慢一刀似乎有種神奇力量,使它刀下的人不禁也緩慢下來。

葉生飛退。

刀光緩慢斬下。

斬落。

血光現!

緩慢的刀光割破葉生握刀長袖,刀光破袖而入,一道血痕迅速出現胳膊上,長長的,很平直,血跡迎著袖口點點滴落下來。

傷口並無大礙。

但這宛如從天外飛來的一刀,一刀便斬中葉生手臂,使葉生漠然大驚!這人的刀法竟絕不再他之下,葉生這時已知道來者是誰了!

葉生冷冷道:“好快的刀!”

蕭鳳凰正站立葉生面前,纖指中斜提一柄七尺長的軒轅巨刀,明亮的刀身在陽光下跳動炫目的寒芒。蕭鳳凰柔弱不禁風,羅衫輕揚,完全一付柔美人溫柔,然而她手中卻斜提一柄七尺軒轅巨刀,刀身整整高過她一尺有餘,讓人很難相信,這樣一個柔弱豔美女人居然用的是一柄七尺軒轅巨刀。

就連江湖上天生神力的豪俠劍客也極少極少使用這種碩大兵器。

然而蕭鳳凰不一樣。

因為她是蕭鳳凰,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蕭鳳凰。

唐蝴蝶笑道:“鳳凰天上吟,天下難太平!”

蕭鳳凰道:“小蝴蝶,你的那些玩具好像越來越不管用了!”

她竟把“風雲獨使”唐蝴蝶的恐怖可怕的暗器稱作“玩具”,但唐蝴蝶似乎一點怒意也沒有,反而淡淡笑道:“有你這隻大鳳凰在,我這隻小蝴蝶當然該退居一邊了!”

蕭鳳凰奇異道:“你何時也學會說這樣好聽的話?”

唐蝴蝶道:“剛才,就在看見你的時候。”

蕭鳳凰忽然問道:“你喜歡我?”

唐蝴蝶居然點頭道:“我很喜歡你,並且比誰都喜歡你!”

蕭鳳凰輕嘆道:“喜歡我的人倒是有很多,可卻沒一個男人是真心喜歡我的,他們都不是看中我的地位,就是看中我的銀子!”

唐蝴蝶道:“但我和他們都不一樣。”

蕭鳳凰道:“哦?”

唐蝴蝶道:“我是真心的喜歡你!”

蕭鳳凰問道:“真的?”

唐蝴蝶道:“絕不假!”

蕭鳳凰又搖頭道:“我不相信,男人對女人說的話,我永遠都不相信,當一個男人極力討好一個女人時,他心中一定對這個女人有所圖!”

唐蝴蝶嘆道:“為何不愛別人時,別人偏偏要你愛,而當你真正愛一個人時,這個人卻又偏偏不相信你呢?”

蕭鳳凰一笑道:“那你說說看,你到底為什麼喜歡我?”

唐蝴蝶眨了眨眼睛,道:“因為你長得很好看,有一雙簡直迷死人的大眼睛,我從末見過一個女人比你長得更好看!”

蕭鳳凰的確十分好看,很豔美,雖在初春,她卻只穿著一件齊膝羅衫短裙,露出膝下一雙渾圓、結實、充滿彈性的半截如玉光滑小腿,她身體上每一個部位都充滿誘人的想象,她靜靜站立陽光下,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可以讓一見到的男人,心中立即升起一種渴望暖流。

就算她此時手中正斜提一柄七尺軒轅巨刀,也絕不會有人懷疑,她竟然就是魔教中殺人無數的那個女魔頭蕭鳳凰。

葉生冷冷看向他們。

但蕭鳳凰和唐蝴蝶似乎已忘記他的存在。

蕭鳳凰這時在笑,開心地媚笑。

一個男人當面稱讚一個女人很漂亮時,就算明知他說的是假話,她心中定然也會十分開心。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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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4 15:06:26 |只看該作者

第 八 章 追殺在路上

這時候,蕭鳳凰連呼吸,彷彿也變得開始急促起來,黑夜深深,冷風吹掠,她忽然感覺到,自己裸露裙外的半截光禿小腿,竟然寒涼起來。她坐在馬背上,冷風從裙底衝進來,寒涼得她的身體也寒涼起來。

她的七尺軒轅大刀,黑夜下閃爍森寒的冷芒。

“血衣門血衣七煞”,全部到齊了!

枯葉亂飛。

大地寂靜。

正是殺人好時候!

蕭鳳凰笑道:“原來今夜的客人這麼多!”

“血衣人”陰深深道:“聽說你是魔教近十年來,魔功最高最可怕的一個女殺手,刀法和葉生不分上下,而且還學到'殺魔書生'柳古文一半的‘無雙劍式’!”

蕭鳳凰眨眨眼睛,道:“你怎麼知道?”

“血衣人”淡淡道:“想殺一個人,就要先了解對手的一切。”

蕭鳳凰道:“知已知彼,百戰不貽。”

“血衣人”道:“我們是七個人,而你們,只有兩個人!”

他冷冷望了一眼,蕭鳳凰身邊的青衣漢,那種木然淡薄的神情,似乎把青衣漢算在他的對手之列,簡直是對青衣漢一種極力的抬高。

蕭鳳凰笑道:“你們總不會七個人,要一起鬥我們兩個人吧?”

“鳳鳴九天”蕭鳳凰的軒轅九法,橫行魔教,魔劫天下,傳說他的軒轅九法,與魔教四大殺手之一的葉生的魔刀,不分上下;如果單打獨鬥,她的刀法絕不會輸給任何一個“血衣人”,甚至可以與兩個“血衣人”戰成平手。然而,“血衣人”有七個人,“血衣七煞”個個武功一模一樣,個個武功絕頂。青衣漢遠非“血衣人”的對手。

所以,蕭鳳凰必須讓“血衣七煞”,不至一起與他交手。

可是……

“血衣人”陰深深道:“我們是兄弟七人,嫡親的兄弟七人!”

江湖上都知道“血衣門”一門七人、“血衣七煞”是七兄弟。

“血衣人”接著道:“所以,不論我們面對誰,我們都是共同戰鬥。”

蕭鳳凰的心一下子寒涼到底。

蕭鳳凰握緊七尺軒轅大刀,掌心中竟出現一層淡淡冷汗,她騎在馬上,看了看上去四邊,四邊盡是張牙舞枯枝,地面上躺有兩具冰冷屍體,還有一個半死不活的葉生。

這時候,蕭鳳凰在想辦法!

蕭鳳凰在緊張。

--緊張也是一種害怕,蕭鳳凰同樣亦有害怕時候!

“血衣人”又陰深深道:“'血衣門'做得的殺人生意,但一直有三條原則!”

蕭鳳凰道:“哦,哪三條原則?”“血衣人”淡淡道:“第一,殺一人整整二十萬兩白銀,且要現銀,一百兩一綻的紋銀。”蕭鳳凰道:“殺一個人的價格,竟然會有這麼高!”

“血衣人”淡淡道:“所以,我們要殺死的人,必定是江湖上有名有望的大人物,這是第十個原則!”

蕭鳳凰道:“葉生的確是個大人物。”

“血衣人”緩緩道:“第三條原則,‘血衣門'從不殺女人!”

蕭鳳凰笑道:“這倒是條奇怪的原則!”

“血衣人”淡淡道:“所以,我們不會殺死,你走吧。”

這時候,“血衣人”看著蕭鳳凰那種傲慢、冷漠,不屑一顧的淡薄神情,使蕭鳳凰極其惱火,沒有一個人敢用這種眼光瞧她,此時此刻,她只恨不得一刀將“血衣人”劈成兩片,讓他永遠再見不到陽光。

然而,蕭鳳凰心中明白:她和青衣漢絕非“血衣七煞”的對手。

蕭鳳凰冷笑道:“你們一定要葉生頸上人頭,和他腰間的佩刀?”

“血衣人”陰深深看向她,不作一聲。

沒有回答,就是默認。

蕭鳳凰冷笑道:“既然你們想要他,我只好就把他送給你們,不過……”

蕭鳳凰忽然冷笑不語。

“血衣人”依舊面無表情,“血衣七煞”面無表情。

--不過什麼?

蕭鳳凰一字一字冷道:“我敢打賭,你們帶走葉生後,你們會後悔的,必定會十分後悔的!”

她的語氣,寒冷的連身邊的表衣漢不禁都打了一個寒顫。

“血衣人”淡淡道:“哦?”

蕭鳳凰道:“葉生已是魔教的叛徒,魔教主已經下達七道絕殺令,必殺葉生。”

“血衣人”聽出蕭鳳凰弦外之音:葉生是魔教中人,“血衣七煞”奪殺葉生,便是與強盛的西方魔教為敵,與可怕的魔教主“君臨天下”李寂寞為敵。

蕭鳳凰冷冷冷笑著。

“血衣人”隔了片刻,緩緩吐出兩個字道:“多謝。”

--多謝你將葉生送給我們!

蕭鳳凰淡淡道:“不必!”

“鳳鳴九天”蕭鳳凰輕輕一提腿,羅衫揚飄,她坐上馬背上一聲輕吒,快馬飛快向林外馳去;青衣漢緊跟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蹄揚起一樹下枯葉,緊緊追向蕭鳳凰。

這時候,“血衣人”忽然陰深深道:“你不能走!”

--誰又不能走?

蕭鳳凰轉首望去。

只見“血衣人”彷彿一隻巨鳥般騰空飛起,一襲血衫閃動夜色下,無比奪目,恐怖無比,“血衣人”騰空飛起,從寬大的衣袖中伸出一隻手,一隻枯瘦幹老的手,從空中抓向馬背上的青衣漢。

青衣漢驚恐,立即拔劍、劍刺出,飛刺向凌空而下的“血衣人”。

然而,“血衣人”那一抓,抓的卻並非只是青衣漢,他抓的竟是青衣漢胯下那匹快馬。

烈馬一聲悲嘶,“血衣人”枯瘦幹老的一隻手宛若五支利箭,深深刺入馬頸,“血衣人”忽然一抬手,重逾千斤的馬身,竟被他單手連人一起抬起,“血衣人”又一揚手,馬和馬背上的青衣漢,頓時猶如落星般被甩向遠處。

青衣漢在半空中掙扎。

這時候,另外一個“血衣人”忽然飛竄出去,站在遠處,他一伸手,正巧接住半空飛來的青衣漢。

但他不是用手掌接住青衣漢的。

他用的是一根手指,接住了青衣漢。

--食指。

他的乾瘦蒼白的食指,筆直刺進青衣漢的咽喉深處。

青衣漢巨張著口,暴睜雙目,咽喉深處“骨骨”作響。

他陰深深陰笑著,笑望向青衣漢,青衣漢僵直垂立空中,他的整個精悍強勁的軀體,垂持在“血衣人”那根乾瘦蒼白的食指上面。

青衣漢斷氣了。

死得很突然,死得很悽慘,死得無聲無息。

--就像是那匹掙扎幾下也很快斷氣的馬一樣,然而他卻連最後的掙扎也沒有!

青衣漢曾經對死在他劍下的何金說過:死在最後的,才是真正強者。

看起來他也不算個“強者”,至少在“血衣七煞”面前,他頂多只能算是個“犧牲品”,或是不需言語、一種最直接的表達方式。青衣漢的屍體落在何金屍畔,相信何金會瞑目的!

“血衣人”忽然殺死青衣漢,蕭鳳凰明白“血衣七煞”的意思:這是一種武力炫耀,是另一種表達方式,殺死魔教一個弟子很容易,“血衣門”並不懼怕西方魔教,“血衣門”做的就是殺人生意,從末懼怕過任何一個人!

蕭鳳凰騎在馬背上冷笑,微帶驚恐的冷笑,“血衣門”與魔教這段恩怨,永遠也不會停下來了;然而蕭鳳凰的馬依舊疾她如飛,沒有停留片刻,箭般穿向林外,掩沒在黑暗深處。

“葉生原來竟然叛背了魔教!”

“只知他是’君臨天下'李寂寞四大弟子之一,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叛背了魔教。”

“這次我們的行動似乎有些蒼促!”

“你指什麼?是殺葉生嗎?”

“他是說我們對付蕭鳳凰。”

“西方魔教與我們'血衣門'向來不和。”

“蕭鳳凰比狐狸還要狡猾!”

“你的意思是……”

“蕭鳳凰返回魔教,必定會將今夜的事添枝加樹,告訴給李寂寞。”

“蕭鳳凰這個人一定會這樣做的!”

“'血衣門‘不是西方魔教的對手。”

“但我們七人並不懼怕李寂寞!”

“她的腿生得的確極其誘人,又修長,又充滿彈性,我從末見過這樣好看的一雙腿!”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蕭鳳凰就像是條母狗,誰都可以騎她!”

“柳古文一定戴了不少頂綠帽子!”

“真想不通'殺魔書生'柳古文,為什麼竟會娶這條下賤的母狗!”

“你為什麼又喜歡她?”

“因為她的確很吸引人,尤其是她那雙小腿!”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騎她吧,反正她也不會多你一個人。”

“嘿嘿……嘿嘿……嘿……”

“這次追捕任務總算完成了!”

“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

“追上他的確十分不易,但他最後還是要死在我們手下。”

“我在想,做完這樁生意,我們大家也該退休了,每人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過上寧靜的生活。”

“退休,這個笑話並不好笑!”

“他說的不是笑話,是事實,我們大家都老了,是該歸隱山林的時候了。”

“這些年來,我們積攢下來的銀子,足夠我們大家後半生衣食無憂!”

“一共有多少銀子?”

“我不知道。”

“一百九十七萬八千兩銀子,不算這次的十五萬兩。”

“居然有這麼多,別說是下半生,就算是下下半生也無法花完!”

“這並不算多。”

“我退休以後,打算在揚州城開一家妓院,江湖上最大最豪華的一家妓院!”

“開妓院並不需要銀子,只要有女人就可以了。”

“這世界上無論做什麼事都需要銀子,有了足夠的銀子,才會找到像蕭鳳凰那樣嫵媚勾人的女人。”

“你忘記找蕭鳳凰並不需要銀子,只要你願意就行了。”

“我的意思並不是我要找蕭鳳凰……”

“那你是想要找誰?”

“時候不早,我們該動手了!”

其實,葉生認識“血衣門血衣七煞”:三年前,他和丁小樓一起,在青城完成魔教任務,回來途中,曾經見過“血衣七煞”一面。

當時“血衣七煞”騎著七匹高頭大馬,從街面上橫掃馳過,撞翻了七、八個地灘和四五個驚逃路人。還有一個小孩因為驚慌失措,嚇得已經忘記閃避,要不是丁小樓及時伸手抱過他,小孩已經死在“血衣七煞”的馬蹄之下。

葉生立即想衝上去教訓一下馬上的血衫人。

然而,丁小樓忽然緊緊拉住他衣袖,對他說:“你知道這七個人是誰嗎?”

葉生怒道:“不管他們是誰,他們這樣到處橫衝直撞,就應該好好教訓一下!”

丁小樓淡淡道:“天下沒有一個人可以教訓他們,他們願意怎樣做,就怎樣去做。”

葉生更怒道:“他們是誰?”

丁小樓這時鬆開手,靜靜道:“'血衣門血衣七煞'。”

葉生沉默一陣,但他很快又衝上去。

然而這時候,“血衣七煞”已經走遠,消失在長街盡頭。

所以葉生也就沒有能“教訓一下”“血衣七煞”。

所以那一次,“血衣七煞”也就沒有殺死葉生。

然而此時此刻,葉生忽然醒了!

葉生醒了。

“血衣七煞”轉首回身,一步一步走向昏迷葉生時,葉生的手指,這時不由輕微抖動幾下,然後他便忽然醒來。葉生緩緩抬起頭,緩緩從地面上站起身,拍拍沾在衣衫上的泥土和枯葉。

葉生靜靜看向“血衣七煞”,他漆黑的眸子裡,含有一絲笑意。

“血衣七煞”不禁停下腳步,七張陰深深無一神情的臉孔,泛起一絲驚詫,七雙陰深深的殺人眼睛,陰深深掃向葉生。

一片沉默。

風掠過,冰冷的冷風。

“血衣人”冷冷道:“原來你沒有昏迷。”

葉生道:“我本來就沒有醉過。”

難道唐門軟毒“酒之塵”對他一點也無效?

--誰也不知道,也許葉生一開始喝酒就沒有醉,他早已覺察到蕭鳳凰的詭異伎倆;也許“酒之塵”對他根本構不成威脅;也許他喝酒從末醉過一回……“血衣人”陰沉沉道:

“你沒有醉的話更好,至少你會明白,自己究竟是怎樣死的。”葉生奇道:“你們想要殺死我?”

“血衣人”冷冷道:“我們不想殺死你,但'血衣門'做的是殺人生意,拿了別人的銀子,我們就要殺死你。”

葉生苦笑一笑,道:“有好多人都想要殺死我。”

“血衣人”搖搖頭道:“你得罪了一個你本不應該得罪的人!”

葉生道:“哦?”

“血衣人”道:“你該知道,’血衣門'雖然做的是殺人生意,然而卻很少真正殺一個人!”

葉生道:“因為‘血衣門'殺人的價格,天下很少有誰可以承收的起!”

“血衣人”淡淡道:“所以,我們一向很少出手,但如果我們一旦有了追殺的目標,不論對方是誰,我們一定都會把他殺死。”

葉生嘆道:“的確還沒有一個人,可以逃脫過你們的追殺。”

“血衣人”道:“所以這一次,我們也會殺死你。”

葉生道:“我知道,但在臨殺我之前,我可不可以問你們一件事?”

“血衣人”冷冷道:“什麼事?”

葉生道:“究竟是誰僱你們來殺死我,我不願意死了以後,卻還不知道想殺死自己的人到底是誰!”

“血衣人”過了片刻,才緩緩道:“要殺你的人,是一個大人物!”

葉生道:“哦,大人物?”

“血衣人”一字字道:“他就是軒轅香香。”

--“小公子”軒轅香香。在“萬花山莊”時,葉生從他手底救走小雪,他當然絕不會輕易放過葉生。

葉生苦笑道:“'小公子'軒轅香香!”

“血衣人”冷冷道:“你後悔了?”

葉生道:“後悔,不,我不後悔,我做任何一件事,從末曾後悔過。”

他做任何一件事,永遠都不會後悔,他這一生也從末曾後悔!

他只想過平凡真正的生活,既不做俠,也不為魔;像風一樣自由,像風一樣飄泊,無牽無掛,無所依戀,不會被世俗煩惱痛苦,不會為江湖恩恩怨怨奔波追逐!遠離血腥的殺戮,遠離人群的爭紛,縱是孤單一人浪跡天涯,心中也是無限歡樂和甜美!

他生命深處渴望陽光,渴望人生,渴望愛情!

他正為他的希望漸進努力、拼搏。

每一個希望總是艱難艱辛的,但他不會後退一步,更不會忽然後悔!

他的心,同樣也是熱烈灼熱的,他身體中流敞的血流,並非是冷血,而是一個年輕人熱情的熱血!

“血衣七煞”閱覽江湖幾十載,但他們從末見過一個年輕人,眼眸中呈現出的眼神,竟突然有這般明亮、這般的堅毅,--究竟是什麼東西,瞬間給了他無窮無盡的依靠和巨大力量!

“血衣七煞”冷冷望向葉生,和他腰間狹長的刀柄。

葉生蒼白修長的手指,正握緊住狹長刀柄。

一片枯葉,打著圈子,從葉生面前輕輕飄落。

而在此時此刻,“血衣人”出手了。

“血衣七煞”出手了!

天地昏暗,陰森一片。

“血衣七煞”出手之時,正是葉生欲拔刀之際。

沒有戰鬥聲音。

只有風聲。掠過。

和枯枝“wuwu”地吹響應。

“血衣七煞”沒有兵器。

“血衣七煞”的兵器就是:十四隻拳頭,七十根手指,還有十四隻腿腳。他們的武功招式十分奇特,或者說根本就不是所謂的“招式”:拳頭打向你的鼻子、眼睛、嘴巴、耳朵;手指刺向你的鼻子、眼睛、嘴巴、耳朵;而腿腳就踢向你胸口、後腦勺、腰部、下身、膝蓋,甚至飛踢向你的屁股,踩跺你的腳跟!

這是什麼打法?這又是什麼招式?

“血衣七煞”就宛如街頭一群惡徒兇鬥。

沒有任何招式,沒有任何章法!

然而,這正是“血衣七煞”的可怕之處:拳如雨飛,指似萬箭,腳像山崩!

每一拳可以擊碎凌石!每一指可以洞穿凌石!每一腳可以踢碎凌石!

他們配合天衣無縫,絕無半絲餘留縫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們身手之內,天地似乎也被他們網羅包攬。

只要身中一拳、一指,或是一腳,立即便會棄落半條命!

“血衣七煞”使得並非絕頂神功,用的卻是江湖最下等的打鬥招式,一拳一腳之間,沒有任何裝飾高深,就是那麼平淡一拳、一指、和一腳,卻令對手很快便死在他們手下、腳底。

他們的招式只為殺人,最平凡卻是最有效的殺人方式。

有的時候,“簡單”往往會勝過“繁雜”。

葉生自然明白,“血衣七煞”這種招式的可怕:這些招式看上去簡單單一,然而每一個招式中,都隱藏著最可怕的斃命一擊。

葉生很熟知這些招式,當年魔教主訓練他時,用的正是這種殘酷的招式,一招之間立即便要追殺對手,所以,他知道該怎樣對付這些“簡單”招式。

這時,本應該閃避、後退。

但葉生卻忽然衝上前去,迎著“血衣七煞”的拳指腳腿,飛快衝了上去!

--他握緊削中的刀柄,宛如一柄出削的魔刀,劈上前去。

拳頭打在他臉上,他無懼!

指頭刺入他後頸,他憤怒!

腳沉沉踢上他胸口,他爆發!

刀光飛出!

葉生拔刀了!

刀光,冷冷地、憤怒地、淡薄的一抹微弱刀光,宛若流星劃過天邊,一閃既逝;刀光飛出之際,正是刀歸削時。

葉生的唇角和鼻孔,流下一滴滴鮮血,他感覺到他的鼻樑骨,這時候已經斷裂,他握緊住狹長的刀柄,腰板微微有些彎,踢在胸口上的沉沉一腳,痛一直痛到他的骨髓深處;喉頭一甜,葉生張口吐出一口血箭。

他舉起衣袖,拭淨唇角血跡。

他冷立冷風中。

冷風中,已經倒下去兩具屍體。

還有兩名“血衣人”,一人被他砍下一條手臂,另外一個人,被他一刀削掉四隻手指。

大地上到處是血,屍體,斷肢和枯葉。

風陰寒。

剩下的“血衣五煞”忽然沉默了。

--他的刀法,果然就像傳說中那樣狠毒、犀利、迅猛,永遠朝前不懼一切;一招之間,雖然他身受創傷,但他不僅一刀逼退“血衣七煞”的攻擊,而且殺死兩名“血衣人”,重創兩個“血衣人”。

“血衣五煞”沉默了:葉生的刀法,遠遠高過了他們的相象!

“血衣人”神情陰寒道:“我們低估了你的實力。”

說完這一句話,他雙臂一振,一襲血衣騰空飛起,他伸出一隻手,五指暴張,電光火石般抓向葉生。

另外四名“血衣人”,緊跟著立即出手!

一招之間,兩名“血衣人”竟然就死在葉生刀底,兔死狐悲,他們神情陰寒,明白自己低估了葉生刀法;這一諮攻擊,他們使出十二分力量--絕殺葉生--就連斷臂削指的兩名“血衣人”,他們也沒有停留下來,封穴止血,他們勝其餘人更加狂瘋地攻向葉生,欲將葉生生生撕裂。

--一招之間,葉生竟然就殺死兩名“血衣人”,並且重創另外兩名“血衣人”。

這世界上還從末有一人,可以在一招之間,便重創“血衣門血衣七煞”!

騰空而起的“血衣人”一聲怒吼,道:“不要讓他拔刀!”

“血衣人”看出他刀的可怕,半空中一邊吼道,然而他的動作絲毫沒有緩遲片刻,“血衣人”一指暴張,凌厲抓向葉生手臂,另外一拳切向葉生後頸。

其餘四人的拳指腳腿,立即風捲殘雲般攻至。

這一次的招式,遠比先前更狠毒、犀利,凌厲,絕無一線生機。

一定要他死!

--這不僅僅已是受僱殺人的任務,而且要為死去的同伴報仇。

“血衣人”雖在說話,但的拳頭,卻是第一個攻到葉生面前。

葉生知道“血衣人”那拳一上,究竟藏有多麼巨大的力量。

葉生沒有硬接這一拳。

葉生一偏首,“血衣人”的拳頭擦肩而過;然而他的另外一隻手,五指暴張的另外一隻手,一下子卻抓住葉生握刀的右臂,鐵指若鉤,深刺入手臂。

“血衣人”那一抓,連青衣漢的坐騎,都被他五指洞穿,更何況是葉生的手臂。

巨痛,迎著手臂迅速竄向腦海。

肌膚翻露,血肉模糊。

血花迸濺!

“血衣人”陰深深冷笑。

看到鮮血從對手身上流出,他感覺到一種莫大的興奮,和莫大的刺激。

--拔刀。

--葉生立即拔刀。

--但葉生無法拔刀!

“血衣人”的五根鐵指,深深刺入他手臂肌膚中。

而在這時候,另外四名“血衣人”}{的拳腳腿指,隨既穿雲裂石般迎面攻至。

冷默。

葉生忽然冷默。

他忽然飛出一拳,側面擊向一“血衣人”臉上,轉身飛起一腳,踢飛迎面撲來一名“血衣人”。

拳頭擊在“血衣人”臉上,“血衣人”立即一聲慘呼。

另一名“血衣人”,被葉生一腳踢飛出去,飛向另外二個“血衣人”。

二人接住飛回的“血衣人”時,大驚失色--接住的“血衣人”已死。

他們似乎忘記:葉生並不只僅僅只會用刀,除了用刀,他還有一雙勝頑石堅硬的拳頭,一雙無懼一切的腳板!

他拳頭和腳板上的力量,絕不遜色一絲“血衣人”拳腳的力量。

而在此時此刻,葉生一拳擊飛身邊一“血衣人”,他,忽然又拔刀了。

--葉生削中的刀,又再一次出削了!

“血衣人”在他握刀的手臂上,留下五個深深血洞,深見白骨,血肉模糊;然而,他似乎並沒有看到自己傷口,忘記傷痛,忘記了血流。

他的手一搭上狹長的刀柄,他整個人立即發生改變!

刀,是他的第二生命;只要一握緊住刀,他的本身,也就變成一柄吒吒風雲的刀!

在他刀下,所有一切都化作一片夢境、一片虛縹;人間的苦痛,醜陋,罪惡,狠毒,陰謀,都變成無影無蹤的夢境虛縹。

在他的刀中,有情,有愛,有恨,有別離,有痛苦,有歡樂!

這就是葉生此時忽然又劈出的一刀!

生命中總有一些東西,激勵著一個人永遠不停前進。

葉生心靈深處,有一股原始衝動,急欲猛烈爆發,他無法控制住這股原始力量;在一剎那間,他將這股原始力量,移至到他削中的刀身上,一刀劈出,他的刀法又進入一個新的境界,新的空間!

這種力量每降臨一次,他的刀法便又提高一層。

這種力量是冥冥之中降臨的,誰無不知她來自哪裡,誰無無法猜測她何時再會降臨!

葉生削中的刀,又再一次出削。

他一刀砍落。

剩下的“血衣人”必定葬身刀下。

這世界上沒有一人,可以再避開這一刀!

然而,葉生的刀,卻不是砍向其餘的“血衣人”。

葉生的刀砍落在大地上面,一刀砍落在遼闊深沉的大地上面!

大地無聲。

寂靜。

片刻之間,“血衣七煞”已死三人。

--死在葉生刀底。

剩下四名“血衣人”,眼光驚詫地望向葉生,葉生傲然孤立。

他們本是受僱來刺殺葉生,然而現在卻幾乎全部死於他刀下;這個年輕人,實在比傳說中更可怕、更厲害許許多多!

他削中的刀又出削了,他一刀砍下,但他那一懇為何只是砍落在大地上,卻沒有劈向我們--這一刀,我們誰都無法接住!

這時候,四名“血衣人”忽然徹底沉默!

葉生淡淡道:“這一聲戰鬥刻結束了!”

一個“血衣人”冷冷道:“你殺死我們三個兄弟!”

葉生嘆道:“我不想殺人,但我也不想被別人殺死。”

“血衣人”握緊雙拳,但他不敢再輕舉妄動,葉生的刀法,他們已經領教過!

--“血衣七煞”遠非葉生對手,這一戰,也使“血衣門”元氣大傷,從此隱歸江湖。

葉生的胳膊仍在流血。

葉生緩緩道:“我不想再打架。”

“血衣人”望向一邊死去的三個同伴,神情不勝陰寒,“血衣人”冷冷道:“你想怎樣?”

葉生嘆道:“不想打架的時候,往往意味著這一場戰鬥已經結束。”

“不行!”

他說的很陰深,很堅定。聲音彷彿不是來至他嘴中,而是從他陰暗的心底,冷冷眼神中突然爆發出來。

這時候,四個人呈扇形冷立葉生面前。

--血鬥,彷彿又一觸即發。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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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4 15:07:06 |只看該作者

第 九 章 最後一戰

那宛如天外飛來的一劍,依舊還閃現葉生眼前。

西門斷劍雖走了,但葉生仍然覺到那一劍,彷彿還在眼前,明明就在眼前!

西門斷劍那一劍,放眼天下,已絕無一人再可以接住。

就算是刀法達到“無力”境界的葉生,也接不住那天外飛來的一劍。天下已沒有人能接住西門斷劍那一劍。

西門斷劍的劍,就像“捕候”柳虎候的刀法,一個是劍中之王,達到手中無劍胸中藏劍的“無劍”境界,一個是刀中之王,達到手中無刀胸中藏刀的“無刀”境界;這兩個絕頂人物已成為一種神化了的象徵,孤立在兩座最高的萬峰之巔,人們須仰首才能瞧見他們,而他們的目光,從不願輕微俯視下來。

他們立於療高巔峰,是孤獨的,寂寞的!

--沒有竟爭的孤獨,沒有對手的寂寞!

就像一隻金翅大鵬振翼萬里雲霄之間,但見四邊是一片孤寂,除了看到自已的身影外,再看不到別的身影,有時甚至連自已的身影也看不到了,被孤寂掩沒了!

他們是孤獨的高手!寂寞的高手。

--但這不也正是江湖萬千俠少劍客夢寐以求達到的境界,站立萬峰之巔,俯看萬峰,君臨天下。

然而真正能達到這種境界的人是很少,很少的,也許萬人之中也沒有一個,百年才會出現幾人。但西門斷劍和柳虎候兩個絕頂人物,他們情願放棄所有的一切,像萬千俠少劍客一般重新開始。

但他們又放不下,自己放不下,別人也不由他們放下!

西門斷劍的劍無敵天下!然而,為何那個偷酒的奇怪白鬍子老頭一出現,對他們說了幾句不三不四的歪話,西門斷劍居然揚長而去?白鬍子老頭的話,[究竟有什麼無窮魔力,幾句話竟把這個孤高絕頂的使劍高手就逼走了!

葉生實在想不出原故,所以,他也就不再去想。

對自己的刀法,他也不願意去追求什麼最高境界,一切順其自然,該是怎樣的就是怎樣的,人為的故永遠不會有好的效果。

他現在想的只是儘快進入姑蘇城,儘快見到慕容小雪。

他慢慢地,卻又快速地走著。

--他的腳步跨的很慢。雖然柳古文最後死在他的刀下,但他受的創傷,也差不多奪去仔的半條命,“殺魔書生”柳古文那一劍刺中他的胸口,使他先前完全失去知覺。每走一步,哪怕一小步,他胸口的創傷,便更多一份撕裂般的痛苦。

他現在感覺到痛苦了,傷口如火烙般的讓他行動僵硬,跨出一尺半小步,就彷彿走過一百里,翻越一座高山一樣艱難!

他的心是火熱、飛速的!他罵著胸口的創傷和雙腿,只恨不得再生出另外兩條腿來,一步就跨進姑蘇城,立即站到慕容小雪跟前--不管怎樣,驚訝也好,高興也好,冷漠也好,總之她肯定會大吃一驚的--葉生甚至能想到她嬌柔的面容上呈露出的驚訝神情。

--我只想見到她,什麼也不在乎了,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我除了可以去找她,其他還可以再去見誰,在這世上,我能可以去找的人實在太少太少了!

四野的微風掠過,吹動他的略顯凌亂的頭髮。沒有喝酒,但他的眼神卻在發亮,就像是剛剛喝了很多酒一樣,他的嘴角掛著一絲笑意,神情坦然,腳步快速向前方邁進。

這個頑強而又痴情的年輕人,帶著一股堅如嵩山的堅定信念,正向希望一步步躑躅邁進。

希望就在前方。

希望不遠了。

他笑了。

因為姑蘇城已經到了!

落日下的姑蘇城城門大開,行客往來,車馬不絕。城門底下四個守護城門的兵將如同四尊天神,高大威武,鐵甲長槍,面色冷峻地注視過往行客車輛。

騎馬的公子,江湖俠少,坐在轎裡的千金小姐,江湖漢子,賣藝的藝人,進出城的村民,算命的相士,賣青菜的老婆婆,一群嘻笑的孩子們正緊跟在一個流浪的乞丐身後,叫跳著,辱罵著,撿起石塊擲向乞丐,乞丐忽然轉過身,張開白森森的牙扮鬼臉嚇唬他們……

城門裡外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葉生還站在城門外,但他遠遠地就瞧見了城門裡外的熱鬧,他也遠遠地就瞧見了城門底下、人群裡的一雙眼睛。

人群中至少有一百隻眼睛,但不知何故,他站在城門外,遠遠望來,一眼便於瞧見了這雙眼睛。

這雙眼睛也彷彿就是在等待他的來臨。

葉生忽然停下了腳步,遠遠站在城市外,他的手不禁握緊腰畔的刀柄。

他忽然有了一種感覺,一種緊張而恐懼的可怕感覺,就像是闖進了獵人陷井的一隻野獸,全身上下不同自主地緊張和恐怕。

他握住刀的手指隨既輕輕抖動起來,繼而抖動的越來越快速,上下在不停地抖動,他緊緊握住刀柄,似乎就快控制不住了它,而削中的刀彷彿就欲破削飛出!

葉生從末有過這種奇異的現象。

他怎麼會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刀,而他腰畔的刀,就像是忽然發現一個分別十年的昔日故友,或者是仇恨十年的一個宿敵,急欲破削飛出,與另外一個它相見,或是戰鬥。

葉生此時的心沉默了,整個人整片思想一下子沉默下去了,直到他沉默的如同一塊頑石,一片孤寂的白雲,一陣掠過的無聲的微風。

他的手指在流汗,他的額角在流汗,他的心也在流汗!全是冷汗!

然而他心底最深處有一股奇妙的快感,就像好久以來,這股奇妙的快感一直隱藏在他心底深處,無聲無息,不為所覺,而此時此刻一望見人群裡那雙眼睛,這股奇妙快感迅速從心底深處一躍而出,就快爆發!

他說不出這是怎樣一股奇妙感覺。

就像他削中的刀一樣,他們都已渴望太久!

這是一雙很普通的眼睛:淡淡睜著,又似乎淡淡眯著,該黑的地方就黑,該白的地方就白,黑白分明,黑白之處還有淡淡一抹血絲,彌留眼球中間。(略有疲倦)--絕無驚人之處,平常十分,跟大多人的眼睛是一樣的,他也不是瞎子。

但就是這雙普通的眼睛,葉生遠遠就望見他,忽然間就發生了一系列變化,都是這雙眼睛造成的!

--葉生看到的不是這雙眼睛的外表,他看到了這雙眼睛的內層。

在這雙眼睛的深處,他看到了一座山峰,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峰,孤獨地獨立在萬峰之間,顯得是那樣冷漠,寂寞,它伸手可觸星月,但卻無法俯視腳底河流,陽光照在它頭頂上面,然而腳底卻是黑暗一片。

這雙眼睛本就是一座孤寂的山峰,誰都想攀登到山峰之巔,然而到了半山腰,卻再也無法繼續攀登,因為這座山峰太陡,太峭,獨立萬峰之巔,筆指青天長空,結果想攀登的人摔死在黑暗的萬丈涯下。

沒有人可以攀上這座孤寂的萬峰之巔。

天下也沒有哪一座山峰能與它一爭高下。

它完全是孤立的!

它是天下第一的!

他遠遠地站立在人群當中,一襲青布長衫,腰畔繫著條雪白絲帶,絲帶上面還掛著一塊透明玉墜。他雙手背在背後,神情悠然,他穿得不是很講究,但卻是極其潔淨,衣服上看不見一點點鄒紋,彷彿他就是在狂風惡沙裡躚涉三天三夜,他身上依舊不染一塵埃。

他似乎還在微笑。

他立在往來穿梭的人群裡,一眼望去,遠遠地似乎就只望見他一人,他是很出眾,但他遠遠望那兒一站,他身邊天上地下所有一切都彷彿突然消失,再無一人,只他一個,也只有他一個!

他是在微笑。

遠遠地,遠遠地對著葉生微笑!

葉生已經知道他是誰!

他就是:柳、虎、侯!

這時候,柳虎侯慢慢徑直走到葉生面前,道:“我們好像在哪裡見過的!”

葉生微笑道:“我記不起來了!”

--不是“記不起來”,而是葉生根本沒有見過“捕侯”柳虎侯,但柳虎侯又為何偏偏說見過葉生呢?

柳虎侯淡淡道:“你記不起我,我倒是認識你的,你是那個魔教教主李寂寞身邊的四大弟子之一,葉生。”

葉生吃了一驚,柳虎侯居然是知道他的。

葉生笑道:“我也認識你,你就是‘捕侯’柳虎侯!”

柳虎侯笑道:“我說過我們在哪裡見過的。”

刀削劇烈抖動!

葉生五指蒼白,緊緊握著刀柄,臉色都似乎變了!

“你也是學刀的?”

“略知一二!”

“你的刀法也一定非常厲害了!”

“談不上,不過也不算太差。”

“你很有信心!”

“沒有信心,根本就不佩握刀。”

“說的很好!”

“多謝。”

“我好長時間沒有拔刀,你想不想和我比試一下?”

“想!”

柳虎侯笑道:“但不能在這裡比試,這裡人太多,聲太亂!”

葉生道:“我們去沒人的地方。”

柳虎侯道:“我知道姑蘇城裡有一個安靜無人的好地方。”

葉生道:“哪裡?”

柳虎侯笑道:“慕容府後面的一座小山丘上!”

葉生眼睛發亮道:“好,就去哪裡!”

--慕容府,那兒正是他想要去的地方!

夕陽彷彿留戀大地依依不捨,不願隱沒。斜色投在小山丘上,盡是金黃,暮風吹過,丘陵上一片瑟蕭之音。丘陵上栽著萬千茶樹,層層次次,繞著丘陵蜿蜒盤動。此時正是春季採茶佳際,遠處三五個採茶少女揹著茶筐,說說笑笑,忙著不停摘葉。夕色落在他們纖柔背影后,她們似乎與夕色合為一體。

暮風溫情。一個採茶少女停下手裡的活,立在油綠茶樹前,放喉唱出一支悠揚清新的採茶歌,歌聲遠遠飄來,竟是那麼悅耳,動聽,使人不禁駐足止步,久久不願離去。

然而,並非每座丘陵上都栽種茶樹,每座丘陵上都有采茶少女的蹤影與歌聲的!

至少就有這麼一座山丘:--它孤零零立在遠處,不是很高,但比其餘所有的丘陵都要高出一截,顯得格格不入,如同一個孤獨的老者。遍山盡是樹木野草,山頂還有一條清泉,一方水池,水池中間突出水面一塊十丈方圓的巨石。距水面不及三尺,就像開出水面一朵巨大的石花。

這裡很寂靜,也無人影,除了枝頭晚歸的山鳥歡叫,山泉叮咚叮咚的跳動,還有池面忽然躍出一尾魚驚起的水泡聲,再別無另外聲響。

此時,水池中間的巨石上有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在石塊上面。

葉生筆直地站立,“捕侯”柳虎侯悠閒地坐在石塊上面。

柳虎侯輕道:“還是以前的老樣子,這兒一點也沒變化!”

葉生望著這塊奇異巨大的石塊,只見石塊上面到處都是深深的裂縫,縱橫錯落,入石三分,每條裂縫都彷彿凝聚了一股神秘的昔日力量,一道深奧繽繁的奇妙感覺,他仔細注目一條條千變萬化的縱橫石縫,心底陡然升起一股衝動慾望,一種難以表達的興奮,緊張,衝動。

其實,自從他的雙腳剛一踏上這塊巨石,這股感覺就迅速從心底陡然升起,充沛他的心胸思想,他感覺這絕非一塊普通平凡的石塊!

--這塊巨石上留有一股他所熟悉的氣息,彷彿他從前也來到過這裡!

葉生道:“你從前來過這裡?”

柳虎侯並不著急回答他的話,他的手指柔和地撫摸一道道石縫,眼神探向遙遠天邊,那種神態顯得無比孤獨,無比寂寞滄涼,隔了好久,他才淡淡道:“看到石上這此裂縫嗎?”

葉生道:“是的!”

柳虎侯道:“你可知道這此石縫是怎樣產生的?”

葉生心神一驚,道:“難道是刀跡”!

柳虎侯回過頭來道:“不錯,正是刀跡。”

他彷彿陷入昔日思緒中,神情孤寂道:“這裡就是我當年練刀的地方!”

葉生忽然明白了,明白自己剛一踏上這塊巨石,心中為何會突然升起股熟悉的奇異感覺,孔夫子是柳虎侯昔日遺留石塊上刀的氣息,任憑歲月流逝,風吹雨打,這股刀的氣息依舊深刻烙印石塊上面,與石結為一體永不消亡!

柳虎侯道:“天下使刀的人似乎越來越少了!”

言語之間,有一股英雄孤寂的無限淒涼。

葉生道:“天下還是有許多人用刀的。”

柳虎侯看向他,淡淡笑道:“你就是其中一個!”

葉生道:“是的,我使刀。”

柳虎侯淡淡道:“我也是使刀的人。”

葉生削中的刀身劇烈抖動,心裡有股莫名其妙的衝動,慾望,他一字一字道:“可以開始嗎?”

柳虎侯轉過頭去,面對斜陽,緩緩道:“你心裡是不是十分渴望與我試刀?”

葉生道:“是的。”

柳虎侯淡淡道:“有一點你要記住,做任何事都不能只憑心裡一時衝動,追求急於完成!”

葉生忽然心神一緊。

柳虎侯又道:“刀雖追求猛勇二字,卻要使刀的人心如止水,胸中無一絲盡雜念,刀藏削時風平浪靜,晴空萬里,而刀一旦離削飛出,頓時風起雲湧,天地失色,縱橫無敵,這才是使刀之人的準則!”

葉生道:“多謝你!”

令人奇怪的是,聽完柳虎侯的話,不僅葉生忽然沉默了,就連他胸中劇烈抖動的刀身,也漸漸歸於沉默。

柳虎侯聲音悠遠道:“你練的是‘魔刀’?”

葉生道:“魔生胸中,胸中無魔,刀法自然也不再屬魔!”

柳虎侯微微含首,道:“胸中無魔,你的刀法必定又進步提升了一層。”

葉生道:“刀是我的第二生命!”

柳虎侯道:“從握刀時的氣勢上,眼神裡,步伐下,你的刀法應該已達到‘無力境界’。”

葉生道:“剛剛達到。”

柳虎侯道:“像你這般的年輕人,居然將刀法練到‘無力境界,放眼天下,恐也沒有幾人了!”

葉生道:“刀無止境。”

柳虎侯淡淡道:“不,刀是有止境的,就像一個人歷盡艱苦終於登上最高的一座山巔,這時人再想朝上繼續攀登,已經沒有路了!”

葉生道:“所以你是寂寞的,因為你即是天下無敵,想再攀登到更高的山峰,又沒有路了。”

柳虎侯道:“我已以走到刀的盡處!”

--“刀的盡處”,也就是達到刀法的最高境界,再想逾越這個境界已沒有路,只他孤零零一人站立萬峰之巔,一切都失去意義,一切都歸於消沉,柳虎侯是寂寞孤獨的。

葉生道:“這裡風景很美麗。”

柳虎侯道:“當年就因為這兒清靜,遠離喧鬧,尤其是腳下這塊天然花崗石,半浮水中,獨具一枸,我才留在這裡練了十三年的刀法,一別二十載,這裡依舊一點也沒有變!”

葉生嘆道:“歲月無退,人生天地間若白駒過隙,只不過徒有虛名罷了!”

柳虎侯微奇道:“你對人生竟了看得如此淡薄?”

葉生笑笑道:“誰都是這樣看待的。只不過有的人不願說出來!”

柳虎侯道:“我很欣賞你,年輕人!”

葉生道:“我也很敬佩你!”

柳虎侯微笑道:“告訴我,你為何要選擇學刀?”

葉生面對斜陽,久久才道:“一半是逼迫,一半是為了生存。”

柳虎侯道:“現在呢?”

葉生道:“沒有人再逼迫我,但我也放棄不下刀了!”

他眼光也望向遠方,淡淡道:“或許將來有一天,我會放下手中的刀。”

柳虎侯道:“你現在放不下,將來也放下,就像我一樣,一生選擇了刀,也一生與刀相伴,刀就是我,我就是刀!”

葉生道:“我們不同。”

柳虎侯道:“從你身上我看到從前的我,當初我也這樣認為的,以為一切都能由已控制,但是,當一瞧見我化盡畢生心血練飛的刀,當我孤寂一人面對四方時,必須想放下也放不下了!”

葉生道:“我控制削中的刀,而不讓它來控制我。”

柳虎侯嘆道:“應該是人控制刀,而不應是刀控制人的。”

葉生看向他,道:“但你被刀控制了。”

柳虎侯又嘆道:“是的!”

“捕侯”柳虎侯一生習刀,孤立刀界巔峰,他此時此刻想放棄手中的刀,但他卻再也無法放下刀,因為這時刀已經控制住他的一切,控制他的思想,就像一個人站在陡峭的孤峰頂,開始只是費盡所有精力勇猛朝上攀登,而一旦他終於登上頂巔時,漠然發覺,他身後的退路已經被密雲濃霧遮蓋,永遠無法再下山。

--這是一種成功,但也是一種悲哀!

柳虎侯道:“夕陽落山了。”

葉生道:“明天早晨它還會升上天空!”

柳虎侯道:“如果明天是陰天呢?”

葉生笑道:“遲早它還會出現天上。”

柳虎侯道:“是的,它遲早還會出現,沒有可以阻擋它的黑暗。”

柳虎侯嘆道:“我也就像這輪夕陽!”

--英雄暮年淒涼的感慨,他像太陽一樣光耀一生,無奈歲月流逝,最輝煌的一生即將沉沒大地。

柳虎侯緩緩道:“你的刀法一共有幾式?”

葉生握刀道:“三式十八刀,一式六刀。“柳虎侯道:“通常要用幾刀?“葉生道:

“九刀,殺柳古文明我第一次用一十五刀。”

柳虎侯道:“我見過柳古文的無雙劍法,他的劍裡缺少一股剛猛氣勢!”

葉生道:“他是個好劍手。”

--“殺魔書生”柳古文奉命來追殺他,雖然最終他刺中葉生一劍,被葉生殺死,其實葉生並不願意殺死他,畢竟他們昔日曾共同是魔教弟子,就算彼此沒有一絲感情,葉生殺了他依舊感到微微婉惜。但當時如果他不殺死柳古文的話,柳古文就一定會殺死他的!

柳虎侯道:“那麼,現在你使出最後一刀來對我!”

葉生道:“我有刀,你沒有刀。”

“捕侯”柳虎侯一身輕功,他腰間絲帶上只有地塊玉墜,就像一個出門遊山玩水的侯門少爺,身上從不佩刀挾劍。

柳虎侯道:“我的刀在胸中。”

葉生道:“你沒有刀,我不會拔刀。”

柳虎侯道:“好罷!”

他伸手從水面拾起一截枯枝,抖了抖,慢慢站起身,轉過來,面對葉生道:“我已經三年沒有摸過刀身,沒有拔過刀,今天姑且就以枝代刀,領教你的三式十八刀裡最後一刀。”

葉生淡淡道:“請!”

葉生知道:柳虎侯以枝代刀,接他三式十八刀中最後一刀,絕非是輕視他,達到柳虎侯這樣的絕頂境界,一把刀,已經對他失去刀本身所固有的存在意義,他全身上下本就是一把絕世無雙的刀,甚至一片落葉,一支飛花,在他眼裡來說,也就是一把無堅不摧的離削之刀。

柳虎侯以枝代刀,表明他對這個神情憂鬱而堅強的青年已是十分尊重,也把他當作一個真正面對的對手。直到有一天柳虎侯遇到西門斷劍,這兩個刀劍絕頂人物遇到一起時,他才拔出他那把沉寂二十年的神刀。--這將是以後故事裡的場景。

柳虎侯淡淡道:“請!”

頃刻之間,“捕侯”柳虎侯完全變了!

柳虎侯神情忽然變了。

如果說柳虎侯以前像是一座孤峰,那麼他此刻就如石邊的一池深水,碧波無鱗,平靜的彷彿凝固,淵亭博寬,然而又深不可測,沒有盡頭,他隨便握著半截枯枝,站立天底下,葉生望向他,他似乎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根本無法判定他究竟是在眼前,還是遠在天邊,他明明就站在面前,相距半丈,但葉生卻找不出他到底在哪個位置,柳虎侯只要一眨眼,或是微一揚眉,葉生都感覺千變萬幻,無法捉摸。

他是一池深不可測的碧水,葉生就像一粒頑石,投進這池水中瞬間便會徹底消失,被水融化而無影無蹤!

柳虎侯一動不動。

葉生也不動!

--令他感到欣慰的是:他削中的刀也似乎沉睡了,直等被他重新喚醒。

柳虎侯面無表情!

--就算有表情葉生也看不見,這池水太深、太深、太深,絕看不出水底的任何細微變化,它只等候人投進去剎那淹沒他。

葉生很清楚:柳虎侯不動,他也絕不能動。

--他對他一無所知,只知他是刀界裡的絕頂人物,他必須沉寂的像是一朵孤去,完全沉寂下來,柳虎侯動他再跟著動,必須先看到他出手的招式,枯枝從哪裡來,柳虎侯動他再跟著動,必須先看到他出手的招式,枯枝從哪裡來,又往哪裡去,他才能決定出自己那一刀該砍向何處!

所以兩個人都在沉默。

沉默為:一池深水,一朵孤雲。

黃昏沉落。暮色來臨。

他們一動一動!

月亮升起時,他們依舊還是沉默!

葉生居然眼神發亮--一種渴望的衝動慾望!

他心底在劇烈緊張,又是無比興奮。

但他沉寂,彷彿一朵孤雲!

他不僅眼睛發亮,他唇角還在微笑。

--放鬆自己的微笑。

柳虎侯覺得他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了不起的頑強青年!

他一生見過無數的使刀高手,無數的使刀高手都敗在他刀底下,或者死在他刀底;他也見過很多年輕的使劍青年,熱血,豪情,但他從末見過一個像葉生的這樣頑強年輕刀客,他是普通的,然而身上又有一般任何人都沒有的堅定信念,就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六扇門捕塊首領任揚眉,也沒有這股任何人都沒有的堅定信念。這股信念給了他無窮無盡的力量與沉穩,這股信念,就是他的全部精髓,他的力量來至那裡,他的氣魄也是來自那裡!--這個年青刀客與當年的我何其相似!

--對待這樣一個頑強有生命力的年輕刀客,江湖必將又多出一個橫空出世的一代刀客。

柳虎侯隨便握著半截枯枝,立在月亮下,神情肅然。

這時,葉生忽然看見一樣的奇怪的事:--柳虎侯握住半截枯枝,忽然間竟閉上雙目。

--對一個刀客而言,雙目是何等的重要!閉上眼也就等於他的面前黑暗一片,什麼也瞧不見,也看不到雙方刀砍來的方向。

但葉生在柳虎侯閉目以後,覺到更緊張,更無法判斷柳虎侯了。

他拼命緊握狹長刀柄,冷汗在流!

他彷彿一剎那間完全感不到柳虎侯的存在,而柳虎侯也彷彿一剎那間消失了,他的人雖靜立那裡,但他的靈卻已到了另一個世界--刀界。

柳虎侯此時不再用目光淡望葉生,而是用心,用意念去感覺葉生的眼神,思想,手指,刀,感覺到葉生一切的一個細微舉動!

--這就是刀法的絕頂境界:無刀,亦無人,人亦是刀,刀亦是人!

葉生眼神雪亮,像寒星般雪亮。

--他想拔刀。

--他欲拔刀。

--他渴望拔刀。

一刀劈出,三式十八刀裡最末一刀,也是三式十八刀裡最厲害,最凌厲的一刀,刀出削時風雲驚戰,連他自己彷彿再無控制不住脫削的飛刀!

刀出必見血。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這最末一刀本來就是葉生在暮路與絕望下領悟的一刀,取名曰:生命之源,踏足生命最末的涯頭,萬般危險裡作出最後重生一搏,無路可走:沒有退路,前途渺茫,所有一切寄託最末搏擊上,只要稍微失意,即將墜落萬丈深崖粉身碎骨!

但是,葉生不敢拔刀。

他沒有把握;既無傷“捕侯”柳虎侯,同樣不為柳虎所捕捉。

他額邊有冷汗在流!

人無聲。

忽然一笑道:“我敗了!”

柳虎侯嘆道:“你沒拔刀,所以你還沒有敗。”

葉生笑道:“如果拔刀的話,我會敗的更慘!”

柳虎侯搖搖頭,睜開雙目,眼裡神光暴現,輕叱道:“接招!”

“捕侯”柳虎侯手中半截枯枝此刻飛向葉生!

柳虎侯一動,葉生立即跟隨他手中的枯枝飄動起來。

葉生看到:柳虎侯手裡的半截枯枝,隨隨便便揮向自己,只是那麼隨隨便輕輕一揮,三指捏住枯枝,斜豎出去,手指微振,朝下淡淡地一劈!

在柳虎侯隨便一劈之下,葉生緊握狹長刀柄,這時,他連呼吸也彷彿忽然間停止,感到一股空間龐大的壓力迎面撞來,整個人一剎那間似乎快崩塌了!在他眼裡看來,柳虎侯此時已不是一個純粹的人,而是一種至高地上的象徵,代表。

他的一切在柳虎侯迎面劈來的一枝之下,顯得極其渺小,格外惘迷。

但葉生眼神卻在發亮!

此刻他反而不再懼怕,激烈衝動與緊張,他心裡也平靜許多!

所以。

迎著“捕侯”柳虎侯那看似隨便劈來,卻是充滿無比神奧的一枝,葉生終於拔出了腰際渴望已久的最末一刀!

就像蝴蝶的生命,流星的光芒,人生的短暫,曇花的一現,他的刀拔出之際便是歸鞘之時。

誰出看不清他刀的何種模樣,誰也看不清他最末一式的千變萬化!

葉生拔刀了。

--最末一式!

他的刀又重歸沉寂深藏刀削裡。

任何江湖俠士刀客,都慮誠地渴望自己的招式獨具一格,不落俗套,而又是挾雷霆萬鈞之勢,無敵天下,他們將所有萬千招式溶化,凝結為最能代表自己的一式,把心中的情愛,仇恨別離痛苦都傾入這視為最末的一式中,這一式就是他的寫照,包含了他對所愛的一切思想,行動,這是不是行式上的刀法,而昇華為人生的領悟,生命的情感超脫,讓這一刀代表自己達到的最高境界。

這樣做到的人很少很少,如同達到柳虎侯刀法絕頂境界的一樣,萬之中沒有一人,百年才出幾個,但像葉生這樣的人不是沒有,也許任揚眉也可以算作其中之一,也許軒轅香香也能算作其中之一,但他們追求的目標相異,他們的對人生的感悟差距甚遠,所以在任揚眉,軒轅香香,葉生這三人當中,無疑只有葉生能夠真正達到這種境界,因為他沒有任何因撼,沒有任何權勢與放縱的追求,他的心靈是純真,不染世俗半點爭分的。

絕鬥已經結束,只在片刻之間!

四月十八日。

今夜月色很溫柔,明淨。

人也如同月色一般溫柔明淨。

柳虎候輕握半截枯枝,站立葉生對面。他的神情又恢復原先那種肅然,孤寂,悠遠,晚風從水面上微微吹過,夜色寧靜。柳虎候握枝的右臂的一截衣袖被葉生割破半角,掉落下來,隨風搖搖晃晃。

葉生握著刀望向柳虎候,眼神深處有一抹衝動後的冷靜。他握刀的蒼白手指仍有幾份抖動。只有初春的晚風掠過,月亮掛在山尖樹梢上,一切都是很寧靜。

柳虎侯微笑道:“好凌厲的一刀!”

葉生也笑道:“我說過拔刀的話,我會敗得更慘!”

柳虎候看了看割破的衣袖,道:“這一刀你完全可以砍中我握刀的手,但你沒有砍我的手,只是割破我的衣袖。”

葉生笑著,有些無奈地望著自己頸上那半截枯枝,笑道:“我來不及啊!”

柳虎侯慢慢從他頸上移開枯枝。

柳虎侯笑道:“這場絕鬥誰也沒有勝利!”

“我敗了,你勝了。”

葉生道:“我的也剛剛碰到你的衣服,你的刀已經砍在我脖子上。”

縱是枯枝在柳虎侯手中是一柄絕世無雙的神刀!

柳虎侯道:“你有所顧忌,有著不該有的仁慈。”

葉生道:“你何常不又是如此!”

“哦”!

柳虎侯輕道:“我們的相似之處似乎又多了一點。”

葉生道:“不是一點,是三點。”

柳虎侯道:“哪三點?”

葉生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柳虎侯道:“但我至少知道另外一點。”

葉生道:“另外一點?”

柳虎侯笑道:“我們已經成為朋友!”

葉生也笑了!

人生就是這麼奇妙無常。有的時候一句話,一次行動,就能讓彼此成為一對真誠相愛的好友。既使是兩個仇恨似海的敵人之間,也沒有永遠的仇恨。

敵人與朋友之間,並不是相遙千里,遠不可及,敵人與朋友間只是相隔一堵高牆,推翻這座高牆,就能相互瞧清對方的心靈,一位老前輩曾經說過:“最大的敵人也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了解你,知道你,正如你瞭解他,知道他一樣,你們之間有一種常人沒有的默契和共同興趣。

“捕侯”柳虎侯把葉生當作朋友,是因為在這個頑強青年身上,他找回一種失落,很久的,卻又無法找回來的某種感覺,而葉生這樣一個人,在魔教黑暗的生活裡他便有一個生死與共,肚膽相照的好友丁小樓,對待友情與愛情他一樣渴求,朋友並不在乎個數多或少,一人知已頂過百名交際朋友,一生當中哪怕只結識一個知已,就會有萬般溫馨和友愛。真正的知已是很少的,有的人一生都在,卻難得遇見一個志趣相投的知已!

年齡相差不是問題,地位懸殊不是問題,朋友間沒有任何距離的,只有兩顆坦然相愛的心就夠了!

柳虎侯這時看看天,嘆道:“時候不早,我夠走了!”

葉生道:“你不捕我歸案,回去怎麼交待?”

柳虎侯淡淡道:“我要捉捕的是魔教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葉生笑道:“我就是。”

柳虎侯道:“你不是。”

柳虎侯笑道:“我已捉到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並且一刀把他殺了,屍體拋進了萬丈深崖,江湖上再沒有魔教那個殺手的行蹤。”

葉生忽然道:“有一件事我很不明白?”

柳虎侯道:“你講。”

葉生想了想,道:“既然你的刀法天下無敵,又深惡世俗,為何一直為朝庭效力?”

柳虎侯沉默一陣。嘆道:“你知道西門斷劍為何一直待在魔教嗎?”

西門斷劍是劍中之王,“捕侯”柳虎侯是刀中之尊。

葉生道:“西門斷劍名義上是李寂寞的弟子,他待在魔教,實則是報答李寂寞的救命之恩,傳說西門斷劍一次練劍走火入魔,李寂寞無意中救了他,於是他答應滿足李寂寞的一個條件,而李寂寞就讓他永遠做魔教的四大殺手之一。”

像西門斷劍那樣孤高的一代劍客,是絕不願欠別人恩惠的,從他的口中說出的話,也就如同釘子釘進牆壁永不更改,他答應滿足李寂寞一個條件,永遠都會格守自己的諾言。

柳虎侯嘆道:“我們都是一樣的,都是身不由已。”

難道這個刀界裡的絕頂人物,叱吒風雲的一代刀客效力朝庭,也有身不由已的難言苦衷。

葉生嘆道:“人生難測!”

他很想說幾句其它的話,可想了半天一時又找不到合適詞語,過了片刻,只好說出這句有些模糊的“人生難測”。

柳虎侯一笑道:“我們還會相見的。”

葉生笑道:“一定會的。”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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