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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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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雷恩那 -【抱緊夫君金大腿】《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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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6 00:03: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謊話終成真

他想得到她,想要她來到身邊,金玄霄心里清楚,一開始完全是獵狼族漢子強烈的佔有欲作祟,他看上她了,即使她逃開,被蕭陽旭嬌養在北陵後宮,都不曾斷過他想奪走她的念頭。

他沒有料到在北陵皇宮大殿上,她會當著眾人自污名聲,將他的名號抬出。她是個小騙子,對他滿口謊言,對著他演戲一出又一出。

但如果真是敷衍,從頭到尾只有敷衍,為何今日她能把命豁出去,為他做了那麼多?

懷中的人兒奄奄一息,像極一只破布女圭女圭,氣息淡到不能再淡,心音微弱到讓五感靈敏異于常人的他難以感知,那讓他左胸的跳動每一下皆若刀割,又像一顆心被丟到熱盤上煎烤。

原來不光是為了佔有,不是滿足了內心蠻橫的就足夠,他想要的還有更多,那是比喜歡還要喜歡的感覺,見她歡喜,他便歡喜,見她受苦,他便心痛欲裂。

天知道,當他隨著紫雀尋來,這一路上他的心緒是如何緊繃糾結,見到她倒下,那瞬間不啻是天崩地裂。

但無事的,終于,此時此際的她落在他懷里。

他絕不再任她拋下自己……

樂鳴秀的神識是被一股靈能波動緩緩召回的。

與她體內能量並不相同,但並不陌生,她感應過,在初遇金大爺時,她就曾大膽內觀過深藏在他血肉丹田中的那股靈蘊。

她亦感受過,當日他闖北陵王廷大殿帶她離開,北陵禁軍策馬緊追不放,他靈能驅動控住對方所有坐騎,他驅使得不著痕跡,馭獸魂于無形,然而她卻能察覺,那是一股氣的流動,眨眼間蔓延開來,像大網一般網住所有。

此時此刻,她就有被網著的感覺。

不難受的,不但不難受,還有種被包裹在溫暖繭子里的錯覺,那股與她截然不同的靈動彷佛正小心翼翼探索,她的靈蘊像被他招惹了,于是漸起回應……

好奇特的感覺,是她從未有過的,似乎只要她願意動念,就能汲取到那股異能,佔為己有。

周遭暖乎乎的、周身也軟乎乎,唯有她背後所靠之物堅硬如石,卻也透著暖人熱度。


「醒了?」似乎與她靈能相通,心意亦能交流,她神識甫泅回,雙眸尚未張開,男人已湊在她耳畔微啞問出。

「金玄霄……」唇間下意識逸出他的名字,心房悸動,終是掀開羽睫。

樂鳴秀緩緩眨眸,又眨了眨眸,這才確定自個兒正被金大爺從身後攬著,雙雙浸在溫泉小池里。

這個地方……

這座奇異洞窟……她依稀記得,她曾經到訪過。

上一次與這一回,同樣都是初夏時分,彷佛四通八達的洞窟里一樣開滿不知名的大花朵兒,朵朵大得像碗口一般,繽紛斑爛地滿綻。

木靈所需的精華養分充斥整座洞窟,只要她要,便唾手可得,更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囊動,主動包含過來,試圖觸動她,滋養著她……

「金玄霄……」她再喚,這一次意識更清明了些。「我感應到你的靈蘊了。」

「是嗎?」他掌著她的臉,她順從地依著他的力道仰首看來,那溫馴模樣令他眼底盡管關黑莫測,嘴角卻有了抹模糊的柔軟。「既感應到了,感覺如何?」

「很舒服,很暖和,很像……很像……」她輕咬唇瓣,眸光微怔。他指月復誘哄般摩拿她的臉膚,低幽問︰「很像什麼?」

四目近距離相接,樂鳴秀彷佛被催眠,頓了兩息後乖乖答話——

「很像被誰疼惜著、嬌寵著,心口滿滿的,不虞匱乏那般。」

他凝視著她,晦暗眼底忽現閃爍。

他低下頭,啞聲道︰「很好。只要有本大爺在,你必不匱乏,盡可撒野。」

樂鳴秀仍有點鈍的腦袋瓜才想著,她是要撒什麼野?人家她那麼乖巧,撒野的是他金大爺才是啊……便在此時,眼前降下一幕黑影,唇兒便被深深攫獲。

她沒有絲毫抵拒,好像與金玄霄這般唇齒纏綿、氣息交融亦是她深藏心底的慕望,是很害羞臉紅,但……好像自然而然的,本該這樣親匱親愛。

喜歡他、心儀他,原來是真的了。

熱泉底下,他的大掌在她身上游移,驀然間將她攔腰抱起,峻薄唇瓣或重或輕、或深或淺地含吮著她。

感覺自個兒被抱出泉池外,意識到什麼,她顫著心尖、抵著他的唇沙啞地蹭出話來——

「金玄霄,我、我好像衣裙都不見,好像……赤果果的?」

他似乎在笑。「不是好像,是真的。秀秀赤身不著寸縷,本大爺陪你一起。」

他們的衣物全鋪散在花叢翠葉上,樂鳴秀被放落下來,似乎應該要矜持地遮掩一下,但也許仍暈暈然,她沒有費力遮掩,躺在金大爺身下,由著他目光梭巡侵略,只覺全身骨頭幾要化成柔水般慵懶無力。

眼前的男人跨跪在她身上,從洞窟頂端射下的光束落在他陽剛偉岸的果軀上,每一塊肌肉清清楚楚塊壘分明,每一道肌理勁中帶柔、強韌無比,那大把清光將他麥色膚澤照得發亮,光滑得猶如絲綢一般……

很美很美……

樂鳴秀的眸光從上往下傻傻挪移,喜歡所看到的,正傻乎乎欣賞著,忽地瞥見男人的胯間,她定住不動,像連呼吸都止了似,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自個兒「見識」到什麼!

她螓首一偏,兩手捂著眼,終于曉得要害羞臉紅……不,不僅臉紅,她渾身肌膚一下子布滿紅潮,身體發燙,小月復中彷佛蕩著一汪暖水。

「你、你怎地把我帶回蒼野詭域?這兒離黑石堡更遠了呀。」她咬咬唇小聲問,仍沒什麼力氣,但心音越發促急。

她听他答道︰「這片詭譎山林尋常人不敢冒進,但是對你我來說卻是再自在不過的地方,當年你在這座洞窟被逼得靈能大動,陰錯陽差間助我將體內靈蘊撥亂反正,念頭一起,腦中即浮現此處,所以應是最口適的所在。」

……念頭一起?最合適的所在?

樂鳴秀打開指縫覷著他,才想再問,發出的卻是驚呼——

「金玄霄你干什麼?」

金大爺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把小銀匕,在她覷向他的同時,他正持著銀匕往自個兒左掌心劃開一道,再收攏五指握成拳。

哪里還顧得上羞赧,她起身想拉他的手,肘部撐地勉強支持兩息,人便又躺落,還氣喘吁吁。

金玄霄彷佛輕嘆了聲,未受傷的右掌上來將她按住,輕扣她下巴。

「我要吃了你,但來不及辦一場木靈族人期盼的婚禮,只好先按我獵狼族的習俗來走,日要與你完成結契,以我鮮血落印,日月之神,天公地母,皆為我證。」

樂鳴秀還沒理解透澈,扣著她下巴的力道變大,令她無法合起嘴來,然後……就被喂血了!

金玄霄把左手拳頭擱在她小口上,五指一松,鮮血便直直流入她嘴里。

嗚嗚嗚,不要不要!她不要喝血啦!那麼可怕的味道,為什麼非要強迫她喝不可?救命救命,不喝成不成?嗚嗚嗚……男的想要了,直接闖進女的家里搶人,把女子搶回自個兒窩里……

若是遇到要認定一輩子、一輩子也不會對她放手的姑娘家,獵狼族的男人就要喂這姑娘喝自個兒的血,血肉交融,當成一生結契的印證。

男孩認真且虔誠的解說在此刻浮現腦中,樂鳴秀心中悸動,張著淚汪汪的杏眸直望著喂血給她的金大爺。

所以他這是把她搶到窩里,還一輩子不放手了?

男人那張剛硬峻龐有種義無反顧的神氣,目光卻是溫柔的,既堅定也溫柔,似在無聲哄著她,也像帶著一絲乞求味兒,要她乖乖將鮮血咽下。

嗚……她心沒來由塌軟了一角,隨即喉兒咕嚕咕嚕幾響,真把血全給吞進肚里。

不知是嚇著抑或覺得受委屈,又或者難得想耍嬌氣,才咽下滿口鮮血,她竟「哇啊」地放聲大哭。

沒能再哭得更響,因為金大爺這一次把舌頭喂進她嘴里。

他箝制她的力道並未下重手,卻足能制得她無法掙開,她還是在哭,可憐兮兮的,他的吻則越來越激烈,喉嚨發出近似獸吼的低沉咆哮。

他說要吃掉她,根本不似假話,她很可能在下一刻就要被生吞活吃。

樂鳴秀不斷嗚咽著,杏眼滾出一波淚珠,迷蒙中覷進他爍光的瞳底,錯覺頓生,覺得他兩丸黝瞳宛若又異變成獸,目中盡黑,不見眼白。

好不容易小嘴得以出聲,她妣蜉撼樹般推著他,緊聲問——

「金玄霄,你認不認得我是誰?」在這座奇異洞窟,他的靈動似格外厲害。

下一瞬,她的雙手被他拉到她頭上扣住,男人用身體磨蹭她,鼻尖不停在她膚上蹭挪,如同當年他近乎獸化時對她做的那般,不斷嗅食她的氣味,沉醉在那飽滿活潑的芬芳里。

樂鳴秀渾身不自然地發燙,覆在她身上的剛健身軀更熱得像火爐,她禁不住再次喚他,哭音甚重,終听到他吮吻著她的耳珠低聲道——

「秀秀,你是我結契的妻子,獵狼族人的妻子,你永遠擺月兌不了本大爺。」

他知道是她,沒有異變獸化,樂鳴秀險些又哭,軟軟癱在他底下。

隨便他了,隨便他要對她做什麼了,她毫無力氣抵抗,也沒想抗拒。

似乎漸漸變得無法思考,只能感覺,他的手、他的鼻息、他的嘴……然後體內那股力量一直在回應他。

當她放任一切,靈能與靈能的踫觸和交融變得自然而然,那股無形涌動再涌動,不斷地流向她,卻以如許溫柔滋養著她的靈蘊。

「秀秀,等把你養肥了、養壯了,再補你一場婚禮吧。」男人聲音沙嗄。

她昏昏然想著,才不要被當成牛羊那般養得肥滋滋,下意識的抗議尚不及喃出。

她徹底動情,靈能相交相融,但引來從未有過的疼痛,樂鳴秀倒抽一口氣,杏眸睜大,淚水滿溢。

「秀秀……秀秀……」

男人什麼都沒說,卻不斷、不斷喚著她的小名,喚聲低啞溫柔,滿滿安撫意味兒,但他的舉動沒有絲毫遲疑,這一刻,她像似他極欲去征服和佔有的沃土,如今得手,便竭力在這方沃土上奮力耕耘,刻畫印記。

樂鳴秀開始分不清虛實了,疼痛不知何時變得模糊飄渺,靈動激切,相互呼應,一波波不曾有過的歡愉浪潮將她淹沒。

她任情自流,任靈蘊掌握所有。

她將自己完全交出,沉醉了,昏迷了,在她真心喜愛上的男人身下……

肉軀相親,靈能相會,取他之長,補己之短。

精華相濡,得一仙身。



樂鳴秀感覺自個兒像睡了一頓飽覺,醒來,率先沖進腦袋瓜里的就是「部靈史」中那一小段記載。

明明被金大爺折騰得厲害,男人力大無窮兼之獸性大發,過程中嘗到的疫脹麻癢和疼痛,此際清醒,卻像無事一般,只覺周身上下、里里外外如被三春柔風拂了滿身,五感清明,靈蘊美好。

金玄霄就睡在她身邊,一條鐵臂佔有般擱在她腰月復上。

她小心翼翼從他臂彎里退出,那條臂膀好沉,她抬得有些吃力,沒有吵醒他令她有些訝異,等她去到溫泉小池邊想撩水清理身子,看到池面上的倒影時,不怔愣。

此時天光清亮,微透晨時的清新涼意,他們應是從昨兒個白日鬧到夜幕降臨,而後睡到今日清晨……攏著點點晨光的水面上,她的臉蛋隨光點和水波輕蕩,額角與下顎的傷竟都消失不見!

她隨即察看手肘和雙膝,那些擦傷、挫傷全都沒了,連道疤痕也未留,就像她每每施靈能為人治療那般,但凡受靈能滋養,必不留痕跡。

所以……這身子是被徹底滋養了?她當真「取他之長,補己之短」,把金大爺給「采陽補陰」了?

難道「部靈史」中所提的「精華相濡,得一仙身」,僅僅她單方面受惠,另一方將精華

釋出,精氣神被大量汲取,只有壞處無一益處嗎?

莫怪他睡得那樣沉,吵不醒似的,她氣息微窒,覺得很是心疼。

簡單清洗一番,正要模回金玄霄身邊探看,一龐然大物在此時沖入洞窟,輕快跳騰著,嘴里餃著一大把玩意兒。

「噓!噓!」樂鳴秀連忙將食指抵在唇上,對著黑毛獸壓低嗓音道︰「別吵醒你家主子眠覺,讓他睡飽一些啊,大黑乖,你乖啊。」

頗有靈性的黑毛獸果然安靜下來,把餃在嘴里的東西放落在地,再用濕潤的黑鼻子努到她面前。

是長長一根枝槿,上頭生著滿滿如青梅大小的殷紅果子,散發出一股豐美香氣。

樂鳴秀立時明白過來,是黑毛獸怕她肚餓,特意為她送來的。

見巨獸又用鼻頭努了努,像在期待她快快品嘗,她應它所求,摘下一顆投進嘴里。

「噢,好甜好好吃啊!」她驚喜捧頰,翹睫顒顫,又接連吃了幾顆。「生津止渴,真的很好吃,謝謝你大黑。」

原有些害羞在大黑狗子面前赤身,幸有一頭烏發勉強遮掩,加上滿地生長的鮮花和翠葉既圓又大,多少能掩住,她遂探手揉弄黑毛獸的大腦袋瓜,表示感謝之意。

豈知巨獸一整個過動,真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狗子,給了點兒顏色就開起染坊,給了點兒甜頭就不管不顧,黑毛獸根本忘記男主子還在睡覺,「汪、汪!」兩聲便撲將上來,一陣亂蹭亂嗅亂舌忝,樂鳴秀被它撲得只能往後仰倒,毫無招架之力。

突然——

「滾!」強而有力的命令乍響。

「嗷嗚!嗚嗚嗚——」

樂鳴秀倒臥在鮮花翠葉上好一會兒才意會過來,那一聲命令是金大爺所發出,大黑狗子嗚嗚哀叫,是因為亂蹭的腦袋瓜挨了主子一記「鐵沙掌」。

那麼,他金大爺是被她和狗子吵醒?還是早就睡醒?

「你、你早就醒來,根本一直清醒著,對不對?」

黑毛獸撒腿逃出洞窟,樂鳴秀才撥開沾黏在身上的花瓣和葉子,就見金大爺一腿盤著、一腿弓起,好整以暇坐在那里。

他攏攏散發,哼了聲。「我就想瞧瞧,你事後清醒了能干出什麼來。」

什麼事前事後的?樂鳴秀雙頰不禁赭紅。

清醒之後就是有這個壞處,覺得很害羞很害羞,跟金大爺相關的一切都能輕易左右她的心緒,昨兒個在這洞窟中發生的事,她光回想個一幕、兩幕,便渾身不對勁兒,頭頂都快冒煙,此刻更不太敢直視他。

「……還能干什麼嘛?衣裳裙子全給你壓在底下。」難不成事到如今,她還能把他扔在這兒獨自跑走嗎?

她拾起沾染了花汁的上衣想湊合著穿上,聊勝于無勉強遮掩,人卻被金玄霄撈了去,他丟開她手里的衣,抱著她直接踏進溫泉池中。

多少已習慣他的懷抱,她舒服地靠著他強壯厚實的胸膛,坐在他大腿上。

「秀秀很害羞?」發現她眼神微飄,他問聲愉悅。

樂鳴秀抓住他游移的大手,干脆承認了,輕嚷——

「那、那自然是要害羞啊,都這般跟男子果裎相見,還、還這樣又那樣的做了那些事,只要是姑娘家,誰都會害羞臉紅的。」

她听到金大爺低沉的笑聲,陣陣從胸中鼓動而出,把她整個人也鼓得輕輕震動。

她本能地揚睫偷覷,金玄霄卻掌住她的臉,四目相接,直直望進彼此眼底。

「只要是姑娘家,誰都會害羞臉紅嗎?」他目底有星點閃爍,笑弧猶在嘴上。「可本大爺記得,你在昨兒個就不再是姑娘家,我把你吃掉,吃得頗徹底,你是我媳婦兒了。」

破了處子之身就不再是姑娘家。樂鳴秀沒想到他拿這個說事,一時間被他惹得滿身通紅,她眸光又開始飄移,緊接著小嘴就被他低頭咬住。

「唔唔唔……」沒有被咬疼,但男人想把她吞掉般用兩排利齒磨了一下。

他松口,哼了聲。「不敢看本大爺嗎?昨日都沒見你這般羞怯。昨兒個的秀秀乖得不得了,該干什麼干什麼,該怎麼干就怎麼干,即使從後面進去,你也曉得扭著腰肢配合唔……」他嘴被兩只柔萸用力捂住。

「你、你你……別說!」小臉很紅,但瞪人的眸子很亮,盡管害羞,氣勢已回籠。

樂鳴秀明顯感覺手心底下的那張嘴笑了,嘴角翹高,再見他那雙深邃漂亮的眼楮也笑得彎彎,可以察覺出金大爺是真的很歡快、很愉悅。

她胸中方寸因而發軟,緩緩松開小手,改而攀在他臂膀上。

清清喉嚨,她蹭出聲音質問,「你那個……剛剛干麼揍狗子?」

「它對我媳婦兒流口水、意圖不軌,能不揍嗎?」金大爺答得好快。

樂鳴秀好氣也好笑,想掐他一記竟還掐不動,鐵臂硬邦邦。

她把玩著他的五根長指,終于問出想問的——

「那麼事後的現下,金大爺可有什麼異樣感覺?你還好嗎?」

這應該是他要問的,倒被她搶先了去。金玄霄無聲笑著,一臂將她攬緊,不答反問︰「秀秀也感受到那股合而為一的靈動了,對嗎?」

當他們在一起,兩具身子緊緊結合,融入彼此血肉,靈蘊亦相互感應,彷佛形成一個無底的漩渦,攪弄著他們,吞噬了他們,同樣也大方地將他們包含滋潤,豐沛回饋。

「嗯。」樂鳴秀點點頭。

驀地她記起一事,把玩他五指的手改而用力握住,湊到自個兒眼前來,近到她兩顆眸珠都快成斗雞眼。

「你的左手掌……昨兒個明明劃開口子,流了不少血,但它現下沒事了,還能看見疤痕,但顏色很淡,你、你能自個兒復原?」

金玄霄動了動左手五指,外傷的修復能力確實令人驚奇,他淡淡勾唇。「不能算是完全的自我修復,是我倆的靈蘊相應,掀起靈動,靈能交流相融,不知不覺間癒合傷口。」

努力消化眼前的事實,樂鳴秀靜了兩息才咬咬唇道︰「我沒有想過,我們真在一塊兒會是這樣……」得以重生與他再續緣分,她作夢也沒料到會品嘗到這種種的悸動,火熱、猛烈、張狂,但好像也可能細水長流。

這一次,金玄霄卻也靜了會兒才啟聲——

「秀秀總說喜歡我、心儀我,說過一遍又一遍,我卻也未曾想到,你的喜歡和心儀會讓你義無反顧拿命去拼……」他輕扯她濕漉漉的秀發,越來越緊,令她不得不再仰首與他相視。

他徐緩又道︰「木靈族的靈能者,身具療癒靈能卻無法為自己療治,一旦靈能消耗殆盡必傷靈蘊,靈蘊一破,必死無疑……你從未告訴過我,若非昨日從你阿娘口中得知,怕是本大爺也跟蕭陽旭以及出使北陵的那些使臣一般,以為你說的全是真。」

她听不出他的意緒,看不懂他是否生怒,只得道︰「我不是有意瞞你,時機對了,自然會說的。」

「什麼是對的時機?」他很快問︰「如同昨日那場襲擊嗎?」

「唔……」欸,頭發被他扯住,沒法兒低頭避開。她不明白金大爺為何突然咄咄逼人。

「我剛才說了,我沒料到你會拿命去拼,你救了磊兒,救了我獵狼族勇士,把狗子也一並照看,你明知很可能撐不過,卻還是蠻干。」

「我沒有蠻干。」她有些心虛,說話結巴了。「我、我總之是……我很強很強的。」

「強在哪兒?強在騙人嗎?哼哼,你以往說喜歡我、心儀我,其實都在說謊,你謊話連篇、毫無一絲真心,作踐起自身感情根本不手軟,實是想騙得本大爺為你木靈族出頭,為你的親人和族人尋一條活路,你所思所念皆是想靠我這棵大樹,抱我這條大腿罷了,卻以為我會信你嗎?」

他突然一個大扭轉,將她以往的心思戳破,樂鳴秀听著他淡淡語氣,一張臉都不知該做何種表情。

她確實如他所說的那樣,所以無法辯駁,頓覺眸底發疫,鼻中亦是。

「我確實……說謊了,以往說的那些……都是謊話。」她澀然承認,眸光又想飄走。

「既然是謊話,秀秀昨日又為何拼死相救我金玄霄的人和獸?」

他是打定主意非討到說法不可,但樂鳴秀不曉得該怎麼說,即便道出心意,他會不會相信?

他如若不信,嘲弄她又在說謊,她一定會很難過很難過。

豈知,金大爺五指改而探進她發中,穩穩掌著她後腦杓,替她道——

「原來啊原來,這會兒本大爺總算是看明白,原來秀秀真喜愛上我了。」

被道出心意,那是最最真實的感情,她眼楮一眨,淚珠便滾落兩行。

經過這一次在壁嶺之巔上遇劫,她算是徹底明白自己的心了。

磊兒受傷瀕死,她除了心如刀割,腦中想到的是身為阿叔的他不知道要多痛。她不要他傷心難受,不要他再承受失去親人的痛,她想他好好的,而這一番的心境轉變到得如今,雜質月兌去,獨留真意,她豈會看不清自己?

不是她愛哭,只是上一世到這一世,曾相遇,又分開,繞了那麼長的遠路終明白自己的心,淚水便也難止。

金玄霄彷佛嘆了口氣,低下頭就去尋她的嘴,這是一個極溫柔的吻,他嘗遍那芳口中的滋味亦嘗到她的淚,胸中感到疼痛卻也無比雀躍。

抵著她唇,他低沉輕笑。「喜愛上就喜愛上,被人說穿了還哭,臉皮這麼薄。」

樂鳴秀揄起粉拳援了他一記,小嘴立時遭他報復般咬了一下。

「說!是什麼時候喜愛上的?何時決定真心待我了?」他大爺繼續要問個水落石出。

樂鳴秀臉蛋越來越紅,眼見躲不掉只得交底,遂嚅著,「就是一直說謊,總在說謊,說著說著,不知怎地謊話終成真了,就是……真喜愛著,動心得很,動不動就想著、念著,一想著你就……就臉紅心跳……哎呀!金大爺若非要再跟我討個理由不可,我、我也無話可說了。」

一時間周遭變得好安靜,僅有泉水咕嚕咕嚕從泉眼冒出的細微聲響。

樂鳴秀于是忍不住了,眸光移回他臉上,發現金大爺濃眉飛挑,深目湛湛,嘴角翹得老高,那神態當真得意至極、驕傲得不得了。

他哼哼兩聲。「本大爺要臉有臉,要身材有身材,拳頭比缽大,一腳能踹飛七、八人,還養著孩子和狗子任你玩弄,你會喜愛上本大爺,莫可奈何對我交出真心,那也是無可厚非。」

他真是……夠狂的了。

如此這般,果然是他金大爺本色!

樂鳴秀忍俊不住沖著他笑出,蓄在眸底的淚珠又滾落下來,這一次她清楚听到他嘆氣,隨即人就被他抱著踏出溫泉池。

重新落在兩人鋪開的衣物上,男性粗濾大手毫無顧忌往她身上探索。

「金、金玄霄?」心跳加速,清醒時的她多少還記得要矜持些,忙要抓住他的手。

男人卻道︰「放心,沒要再對你做什麼,只是察看一下你身上那幾處傷口和瘀傷。額頭和下巴的擦傷顯然已消失不見,其他地方還得仔細再看看。」略頓,語氣帶哄。「你乖,讓本大爺瞅瞅,也好安心。」

話都說到這分上,豈有本事不順他的意。

樂鳴秀抵抗不了只能乖了,由著他撫模確認,看得仔仔細細。忽地,她的身子被翻過去變成趴臥之姿,听身後男人道——

「昨兒個親眼見到,你左邊肩背和後腰有大片瘀青,得確認確認,嗯……很好,瘀傷果然都不見了,靈能相交,取長補短,果然有用。」

聞言,她下意識想蜷起果身結束這一切,被他模了幾把,她氣息都不太對了。

但,金大爺突然掌住她的後腰!

感覺他弓身虛貼她的背,俯在她身上,唇湊近她耳畔,暖熱氣息拂入她耳中。「別急,還有腰下部分沒看仔細呢,再一會兒就好,你乖。」

樂鳴秀想嚷嚷的是,她一直都很乖啊,但……但是……他大爺那一雙大掌越模越超過,竟然直直往她兩腿內側探去,她、她簡直忍無可忍!

「啊啊……」聲音都哆嗦了。

然,素腰被掌住、玉腿被撐開,連背部都被牢牢按住,她是罵也罵不了,忍無可忍之後……歙,只能咬咬牙重新再忍。

這就是他們在一起的樣子。

是她再如何作夢也想像不出來的樣子。

原來,她也是想要他啊,任憑萬般羞澀,想要他的念頭強大到幾近貪得無厭的地步,只要他一來踫觸,他身上、指上的火便騰騰不斷地延燒過來,讓她也一塊兒跟著著火。

「金玄霄……」她嘶嘶吸氣,感覺到他的貼靠和試探,被無端打擾的靈蘊亦掀波動,某種狂放的東西在體內雀躍起來。

靈蘊相互呼應,他的獸性與她的療靈不分,于是不可思議地心有靈犀、心與心相印。

金玄霄一手攬起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另一手滑過她的肋骨,兩排亮晃晃的白牙輕輕磨蹭她的後頸和縴背,鼻端不住聞著她,他嗅食那膚孔散發出來的馨香,扯著僅存不多的人性沙嗄問道——

「還有什麼想說?」

「你、你……剛剛才說,沒要再做什麼的,可是……可是……」她聲音都帶哭調了。

金大爺又狂又蠻又霸氣地哼笑——

「怎麼?只許秀秀謊話連篇蒙騙人,就不許本大爺也騙你一回?我就騙你,看秀秀還能怎麼著?」

她與他都感受到那股活潑的靈動。

明明覺得自己無法呼吸,那樣緊密相連,分不清彼此,汗水淋灕濡濕連體嬰般的兩具身軀,那一股充滿躍動的靈能狂野生猛,將他倆一塊包裹。


是緣,是命,她終在某位大爺身上落定。

不管前世抑或今生,不管是徒留的一縷魂魄又或者重生為人,總是有他為依歸、為方位了,那麼,她就一直奔著他去,永遠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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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靈能治傷兵

金大爺可謂食髓知味,他按著獵狼族習俗行事,把看上的人搶回窩里大快朵頤,把姑娘家變成自己的媳婦兒,那滋味果然肥美,吃了還想再吃。

若非赫夜族阿思克反叛一事不盡速解決不可,他都想抱著媳婦兒在蒼野詭域的洞窟中再窩個幾日。

兩人正式結契的隔日清晨,樂鳴秀又遭金大爺壓著鬧了一回,等神識再次恢復清明,那一束束從洞頂灑落的天光更盛,顯然都到正午時分,幸得黑毛獸腳程驚人,馱著他們倆猶能與風較勁兒,奔回黑石堡時約莫也才申時初。

金玄霄昨兒個挾著死氣沉沉的她離開,今兒個她就神采奕奕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大伙兒猜不出其中因由,唯有身為木靈族族長夫人以及人家親親阿娘的俞氏隱約瞧出端倪,拉著樂鳴秀,怔忡地打量她一身沾滿花葉汁液又皺巴巴的衣裙,好半晌沒說話。

樂鳴秀遂咬咬唇,硬著頭皮主動開口——

「娘,秀秀沒事的,我很好。」她反手握住娘親,頰面緋紅。「……金玄霄把我全治好了。」她只得把被金大爺強迫喂血一事以及其中意涵盡數告知,不想讓阿娘覺得是金玄霄欺侮了她。

俞氏于是想到金玄霄要帶走自家閨女時的眼神和表情……

欸,那完全勢在必行也勢在必得啊!

真要說,從她家秀秀不支倒地被他搶先撈住那一刻起,他就沒想把她交出來,而今還依著獵狼族結契的習俗硬是喂了血再行夫妻敦倫之禮……看他外表傲然峻漠,像也還懂得心疼女兒家。

俞氏神情稍見緩和,拍拍她的手背。

「秀秀是長大了,有了依靠,那就好,能這樣,就很好。」為人娘親的內心頗有感慨,有喜有憂,卻也僅能伴著,盼閨女一切都好。

樂鳴秀過了娘親那一關,緊接而來的是孩子這一關。

金玄霄甫回黑石堡就召集好幾名得力手下進議事廳,她這一身「殘花敗柳般的狼藉」不及換下,金玉磊已直直走近,喊了聲「嬸娘」之後就將她合身抱住。

孩子彷佛嚇得不輕,背脊直抖,甕聲甕氣地道——

「嬸娘,我听話,都听你的,磊兒沒有跑走,那嬸娘也不可以跑走。」

樂鳴秀嘆了好長一口氣。

心疼孩子啊……

即便孩子胸前傷口被她引靈能治癒,事發過程的疼痛和恐懼之感肯定仍留存在他腦海里,那些記憶足能令孩子惡夢連連。

她可是花了好大心思才把男孩安撫好。

等她終于仔細清理過自己,換一身干淨衣裙,又和娘親帶著金玉磊一塊兒用過晚飯,金玄霄一直都沒有現身。

關于赫夜族的穆圖族長遭其弟阿思克反叛一事,她已有听聞,亦得知北蠻狼族的勢力如今侵入赫夜族,阿思克為北蠻子大開方便之門,整個赫夜族牧地全成北蠻子哨寨,她更知道,金玄霄身為北方部族聯盟的大頭頭,絕無可能容忍北蠻狼族如此進逼。

所以戰事即將到來,待部署好,一觸即發。

這一晚,她是看著金玉磊睡沉了才起身走回自己房里。

在黑石堡中,她木靈族族人皆陸續尋到合適的地方安頓下來,亦努力融進當地生活,在新的地方安身立命,唯有她和阿娘沒去尋居所,因為金玄霄一開始就沒打算放任她住外頭,又知她離不開娘親,遂直接將她們母女倆安排在他大爺自個兒的宅子里。

這座屋宅地處黑石堡的制高點,由主屋以及四個院落組合而成,建材以石塊為主,黑泥夯土為輔,入眼除了灰撲撲黑嚕嚕的,還真沒其他色調。

但真住下來,樂鳴秀漸漸覺出這宅子樸拙沉穩的味道。

而有時點綴上一抹彩澤,便覺什麼都不同,如同此際掛在廊下的幾顆火紅燈籠,亮光暈開,偏橘的暖黃火光跳動,再瞧蒼穹上一輪皎月和屋邊靜靜綻開的北地白曇……許是心境轉變,她對這個所在的好感也自然提升,覺得什麼都自有風情。

這一邊,她推門進屋,才將燭火點上,剛合起的門又被推開,高大身影沖著她來。她一陣天旋地轉,兩腿離地,被金大爺開搶般打橫抱起。

「你、你發什麼瘋?快放我下來!」兩腿踢了踢。

金玄霄冷著臉。「本大爺的媳婦兒就該在本大爺房里。」

樂鳴秀瞪圓雙眸,心想,難不成他大爺又來搶人回窩?那可不成!

「我阿娘就睡隔壁房里,你小點聲,還有……還有咱們雖按你族里習俗行了結契,有了夫妻之實,那也得按木靈族的習俗拜堂成親,請族人們都來喝杯喜酒,那、那我才能抬頭挺胸又光明正大地跟你同房而居啊。」

他皺眉瞪著她,臉色更難看,但樂鳴秀是吃了秤陀鐵了心,小臉倔強,寸步不讓。

他大爺橫抱著她干脆在榻邊落坐,鼻子不通般哼氣,摺下結論——

「女人家就是臉皮薄。」

明白他這是妥協了,對她妥協,樂鳴秀內心因這場小小勝利感到柔軟甜蜜。

「是啊,你媳婦兒就是臉皮薄,薄到敢在北陵王廷大殿上當著眾人之面坦承喜愛你、心儀于你,還主動跟你求親了,欸欸……」故意重重嘆氣。「我這臉皮怎麼薄到都快沒臉沒皮了呢?」

金玄霄一愣,瞧著她對他放開心胸、俏皮淘氣的模樣兒,不再打機鋒,不再話說三分,那眉梢、那眼波,那朱唇巧鼻,每個細微動作都那般精靈可愛,頰面暖暖,引得他又湊上鼻子不住摩挲。

想到她所提的「主動求親」,他心里一頓好笑,如今到底是誰先求親也無所謂了,她喝了他的血與他結契,就一輩子逃不掉。

「不知金大爺生肖屬何?」樂鳴秀被他用鼻子努得氣息略喘。

他飛快覷她一眼,嘴微蹶。「豬。」

樂鳴秀險些笑出,想像金大爺若真是一頭豬,該也是威風又霸氣的猛豬。她壓低聲音道︰「還以為你屬狗呢,抓著人就頂著鼻子一頓好努,嗅個沒停。」

結果她當然就被「懲治」了。

金玄霄猛地掀她的裙、扯她的褲,樂鳴秀驚呼半聲又趕快閉緊嘴巴,雙手忙著抱牢他的鐵臂、急聲求饒——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要罵你是狗,大黑才是狗,它的鼻子才是正宗狗鼻子,是我錯,秀秀認錯,你、你別亂來,阿娘會听到的,金玄霄唔唔……」小嘴被直接封吻,跟著人就被丟上榻,男性熱呼呼的身軀如泰山壓頂壓得她不得動彈。

他的嘴也好熱,唇舌似乎是他全身上下最最柔軟的部分,與她交纏著,不給她喘息機會,她學會回吻他,漸漸跟他一樣熱切,再次感受到兩人體內靈蘊的相互回應。

踫撞而出的靈動從劇烈震蕩變成涓涓細流般的溫存,樂鳴秀一時間迷迷糊糊,伏在她身上的金大爺則撫著她的臉、她的粉頸,嗓聲帶著明顯的壓抑,卻也透出愉悅道——

「秀秀說的沒錯,大爺我就是狗鼻子,就愛蹭著媳婦兒亂嗅。」熱息吹進她耳里,引得她一陣輕顫。「秀秀要不猜猜?你從頭到腳我最想頂著鼻子湊上去嗅個痛快的地方嗯……是哪里?」

樂鳴秀登時回神,哪里用得著猜嘛,在那座奇異的洞窟中兩人好在一塊兒時,她因情生意動而越發濕熱,那動情氣味令他……讓他……簡直是……欸,除了「瘋狂」二字,她想不出別的詞兒。

然而兩人此時還能揪住理智說著話,她內心很是清楚,全得拜金大爺的「懸崖勒馬」和「手下留情」。

她越來越能看明白他,即使他百般不願停下,只要她有所顧忌,他就算體內熱火沸騰、高漲,金大爺也不會誘她拐她,更不可能強迫她屈從。

他其實是很溫柔的,一直都是。

看他對待磊兒、對待大黑狗子,有時故意擺出嚴酷模樣,實是色厲內荏,剛硬堅毅的心也可以為了誰軟得不得了。

而今,她是否也走進他心里,成為那個也能令他心軟的人?芳心悸動不已,她忽地軟軟撫上他的峻頰,裝鎮定,鼓起勇氣不答反問——

「倘若金大爺能痛快允了秀秀一事,那往後你頂著鼻子想嗅哪兒,想往哪兒鑽,秀秀都任著你來,全然配合,金大爺以為如何?」

聞言,金玄霄漂亮深目驟然一眯,瞪著她好一會兒,然後瞪著瞪著,瞪到最後一手竟……竟下意識伸去揉弄耳朵。

唔,所以他大爺這是害羞了嗎?樂鳴秀全身發燙,心房熱得快融化。

金玄霄到底剽悍勇猛,生生控住表情,低咳兩聲清開喉嚨問︰「要本大爺允你何事?說!」

她很快道︰「赫夜族遭北蠻侵佔,北方部族聯盟視你為共主,你必不能容忍北蠻狼族步步進逼的行徑。我知道戰事即將開打,定然要先收回赫夜族救出穆圖族長,此戰宜快不宜慢,當要打得北蠻以及赫夜族中的反叛者落花流水,才能確確實實穩住北方情勢,教其他可能有反心的部族不敢妄動。」

金玄霄心髒怦怦跳,不可否認,實在真想把眼前嬌俏與豪氣並發的自家媳婦兒吞個徹底,但忍無可忍,也僅能從頭再忍。

他暗暗吞咽過于泛濫的口水,沉聲問︰「你待如何?」

樂鳴秀眸底一亮,道︰「我要隨在你身旁,就算戰事開打,也要同你一塊兒,你不可以把我孤苦伶仃、可憐兮兮、無依無靠地丟在黑石堡不管,總歸……總歸就是不管你往哪兒去,都得帶上我,打到天翻地覆了都不準你撇下我。」

她哪里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了?金玄霄險些氣笑。

還想跟他打北蠻子去?

他五官瞬間冷凝般僵硬,薄唇一掀正欲駁回,樂鳴秀像洞悉他一切想法似,搶了他的話頭脆聲再道——

「我就在這兒挑明了,即便你不允,我也會執意跟了去。金大爺,你即便再強再悍再唯己獨尊,也奈何不了我的執拗。況且你……你靈能再強,說到底也是凡胎,我畢竟是木靈族前所未有最強的靈能者,你帶上我,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你要不小心有個損傷,甚至有個傷風感冒,我的療癒靈能定能派得上用場,你好不好允了我啊?」

金玄霄繼續瞪人,堅定的心卻莫名其妙有些軟化。

噢,不能說是莫名其妙,這是頭一回有人想用這般方法護衛他,搶著要跟他一起打仗,只因怕他有個頭疼腦熱或受了傷。

更令他無話可駁的是,他家媳婦兒確實如她自己所說,是木靈族前所未有最強靈能者。

如今兩人的靈蘊可說心有靈犀、心心相印,彷佛兩人靠得越近,常在彼此身邊,形成的靈動越發滂沛活潑……該死!等把北蠻子勢力一舉趕出赫夜族,他回頭就把兩人婚事給辦了,光明正大把她叼回窩。

樂鳴秀見他似有些松動,再接再厲道——

「獵狼族的孩子,尤其是男孩,自小就需要多多磨礪,磊兒那麼小都能跟著你東奔西跑、闖南走北,還能運用天賦幫你收集消息,如果我也跟著去,你很強,我也強,你我強強聯手,加上磊兒助陣,你說多美好?打起架來肯定快狠準,穩贏不輸。所以就讓我去嘛,好不好?」

金玄霄發現自己被說服了。

他低頭啃了她女敕唇一下,惡狠狠道︰「要隨我一起可以,但絕對要听從本大爺的命令行事,不可輕舉妄動,真開打了,你跟磊兒給我好好待在後方,不許胡闖亂跑,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她連聲答應,笑得雙眸彎彎。

隨他涉險吃苦,伴著他護著他,是那麼值得歡欣笑開的事嗎?金玄霄忽覺胸臆微繃,喉嚨略緊。

他再次低頭,用很溫柔的力道去親吻他剛剛啃咬過的那兩瓣朱紅芳軟。

金玄霄「夜闖」媳婦兒閨房的這一晚,最後是懷抱著滿滿的不甘心、不痛快撤離,這令他內心更加堅定——

誓必盡速奪回赫夜族,並在與北蠻狼族真正大交鋒前騰出時間,殺牛宰羊、敲鑼打鼓地把媳婦兒給娶了,如此方能解饑止渴啊!

三日後,部署皆已就序,金大爺遂帶著自家的娘子、孩子和狗子出發趕蠻子去,當然,雀鳥也一路相隨,誰也沒落下。

坐在金大爺身前、跨騎在黑毛獸背上,隨一干北方勇士們出征,樂鳴秀竟不覺恐懼,反倒克制不住興奮得隱隱發顫。

在某些國家或部族里有著「上戰場不允有女子同行」的禁忌,說是會招來厄運,她是不清楚北方部族聯盟的各族族長作何想法,但獵狼族勇士們對于她的隨行很明顯給予高度支持。

這幾日她留意到,金玄霄那一群手下兄弟看她的眼神與以往大有不同,好像她干了什麼天大好事嘉惠到全族眾人,那些眼神透出無邊的景仰和無際的崇拜。

有幾名五大三粗的漢子甚至在她帶著娘親和磊兒造訪族人時,跑來當眾朝她單膝跪下,右拳緊抵左胸,發誓對她誓死效忠。

還有遇到婦人帶著孩子匍匐在她腳邊,試圖親吻她的裙擺和鞋面,說是為求避邪保安康。

更有踫見牧人拉來幾頭大月復便便的母牛和母羊,求她模模那幾頭牲畜,認為這麼做牛只羊只定能順產。

這到底都成什麼事了?

後來她把這些事說給金玄霄听,將疑惑也一並問出,他大爺竟笑得前俯後仰,好一會兒才收斂下來,戳著她的額頭,語氣似嘲弄似嘆息道——

「秀秀驅使靈能治人、救人,怕是太習慣自己所做的一切,覺得理所當然得很,卻不知別人在深陷危難、求救無門之際受你那般救助,對他們而言便如天降甘霖、如無邊關黑中的一點明光,無明包圍,你將之照破,在眾人面前展開不可思議的通天大道……你救治獵狼族的兄弟,拿命去拼,我獵狼族的勇士們肝腸如雪、意氣如雲,豈能無動于衷?」

樂鳴秀這會兒才厘清事情原由。

原來是因那日她在壁嶺之巔下療治那兩位獵狼族大哥,此事在黑石堡中傳開,那兩位護衛大哥當時意識未喪,什麼都看得真真的,一開始自然詳實敘說了被靈能療治的過程究竟是如何。

可是壞就壞在事情被一個傳過一個之後,越傳越神妙,于是莫可奈何的就變成以訛傳訛,都說她五感皆通神靈,挨她挨近些就能強身健體,還能保佑孩子們健康茁壯、六畜興旺。

說說,這真的……到底……都成什麼事了?

只是她雖然為這樣的謬誤感到無奈兼無力,當黑石堡中有婦人抱孩子來請她拍拍撫撫「加持」一番時,她實在無法戳破謬論嚴正拒絕,畢竟那一雙雙祈求孩子們能無病無災、好好長大的母性眸光,她著實沒法子抵擋。

因此,她這個「渾身皆靈通」的女子隨在勇士們的馬隊中,半點不成問題。

她以往是木靈族的部族精神,如今似也成為獵狼族的精神依靠……

心境倒是蠻快便調適過來,想著,如此陰錯陽差又因緣際會,求都求不得的緣分,既是如此,就一條道模黑走到底吧。

然後她都作好「中長期驅逐北蠻子」的對應準備,以為要解救赫夜族的穆圖族長以及一干被囚禁的族中長老至少得花上一、兩個月,這場仗宜快不宜慢,一個月是中期,兩個月是長期,若能在一個月內解決,那就太厲害啦!

沒想到她家金大爺把人手和暗樁部署出去,再率勇士們直搗巢穴,一呼百諾、群起相應之下……前後算算,總共也才花了五日就把事兒擺平。

說說,且再說說,這真的、到底、究竟都成什麼事了?

枉費她滿腔熱血無處發揮,最後在奪回赫夜族、成功救出穆圖族長並生擒了叛徒阿思克的那一晚,她趁金玄霄忙著善後之際,親自跑了趟傷兵營,她家乖巧俊俏的磊兒自然也跟了來,還懂得幫她打下手。

抬進傷兵營的漢子十有八、九是外傷,血腥氣味彌漫四周。

她去到那座大棚子時,棚子幾個邊角皆燃著火炬,亮晃晃照亮棚內景象,方便隨隊負責清創止血和包紮的兩名老大夫施以治療。

樂鳴秀一進棚子里,不及多說什麼,直接朝一名雖被裹好傷但顯然失血過多、渾身冰冷的年輕漢子步去。

看了一眼便知命在旦夕,她立時驅動靈能施救,癒合幾處深及見骨的刀傷,活絡他自身血氣,將那過于虛弱的脈動徐徐穩住。

要活。

活下來。

活著,不要忘記呼吸。

她合眼,內心喃喃,讓意念隨著靈能從指尖流淌出去 ?後等她感受到對方的命脈回穩,收回靈能後她吁了口氣張開雙眸——

嗄!嚇了一大跳!

滿棚子的人,只要沒因失血過多而昏倒的人,全瞠目結舌望著她,只有她家磊兒最淡定,看她的眼神僅是亮晶晶得好可愛。

無論如何還是得尊重兩位老大夫,她遂收拾表情,趕忙向老大夫們表明自己的意圖,並請求他們讓她幫把手。

哪里還用得著她求?

兩個老大夫忙到都快直不起腰,如今又親眼目睹木靈族傳說中的療癒靈能,樂氏超強靈能者自個兒「送上門來」,豈能令她無處發揮!老大夫感動到直接痛哭流涕,終于可以歇歇腿喘口氣。

樂鳴秀又謙遜一番,終才把傷兵營掌握在手里。

不管是獵狼族抑或其他聯盟部族的勇士,她一概一視同仁、有傷就治,而老大夫和金玉磊則幫她先行分別出傷重等級,老的負責分別,小的負責標記,輕重緩急分類出來,方便她一一引靈能療治。

得慶幸真正重傷的人並不多,也就五人,若在以往,樂鳴秀也許不敢一口氣把五人的命象全給治穩,但她的靈能自與金大爺相交相融、相輔相成過後,變得前所未有的活潑好動,好似有著滿滿用不完的精力,任她再如此驅動消耗,也是半刻之間便感充盈。

「部靈史」中所說的「得一仙身」,她終有所體會。

只是她引靈能療治使得很歡快,她家金大爺八成回大帳里尋不到她和孩子,一問之下便直闖傷兵營逮人。

金大爺一到,滿棚子的人再次瞠目結舌,眼睜睜看他大爺挾著她大步就走,還害金玉磊追在後頭跑得氣喘吁吁。

樂鳴秀一是不想當眾落了金大爺面子,遂乖乖由著他挾走,二是不想她家磊兒寶貝擔心,以為她觸怒金玄霄了,所以即便受制,她也偷偷沖著孩子俏皮眨眼,表示一切無事。返回羊皮大帳,孩子沒有跟進來,樂鳴秀听到似乎是老方的聲音,不清楚說些什麼,但倒是把孩子帶開了。

帳內燭火熒熒,金玄霄將挾來的人兒擺在長條桌上,甫放落便開始檢查,探她額溫和體熱,查她的脈動和呼吸,還拿五指在她眼前晃著,確認她眸珠能滴溜溜滾動……還以為男人是因她帶著孩子擅自跑去傷兵營要沖她發火,結果,不是嗎?

樂鳴秀干脆抓住他晃來晃去的手,一雙柔荑將粗獷大掌合握。

「金玄霄,我很好,只是你五指再繼續晃下去,我眼楮要花了。」抿唇笑。

一確認她的確無事,金大爺濃眉陡揮,張牙舞爪現惡相。「听他們說,你在傷兵營內待了近兩個時辰,幫五名重傷瀕死之人癒合嚴重的外傷,還把挨刀挨箭的傷兵也一並治了……哼哼,如今你可有本事了,就不怕再次消耗過度,把命給搭進去?」

他越說語調越沉,峻龐威嚇般靠得好近,近到令她又產生錯覺,彷佛男人那兩丸目珠又要異變成獸瞳。

她心尖微顫,隱隱有種領悟——

似乎她能觸動到他靈蘊的底端,那里有著最最原始的他,當初那個幾近獸化的獵狼族少年郎,並未因體內靈能被導正便消失不見,那股奇異獸能僅是安靜歇下,一直是他的一部分。

而他待她的心意,也讓他放在了靈蘊的底端嗎?

「為何不語?無話可辯了?還是……等等!噢,該死!秀秀——你能听見嗎?听到我說話了嗎?」突然緊張起來。

「沒事、沒事,我听得見,听得再清楚不過。」樂鳴秀趕忙出聲,內心啼笑皆非,卻也為剛剛想到的事感到一陣悸動。

她使了點力氣握握他的手,接著道︰「怎會把命搭進去呢?不是還有金大爺你嗎?有你在,有你……陪在身邊,我確實就長本事了呀。」

這話說得實在太巧太妙太中听,直直擊中金大爺急需慰藉的心。

他臉上嚴峻之色雖未褪盡,氣息倒亂了些。

他抬起未被握住的那手揉揉大耳,哼聲驕傲道︰「什麼『陪在身邊』?女人家就是臉皮薄,直接說『有本大爺同你要好在一塊兒』,或是說『赤身糾纏在一起同享魚水之歡』,又或者說『本大爺將滿身剽悍靈能借由胯間的一柱擎天送進秀秀的唔唔……』」越說越露骨,有人真真听不了了,合握他大手的柔董改而捂緊他的嘴。

樂鳴秀被他鬧了個大紅臉,卻也忍不住笑。

笑了會兒,她緩緩放開他的嘴,柔聲道︰「金玄霄,以往騙你、糊弄你是我不真誠,可如今的我是真心喜愛上你了,以往的我帶著全族只想尋一條活路,再無其他願望,而今的我是帶著全族跋山涉水只願嫁給你,就盼兩族相處融洽,咱們倆你儂我儂……以往,我以為你也僅是同我虛與委蛇,不當面戳破我的謊話,留下我只為我體內的療癒靈能。」

話听前半,金玄霄當真听得心花怒放,但來到後半幾句,他大爺雙眉再度糾結。「誰同你虛與委蛇?本大爺待你……待你自是……」又揉耳朵了。

她才不要把「金大爺揉耳朵就等同害羞了」這樣的事告訴他。

她若道破,往後他強忍害羞不揉耳朵,那她豈不少了一條探知他內心想法的門路,太虧了呀,她才不干,她就要獨享這個小秘密一輩子。

樂鳴秀噙著笑,眸光溫柔。「你待我一直很好,好到讓我禁不住撤了心防,不知不覺深陷進去。嗯……然後我就想,原來你也是真心喜歡我的,因為是真心的,所以才願意為我做那麼多,只想我安心、歡心也甘心地窩下來,是也不是?」

他氣息紊亂,狠狠瞪她。

見她了然于心般迎視,半點不閃躲,他撲過去就一陣狠親。

她被親得上身撐不住般頻頻往後倒,他干脆一把將她箍入懷里,力道之大似要將她揉進血肉中。

男人羞于答話就干脆堵她的嘴嗎?

樂鳴秀好氣也好笑,被吻得快要喘不過氣,只得揄起粉拳槌著他的寬背。金玄霄稍稍放松力道,亦稍稍「良心發現」地放她的小嘴自由,抵著她秀額喘息,听到她啞啞又問——

「你說嘛,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那、那所以說羅,是你先喜歡上我的,然後藏起心思,裝著冷傲,就等著我來喜歡上你,是不是?」

下一瞬,她的小嘴再次被堵實。

但,等他再次放開,她還是要問,不管被吻得如何氣喘吁吁,如何暈暈然,她曉得要堅持到底。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她想得到他的那一份回響。終于啊終于,再剽悍的獵狼族漢子都要被逼急。

金玄霄熱呼呼的嘴終是抵住她發燙的耳畔,沙嗄道——

「都拿自己的鮮血喂你,強要你喝下,這即表示,本大爺不僅人是你的,連心亦是你的,倘若不是真心喜愛,我連踫也不會讓你踫,秀秀可明白?」

不是「我連踫都不會踫你」,而是「我連踫也不會讓你踫」……听進樂鳴秀耳里,其中的微妙令心融化,竟覺「不讓人踫」的金大爺有說不出的可愛。

她抿唇笑得好樂,藕臂環上他的硬頸,認真點頭。「听明白了。」

「不鬧了?」他輕啃她女敕頰。

「才沒有鬧呢。」她由著他啃,早習慣他這愛咬人的「惡習」。

他大爺冷哼。「女人家臉皮薄便也算了,問題還這麼多!」

「那待如何?金大爺的身子都讓我給踫了,還想反悔嗎?」她戲謔著,眉飛色舞,一副甜頭嘗盡的嬌俏模樣。

金玄霄收攏臂膀狠狠摟住那軟玉溫香,再次吻得她七葷八素,那張粉女敕芳唇從內到外再從外到內被「懲治」得非常徹底……

昏昏然間,听到金大爺嘴里磨出話來——

「回黑石堡立即成親!哼哼,還有秀秀當時允下的一諾,到時候也該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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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6 00:04: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逆天的靈能

北地暮夏猶見草長鶯飛。

今兒個晴空萬里,風從無際綿延的綠野上拂來,有著再熟悉不過的青草香氣,在如此美好時節,位在北地的黑石堡今日得見一場部族婚禮,是十分難得、怎麼想都覺湊不在一塊兒的兩族聯姻。

獵狼族族長迎娶木靈族樂氏女為妻。

全程按木靈族的婚禮習俗操辦,而非獵狼族「看上就搶」的那一套。

雖說木靈族族長夫人其實已瞧出閨女早被獵狼族漢子「搶回窩里」兼「吃干抹淨」,如今能等來這場婚禮,與雙方的族人們同歡同喜,倒也覺出這位獵狼族女婿仍頗有誠意。

話說回來,木靈族的婚禮就是要紅,大大的紅。

當整座黑石堡系滿紅通通的喜緞、掛著好多紅通通的燈籠,正紅顏色淹沒這座樸實無華的堡寨,乍然一看俗麗得驚人,然喜氣滿滿,再看第二眼、第三眼,便覺俗得好,大俗即是大雅,怎麼都美。

按習俗拜堂成親、送進洞房後,不管是獵狼族人抑或木靈族人,又或是前來賀喜的其他部族好友,男的一擁而上扛著新郎官到外邊場子飲酒唱歌,婦人們則紛紛涌進新房里,圍著新娘子「指導」所謂的「馭夫術」,自然連夫妻間的房事也得教上幾手。樂鳴秀發現自己根本用不著說話,且半點不無聊,光听大娘和大嫡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經驗分享」,當真一出比一出還彩,新房里曖昧的笑聲從頭到尾沒停過,還會伴隨幾句驚呼和嗔罵,非常熱鬧。

好幾位婦人還不斷拿烤肉、拿熱呼呼的餅子和酥茶進來喂食她,說坦白些都像在喂豬了,沒給她動手機會,一雙雙手拿著食物喂得她雙頰鼓鼓,她只能努力咀嚼再咀嚼。

婦人們紛紛叮囑,要她多吃些、定得吃飽喝足,因為以她們多年來的精準目光衡量,她嫁的夫婿可說高大魁梧,腰腿有力,洞房絕無可能草草了事,極可能壓著人兒大肆征撻到天亮也說不定,所以得喂滿自己的小肚子,以免通宵達旦體力不支。

樂鳴秀害羞歸害羞,但漸能跟上婦人們的思維,只是在場唯一未婚的黃花大閨女陸曉晴就比較支撐不住。

今日陸曉晴一直陪在新娘子身邊,幫忙張羅著大大小小的事,此際都有些坐不住,臉蛋紅得幾要滲血。

婦人們說起「葷話」絲毫不忸怩,用語直白淺顯,想假裝听不懂都難,時不時還輔以動作比手畫腳講解,相當之盡責啊!

樂鳴秀為這一切感到好笑,不禁思忖,往後若曉晴也成親,她和曉晴年歲漸長成了大娘大嬸級的人物,兩人會不會也去擠在某個新房里,把一身習得的「寶貴經驗」如此這般不藏私地說個痛快?

到得那時,若再回想起此際的羞澀難當,定有頗多感慨吧?


新房中的熱鬧吵雜在金玄霄回窩後終告結束。

春宵一刻值千金,婦人們在快手快腳安置好新娘子之後,原本擠著一屋子的人眨眼間退得干干淨淨,連陸曉晴也隨大娘大嬌們離開。

今日成親,樂鳴秀並非罩著什麼都瞧不見的紅頭蓋,而是頭戴珍珠串簾遮面,透過串串瑩白珍珠間的細縫,多少是能窺見新郎官的模樣。

她覺得金大爺當真豁出去,難得他願意舍黑就紅啊。

娘親為他備上的大紅喜袍與她的嫁衣是一成套的,本以為當新郎官的他頂多僅能接受在胸前系朵喜彩,又或者系上紅腰帶,未料他從頭到腳著裝完整,連一向由它飄飄飛蕩的散發都仔細梳妥,還束紅緞、簪紅花。

他這般配合自然令她家阿娘開懷,而娘親開懷,她自然跟著開懷。

端坐在榻上的新嫁娘已被婦人們扒掉嫁衣,身上穿著的中衣中褲亦是喜氣吉祥的正紅顏色,她媒首略偏打量他,對他這身新郎官的裝扮看得像似入了迷。

金玄霄在外頭場子與前來賀喜的親朋族人們喝了不少酒,盡管千杯不醉、海量通天,卻怕酒氣太濃要薰壞剛得手的媳婦兒,所以重新踏進新房之前他又一次沐浴漱洗,散了散酒氣才回窩。

此時他起腳朝自個兒的新婦施施然走去,立定,屈指勾起她的秀顎,笑得像個強搶民女入山寨的惡霸。

「折騰了一天,終于能光明正大叼你回窩,本大爺可以好好來品嘗了。」他捏捏她柔潤下巴,又道︰「先喚一聲好听的來听听。」

樂鳴秀聞著他身上淡淡酒香,雙頰浮紅雲,想了想便應他所求——

「夫君。」

金大爺眉微挑,甚滿意她的乖巧。「再喚。」

她露齒一笑,甜甜又喚,「夫君。」

他傾身吻住那張甜美小嘴,深入淺出地纏綿溫存,好一會兒才放開,吐著溫燙氣息道︰「俗話說『夫字天出頭』,媳婦兒往後都要乖乖听為夫的話,你乖,為夫自會好好疼你,你要不乖嘛……哼哼哼。」大爺耍惡霸耍上癮了。

樂鳴秀眨著靈動杏眸,擺出小兔兒溫馴模樣,乖順頷首。

「自然都听夫君的,夫君那樣英明神武、機智過人,那樣有勇有謀、剛毅剽悍,秀秀對夫君的崇拜猶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又如大河潰堤一發不可收拾,夫君高尚的品德便若一座巍峨高山,令秀秀景仰不已,哪怕海枯了、石爛了也要追隨到底。」

金大爺眯起雙目,磨磨牙。「秀秀又來『虛與委蛇』這一招嗎?」

她訝異地瞪圓眸子。「怎麼會呢?夫君又不是委蛇,要嘛也是『虛與猛豬』,畢竟夫君生肖屬豬。」接著她就被「猛豬」拱得往後倒,腋窩和腰間受到嚴酷攻擊,男人的十指直往她最招架不住的地方搔去。

她驚聲尖叫,混著清脆笑音不斷討饒——

「不行!啊啊——停手停手,是秀秀錯了,秀秀認罰,但、但不能這樣懲罰啦,夫君……金大爺……秀秀的好夫君,求求你了……」胸脯明顯鼓伏,喘得厲害,柔軟青絲在繡著花開並蒂圖樣的紅榻上鋪散開來,襯得玉顏更嬌,美不勝收。

金玄霄重重啄吻她的唇,接著將她拉起。

「罰你為我散發寬衣。」他嗓聲沙啞,瞳底熾熱。

樂鳴秀遂听話從令,小手開始在他身上忙碌,先是取下他頭上簪花、解開發帶,接著是他的腰帶和外袍。

不僅為他散發寬衣,她還下榻幫他月兌靴卸襪,更去備著冷熱水的里間端來一大盆熱水,服侍他洗腳。

然後移開水盆,她委身坐在踏幾上,將他麥色的大腳丫擱在自個兒屈起的膝頭,用白棉布仔細拭干水珠子。

「嗯,行了。」樂鳴秀笑語揚睫,唇上笑弧在望見金大爺的神情時驀地微凝。「呃……怎麼了?是我臉上沾到什麼嗎?」

金玄霄直直瞅著她好一會兒,搖了搖頭,跟著探指撫上她的頰,輕沉道——

「只是突然有了真實感,覺得本大爺真娶到媳婦兒了。」

原來有個房里人、有個知心人來噓寒問暖般疼惜著……是眼前這樣的景象、這般的感受。

樂鳴秀听到他的回話先是一怔,心疼的感覺很快涌上,她是如何心疼金玉磊,此際便是如何心疼他,然金玉磊還有他這個阿叔撐起一片天,而他呢?

她後來才知他早失怙恃,長兄承下族長之位又英年早逝命喪于北蠻狼族之手,他被迫接下獵狼族族長之位時,靈蘊與神識才因她陰錯陽差的助力回歸正軌不久,怕是他當時根本厘不清自身究竟發生什麼變化,就得頂著一口氣扛起全族重任。

他把自己活得囂張猖狂,活得頭頭是道,活得令眾人望其項背甚至望塵莫及,但,她依然心疼他。

甫握住他撫頰的手,她人便被他展臂撈將上去,親匱地橫坐在他腿上、困在他懷里。

「秀秀要永遠待我這麼好。」聲音從他喉嚨深處蹭出,心跳激昂。「你永遠這個樣子,我、我必也肝腦涂地回報你。」

樂鳴秀听著不樂意了,皺起巧鼻,眯起汪汪水眸。

她大膽地輕掐他一雙厚耳,立時察覺到他渾身一震,氣息都不對……但,她仍沒放手,不但沒放,還覺觸感絕佳地搓揉一番。

「我就要你好好的,長命百歲陪著我一塊兒變老,誰許你肝腦涂地了?」

男人傻了似,靜靜將臉埋進她秀發中,吸食她的香氣。「嗯……」

樂鳴秀撫著他的頸項,緩聲又道︰「這一次弭平赫夜族阿思克的反叛,僅是將北蠻狼族的爪子打收了回去,我知道,北方部族聯盟遲早是要與北蠻子對決,為求長久安居,削弱北蠻狼族勢力,打得他們抬不起頭來,如此方能一勞永逸。」

那綿軟小手的撫觸對金玄霄來說很受用,他賴了她好一會兒,聲音才慢悠悠逸出——

「遲早是要收拾敵人的,秀秀莫怕,為夫還要長命百歲陪你。」

她立時道︰「我怕。所以金大爺你得讓我跟著。」

金玄霄抬起頭,眉目間的神氣有些高深莫測,薄唇似滲笑意,一樣莫測高深。

樂鳴秀管不了那許多,再次表明。「我知道很快就要往北邊開打,很可能要一路往北打過去,之前我們說過的,你很強,我也強,強強聯手,打起架來快狠準,穩贏不輸,所以你總歸得帶上我才成。」

「為夫都不知道秀秀這麼離不開我?」他語氣戲謔。

「我跟你說真的。」她表情認真。

下一瞬,樂鳴秀就被送進床鋪內,入眼盡是大俗大雅的正紅,紅榻、紅被、紅枕,上方還布置著喜彩喜緞。

床幢外的龍鳳紅燭靜靜燃著,燭光透進,令幢子里皆著紅色中衣的一雙人,那身形輪廓亦都暈紅暈紅的。

然後……她家金大爺又開始「大狗上身」,熱呼呼的身體蹭著她,鼻子直往她耳畔和頸窩努,邊努邊沙啞低語——

「既然說真的,那秀秀欠下的債是不是該還一還?」

「我哪有……哪有欠、欠什麼債?」她身子無法克制輕輕哆嗦,耳後一方肌膚十分敏感,而金大爺似乎頗為了然,似有若無地撩撥。

他好脾氣般咧嘴一笑。「怎會沒有?你說要我帶著你打架,把北蠻子趕出赫夜族,只要我照辦,往後我頂著鼻子想嗅哪兒、想往哪兒鑽,秀秀都任著我來,且配合到底……為夫確實照辦了,那秀秀也得兌現承諾才好啊。」很大度溫柔地提點。

「唔……」噢,她記得的,那日為求金大爺點頭讓她隨行打仗,確實允了他那樣的事。

欸,怎麼這種事他也能記得牢牢的?明明臉皮那麼厚卻還會時不時偷偷害羞,她家金大爺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怪又這麼莫名可愛?

「那、那許下的承諾我也沒說不遵守……」她說得小小聲,想起他最喜歡嗅聞的身體部位,十根腳趾頭不禁蜷縮了縮。

紗幃內,男人的瞳底彷佛躍著火,眼神熾熱,灼得她皮膚細細麻顫。

他再次咧嘴笑開,兩排白牙在暈紅幽微中格外顯眼。

「秀秀果然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擇期不如撞日,既然咱們倆都窩上榻,今夜不如就讓秀秀來兌現諾言吧?」長指拉開她的衣帶,緩緩探進去,模到她的褲帶又慢慢扯松,同時哄道︰「秀秀躺著就好,放松躺好啊,睡著了也無妨,為夫自能大快朵頤,會把自個兒喂飽的。」

她最好是躺著就好!

最好是能夠放松!

最好是有本事睡著!

事情都到這分兒上了,也沒什麼好矜持,來吧來吧,她接招就是。

她也探指去拉開他中衣衣帶,模索他的勁腰,跟著扯松他的褲頭,小手貼著他熱燙的皮膚胡亂撫模。

男人沙嗄笑語蕩進她耳中,既歡愉又隱忍的問——

「秀秀怎把眼楮閉上,還閉得那麼緊?閉著眼楮不好意思看,兩手倒是忙碌,這樣算不算是某種掩耳盜鈴之舉?」

聞言她驀地張開雙眸,臉紅過腮,神情略委屈。「是夫君說要盡情嗅聞的,這麼做還不是為了配合你?我、我揉揉你,你也揉揉我,再相互揉揉蹭蹭,身體泛紅發軟了,氣味就會變得更明顯、更飽滿,不是嗎?」

她身上動情的味道帶動靈蘊散出的香氣,金玄霄為之著迷不已。

知道她是為了他才積極主動,他大爺樂上加樂,「吃掉她」的念頭又一次動蕩神魂,洶涌無比。

他吻住她,低低笑道︰「是的,是啊……相互揉揉蹭蹭,身子軟了,滋味就更豐美秀秀,你真好,待我真好。」



男人不能寵。

樂鳴秀自和金大爺打上交道,一路走來,到得如今最最深切的體悟就是——

男人真真不能寵,一寵就索求無度、羞恥無上限。

即便成親之夜已過去大半個月,她每每無意間回想起,場景無須多,只要一、兩幕突然浮現腦海,都夠她羞恥到揉發揉頰,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個兒埋掉。

以為兩具身子再纏綿深入,左不過在蒼野詭域那座奇異洞窟里發生的那些,誰知金大爺既是狗也是狼還是猛豬,狗鼻子嗅聞,狼爪禁錮,猛豬狠拱,屬性復雜到教人發指。

他說要盡情嗅食,不是假話,完全沒在客氣。

「噢!」不由自主發出一聲哀嘆,她把臉蛋往手心里一埋。

這座溫暖的羊皮主帳里可不止她一人。

這陣子身高像有些抽長的男孩隔著鐵力木矮幾與她對坐,幾上擺著棋盤,盡管一大一小對弈,樂鳴秀的棋力明顯被孩子甩出好幾丈遠,這還是孩子偷偷讓子之下的情況,若不讓子,怕是干脆就甭下了,免得大人的自尊心受傷過分嚴重。

但金玉磊是喜歡跟嬸娘下棋的。

雖說他家嬸娘悔棋,藏棋等等耍賴行徑多了去,他還是喜歡……喜歡賴在嬸娘身邊,覺得急乎乎地悔棋又偷偷模模藏棋的嬸娘好好玩,只是眼前的她究竟怎麼了?

是嬸娘提議要下棋的,卻非常心不在焉。

也不知她腦袋瓜里轉些什麼,一會兒面紅耳赤,一會兒皺眉皺鼻,一會兒又嘆氣搖頭,讓他小小心靈也跟著緊緊張張。

「嬸娘這是怎麼了?」

望著使勁揉起雙頰的樂鳴秀,金玉磊有些目瞪口呆,但很快回神甩了甩頭,老成道——

「嬸娘是擔心阿叔在前頭戰線上遇難嗎?別操心啊,阿紫不都飛回來把戰事回報了?阿叔領著部族聯盟步步進逼,定能替磊兒的阿爹阿娘、替當年力抗北蠻而死的獵狼族族人以及北方各族的朋友討一個公道。」

今日是北方部族聯盟打入北蠻狼族地盤的第五日。

她與金玄霄的婚事甫辦完不到三天,北方各部族長再次集結黑石堡,定下征討北蠻狼族的日程及策略。

所以他們現在就在敵人地盤上,嗯……不對,應該說,他們現在就在曾經是敵人的地盤上穩穩紮下營帳。

她和孩子完全听從金玄霄的命令,乖乖待在後方不添亂,而傷兵營亦建在後方,樂鳴秀每日皆會過去探視,同樣將傷兵的傷勢分出輕重緩急,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盡量救治。

當然,她是木靈族不世出的最強靈能者,又尋到同為靈能者的強者金大爺相交相融、彼此取長補短,她的靈蘊飽滿充實,驅使起療癒靈能那是什麼外傷都能醫,只要傷兵失血狀況不過分嚴重,經她靈能療治,沒有不立時痊癒的。

樂鳴秀沒什麼好哀叫的,若非又想到自家夫君對她的種種「不道德」行徑,她也不會突然把臉蛋揉得不像樣,熱氣直冒個不停。

她萬分艱難地抬起頭,望著孩子垮下巧肩,嘆息——

「嬸娘的憂郁,磊兒寶貝太純真稚女敕,說了你也沒法子體會,不是嬸娘不看重磊兒,是……是事情好生復雜……」其實是事情太難啟齒。

她如何能對孩子控訴他家阿叔根本獸性難除,非但難除,還張揚得無法無天,把她舌忝著吃、咬著吃、吮著吃、啃著吃,欸……孩子純真心靈須要維護,她得擔好這重責大任。

有苦,她都只能往肚里吞了。

「不過磊兒如果肯讓嬸娘抱抱,嗅食你身上女乃香,嬸娘的憂郁肯定就會消退許多。」這話一出,她自覺完蛋。

她竟然想著要「嗅食孩子女乃香」?

這、這這根本是被某位獸性太強的大爺給潛移默化了呀!

慶幸孩子沒察覺到她太不純真的心思,微肉小臉怔怔然,最後抓抓耳朵靦腆駁道︰「磊兒長大了,才沒有……沒有那個孩子氣的女乃香呢。」

樂鳴秀被他的反應逗樂,瞬間把金大爺在她身上惹的事拋到九霄雲外。

「雖說磊兒一點一滴長大,但在嬸娘眼里,磊兒寶貝還是小寶貝啊,你自個兒嗅不到自個兒身上的女乃香,嬸娘鼻子跟你阿叔的狗鼻子有得拼,啊啊啊——我說他狗鼻子的事磊兒可不能泄露出去。」頭一甩,語氣加強。「總之磊兒就是好聞,聞起來比寧神香還能安人神魂呢。」

然後金玉磊動不了也不想動,就眼睜睜看他家嬸娘越過矮幾挪過來,展臂將他摟進懷里又蹭又嗅又揉的。

「嬸娘,哈哈哈——不行啦,哈哈哈——好癢好癢,哈哈哈……不行不行……哈哈……嬸娘啊——」被蹭被揉,最後還逃不過遭女子縴縴十指搔癢,癢得他像條泥瞅般在泥地上亂騰亂跳似,小臉紅撲撲。

樂鳴秀像官老爺審嫌犯似粗聲問︰「說!磊兒寶貝喜歡你阿叔多些,還是喜歡嬸娘多些?」

「阿、阿叔好……嬸娘也很好,都、都很好,都喜歡啊哇哈哈哈……不行不行——」孩子上氣都不接下氣了,笑得渾身顫抖毫無招架之力。

「哼!磊兒這回答不中听!」繼續審問。

此一時際,身為「審問者」的樂鳴秀根本絲毫沒發覺,她就像一個真正的娘親,總要逼著、試探著、一遍遍詢問著,問自個兒的親親孩兒,要孩子說出究竟是喜歡阿爹多些呢?抑或阿娘才是自己最最喜歡的人兒?

她不知道,她已成為孩子渴望在心的娘親。

此次隨行出征,樂鳴秀內心同樣作好「中長期對戰北蠻狼族」的準備,畢竟這一次不同于上一回掃蕩赫夜族叛徒那般輕易,北方部族聯盟確確實實深入敵方,需得步步為營方能穩紮穩打。

所以說,要再如上一回那般速戰速決根本痴人說夢……樂鳴秀本以為如此,卻忽略事情落到金大爺手里,沒有七,八個變因也少不得三、五個變數。

深入敵方五日,北方部族聯盟終于跟北蠻狼族的主力對上。前五日的對仗根本是小打小鬧,金玄霄完全沒放在眼里。

直到追蹤到北蠻狼族主力,他大爺就像一具被觸動的捕獸夾,尖銳鐵牙又狠又緊地咬住好不容易才逮著的獵物。

這一仗將成終章。

這一仗終為絕響。

而因為歷經這一仗……樂鳴秀也才知道自家夫君先前隱藏了多少實力!

根本是逆了天,以為主力交鋒需中長期對戰,事情落到她家金大爺手中完全扭曲變形。

就那麼一戰便定下乾坤,真要算算,從他們離開黑石堡、各部集結朝北蠻子地盤前進,到北方部族聯盟取得空前勝利,前後也才過去大半個月。

要問變因嗎?

變因自然出在金玄霄身上。

樂鳴秀雖然並未親臨雙方交戰的現場,並未親眼目睹整個過程,卻是听金玉磊詳細轉述了小雀兒阿紫傳回來的話。

當真不听不知道,一听驚得她幾乎當場石化,然後就悔得要命,後悔自個兒干麼那麼听金大爺的話,他不允她觀戰,她就乖得跟只怕生的鶴鶉兒似,縮在後方大帳,連頭都沒探出去一次。

據阿紫說,金大爺率北方部族聯盟與北蠻狼族對峙,敵方長期盤踞,主力人數逼近五萬,加上馴養並訓練上百頭的雪原狼成為「致命武器」,一陣排開氣勢可謂驚天動地。反觀北方部族聯盟,除了大黑狗子以外找不到第二頭猛獸,聯盟戰力集結起來不到三萬人,生生被北蠻狼族給比將下去。

但,部族聯盟的大頭頭畢竟是金玄霄,有他大爺一個足抵百萬大軍。

樂鳴秀听著金玉磊轉述,男孩語調滿滿驚奇。

很顯然的,金玉磊應也是頭一回听聞自家阿叔那般無法無天的剽悍事蹟,他愣愣地把紫雀兒的話譯給表情同樣愣愣的嬸娘听——

「……說是對峙時,對方近五萬人喊殺喊打,上百頭的雪原狼豬獪咆叫、蓄勢待發,阿叔不但無動于衷,像似唔……阿紫絕對不會說錯,我信阿紫的,但它說……說阿叔像還打了個盹兒,還睡到險些從狗子背上掉下來。」

這……樂鳴秀都猜不出金大爺使的是哪招了?

金玉磊緩了一小會兒接著道︰「之後敵方開始沖殺過來,成群的雪原狼亦在馴獸手的驅使下朝咱們部族聯盟的勇士們飛撲而來,對方越逼越近,雙方距離越縮越短,敵人的馬蹄聲、嘶吼聲,殺聲震天,連大地都震動起來……」

孩子語調變快,她听得一顆心都提到嗓眼,快不能呼吸。

「然後呢?然後呢?」怎麼突然頓住?

金玉磊粉女敕小臉蛋布滿迷惑,好像很努力在理解紫雀適才傳達的消息,試圖弄明白究竟是何狀況。

「……阿紫說,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樂鳴秀挑眉。「什麼叫『就沒有然後了』?」

「阿紫說,北蠻狼族沖到離咱們的人不到五個馬身之距,他們胯下坐騎突然頓住四蹄,不是一匹、兩匹有這種怪異反應,確實如連鎖一般相互影響,整大群馬匹全僵化成石頭……」孩子吁出一口氣,潤潤唇——

「嬸娘應能想像得出,對方那沖殺速度有多快多猛,後果就有多慘,飛馳中的坐騎驟然停下,足可將背上的人甩飛出去幾丈遠吧?」

樂鳴秀不禁逸出一聲低呼,一手輕捂左胸房,想像著那般場面。

她緩著氣慢慢道︰「馬背上的北蠻子被拋飛出去,沒摔死也得摔傷,何況按那一拋,十有八九會被拋到咱們北方部族聯盟的人馬面前,甚至拋進咱們人群里都有可能,咱們的人完全以逸待勞啊,趁他病要他命,趁他們摔得暈頭轉向之際,輕易了結對方,我方傷亡盡可降到最低……啊,對了,是不是連那上百頭的雪原狼也瞬間被制住?」

金玉磊很快點頭。「是啊,只是狼只不像北蠻子的坐騎那樣僅停下不動,而是窩里反一般相互嘶咬起來,咬到最後幾乎全軍覆沒,就沒一頭還能好端端站起的……所以阿紫才會說,就沒有然後了,因為突然就打勝了。」

「噢……」她怎麼就沒能親眼見識呢?扼腕啊!

「嬸娘,是不是阿叔做了什麼?」

樂鳴秀拿了孩子的鼻頭一下,老氣橫秋嘆道︰「不是你阿叔動的手腳,還能有誰呢?他這是隱藏真正實力,先以弱示人再扮豬吃老虎,力求一擊必殺、一刀斃命,你阿叔好手段、好手筆啊。」哼哼兩聲。

金玉磊不知道自家嬸娘在不痛快,只道︰「阿叔控制獸類的靈能變得好強,以前阿叔就很強,現如今是強到……強到無法無天、無邊無際。」略頓,一臉求知欲旺盛樣兒。「嬸娘可知阿叔為何會突然實力大增?就像吞了什麼天王大補丹似的。」

「那自然是因為你家阿叔吞了你嬸娘我……呃!」趕緊打住話,樂鳴秀頰面微紅,內心一陣好笑,還真不曉得該如何替孩子解惑。

哼,她不管了,交給孩子的阿叔私下處理去。她愛憐也帶戲謔地輕捧孩子的臉,道——

「等見到你阿叔,磊兒盡可問你阿叔去,問他到底吞了什麼天王大補丹?又為什麼從頭到尾對咱倆隱瞞實力?他對外邊的人隱瞞也就算了,磊兒跟嬸娘那是誰啊?那可都是他最最親愛的親人呢,他竟如此對待咱們……」

「阿叔待咱們挺好啊。」孩子老實道。

「咱們娘兒倆好生可憐啊……」

「也沒有可憐啦。」金玉磊驚奇看著「很愛演」的嬸娘,有些想笑,但好喜歡嬸娘用「娘兒倆」這個詞。

「被欺瞞得好慘,還被關在後方這座大帳……」

「沒有被關啦。」笑聲已現。

「還不給飯吃、不給水喝……」

「可桌上有餅子、肉干、果脯,還有一大壺酥茶呀。」

「他、他簡直其心可議!」

突然,羊皮大帳的簾子被人從外邊撩開,低沉聲音乍響——

「說誰呢?誰其心可議?」

「哇啊!」樂鳴秀瞬間驚嚇,本能地抱住男孩。

金玉磊在女人家馨香懷里扭著小腦袋瓜望向回帳的高大男子,彎彎眸,輕喚了聲——

「阿叔……」

「呵呵……呵呵呵……夫君……」孩子的嬸娘也跟著彎彎眸,笑得……一整個心很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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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6 00:04: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你們都死掉

金玉磊乖乖回到自己的帳子。

見阿叔回來,雖說已知前方戰事的結果,仍想阿叔親口再給說說,但他家嬸娘偷偷對他擠眉弄眼,似在請求他先離開一下下……唔,再瞧瞧阿叔的臉色和眼神,八成嬸娘剛剛同他鬧著玩的話,全給阿叔听了去。

所以嬸娘應是想把阿叔哄好,認錯賠不是,又不好意思教他瞧見吧?

瞧出點兒端倪,金玉磊自然不再待下,帶著紫雀兒回帳子里喂食好料。

這一邊,樂鳴秀也已听到羊皮大帳外傳出不少聲響,應是隨金玄霄回到後方的一撥人馬,但大帳內安靜得出奇。

金大爺的目光探不出深淺,讓人背脊怪涼的,這不,孩子帶著雀鳥甫離開,不怕出丑了,她趕緊腆著臉湊上前去。

「夫君辛苦了,今兒個與北蠻子主力對戰之局,一見大事底定,阿紫便早早飛回來把事兒描述過,那當真是氣勢磅礡,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邊說著,她主動握住他的手,幸得他大爺沒刁難地甩開,還願意任她牽著走到里邊鋪著薄毯的高位上落坐。

金玄霄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勾著唇笑笑哼聲——

「秀秀到現在還沒答話呢,究竟對著磊兒說誰其心可議了?」

「夫君……夫君坐著好好歇息,讓秀秀服侍你淨手淨臉呀。」嗓聲脆甜極了。

隨即見她如翩翩小蝶穿梭在花叢間那般,在大帳里轉來轉去,先是跑去角落臉盆架那兒絞了條巾子,回到男人身邊舉案齊眉地呈上。

跟著她去把男孩口中所說的餅子、肉干、果脯等等吃食,一盤盤全挪到主位前的長案,再奔去倒來一大碗溫熱酥茶,進貢般擺在男人面前。

她接過金大爺已擦拭好的巾子,臉上笑出一朵花來,臻首略偏討好般道︰「夫君肯定肚餓了,秀秀等會兒就去弄幾道熱食過來,你先將就一下墊墊胃,或喝碗酥茶也能稍稍止饑兼解渴,夫君快吃,餓壞可就不好,秀秀會心疼的。」

金玄霄一雙深目微眯了眯,表情仍一副似笑非笑的高深莫測模樣。

但他好生配合,干淨巾子遞到面前他就取來用,一盤盤吃食挪到面前他就拿來吃,明明進羊皮大帳前才灌了一羊囊子清水進肚,就算不渴,仍然取來盛著酥茶的大碗飲上幾口。

「吃也吃了,喝也喝過,秀秀可還心疼?」放下大碗,他問得意味深長。

樂鳴秀點頭如搗蒜。「心疼啊,可心疼壞了,跨坐在大黑狗子背上那麼久,狗子背那麼寬,又好動得不得了,夾都夾不緊呢,夫君肯定累到直打盹了吧?兩腿疫不疫?膝蓋疼不疼?秀秀給夫君槌提腿吧?」

才道著,她便矮身在薄毯子上落坐,于是素色繡桃花的長裙浮成一朵花浪,將她激濫在他右大腿邊上,挨著他、貼著他,屬于她獨有的馨香淺淺蕩漾。

金大爺的氣息登時不太穩,盡管端坐不動,目光仍禁不住鎖準她。

他家媳婦兒真揄起一雙粉拳給他播起腿來。

她殷勤地槌啊捷的,秀額上的瀏海輕飄飄,表情好認真,認真到讓人更想作弄。

「為夫還在等秀秀答話,究竟誰其心可議?」以為他會輕易揭過嗎?哼哼!

「呵呵……呵呵……夫君啊——」樂鳴秀干笑兩聲,驀地多情一喚,隨即抱住男人大腿。

金玄霄瞠目結舌瞪著「黏」在腿上的人兒,好一會兒才吐語。「這是干什麼?」

樂鳴秀拿臉蹭他大腿,那顆腦袋瓜轉向他時,兩泓眸光彷佛攏了一天星般閃閃發亮。

「抱緊夫君的金大腿啊!」完全無視男人抽搐的眼角,她聲音又嬌又柔。「今日听了阿紫對戰況的描述,秀秀發現自己更崇拜夫君了,當真崇拜得五體投地,秀秀更覺得當初舍了北陵、東黎、西薩和南雍,誓死追隨夫君,實在是太聰明的決定,夫君猶如大樹,秀秀在大樹底下好乘涼,夫君為秀秀擋風遮雨,夫君這條金大腿,秀秀已打定主意抱牢一輩子。」

金玄霄眼角抽得更厲害,干脆出手。

他提住她的背心,一抓一放間已把抱緊他的腿、忙著「做作」給他看的媳婦兒安置在膝。

他掌住她腰背,力道不大卻也輕易將她困住。

「還想怎麼鬧?」雖是質問,語氣並不凶狠,微眯的瞳底甚至刷過笑意。樂鳴秀斂了斂表情,輕抿唇瓣一笑。「秀秀才沒鬧,是真的很崇拜夫君。」

「哼,沒鬧嗎?對著磊兒在背後說我壞話,說本大爺其心可議,這叫沒鬧?」問話的同時,彈了媳婦兒額頭一記。

樂鳴秀可憐兮兮呼疼,換來的是連小嘴也被咬。

她被堵得快要不能呼吸,好不容易逮到他些微放松,可以勉強蹭出聲音時,她趕緊急急招認——

「我錯唔唔唔……是秀秀錯了唔唔……再也不那樣唔唔……夫君饒命……」

「哼!」被她求饒的話逗樂,金玄霄終于願意消停些,唇改而挪向她的秀額,親了親因他一記彈指而泛紅的那一小片肌膚。

樂鳴秀才大口呼吸調著息,男人忽然把腦袋瓜擱在她肩頭上,他無力般緩緩靠過來,一時間並無言語。

但靈能者對靈能者,即使不出聲,亦可感受靈能波動,何況他們還是內在靈蘊能相互呼應的一對。

樂鳴秀一下子便有感應,藕臂立時將他擁緊,語透憂心——

「原來還是消耗過多了……北蠻子有幾萬頭坐騎,還有上百頭雪原狼需對付,你在極短時間內將所有獸靈控住,令馬匹僵直不動,讓狼只相互撕咬,那定然需要消耗極大靈能,然後你、你還撐到現在才肯示弱?」說到最後一句像有些發火。

她听到男人微沉的笑聲,有點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笑?」

金玄霄慢吞吞道︰「被媳婦兒抱住了,自然就知道可以示弱,秀秀,我只示弱給你看見。」

樂鳴秀內心哀叫了聲,明明也不露骨,更算不上什麼情話,怎麼金大爺隨便幾句就令她一顆心軟乎乎,怒火全熄。

她撫著他微涼的面頰,很是心疼地親吻他,羊皮大帳里也就他們夫妻兩人,她仍怕被誰听了去似的在他耳畔邊搭起手,小小聲道——

「那待會兒秀秀讓人送浴桶和熱水進來,伺候夫君浴洗過後,秀秀再讓你……讓你吃吃,想必夫君應該就會好些的。」

金大爺頗虛弱般抬起長睫,對她眨了眨眼,很輕地應了一聲。

然後他嘴角微翹道︰「吃吃也好,吃了秀秀後,應該是會好些。」

樂鳴秀不禁要想,她與金大爺要好在一塊兒,與養「爐鼎」修仙之道頗有異曲同工之處,要嘛采陽補陰,要嘛采陰補陽,根本是「雙修」了。

當晚「吃」過她後,金大爺體內靈蘊受到滋潤,療癒靈能滿滿將他包裹,果然讓他很快就回歸本位,精氣神不僅十足,還是十二萬分飽足。

當熱烈與激情漸漸緩下,樂鳴秀伏在男人胸前靜靜听著他有力且安穩的心音,忽地有所想法,覺得……應該絕無可能再與另一個人這般親昵親近了。

即使令她再重生一次、兩次、無數次,她都不可能再與某個人如此深入彼此、佔有彼此,就算她喪失記憶遺忘了金大爺,他們的靈蘊心有囊犀,永遠會將他們倆牽牽連連在一起。

他們變成了彼此的一部分,若某天失去,那將是極大的痛苦,許是再不能一個人活著。也許這亦是她獲得重生所要體悟之事,被愛著,並放手一搏去愛,將來痛苦難免,但人來到這世上,本就沒要活著回去,只是她希望自己能比金大爺多活個一天、兩天,若然她先不在,他不知要多難過,沒有她鬧著他、纏著他,他可真寂寞了。

她抬頭瞥了他安然深眠的面容一眼,重新伏回他胸前,喃喃自語宛若嘆息——

「金玄霄,怎麼辦?我可當真愛慘你啦……」

之後羊皮大帳中安靜下來,沒多久,軟軟的人兒呼吸漸趨規律,還打起小貓呼嚕。

此時男人探出一臂悄悄拉來一件羊毛薄毯,蓋在打著可愛呼嚕的軟軟人兒背上,他重新懷抱她,薄唇微微噙笑,打算睡下了。

樂鳴秀神識被拋進夢中。

又或者那不是夢,是上一世事情發生的一幕幕場景。

這一次她並未試圖進到空靈之境,她沒有費力清空雜念,也沒讓體內靈能隨呼吸吐納流動,她僅是睡著了、眠深了,沒有什麼多余舉措神識便被拉走,隨即落進某個時空。

一回生、二回熟,有過上一次經驗,這一次的她鎮定許多。

上一次神識被拋出,她看到自己死後不腐不僵,蕭陽旭被司徒婉和司徒媚說服,打算將她的身子煉化成藥人,跟著又看到金玄霄以黑毛獸為坐騎大闖北陵王廷的後宮,硬把她的軀體搶到手,然後還知道金玄霄原來一直記著她、念著她,為奪她而籌謀。

只是一切已然太遲,在那一世,他們曾經交會,最後還是錯過彼此……

這一次神識被再次拽回,她發現事件的發生和場景是延續上一次發展而來。

上一次,她見到的是金玄霄將她的軀體搶出北陵王廷,听到他對著不腐不僵的她說了許多話,旁觀的她哭得淅瀝嘩啦,更以為她下意識的輕喚被他听了去,也以為他驟然間瞧見自己……

上一次的「神游」中斷于此,這一次接續下去——

毫無實質形體的她如一抹游魂般游蕩在金玄霄身邊。

她看到他將她的軀體帶回黑石堡,不知是否當真是愛屋及烏,明明她成了一具不腐不僵卻也絕對探不出絲毫氣息的尸體,他依舊帶著她,依舊為她照看她的親人和族人。

上一世他帶她回黑石堡時,她家阿娘和族人們皆被他的人接了來,就如同她重生後的這一世這樣,一切未變,變的僅在她的死與生,前世她死去,今生她重活。

然後她看著阿娘、曉晴、太興哥和其他族人們在北方黑石堡落地生根,看著金玄霄將她的身軀放進一座特意尋來的寒玉石棺中,那座材質特殊的石棺完全透明,她被罩在里面彷佛僅是睡沉了,雙頰甚至有著淡淡頰暈。

金玄霄若在黑石堡待著,便會天天過來跟她說話,有時也無語,僅靜靜隔著寒玉石棺望著她。

看著那樣的金大爺,她禁不住又掉淚了。

上一世她根本沒把他放心上,初遇過後,立時就將他置之腦後,就他這般執拗,這樣執迷不悟,不過是陰錯陽差助了他一把,卻像往他心底扎了根似……

可她已經不在了呀!

娘親和族人們都已接受這個事實,偏他還揪著不肯放。

外邊有那麼多青春年少的好姑娘,他不去追求,卻時常伴著她的尸身,這算什麼?是一抹沒有實質形體的神識又如何,淚珠一樣墜跌,難過到不行還是只有眼淚能稍作宣泄。

她就哭,哭出來自我疏通、疏通也能舒暢些。

之後場景變換,眼前亂得模糊,待定楮一看,發現那股神妙力量一下子將她的神識拉到蒼野詭域那座奇異洞窟中。

她怔怔立著,怔怔看著金玄霄抱著她、將她安置在那一片燦爛綻放的花叢中。

穿著一身正紅顏色宛若花嫁的她毫無違和地融進那滿滿的五顏六色中,好似她才是這片碗口大的百花中開得最盛的那一朵。

她听著他對那具軀體悠悠說道——

「想過要燒了你,燒成骨灰撒在這兒也好一了百了,臨了卻又舍不得。」

「看來是本大爺病得不輕,得不到,始終是得不到了,因此念念不忘,然盼不到回響,終究成了嗜魂心魔。」

他笑笑望她,語氣似沉似凝、似歡似喜——

「與北蠻狼族開戰在即,這一戰的吉凶實難捉模,不放心讓你獨自留在黑石堡中,遂把你帶來這座洞窟安置……」

頓了頓,他溫柔撫著她的臉、理著她的發,語氣略沉又道——

「此去一戰若不能回,你待在這兒……也許更能確保周全。」樂鳴秀眼眶熱燙只想揚聲問——

是能保哪門子周全?

保她不腐不僵的尸身周全嗎?

可說到底……那又有什麼意義?

就在她又急又氣、淚流不止之際,場景又一次轉換,把她一下子拋到戰場上。

彷佛在「彌補」她重生後被護得好好的,沒允她上前線,在這個似夢非夢的境界中,她直接被推到雙方對戰的風口浪尖上。

兩邊人馬交戰起來無端激烈,震天撼地,死傷慘重。

這一戰同樣是與北蠻狼族的主力對上,北方部族聯盟以寡擊眾,她看到許多人遭雪原狼撲咬,北蠻子手中大刀砍落好多人的腦袋。

她還瞥見赫夜族的阿思克與北蠻狼族同一陣線,率領支持他的赫夜族人與金玄霄為敵。

戰況慘烈,又遭赫夜族背叛,即使如此金玄霄仍舊領著部族聯盟奪得最後勝利,不僅將對方殺得片甲不留,更將北蠻狼族大王生擒在手。

只是為了這場勝利,付出的代價著實慘重,北蠻潰敗,北方部族聯盟亦受重創,而金玄霄再強再厲害到底也是血肉凡胎,激戰下來亦受傷不輕。

她心疼極了,但再心疼也無用,她幫不到他。

場景又一次變換。

一樣是雙方交戰中,她看到北陵蕭氏的王旗飄揚在黑石堡外。

這完全是「鵜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局!

見最大的隱患北蠻狼族已除,北方部族聯盟尚未緩過氣來,北陵竟趁機出兵圍攻獵狼族黑石堡。

樂鳴秀想罵人都想不到詞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金玄霄負傷再戰。

這一日彷佛有三輩子那麼漫長,黑石堡中好多她識得的、見過面的、說過話的人,全都死了,不管獵狼族或木靈族,好多人都死了。

她找不到娘親,找不到曉晴和太興哥,她也找不到磊兒。

長長而蜿蜒的石階,她不斷爬啊爬,爬到黑石堡最高的地方俯視四面八方,仍然尋不到她牽掛的那些人。

北陵軍已一波波攻進,見人就殺,毫不手軟,她又恨又氣又哭,雙腿幾乎快站不住,然後她看到黑毛獸馱著傷重的主人沖進大批北陵軍中,依然頑強,依然剽悍,直至敵方調來弓弩隊將其圍困,連弩齊發……

她嚎啕大哭,神識歸位,把自個兒給哭醒了。

掀開雙睫,一時間覺得睫毛好重,原來沾滿淚珠,一片水霧模糊中出現金玄霄濃眉深目的峻顏,她這才發現自己正被他橫抱在懷,靠著他的臂彎和胸膛嗚嗚哭泣。

金玄霄摟著光溜溜的媳婦兒原本睡得挺香,未料媳婦兒挨著他開始不自覺顫抖,雙眸仍閉著,淚水卻不斷滲涌出來,還發出宛如受傷小獸可憐兮兮的哀鳴,像承受著百般的痛叫也叫不出。

極大的悲傷將她籠罩,她深陷他觸不到的夢中,神識對他的叫喚沒給一絲回應。

此際見懷里的人兒終于張開眼楮,他高懸的心終于稍定。

「秀秀怎麼把自己睡哭了?是夢見什麼不開心的嗎?」男嗓輕沉,邊戲謔問著,邊幫她拭淚,但淚水擦掉一波還有一波,他不禁再次緊張。

「你……這是怎麼了?」他不問還好,一問簡直驚天動地,樂鳴秀直接放聲大哭,兩手緊緊攬住他。

「我找不到我娘,找不到曉晴和太興哥,我也找不到磊兒,嗚嗚嗚……磊兒一直跟著你打架去,他那時莫非也跟著你一塊兒迎戰?嗚嗚嗚……他那麼小,也不知要躲,那麼多敵軍,那些人不會放過他的,嗚嗚嗚……」邊哭邊說,非常傷心——

「還有你……嗚嗚嗚……你、你死掉了,我看到你身中好多支弩箭,還有大黑狗子……狗子也死掉,狗子啊……你們都死掉了嗚嗚……嗚哇啊啊——」埋首在男人胸前,哭得涕泗縱橫,好不淒慘。

金玄霄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雖說他頗喜歡把媳婦兒弄到哭,但眼下這等哭法不是普通嚴重,然後像覺得情況還不夠混亂似,一龐然大物聞聲竄進羊皮大帳,蓋大黑狗子是也。

與北蠻狼族的戰事大獲全勝,北方部族聯盟並未松懈防備,紮在後方的營帳入夜仍有輪流巡邏守衛的人馬,想大剌剌闖進金玄霄的主帳根本不能夠,唯一能胡闖還不會挨刀的八成只有「天真爛漫」的黑毛獸。

黑毛獸的耳力絕佳,覺得是听到女主人的叫喚了。

它一臉討好,蕩著舌頭興奮得嘿嘿噴氣,羊皮大帳里只留小小一點燭火微光,它圓滾滾的兩丸眼楮比那燭光還亮百倍有余。

「滾!」金玄霄驚怒。

「汪!」身為主人的愛犬,大黑狗子很听話地在地上滾了兩圈半。

「嗚嗚嗚……大黑……狗子、狗子……不要死、不要死嗚嗚嗚……」樂鳴秀一見黑毛獸活蹦亂跳出現眼前,心緒再次波動。

她放開抱緊緊的男人轉而想摟住好動的獵狼犬,她這一動,身上薄毯即要滑落,人便被金大爺倒拖回去。

金玄霄絕對無法容忍「媳婦兒光溜溜撲倒黑毛獸」這樣的事在眼前上演。

他單臂將淚人兒按在懷里,另一臂伸得直直,一指指向帳簾外,這會兒連斥喝都省了,瞠著峻目怒瞪黑毛獸。

「嗷嗚……」巨獸眼巴巴望著主子懷里可口的人兒,吃不到吃不到吃不到,它深深覺得自個兒好可憐,對霸道主子也心生不滿了,它很哀怨地拖著腳步轉身,再拖著腳步很哀怨地走,一步三回頭,每次回眸亦哀怨。

終于把鬧騰的大家伙趕出羊皮大帳,金玄霄還得繼續「處置」懷里這只。內心長嘆,他扯來丟在毯上的一件衫子替她擦臉,邊擦邊安撫——

「秀秀是作惡夢,嚇著了,岳母大人以及你的好友和族人都好好地守著黑石堡,今早才接到留守黑石堡的人傳來消息,堡寨里一切如常,待這里的事了結,咱們回黑石堡定能瞧見他們,不會令你找不到。還有磊兒,磊兒就睡在他自個兒的帳子里,九成九那只紫雀也賴在他那兒,明兒個天一亮,孩子和雀鳥定又會來尋你玩耍,你不找他們,他們也要來找你。」

樂鳴秀神識已較適才剛醒來時清明許多,但控制不住就是很傷心。

她知道那不是夢,是前世確實發生過的慘況,一幕幕的場景令她心如刀割。

她也難以對金玄霄解釋這一切,若非自己親身經歷了重生,她也不會相信世上竟有這般神妙之事。

金玄霄若以為她是作惡夢了,那也很好,就讓他以為那樣,只不過她就是……就是很傷心很傷心。

「你不要死嗚嗚嗚……我不要你死嗚嗚嗚……」臉上又流出兩行淚來。

金大爺覺得很無言很無奈卻也莫名有些甜蜜,大手愛憐地輕拍她的背,哄道︰「好,好,秀秀說了算,本大爺不死。媳婦兒不讓我死,我就痛快活著。」

樂鳴秀和淚卻嚷,「可是你死掉了,中了好多箭,死掉了嗚嗚嗚……」

金玄霄兩眼翻了翻,只能無語問蒼天了,都不知他家媳婦兒是在傷心害怕他會死呢?還是在詛咒他會死掉?

他懷里的淚人兒突然捧住他的臉,眨著淚眸試圖將他看清楚似,兩人靜靜地四目相接,她就一直看著他,一直一直看著。

然後她吸吸早就哭紅的鼻子,鼻音甚濃道——

「金玄霄,我想了想,很仔細地想過,你、你還是不要比我早死啊,你若死在我前頭,我一定沒辦法的,一定會哭到死掉,所以你答應我,絕對不可以比我先死,好不好?」

明明今夜入睡前,她才想著金大爺沒她伴著、鬧著,不知會多寂寞,她心疼他,因此覺得還是自己比他多活幾天,那樣會好些,豈料睡中一場前世的回溯令她將想法來個大翻盤。

「我就是壞心眼,就是自私,就是不想心如刀割,若能死在你前頭,就不用為你的離世傷心痛苦,你答應我,你發誓,絕絕對對不可以先走,好不好?」掉淚跟掉珍珠串兒似的,很美也很驚心動魄。

金玄霄彷佛感應到她的心靈底蘊,有什麼她沒能道出口的,像也透過靈犀隱隱相通。他感受到她的傷心痛苦、她的驚懼不安,都那樣再真實不過,令他神情亦沉凝下來。

「不要怕。」他粗擴大掌扶著她的臉、撫著她的發。「秀秀不要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哪天我走了,絕不落下你孤單一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既跟了我,本大爺總得把你一塊兒帶走,方是正理。」

聞言,樂鳴秀又眨眨眼,眸眶里的淚又掉一波,但她嘴角高高翹起。

她笑著,邊掉淚邊笑,捧著他的臉就將自個兒唇上那抹笑重重印在他的嘴上。

金大爺頭一回有這般想法——他,好像,被自家媳婦兒給「攻擊」了!

四片唇瓣纏綿相貼,發生得太突然,他下排牙齒還被磕了一記,但來得好,他不怕疼,還意外發現被媳婦兒這般「蠻干」,挺來勁兒。

樂鳴秀僅是憑著本能想親近眼前這個男人。

不要他死。

不要他離開她。

想說服自己,他確確實實在自己身邊,且承諾了她幾近無理的要求,所以她發瘋般親吻他,汲取他無比男性的氣味,安撫自己從前世到今生隱隱發顫的心。

她要他。

要他進到她身體深處,與她緊緊合而為一,親密相連。

雖然無法克制地哭到昏天暗地,她卻是徹底明白了一件事——

她的「活著」對金大爺而言、對黑石堡而言、對整個北方部族聯盟而言,原來是一個至關緊要的變因。

上一世她變成一具不腐不僵的尸身,盡管金玄霄執拗念情,將她阿娘和木靈族人全接到黑石堡安居,然與北蠻狼族大戰之後,北陵大軍趁機迫攻,他身負重傷依然力戰到底,最後耗盡靈能、靈蘊破滅,他的肉身遭無數弩箭摧折,任他再強再悍,還是保不住眾人。

但這一世有她的重生。

她活生生來到他身邊,成為他的妻子,于是他們倆的命有了截長補短、相輔相依之勢,終究開創出截然不同的新局。

這一世的他與她結合,靈蘊相互滋養,使得彼此的靈能晉升到一個尋常靈能者絕對觸及不到的境界,加上他對她早發的心思以及她對他一日深過一日的慕戀,纏綿交融之下使得兩顆心、兩具神魂深入彼此。

心有靈犀、心心相印,只要他們深愛對方一分,就能為兩人多強化一分那抵御外敵的力量,她是他的盾,而他是她的矛。

是前世那段回溯讓她頓悟一切,她要他,將矜持與羞恥全拋下,就是要他。

……

金大爺頭一回遭媳婦兒「強上」,他萬萬料想不到,媳婦兒莫名其妙一場惡夢過後,竟往他身上炮制了,然,火熱熱炮制出來的,對他而言,卻是再美好不過的一場春夢。

夫綱稍稍不振亦無妨,總歸身心靈皆受滋潤,妙處難以言喻。

事後,他大爺只有二字感想——

痛快!

若不滿意,非要他再多說些什麼不可,數來數去也僅有六字,那叫作——

痛快到了極致!


極致啊……

這樣美妙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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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6 00:04: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男人的秘密

盡管「前世回溯」已過去好幾日,樂鳴秀仍幾次從睡夢中驚醒,不過一切都慢慢好轉中。

她每每醒來,總被金大爺摟在懷里,他的體熱暖著她,他的氣息與她纏綿,她雙手一探就能觸及他的一切,他的心音與她共鳴,那樣強而有力。

他活著,因為她的重生。

這一世隨他來到北方,發生她與磊兒險些遭北蠻子擄走一事,之後便知北蠻是向赫夜族借的道,亦得知穆圖族長遭其弟阿思克所叛,而金玄霄在正式對上北蠻狼族之前,先牛刀小試一般將赫夜族控制住,將阿思克的人馬交給穆圖處置,不令北蠻有任何見縫插針的機會。

這一世她和金玄霄是「強強聯手」,靈蘊飽滿,靈能爆發,只是「爆發」的方式各有不同,她的療癒靈能原本無法用于自身之上,如今已不成問題,體內那股能量變得更溫潤強大,彷佛源源不絕。

至于金大爺的「爆發之道」……那是北方部族聯盟之所以能輕易打趴北蠻狼族的絕對關鍵。

樂鳴秀明白自己可以安下心來,守護著她的人,她想守護的人,所有她在意的人,都會相伴著一直走下去。

只要持續抱牢她家金大爺的金大腿,這一世當真就花團錦簇、一路繁花相隨。而說到男人那一雙腿,此際正領著男孩走進地牢。

這一座建在黑石堡的地牢是工匠精心巧手的杰作,男孩是頭一回被帶到這里,此刻雖是天光正盛的大白日,地牢中仍須點上火炬才能清楚視物。

四周似乎彌漫著一股血腥氣味,細細分辨,似也有野獸皮毛上特有的腥臭味兒,氣氛頗為壓抑,但男孩俊俏女敕臉上沒有絲毫害怕神情,跟著自家阿叔沉且穩的步伐,一步步走下石階。

「打開。」金玄霄淡然命令,負責看守的一名手下立時扳落一道機括。

隆隆隆——隆隆隆——

伴隨聲音響動,就在地牢的正中央位置,那地上便見一面四尺見方的厚鐵板慢慢滑開。

鐵板底下出現一道道鐵條,透過鐵條與鐵條之間約莫三寸寬的間隙,能看到地底下略深卻不太大的地兒,里邊鏈著一名體型十分魁梧的大漢。

驀地有光線透入,那名大漢雙目畏光一時間難以張開,但還沒看清楚來者何人,他已先叫囂開罵——

「金玄霄!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你他娘的究竟使什麼陰招?你要真是個男人就放老子去,老子跟你一對一單挑!你敢不敢?老子賭你不敢,因你就是龜孫子、是龜孫子養的龜孫子,有種就放開老子啊!」應是之前已罵得太多、吼得太久,嗓聲粗礪沙啞得像吞了幾把炭灰似的,其中還夾雜不少北蠻土語。金玄霄根本懶得理對方的言語挑釁。

他早就立于不敗之地,不屑與喪家敗犬多說一句。

「此人就是北蠻狼族的大王,磊兒可看清楚了?」金玄霄垂目淡問。

被困在地底之下的大漢仍舊痛罵不休,金玉磊舉著手中小火把,將那張蓄著大胡子、滿布橫肉的黝臉努力看清。

「嗯。磊兒看清楚了。」

金玄霄徐聲道︰「當年殺你父母、殺我獵狼族人的北蠻子中,此人正是首惡。」

「是。」孩子點點頭。

金玄霄問︰「磊兒想殺他嗎?」

「想。」無一絲遲滯。

金玄霄又道︰「若再扳下第二道機括,底下的四面鐵壁中將有一面會被開啟,那道鐵壁後面關著幾頭餓了好幾頓的獵狼犬,磊兒想讓咱們那幾頭獵狼犬飽食一頓人肉大餐的話,盡可去扳那道機括。」

金大爺口中的獵狼犬是族中養來狩獵用的猛犬,並非異變過的大黑狗子那般,但即使是普通的獵狼犬,體型亦壯碩,也一樣凶猛好斗。

這會子,孩子沒有答話亦無任何動作,微摟眉心像在考量些什麼。

金玄霄再問︰「磊兒于心不忍?」

男孩揚眉看向阿叔,搖搖頭,輕問︰「阿叔,咱們黑石堡里不差這位蠻子大王一口飯吧?」

孩子想干什麼呢?金玄霄有些好奇了。「是不差。」

金玉磊露出略靦腆的笑。「那就養著他吧,好不好?磊兒想把蠻子大王養在咱們黑石堡地底下,一直養著,天天養著,磊兒會時不時過來探看的,我就想試試,看這位大王什麼時候會開始求磊兒殺他,他若求人求得好,求得磊兒舒心暢意,到得那時,再放狗食了他。」

孩子漂亮的眼楮映著火光,關暗中蹬著燦爛之色,小臉表情那樣恬淡無害,嘴角溫和翹著,然,作出的決定、說出的話卻令人……令某個當人家阿叔的人……感動到無以復加啊!當真是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好,就听你的,磊兒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想什麼時候了結就什麼時候了結,我把他交給你處置了。」金大爺難得對孩子表現出溫情的一面,這會兒竟抬手拍拍孩子的頭頂心,一副「夠毒,夠狠!真是吾家好兒郎啊!」的欣慰表情。

須知死了也就死了,能死還能少受罪,但活生生被關在不見天日且狹窄逼仄的地底牢籠中……金大爺不禁也好奇那位罵個不停的北蠻大王究竟能挺多久。

就讓他們叔佷倆一塊期待下去。

隆隆隆——隆隆隆——地面上那塊寸許厚的鐵板再次應聲緩緩關起,北蠻大王叫罵得更慘烈——

「放老子出去!金玄霄你個混帳王八蛋!放老子出去——」

听著對方這般罵,想著對方受的苦,一對叔佷相視挑眉,嘴角頗愉悅地微勾,然後一前一後上了石階。

半刻鐘後,他們叔佷倆沐浴在秋氣漸爽的金色陽光下,走在回家的青石板道上。

家在黑石堡的高處,這一條青石板道從堡寨底下依著地勢峰回路轉般的通到上端,再走片刻會經過一片場壕,是堡中眾人閑來無事最愛聚會的地方,所以有什麼事最好抓緊時間說出,等會兒經過場壕,那兒人一多就不好說,再等會兒若回到家,見到家里那女人,那就更不好說了。

于是金玄霄出聲,「磊兒你……」

沒想到孩子也同時出聲,「阿叔你……」

一大一小佇足對望。

大的張口又道︰「地牢關著那人的事……」

小的張口亦道︰「地牢那個大王的事……」

兩人同時又說︰「別讓你嬸娘知道。」、「叔幫磊兒瞞著嬸娘。」

這八成就是所謂「男人之間的默契」,事都想到一塊兒啦。

叔佷倆相互挑挑眉,這下子心照不宣,決定把地牢里的人與事當成「男人之間的秘密」。

一大一小重新拾步往上蜿蜒。

金玉磊盡量跟上自家阿叔的步伐,突然記起一事,忙趁機提出內心疑問——

「阿叔控獸的靈能強到不可思議,以前也強,但如今強到無敵了……阿叔為何會這樣實力大增?磊兒有問嬸娘,嬸娘說了磊兒不太明白的話。」

「噢?你嬸娘怎麼說?」金玄霄緩下腳步,由著孩子跟上。

「嬸娘說,那自然是因為阿叔吞了她。」孩子實話實說。

「咳咳……」金玄霄氣息微岔,但很快便穩下,斜睨佷兒一眼。「然後呢?」

金玉磊老實地搖搖頭。「嬸娘只給了那麼一句,就要磊兒來問阿叔。」

這是把燙手山芋丟給他接手了。金大爺內心哼笑。

然想想也對,他家孩兒可不是閨女,男人的事就該由他這個一家之主來教。

看見男孩眼中明顯的求知,金玄霄干脆站定,雙臂慵懶地盤在胸前。

「磊兒亦是靈能者,體內自有靈蘊生成,有些事叔是過來人,早早將你教明白了也好,省得多走冤枉路。」

「好。」男孩嗓聲軟軟,一臉專心聆听樣兒。

金玄霄清清喉嚨道︰「叔先回答磊兒的問題,本大爺之所以實力大增,靈能一爆驚天動地,確實如你嬸娘說的那樣,叔把你嬸娘給吞了。」

金玉磊聞言眸子輕瞠,眼神微訝。

果然有「男人默契」幫忙著,許多話無須說得太直白,光靠四目相接地無聲交流,如白紙一張的孩子便也意會到……那極可能是關于男女之間的那檔子事。

金玄霄就揀著能說的全說了,重點鎖定在他自身靈蘊與靈能是如何變化,很仔細地說與孩子知曉,最後他作了總結——

「我與你嬸娘是靈能者對靈能者,加上你叔我生得高大威猛、俊俏可愛,你嬸娘那是愛我愛到不行,見她愛我愛成那樣,禮尚往來,我也只好回報她一、二,多多少少愛一愛她,有了兩人身心靈的種種交流,本大爺也才能達到如今靈能無敵剽悍的狀態,總歸可遇不可求。」

他抬手揉揉發燙的耳朵,再道︰「待磊兒長大成人,想找姑娘家要好,若能尋到同為靈能者的對象那很好,如果與那人還能心有靈犀、心心相印……阿叔要說,那磊兒可就爽翻天了,絕對驚心動魄又精彩絕倫。」末了竟還掩不住得意地哼哼兩聲——

「不過你叔我一輩子就是強運,這是不爭的事實,就是靠著這般氣勢才吸引了你嬸娘,令她迷戀我迷戀到不成。磊兒將來能否逮到屬于自個兒的『天王大補丹』增強實力,這咱沒法子確定,但畢竟俺是你叔,叔會替你多留意,在外頭見著好的,全給你帶回來,帶不回來就用騙的,騙不倒咱們就開搶,你覺如何?」

金玉磊臉蛋紅紅,一手也探向熱耳揉啊揉。

咽了咽唾津,他紅女敕小嘴輕掀,小聲道︰「……若非得行騙開搶,那、那要瞞著嬸娘才好。」對于自家阿叔的提議完全沒異議。

「那是。」金玄霄十分認同地頷首。「到時候干那些勾當,怎麼都得瞞天過海,要不,你嬸娘準跟咱們叔佷倆鬧個沒完。」

「嗯……」金玉磊繼續揉著耳朵,還是很小聲道︰「阿叔,那磊兒也會待自個兒的媳婦兒好的,讓她好好跟我過活,好好……讓我吃,到時候嬸娘若知道咱們又騙又搶,也就不會跟磊兒生氣了。」

金玄霄咧嘴一笑,眉宇間頗有「孺子可教也」的贊賞神氣。

他一手也還有一下、沒一下地揉弄耳朵,一大一小對視著,姿態雷同,金玉磊這時也發現與金大爺相同的小動作,不禁問——

「阿叔之所以揉耳朵,下意識抬手就揉,是因為害羞不好意思了,是嗎?臉沒紅,但耳朵發燙,燙得發癢,這才不得不揉揉抓抓,是不是?」

金玄霄心想,眼前這孩子聰慧過人、眼力忒毒,果然是他家的種。

確實跟孩子「分享」他實力大增的心路歷程,盡管已省略不少孩童不宜的「吃掉情節」,多多少少仍覺不好意思,而孩子同他一樣,不自在了就耳朵熱燙,非得揉揉不可。他沒想費事否認,只緊聲交代——

「在你嬸娘面前得克制一些,能不揉就不揉,千萬別給她知曉了去。你嬸娘要想揭開這事,咱們得說法一致、打死不認。什麼害羞、不好意思的,沒那玩意兒,咱們男人可不能丟了氣概。」

金玉磊很鄭重、很受教地點頭。

于是「揉耳朵」所代表的意思,又成了他們「男人之間的秘密」。

可憐的是,不管是大男人或男孩兒都未曾察覺到,他們費勁兒想瞞住的那一位,其實早就看穿他們叔佷倆這個下意識就來的小動作。

「走,回家吃飯!」金大爺頭一甩,散發飄飄,大搖大擺大步向前。

「嗯!」男孩學起阿叔走路的囂張姿態,再次努力跟上。

啾啾啾——啾啾啾——

小紫雀兒在金陽下展翅,歡快鳴叫,紫到發亮的身姿忽高忽低,伴著大小男人往家的方向飛去。

北方部族聯盟將最大外敵北蠻狼族滅了個七七八八,且生擒北蠻大王,聯盟的各部族長毫無異議,一致同意將北蠻大王交由金玄霄處置。

金玄霄在把北蠻大王丟進黑石堡地牢之時,兩人曾有過一場對話。

剛被囚禁,力氣還頗足,北蠻大王隔著頂上鐵條目皆盡裂地瞪視居高臨下的金大爺,吼聲如雷

「金玄霄,沒了我北蠻狼族當威脅,你們北方部族對南邊那四國而言可就毫無用處。既然是毫無用處的玩意兒,他們還能由著你?」

這一次金大爺稍有些說話的閑情逸致,哼了聲道︰「閣下的意思是北陵、東黎、南雍、西薩四國自認為是『牙齒」,以往把我北方部族當成了『嘴唇』,有『嘴唇』幫忙擋著你北蠻狼族的摧殘,『牙齒』自然安樂,就怕『唇亡齒寒』的事發生,所以南邊四國一直不敢與北方部族真正撕破臉是嗎?」

北蠻大王又吼,「你囂張!瞧瞧能囂張多久!」

金大爺嘴角一勾。「本大爺就囂張,可惜你看不到。」說這話的同時,機括已扳落,鐵板「隆隆隆——」地合起,將所有咒罵和怒吼全阻隔在底下。

北蠻大王所提之事,金玄霄在決定打蠻子之前並非沒有想過。

這也是他為何一直保留靈能實力,在對上北蠻主力時才完全爆發、一擊必殺。他要讓南邊四國潛藏在北方部族里的暗樁將事情傳回他們君王耳里。

震懾。

他就想看看,在北方部族聯盟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橫掃了北蠻狼族的地盤,南邊四國有誰有這個膽,敢頭一個來跟他叫板。

大家若能安生過日子,那很好。

但旁人要他不好過了,他絕對令對方更難過。

結果——

事情的發展大大出乎他預料。


不止他感到意外,樂鳴秀才是那個最最錯愕之人。

南邊四國先來叫板……呃,不,是率先跑來示好的,竟是北陵蕭氏!

伸手不打笑臉人,北陵遣來的使者不僅笑顏甜蜜,模樣好看,嗓音更如黃鶯出谷,且一來就來一雙,這一雙使者不是別人,正是上一世與樂鳴秀「淵源頗深」的司徒婉、司徒媚雙姝。

身為北陵第一輔國大臣司徒能的一雙愛女,竟擔起出使北方黑石堡的活兒,樂鳴秀隨金大爺坐在議事大廳的座上,看著司徒二姝一小行人進到大廳內,朝坐在上位的自己與丈夫盈盈拜下,內心當真五味雜陳。


這一世重生之時,樂鳴秀雖身陷北陵後宮,但彼時蕭陽旭尚未以「陪伴她解悶」的由頭召司徒婉、司徒媚入住宮中,所以她盡可以假裝不相識。

只是她不想理人家,人家卻是奔著她來。

今兒個一同進議事廳看北陵來使玩什麼花招的堡中人,除男女主人外,金玄霄十來名得力手下包括老方也都在場,還有木靈族的兩位長老、米太興等一幫族中兄弟,亦都尋了個位置或坐或站,真是一大廳子滿滿的人。

就見司徒氏姊妹朝眾人作完禮後,與金玄霄扯了些場面話,姊姊司徒婉水眸略蕩,眸光改而落在樂鳴秀身上,柔聲笑語——

「金夫人在北陵後宮生活過一段時間,可惜就那麼離開了,彼時沒來得及與夫人相識相知實是憾事,幸得敝國君上遣我姊妹二人訪這麼一趟,終能與夫人見上面。」

……扣下她的尸身好好琢磨,說不定延年益壽、青春永駐的秘密就在里頭,君上以為如何?

樂鳴秀忍著頭皮發麻的惡感,笑笑道︰「又是可惜又是憾事的,司徒大小姐的言下之意是覺得我家夫君不該上北陵王廷接走我羅?」

她絕非氣量狹小之輩,但司徒氏二女來訪示好,且不管其目的為何,雙方人馬的「仇恨力道」還是得加強一番,可不能任她們姊妹倆真把滿黑石堡的人給迷惑了去,尤其是大小漢子們……她瞥見好幾個獵狼族兄弟眼放精光,將人家北陵貴女當成什麼似、從頭到腳直打量,也難得司徒婉和司徒媚扛得住。

她話才道出,她家金大爺立時挑眉,不怒而威。「不該?誰說不該?蕭陽旭的意思?」

立在廳堂上連張椅子也沒得坐的司徒氏姊妹臉色微微一變,似未料到樂鳴秀會拐彎抹角卻也直接地來這麼一問。

那些年,司徒家安插在北陵王廷和後宮中的眼線曾打探到許多關于木靈族樂氏女的事,都說蕭陽旭哄得她翻不出手掌心,若非當日金玄霄闖王廷搶人,樂氏女根本只能任人搓圓揉扁。

但此時坐在議事廳主母大位上的俏麗女子,那眉目靈動鮮活,膚潤頰腴,吐出的聲音語調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清脆悅耳,這樣的樂鳴秀與她們姊妹二人所想的那個樂氏女……神態與氣勢竟有霄壤之別。

這一邊,司徒媚揚眉對著金玄霄便是一記嬌媚甜笑,語氣顯出嬌憨——

「沒有什麼該或不該啦,我家君上就是想著樂姑娘……啊,如今該稱一聲金夫人才對,君上他想著金夫人的好,畢竟相處過三年多就那樣離開,君上對金夫人念念不忘啊,所以才遣我和姊姊代他來訪一趟黑石堡,又帶來好多禮物送上,確認金夫人在這兒過得好,君上便安心了,而北陵與獵狼族的誤會便也順勢得解,如此而已。」

好個「如此而已」,好個「殺人于無形」,硬扯著蕭陽旭為由頭,這是要挑撥她家金大爺對她不痛快呢。

樂鳴秀望著那還小自己一、兩歲的司徒家二小姐,腦海中浮現她笑意盈盈仰望蕭陽旭,又嬌又柔又彷佛天真無邪,便如同她此際仰望著金玄霄這般……

俞氏以及長老們也得扣下,木靈族里定然還藏著許多秘辛,用對了法子就不信撬不開他們的嘴……

樂氏女死後不腐不僵,那股強大靈能定還留在體內,君上,咱們把她煉成靈藥吧,好不好?

頭皮突然微微發緊,她眼角一瞄,發現相臨而坐且還有些坐沒坐相的金大爺正玩著她的一縉發,長指在那兒卷啊卷著,驀然松開,再卷啊卷著。

樂鳴秀不禁就笑了。

是眼前這個男人在那一世將她的尸身搶走,沒令她下場落得更加悲慘,她重生而來,為的是他,為的也是自己。

心頭一定,她任著金大爺把玩頭發,目光轉正,朝司徒媚嘆息般道——

「你家君上會如此這般對我念念不忘,實也是沒辦法,誰讓我樂鳴秀就是如此這般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然而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當年他邀我至北陵小住,以為近水樓台先得月,卻不知我早把一顆心給了我家夫君,就盼星星、盼月亮的,盼著有朝一日心愛男人騎著駿馬來接我,唔……雖說最後我家夫君是騎狗來的,但總歸是將我接走,夫君愛我,我愛夫君,你家君上的情意且恕我消受不起。」末了,像似頗苦惱地捏捏鼻根,微搖螓首,再一次深深嘆氣。「被太多人愛慕著實在是一件累活兒啊。」

議事廳中靜得彷佛掉根針都能捕捉到聲響。

在場眾人,包括司徒婉和司徒媚以及北陵的一小行人,沒有一個不把雙眼瞠圓了直望著樂鳴秀的,也沒有一個在听了她的話不臉紅耳熱的……唔,好吧,是有一個啦——

金大爺兩耳確實熱呼呼,但他咬牙頂住,沒伸手去揉。

不僅沒揉耳朵,他大爺還是一副慵懶姿態,百無聊賴般玩著媳婦兒的頭發,不為人知的內心卻是非常之爽快,爽到嘴角都快失守,得費力抑住才不會嘿嘿地笑咧開來。

但是,金大爺的慵懶淡定樣兒立時面臨沖擊!

那十來個在座的獵狼族大漢,其中一個驟然從座位上立起,對著主母大人單膝跪下,右掌握拳抵在心窩處,情真意切道——

「夫人,俺馬六對您的愛慕那是猶如大雪山上的萬年雪,永遠不融不化、不消不退,俺馬六是愛慕夫人您的,但夫人別介意,俺絕對不讓您累著,俺一家都愛慕您。」


「還有咱!」天雷大響似,另一獵狼族漢子也跟著單膝跪地、握拳抵心。「夫人深得咱心啊,咱家上至六十歲老母、下至剛滿月的雙胞胎小兒,全都愛慕著您,當日若沒有夫人及時施手救助,咱媳婦兒怕是要一尸三命,夫人百般的好,累著您……咱著實不好意思又感激在心啊!」

「夫人,咱也一家都愛慕您,連咱們家小貓小狗、牛羊牲畜都愛慕您!」

事還沒完,啪啪啪啪——再啪啪啪啪——好幾名大漢接連起身跪下,誓死效忠般對著當家主母表現出如滔滔江水滾滾而來的「愛慕之情」。

每個大漢皆有自個兒「愛慕」的理由,樂鳴秀有些傻眼,一些瑣碎小事她做過便忘了,像幫愛打架的小貓小狗治跌打損傷,幫掉進石頭縫的小鴨治斷腿之類的……欸。

跟著她發現從小玩在一起的米太興竟抱著肚子頻頻後退,一副忍笑忍到快全身抽搐的樣子,她杏眸眯起,心下一狠,決定事後要唆使陸曉晴好好幫她懲戒一番。而司徒婉和司徒媚這邊,姊妹倆則是徹徹底底完全傻眼。


至于金玄霄……他大爺不禁眯目掃瞪一干搶著「表白」的獵狼族漢子,連未開口的老方也遭池魚之殃,一並教他瞪上。

在這般堪稱奇詭的氛圍中,倒是司徒婉先回過神來,她假咳兩聲、清清喉嚨,對大小漢子們的「表白」道出感想——

「原來金夫人如此受眾人愛慕,方才听聞大家所說,證明夫人在黑石堡過得甚是如魚得水,想來木靈族人也都融進這兒的生活。」瞅了漢子們一眼,輕恬笑道︰「這獵狼族的大小勇士們實也直率無比,能當眾這般將愛慕坦然,還表白得頭頭是道,真令我北陵一行人大開眼界、大敞心胸了。」

「好說好說。」樂鳴秀小揮柔黃,讓一眾單膝跪下的勇士們全起身回座,從容又似帶點兒靦腆再道︰「都是我家夫君和我給慣出來的,慣得大伙兒直來直往都沒臉沒皮了,但沒事兒,一切習慣就好。」

方才挑撥離間沒引起一點是非的司徒媚似乎覺得不太痛快,開口便道︰「那恰恰再好不過,咱們姊妹二人就是來多多親近獵狼族人,想入境隨俗一番,多習慣一下這兒的生活,就不知金大爺與金夫人允不允這樣小小的請求?」

被話中的什麼吸引,金玄霄終于放開妻子的頭發。

他長指改而摩挲自個兒下巴,順道挪了下臀稍微坐正,徐徐問︰「想入境隨俗?當真?」

司徒婉代替妹妹答話——

「金大爺與金夫人有所不知,其實我家君上曾特意囑咐,要我姊妹倆盡最大努力成為獵狼族與北陵之間的橋梁,令雙方友誼長長久久,再不動干戈,所以若能隨著大伙兒在黑石堡住上一段時間,多方了解在地的人事物,相信這一次的出使定能更加圓滿,就盼金大爺能允我姊妹倆這個請求,讓我和舍妹能跟您、跟您家夫人,以及在場眾人多親近親近。」

大伙兒聞言面面相覷,不少人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這一邊,樂鳴秀盡管神情從容,藏在袖中的手早已悄悄攥成拳頭。

上一世司徒婉、司徒媚與蕭陽旭勾搭上,令她想著就惡心,重生後以為永遠擺月兌這一雙姊妹,未料事與願違還是踫上,但她不能容忍她們倆動她的人。

正要當面拒絕,她家金大爺卻搶話,濃眉略挑笑笑問︰「不後悔?」

司徒婉的笑顏宛若三春和風,嬌柔搖了搖頭。「不悔。」

司徒媚則開心揚睫,小手合十輕抵下巴,嬌憨道︰「能留下來小住,歡喜都來不及,怎會後悔呢?」

金玄霄振臂一揮、獨權專斷道——

「好,全給大爺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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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獵狼族開搶

北陵來訪的一小行人除司徒氏姊妹,余下有一小半是使喚丫頭,另一大半則為護衛,護衛中亦有一半以上是女子身分,方便她們近身保護婉、媚二姝。

金玄霄既然點頭允北陵來使住下,樂鳴秀就絕不會當面駁他的意思,而且身為族長夫人兼黑石堡當家主母,她還得幫著對方安頓下來。

本打算將人連帶馬車、坐騎安排到外頭一處廣院,後來斟酌一番,覺得還是把人留在自個兒眼皮子底下盯著安全,雖說每見上一回九成九就要不舒服一回,卻可踏實些。

所以她把金大爺宅子里的一個院子撥出來,那院中總共六間房,可讓司徒氏兩姊妹帶齊六名丫鬟和五名女護衛入住,至于三名男護衛則暫時令他們安置在馬旁的簡單屋子,之後再尋合適之所。

大致將人與事安排妥當後,樂鳴秀就……不見了。

不僅娘子鬧不見,金玄霄很快就發現自家的孩子、狗子和雀鳥也都不見。夜幕四合,群鳥早都回巢歸窩,孤單的金大爺終于在黑石堡外一望無際的牧地上尋到媳婦兒與跟隨媳婦兒一塊「離家」的孩子、狗子和雀鳥。

金玄霄找到他們時,老方正幫大伙兒架起一小篝火,火燃得很好,感覺入夜雖冷,此時挨在火邊都可以野宿過夜了。

見金玄霄來了,老方燃好篝火就閃得遠遠,各人造業各人擔,他不踵這渾水。見金大爺來了,樂鳴秀重重哼了聲,媒首一扭,把臉扭開不看他。


見自家阿叔來了,即使白日沒有出現在議事廳里但其實一直派紫雀在梁上「听壁腳」的金玉磊為難地抿抿唇,但為了相挺嬸娘到底,只好隨嬸娘把臉蛋也轉開,不過有努力用眼角余光跟阿叔打信號——要哄啊,好好哄嬸娘。

見孩子的阿叔來了,原本停歇在孩子肩頭的紫雀兒覺得沒它什麼事啦,不用跟來擔心這一家子,遂啾啾叫著一飛沖天,尋它的同類玩伴去了。

見自家主子來了,趴賴在女主人身邊的黑毛獸被摑毛又順毛地揉得好舒服,僅懶懶抬眼看一下。

它瞥到女主人和孩子朝一旁扭頭甩臉子,唔……好吧好吧,作人要講義氣,作狗更要講義氣,盡管舒服到快睡著,它還是起身調整一下姿勢,改拿自個兒的大蛋對著男主人,那條蓬松到像毛炸開的長尾巴還挑釁般掃了掃。

「嗷嗚……呼嚕嚕……」毛茸茸的巨大狗頭更不忘往女主人的腿上蹭蹭,表示「我們是同一國的喔」,這樣。

看著這一個、兩個、三個的都這樣不待見他,金玄霄都快氣樂了。

「這是干什麼?好好的窩不回去,秀秀還讓不讓人填飽肚子?讓不讓人睡好覺?」


見金大爺高大身影一下子晃到眼前來,樂鳴秀又哼一聲,頭再次調轉開,偏不看他。

她這一動,「同一國的」只好也跟著動,孩子把臉也調開,黑毛獸發出像嘆氣的呼嚕聲,抬起大狗子再次對準男人。

她嗓聲微硬道︰「餓了就吃去,想睡便睡去,又沒人攔你,也沒誰攔得了你。」

金玄霄再次晃到她眼前,有些委屈道︰「看著媳婦兒的臉好下飯啊,秀秀不跟我一塊兒吃飯,飯吃著它不香。還有,睡覺當然得抱著媳婦兒,又香又軟抱著多舒服,你讓我懷里空空,如何好眠?」

樂鳴秀耳根子登時熱起,想著孩子就在身邊,老方也還在,雖杵得遠遠的,但要是讓金大爺再胡亂扯下去,什麼瘋話都要被听了去。

不避開了,反正也不是真心躲著他不見。

她遂起身,兩手投腰肢,頂天立地般站挺,把質問人時該有的氣勢作足。

「你大爺還委屈了?有什麼好委屈?該委屈的是我!你一向看北陵蕭氏不入眼,如今蕭陽旭派人來要彌補雙方關系,誰知道他安的是什麼心?你倒好,想也沒想就答允北陵的人在咱們黑石堡待下。金玄霄你說,你是不是瞧著司徒氏姊妹生得好看,心就軟了?你可知司徒婉、司徒媚她們倆很可能就是沖著你來,你還——」

「不僅沖著我來,更是沖著秀秀來的。」金玄霄淡淡截斷她的話,嘴角輕勾。

「嗄?」樂鳴秀微怔。

「秀秀該不會以為蕭陽旭對你已然死心了吧?」他瞳底火光跳竄。「在世人眼里,秀秀永遠是令人垂涎的天鵝肉,本大爺都把你挾到自個兒碗里,吃過又吃,仍有人深深,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你說我能讓那人好過嗎?」

樂鳴秀忽地有些看明白了——

蕭陽旭這一次令司徒婉、司徒媚為使來訪黑石堡,這一招使得好的話,確實能一石二鳥,說不準既能逮住獵狼族男人的心,甚至是金大爺的心,亦能以女子身分同她親近,如上一世在北陵後宮她們伴著她那樣,變成她的「好閨蜜」。

「……那、那你到底怎麼想的嘛?」她氣勢登時轉弱,頰面變紅。

「本大爺想,司徒氏姊妹生得再好看,也比不上我家媳婦兒好看。」

他答得又快又順,樂鳴秀再一次怔愣,幾息過後才結結巴巴假凶。「你那個……誰、誰問你這個了?」

「秀秀問的呀。」金大爺一臉無辜。「你剛問我是不是瞧著人家姊妹生得好看,心就軟了,不是嗎?本大爺是很認真答話的。」

樂鳴秀只覺滿肚子火被他這般東繞西繞,繞到她都不知自個兒現下是何心緒。但至少明白金玄霄對北陵使的招數是有防備心,不是被迷惑了去。


她巧肩微垮,咬咬唇才想招呼孩子回堡里,金大爺卻突然出手,一把將她丟到黑毛獸背上,後者的似乎挨了男主子一腳,她听到狗子「該」叫一聲,胯下毛茸茸的身軀立時跳攛起來站好,精神抖擻得很。

金玄霄還想把孩子一並抱上去,金玉磊卻笑著慢悠悠道——

「阿叔帶嬸娘回去瞧瞧吧,磊兒就不去了。」言下之意像早就知曉今晚堡里有什麼熱鬧可看。

他家孩子即便不出門也能知天下事,金玄霄對金玉磊說出的話不覺訝異,僅挑挑眉,撇撇嘴,彷佛是男人之間的心照不宣。

于是將孩子交代給老方照看,金玄霄跨上愛犬,帶著媳婦兒朝前頭不遠的家先行奔回。

樂鳴秀被搞得一頭霧水,莫名有種感覺,好像大的小的都清楚堡里正在發生何事,眾人正偷偷密謀什麼,可唯獨她被蒙在鼓里。

也不過幾息之間的事,黑毛獸已帶他們回到堡內的窩。

狗子逕自回狗窩,金玄霄卻挾著她躍上某院落的房頂。

這座有著六間廂房的院子正是她今日安排給司徒婉和司徒媚的住處。

樂鳴秀原本納悶不已,不懂為何要在自家宅子偷偷模模干這等「梁上君子」的行徑,後又以為金玄霄是帶她來刺探或偷听什麼,一時間大氣也不敢喘。

結果待自己被他安置好,她都還沒來得及看呢,已先听到底下院子里響起女子的驚慌尖叫,加之男人豪邁歡快的笑聲,活像自家宅子進匪了。

伏在房頂上看去,樂鳴秀覺得家里真進匪沒錯啊!

十來名五大三粗的「惡匪」面上不遮不掩,光明正大地滿院子鬧騰,那一張張面龐……全是她識得的獵狼族漢子。

而且,獵狼族漢子們啥也不搶,一個個擠進院子里專搶姑娘。

他們目標一致,就搶司徒婉和司徒媚兩人,六名丫鬟擠在司徒氏姊妹身邊又叫又哭,漢子們沒怎麼動她們,僅是一個接一個被拉開或扯離。

最忙碌的要數五位同住此院的女護衛。

五名女護衛對上十來名獵狼族漢子,即便女護衛們武藝相當不錯,其中兩個外型生得堪稱魁梧高壯,一個耍流星鎚,另一個耍大刀,力氣驚人,就算擋得了眾漢子一時的進攻,最終也護不住司徒婉和司徒媚。

樂鳴秀當真看到傻眼,若非自家夫君托住她的腰身,保準她傻眼到一溜滾落地去。

底下院子,司徒氏雙姝被漢子們挾走,三名女護衛追出,留下那耍流星鎚以及耍大刀的兩位對上獵狼族兩名身材壯若小山的粗漢,一個對一個,抓對廝打,滿院子打得好不痛快,嚇得六名丫鬟繼續抖若篩糠,抱作一團哭到不行。

然後像覺得沒啥看頭了,她家金大爺又來個一摟一跳,挾著她回到地面。

隔著厚厚一堵牆都還能听到院子里頭的打架聲音。

樂鳴秀揚首瞪著男人,說話聲音都抖了——

「你、你……你讓族里未婚的漢子們『看上就搶』了?」

男的想要了,直接闖進女的家里搶人,把女子搶回自個兒窩里……

金玄霄見她瞧出來,大嘴一咧,笑得半點不心虛,非但心不虛,還一副「我家媳婦兒眼力真好啊!」的贊賞神情。

金大爺道︰「司徒婉和司徒媚不都說明白了,想入境隨俗、好好體驗一番咱們當地生活嗎?我族漢子看入眼就搶,是得讓她們姊妹二人深刻體驗體驗,本大爺可是給過機會讓她們姊妹倆反悔的。?」

不後悔?

不悔。

能留下來小住,歡喜都來不及,怎會後悔呢?樂鳴秀清楚記著白日里司徒婉和司徒媚是如何回答的。

可她萬萬沒想到,她家金大腿……呃,是金大爺,他留人下來是算計好要坑殺人的。

同為女子,盡管上一世司徒婉和司徒媚令她不好過,甚至就算她死去也不得安寧,尸身險些被她們倆以蠱煉成藥人,但她實在無法同意自家夫君用此等手段招呼她們姊妹倆。

「金玄霄……」她嗓聲啞啞的、軟軟的。「倘若咱們一刀殺掉這所謂北陵的來使,直來直往不跟北陵虛與委蛇,而最終引起雙方對戰,我必會傾盡一己之力守護咱們黑石堡、守住你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北方部族聯盟……」她眼神很真,隱隱蓄了些水氣,緩緩又道——

「把司徒氏姊妹倆快刀了結都算是好的,我卻不想你教唆咱們獵狼族漢子……群起去欺負女兒家。」

結果她額頭正央兒挨了一記小栗爆。

「你把本大爺想成什麼了?再有,我獵狼族漢子也沒有那麼不挑!」

「啊?所以……」她眼淚都快流下來。

給一記打、再給一顆甜棗似,金玄霄親了下她的秀額,咧嘴一笑,挾著她就走。

他們再度出門,這回沒叫上大黑狗子,一出宅子快步在蜿蜒青石板道上轉了轉,約莫一刻鐘轉進一處四合小院。

樂鳴秀知道這地方,是今夜「看上就搶」的那群獵狼族漢子中,其中一對兄弟的住家。

應是雙親皆不在世,家中無長輩,兩兄弟這座小院就臨時充當起眾兄弟「分贓」的所在。

再次被金玄霄挾上房頂的樂鳴秀,先覷見追出來的女護衛們不知被使了什麼法子,三名女子皆暈厥過去,漢子們將三人一個個抱到廊檐下擱著。

有人嘿嘿笑道︰「要不就挑一個?身材結實又這般能打,性子也夠噲,上了榻呀……嘖嘖,那滋味必定銷魂得很。」

有誰也嘿嘿笑回應。「可惜被弄暈過去,上了榻一動不動,玩起來沒勁兒。」

又有人笑道︰「就剩兩個沒暈,咱們兄弟幾個好好商量,有商有量,看這姑娘家到底歸誰才好,咱們不傷和氣。」

漢子們口中所說的「剩兩個沒暈」,正是被他們「看上就搶」的司徒氏姊妹。

姊妹兩人皆形容狼狽,頭發散了,鞋子掉了,衣裙亦有破損。

司徒媚習過幾年武藝,感覺神識還算清明,不像尋常女子隨隨便便就被嚇昏,然司徒婉似乎慘了些,不知是否扭傷腿腳抑或純粹嚇到腿軟,她坐倒在地,若非妹妹扶持著,差不多要直接趴地上了。

漢子們邊說話邊圍上來,數一數有十二人之多,圍著司徒氏姊妹倆竟然就開聊了——

「隨行來訪的那三個男護衛呢?沒被咱們的獵狼犬吞了吧?」

「咱兄弟倆下午請他們三個喝酒,使了點下三濫的手段,在酒里下迷藥啦,現下就困在柴房里,欸欸,他們人不錯的,不想下狠手。」說自個兒「下三濫」,口氣那是理直氣壯,半點不心虛。

眾家漢子聳聳肩、攤攤手,好似覺得那就這樣吧,不想下狠手就擱著無妨。

突然有人察覺到何事,問道︰「路昇和山子呢?怎沒跟來?」

有誰哈哈大笑,樂了。「依我瞧,咱們小路和山子是跟那兩個使流星鎚和耍大刀的女護衛對上眼啦!」

擊掌聲音清脆響起,有誰跟著附和。「說得沒錯,我也瞧出來啦!說是幫咱們兄弟斷後,其實抓對打架想把姑娘家打成自個兒的!」

曖昧笑聲驟起。「我看啊,要嘛被姑娘打成重殘,要嘛此際真搶到人家姑娘,窩炕上銷魂去,掏出腿間的硬家伙把姑娘打軟啦!」

眾人一陣狠笑。

笑過,有誰緩了緩氣問︰「那眼下這兩個,怎麼分?咱們兄弟忙了一晚上,也該銷魂銷魂樂個幾回吧?」

「你們……你們敢!」司徒媚嗓聲尖銳,手中仍握著一把銀匕作為防御,可惜小手直顫,眼看就快握不牢,那一雙漂亮眸子此時猶惡狠狠地瞪視合圍的眾家漢子。

「喲,這是懷疑咱們不敢?所謂士可殺不可辱,司徒二小姐,那老子還得讓你瞧瞧咱們敢不敢!」

「噗哇哈哈哈,你算哪門子『士』啊?要搶就搶,管這小娘怎麼想,就看上她了,想上她了,把她拘在窩子里一天、兩天、三天,瞧她服不服!」

「嗯,既然大伙兒都瞧上她們姊妹花,為了不傷和氣,大伙兒猜拳決勝負吧?贏拳的今晚就先把姑娘帶走,怎麼干隨自個兒高興,明兒個干完了若姑娘自願跟他,那咱們一干人就鳴金收兵,如果姑娘家不滿意,不要那漢子的話,那咱們再來搶一回,如何?」

「好啊!這法子好!」、「贊成!」,「公道!」,「就這麼操辦!」

附議的聲音此起彼落,十二名獵狼族大漢全都贊同。

然後幾輪猜拳過後,剪刀贏了布,剪刀再輸給石頭,石頭又輸給布,最終兩名漢子奪得勝利,今夜終于抱得美人歸。

當司徒媚手中銀匕被輕易奪去,拳打腳踢的她被高大壯漢制住扛上肩頭,又見有些昏沉的姊姊連掙扎都掙扎不了,被另一個糙漢挾在臂彎準備離去,她驟然大哭——

「放開我!放開——放我走!姊姊、姊姊——放開啊!」

樂鳴秀明明知道,她真的知道,不應該同情司徒氏姊妹倆,是她們自作自受,是她們自願來到黑石堡以為能布起什麼局、撈到一些好處,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心狠,她都知道,但知道歸知道……她此時確實于心不忍。

金玄霄感覺媳婦兒略僵硬地縮了縮身子,他與她一向心有靈犀,無須言語亦能心意相通,自是知道她不好受了。

讓媳婦瞧著難受,這完全不在他大爺的預期中。

未再多想,他把媳婦兒留在房頂上,自身一個騰躍跳進四合院子里。

金大爺這一出馬,眾家漢子立定在原地,把司徒婉和司徒媚挾在臂彎、扛上肩頭的兩漢子亦把得手的人都拋了,拋落的力道當真隨便得很,彷佛那是一袋谷子、一捆牧草,粗魯地往地上「卸貨」。

司徒婉直接被拋昏過去,司徒媚尚保持幾分清醒,她伏在地上淚眼汪汪,眸中驚惶未定,但真實的恨意已被激出,掩都掩飾不去。

金玄霄雙臂盤胸,目中酷寒,嘴角卻愉悅翹起——

「兩位小姐說是要入境隨俗、好好體驗我獵狼族的生活,本大爺問過你們悔不悔的,兩位當時答得痛快,現下卻悔青腸子嗎?」

一時間,圍著她姊妹兩人的那群漢子表情變得冷漠殘酷,眾人撕去外面那層「皮」,在他們眼中,她們倆不是女子,而是敵人。

敵人就該徹底殲滅,此時尚能自制,是因金玄霄控著局。

司徒媚瞬間看清這一點,憑她內心再悍再聰慧,面對如此羞辱人又充滿惡意的局勢,自尊和信心幾被徹底擊潰,根本說不得什麼。

她淚眼汪汪,當真哭得猶如梨花帶雨,眼角卻還不忘多情一蕩,勾引人似蕩向金玄霄。金大爺卻歪著頭,皺眉道——

「你哭起來怎麼這樣丑?虛假成這樣誰吞得下口?你們……」迅速環視眾漢子。「你們誰看得上眼,吃她那一套,就把她吞了吧,省得她兀自發春。」

「金大爺!金玄霄!媚兒喜愛您啊!媚兒見到您的第一眼就將情心寄予,是真的,是真的啊!」

身後的女子喊得情真意切,金玄霄離去的步伐毫無半點遲滯。

他上到房頂,摟著有些怔愣的媳婦兒再度躍落,不再管那四合小院中的事,帶著妻子直接朝家的方向返回。

此一時分,就在黑石堡中漢子們搶出姑娘,不管是為了恫嚇抑或真想去搶,反正這亂搶一通之際,黑石堡外的廣大牧地上仍保有一片安詳——

在月夜中勾勒出起伏的坡地,那線條顯得溫柔無比,一團篝火仍燒得旺盛,發出木枝和枯葉被燒得「嘩嘩剝剝——」的聲響。

不知名的秋蟲鳴得忽遠忽近,秋涼在鼻間滌蕩。

金玉磊深深呼吸吐納,其實挺喜歡北方曠野上獨有的蕭颯,夜風寒人,他的心口是暖的。

一道勁瘦身影慢慢走近,中年漢子一在自己架起的火堆旁落坐,往里頭又丟了幾根枯枝,熟練地調整火勢。

那是一張黝黑但絕對不難看的瘦臉,鼻子直挺得還頗有個性,金玉磊望著這張再熟悉不過的臉,突然有了聊天興致。

「方叔家里沒有媳婦兒。」他語調雖從容老成,但稚聲猶女敕。

老方以干木枝撥火的動作略頓,好一會兒才應聲。「嗯。」

「那方叔今晚也去搶一個吧?」他鼓舞著。「走,我們現下就回去。」

「不去。」

「為何不去?」孩子一向很有求知精神。

老方撥好火,隨手抓來一根干草擱嘴里,慢條斯理咬著,慢吞吞道︰「咱看上的,不在那一行人里頭。」

「那方叔看上誰?」

「唔……」沉默了,望著蒼穹上的玉盤像在發,忽地男孩的聲音軟軟傳進他耳中——

「原來是跟著嬸娘一塊兒來到咱們黑石堡定居的那位寡婦娘子。」

老方聞言雙目倏地瞪大,咬在嘴里的干草掉下來。

金玉磊笑容稚氣,又道︰「那位寡婦娘子很會種花,嬸娘說,那位娘子種的花可以用來入菜或制成花茶,手藝很好呢。」

「你、你……」老方實在不想問,問孩子是怎麼瞧出來的,這一問不就等于言明他確實看上人家。

金玉磊很「好心」地主動解惑,道︰「我見到方叔跟那位娘子買花了,而且還不止一、兩回,所以就覺得應該八九不離十。」

他鼓起勇氣上前買花,連多余的話都沒說,這孩子也能猜中?老方兩耳發燙,頭皮發麻。

「磊兒覺著,方叔還是用搶的方是正理,要不你去到那位寡婦娘子面前,連句話都說不全,付錢給人家手還抖著,是要追求到什麼時候才有結果?」

「小的這就送磊小爺回去。」立即起身。

「啊?可以再聊聊,我不急的。」眼眸真誠。

「我急!我……我內急!」

不能再單獨和孩子處在一塊兒,底細都要被刨盡,危險啊!

北方獵狼族金氏,不管是大爺還是小爺,就沒一個讓人省心!

這一日,從白天到夜里,樂鳴秀的心緒當真大起大伏,直到再次被金玄霄帶回家,回兩人自個兒的院落,她坐在仍布置得紅通通的房里,手里被塞進一杯熱茶,人才整個緩過神來。

「金玄霄,咱們回來了,那、那邊……」她放下茶杯,一手拽住丈夫的大掌。

「放心,他們會有分寸。」金大爺知道她在意的是什麼。「不會真使強硬上,但如果女孩子家自個兒願意,那就另當別論。」

樂鳴秀吁出一口氣,捧起茶灌了一口,隨即「開堂審問」——

「你說,是不是還有事沒告訴我?你肯定還知道一些事,快說!」

金玄霄一只蒲扇般大手被媳婦兒的柔芙又掐又捏,媳婦兒以為這是在罰他,卻不知那力道揉得他肌筋甚是舒服,他彎目一笑,干脆把香軟人兒整個抱來腿上。

「為夫這一整日都沒能跟秀秀親熱,秀秀不理我,現下還審我,給不給活了?」腦袋瓜往她巧肩蹭。

「難道還是我錯嗎?你,你事先也不說,我以為你真想司徒婉和司徒媚留下,心里可難受了。」

金大爺偷偷咧嘴笑,喜歡媳婦兒為他吃醋,卻也心疼她難受。

他湊唇去親,含著她的朱唇溫柔舌忝吮,低聲道︰「是我錯,秀秀就該罰我。」

甜蜜一吻過後,夫妻倆算是正式和好,注視著彼此不禁覺得好笑。

金玄霄幫她理著鬢邊碎發,輕聲道︰「咱們在北陵的人早早遞來消息,說是蕭陽旭以雙後位為酬,才令司徒婉和司徒媚甘冒風險進我黑石堡。再有,蕭陽旭早已是司徒氏二女的入幕之賓,姓蕭的把人玩了,還將人遣來我這兒,那家伙真不是東西。」

果然還是像上一世那樣,姊妹兩人共侍北陵君上,樂鳴秀無比慶幸能擺月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她再次握住丈夫的手,輕輕摩挲,嘆道——

「你來接我了,把我從北陵後宮那個骯髒泥坑中拉出來,金大爺……你一輩子都是我心中無人可取代的大爺。」

金玄霄咧嘴笑開,得意至極。「自然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喚些好听的來听听。」

「夫君。」她啄吻男人嘴角。

「乖。」金大爺頗受用。

「心愛的。」再親一下。

「真乖。」金大爺非常受用,都想揉耳朵了。

「最最心愛的唔……」她打算再去親親的小嘴被丈夫回堵,四片唇瓣熱烈纏綿,像要把這一整天都沒親熱到的分兒全都補上。

樂鳴秀抱緊金大爺,兩顆心隔著血肉輕輕撞擊,靈蘊亦震蕩回應。

再也找不到這樣的人,是命中的命中的命,沒了對方,心便要破碎。

她為他而來,他的初心與執拗緊緊牽系著她,令她心疼亦覺甜蜜。

兩人何其有幸,這一世能相遇相識、相知相伴,他們成為彼此的命,盼永遠這般相互滋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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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6 00:05:37 |只看該作者
尾聲 慈母愛磊兒

獵狼族漢子們「看上就搶」的那一夜過後,令樂鳴秀吃驚的是,真有漢子搶到自個兒的女人。

不是別人,正是那兩位使流星錘和耍大刀的女護衛,竟是抓對廝殺,不打不痛快,越打越有趣,結果究竟是女護衛自願被「搶」,抑或半推半就地被「搶」,好像……根本沒誰在意這等問題。

獵狼族與木靈族習俗上的差異,再一次令樂鳴秀開了眼界。

至于司徒婉與司徒媚當晚在金玄霄帶她離開之後,是否又發生何事,樂鳴秀已不想再多問,她相信金玄霄,而金玄霄信任他那一幫族人兄弟,她想,司徒家的雙姝結果應該不會太淒慘才是。

只是北陵來訪黑石堡的這一小行人被嚇到不敢繼續住下。

除了那兩位與獵狼族漢子看對眼的女護衛選擇留下,余下十來人在隔日便匆忙啟程,剛卸下的行李又得快快搬上馬車,不快不成啊,因為他們已然有所耳聞,入夜後還有另一批漢子要來搶女人。

所以並非黑石堡招待不周,確實是北陵來的貴女適應不了當地習俗。

北陵這一次隨隊拉來的禮物全被留下,金玄霄在這方面半點不矯情,不會因為是蕭陽旭送的就不要,跟誰都能過不去,好東西是無辜的,絕不為難自己。

司徒氏姊妹倆離去時,金大爺令獵狼族漢子們一路緊盯,美其名是一同護送,怕有什麼不長眼的跑來冒犯北陵貴女,雖然冒犯最深的根本是他們自個兒,但表面還是得維持一下下,顯示對北陵來使的重視。

樂鳴秀直到後來才知曉,當時她家金大爺使了兩面手法——

表面上像挺看重北陵來訪的貴客,暗中卻將司徒氏婉、媚雙姝被獵狼族漢子們按習俗「看上就搶」、且被搶個徹底一事,以野火燎原之勢傳進北陵盛都。

這實是狠招啊!

倘使滿盛都皆知第一輔國大臣司徒能的一雙愛女被獵狼族漢子們搶過,就不知蕭陽旭還肯不肯將雙後位許之,如若不肯,那北陵的世族大家又有哪一戶高門願意迎娶司徒婉和司徒媚?

司徒能身為第一輔國大臣多年,定有常人難及的本事和能耐,一雙愛女若當不成北陵雙後,又斷了與世族聯婚的大好姻緣,試問,他豈能干休?

司徒一家不肯善罷干休,那蕭陽旭就有得頭疼,北陵王廷免不了一場風暴。

而敵對的一方不安穩,黑石堡里的日子過起來便格外稱心如意。

但,今兒個樂鳴秀有些擔驚受怕不太如意。

北邊水源地傳出有雪原狼群出沒的事,金玄霄一早便率人趕去追蹤探查,她則陪著娘親和孩子用過午飯後,下午去訪了幾戶獨居的老人家。

然後在路過寡婦雲娘子的居處時,也順道進屋訪人,說說話聊聊天。

再然後,傍晚時分她就爬上人家屋前堆得高高的干草堆,身子幾乎完全鑽進其中,趴在干草堆里偷覷。

「磊兒肚子餓不?你先回去跟婆婆一塊兒吃晚飯,別跟嬸娘守在這兒。」樂鳴秀口中的「婆婆」,說的是自己的阿娘俞氏。

擠在她身邊、跟她一樣將小身子藏在干草堆里的金玉磊小聲道︰「磊兒不餓,磊兒跟著嬸娘。」

男孩下午一開始並未跟著她去訪黑石堡里的老人,卻是瞞著嬸娘去了一趟鐵壁地牢。被鏈囚在暗無天日里的人還活著,但今日終于開口求死,求他動手。

金玉磊無法精準描述內心感想,听那人哀求,瘋掉一般哭求,他有種說不出的快意和冷絕,最終他沒有扳落機括放犬食人,不是憐憫,而是他想再看看,那個曾是殺人不眨眼、剽悍魁梧的北蠻大王可以被折騰成什麼模樣,他心存期待啊……

然,一離開鐵壁地牢,他頓覺心煩欲嘔。

他覺得像掉進某個無底洞中,隱約知道那是他內在的黑暗面,一切執拗、狠絕、無情……甚至是嗜血的東西,都在那里,他還未學會如何與之共處。

然後他就遇到他家嬸娘了。

嬸娘沒問他去了哪兒,總歸都在黑石堡內,不會遇上什麼危險,她卻是拉著他就跑,一跑就跑來躲進人家屋前的干草堆內。

此時樂鳴秀突然幽幽嘆氣——

「是說我把磊兒拉來作甚啊?定是听完了雲娘子所說的,腦子里一團亂,原本是要返家,走著走著又覺得不成,不弄明白不成,剛巧遇到磊兒就順手拉你一道過來。」

挨著那份難以言喻的暖意,金玉磊胸中那股欲嘔的惡感早不知被沖刷到哪里去。浮動的心被瞬間定錨,他在干草里鑽了鑽,腦袋瓜跟樂鳴秀的靠在一起。「嬸娘到底听說什麼了?」

樂鳴秀鼻癢癢,小小打了個噴嚏,道︰「下午我進了這屋找雲娘子說話,說著說著,我見雲娘子欲言又止,就直接問她是否遇難處、需要幫助,結果……結果她躊躇了會兒,終于吐露。」

「吐露什麼了?」

「雲娘子說,有一名獵狼族漢子去到她面前,對她說,今晚,他要來搶她。」小手握成拳頭。「我倒要看看,到底來搶的是誰?因為任憑我再如何追問,雲娘子就是羞紅臉不願吐露那人身分。」

聞言,金玉磊的眼角猛抽了抽,小心肝怦怦跳——莫非……難道……竟是……某人听了他的勸,真打算下手為強?

一大一小在干草堆中窩了近半個時辰後,天色完全暗下。

忽地一道精瘦黑影竄進寡婦雲娘子的屋子中,又很快蹬飛出來,他快進快出,臂彎里多出一名用薄氈子包裹住的女子。

雖說那漢子來去迅速,但他在入門之前頓住腳步,左右張望,就因那短短停留,讓樂鳴秀在那一瞬間能夠辨認出對方是誰。

……老方!

她傻了似說不出話。

今天雲娘子同她提及此事時,她已傻愣過一回,但後來她想明白了,雲娘子對那個獵狼族漢子應該也生了情意,才會先泄露給她知道,想知會她一聲,只是她萬萬沒料到——竟然會是老方。

「哈嚏!」這次被干草搔到鼻擾癢的金玉磊,噴嚏打得好響,把樂鳴秀給扯回神。

在此同時,他們倆躲藏的干草堆突然受到「攻擊」,龐然大物頂將過來,把他們頭上、身上的干草全都頂散開來,大的一驚猛地抱住小只的。

「哇啊!誰啊誰啊?呃……夫、夫君……」看清坐在黑毛獸背上的金玄霄,她臉皮微僵,跟著呵呵笑出聲。「你回來啦。」

金大爺能尋到這里來,她半點不覺希奇,畢竟除了狗子嗅覺驚人,他大爺的鼻子也是好使得驚天地、泣鬼神。

「本大爺是回來了,可為何我家媳婦兒夜不歸家,還帶著孩子玩起躲貓貓?躲誰啊?」

金玄霄實不知眼前究竟在演哪一出。

而黑毛獸听到「躲貓貓」三字,竟還原地躍騰了兩下,若非背上的主子威壓太盛,它真會跳進干草堆里一塊滾。

丈夫朝她和孩子探臂,眨眼間一大一小就被他撈去擺在狗子背上,她窩在他身前,磊兒則窩在她身前,一家三口打道回府。

回家的路上主子既然沒想驅策,大黑狗子就慢騰騰散步,游刃有余地馱著兩大一小,在初上樹梢的月娘伴隨下,帶著幾分閑情和悠然,沿著青石板道蜿蜒漫步。

樂鳴秀理了理思緒道︰「我們才不是躲貓貓,是、是……我木靈族的雲娘子今晚要被搶人了,我放心不下自然要躲著看,結果你道那人是誰?」

金玄霄濃眉飛挑,嘴角勾揚,慵懶帶笑道︰「嘿,原來我家老方出手了。」哼哼兩聲。

「早該出手了,再拖下去本大爺都要瞧不起他。」

「你知道?」捧頰。驚!

大爺又哼一聲。「有眼楮的都能瞧出來。」

「我也有眼楮啊!」為何她就沒瞧出?

「秀秀的眼楮里只有我,哪里還能瞧見旁人。」金大爺好生得意。

「呃……」

「本大爺說得不對嗎?」得意又得意,得意到沒邊兒了。

「唔……」樂鳴秀都不知該應些什麼好。

不行不行,她得重振旗鼓才行!

她遂把目標轉向身前的金玉磊,模著孩子的頭,語氣像哀莫大于心死——

「磊兒乖,磊兒最乖了,咱們長大了不要學獵狼族漢子那套,什麼……什麼『看上就搶』的?女兒家不喜歡那樣的,磊兒要是看上誰,就好好對待人家姑娘,要很溫柔很體貼,如此一來我家磊兒不用搶,女孩子家必然一個個都要喜愛上你,听嬸娘的好不好?」

金玉磊尚未回答,身為阿叔的金玄霄已然搶話——

「既是獵狼族漢子,那就得搶,看上眼的只管搶,管什麼溫柔體貼?」

「哼,我家磊兒就是溫柔體貼。」

金大爺哼得更響。「秀秀這是……這是慈母多敗兒。」

樂鳴秀揚首睨了丈夫一眼,巧鼻微皺,紅唇微嘟,很快回話。「夫君說錯了,才不是慈母多敗兒,是慈母愛磊兒。」

隨即她展臂將身前的男孩摟進懷里,下巴蹭著孩子的發頂,嘻嘻笑問︰「慈母愛磊兒喔,那磊兒有愛又慈又祥又美又嬌的嬸娘嗎?」

金玉磊兩頰發熱,心口發熱,渾身都在發熱。

「……愛。」他頭一點,靦靦腆腆蹭出話。「磊兒最愛嬸娘了。」

樂鳴秀聞言鳳心大悅,抱著孩子哇哈哈地仰首大笑。

她這一仰首,恰合金玄霄心意,正巧讓他大爺俯下頭來吻個正著。

在孩子面前親親抱抱的真的好害羞,但樂鳴秀實沒法子抵拒自家夫君攻勢,被吻得身子都要癱軟,兩頰發熱,心口發熱,渾身都在發熱。

金玄霄大大展臂,將身前的一大一小皆摟進懷里,他最親最親的人兒都在這一雙鐵臂里了,這一世他就要這樣走到底,他愛的人,愛他的人,而往後還會有孩子,他與他家秀秀的孩子……

「金大爺,往後要是有獵狼族漢子要來搶你家閨女,你給不給搶?」

「老子看誰敢!」驟然揚聲。

「那你還讓磊兒去搶?」

「哼!那能一樣嗎?」

樂鳴秀好笑又莫可奈何地嘆氣,金玉磊也悄悄抿唇笑,喜歡阿叔和嬸娘為著他的事斗嘴。

至于金大爺,他思緒動得無比之快的腦袋瓜中則開始在想……想著要如何對付將來敢上門搶閨女的漢子們,短短幾息功夫已想出七、八招狠辣手法,皆能整得敢來相搶的漢子們死去活來。

他內心嘿嘿狠笑、既血腥又得意,鐵臂下意識使勁兒把懷里的人兒摟得更緊。

而月光如許溫柔。


當真如水一般的溫柔,那一份溫柔清皎照亮他們返家的路,一路溫柔相隨……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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