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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周二少話一出,就連染梅也不解地看著慕君澤。
他總說他的右手疼得緊,就連大夫也說他手傷得嚴重,可如今瞧來,這手像是一點傷都沒有,這……到底是誰在說謊?再者,怎麼覺得四爺的手傷似乎還藏著內情?
“七郎,你這手傷該不會是假的吧?”周二少突地笑瞇眼,反扣住他的手。“你看來想要提筆壓根不難呀。”
慕君澤微笑,正打算應對,身旁的人卻先竄出,截了他的話。
“這位周二少,煩請你先放手,我家四爺的手傷未愈。”染梅雖面有不快,但語氣仍客客氣氣。
雖說她也覺得四爺的手傷似乎沒像大夫說得那麼嚴重,但這個周二少的態度令人不愉快,有幾分找碴的意味,要是四爺不方便回嘴,那就讓她來。
周二少將目光擱到她身上。“放心,他的手這麼有勁,肯定可以帶著你這丫鬟和本少爺的丫鬟一起玩樂。”
面對那猥瑣的言行,染梅神色不變地道:“我家四爺得回府了,還請周二少放手。”
周二少輕哼了聲。“少假清高了,誰不知道慕家四爺閱人無數,風流成性,依本少爺瞧,你八成也是他的通房,肯定是夜夜歡愉,如今不過是大伙一起玩,有什麼大不了的,慕家四爺也不是沒這麼玩過。”
他故意放聲吆喝著,引來旁人目光,頓時一陣竊竊私語,更讓慕君澤隱忍的怒意高漲著。他不想把事鬧大,可一旦退讓,面臨的就是對方的得寸進尺……
“這玩過又如何?周二少剛剛也說了,我家四爺已經收心,既已收心,過往不究,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如今道不同自是不相為謀,還請周二少獨自尋歡。”染梅故意扯開喉眬硬是壓過了竊竊私語,堅定的語氣讓所有指指點點全收斂,原本喧鬧的正廳突地鴉雀無聲。
那瞬間,慕君澤好似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跳得又快又急,像是脫序。
而他明白原因。原來盡管知道他的過往她也不介意,在她心里,知錯能改,自是既往不究……這一刻,他安心了,也心動了。
“你說這話的意思,是暗指本少爺上花樓尋歡是惡事不成?”周二少氣得臉紅脖子粗。
“奴婢沒那意思,但要是周二少執意這麼想,奴婢……”
“二少,這丫鬟被我給寵壞了,出言不遜還請海涵。”慕君澤怒火褪盡,勾起輕佻笑意。“眼下我得去找鏡花拿手稿,鏡花的手稿再不完成,我書肆的門坎都快被踩平了。”
“鏡花?”提到鏡花之作,就連周二少也稍稍消弭火氣。
他湊近周二少小聲道:“這回打算出精裝本,屆時我一定會替二少留一本。”
“喔,既是如此,我就不耽擱七郎了。”要知道鏡花雖專寫淫書,但用詞華麗不粗俗,在文人墨客眼中為上品,他自然也得要附庸風雅,要是能有本精裝本,足以證明他的品味,也因而願意將染梅的出言不遜暫拋腦後。
“告辭。”話落,慕君澤立刻拉著染梅離開這是非之地。
染梅一踏出歡喜樓,才發覺自己的態度似乎太過放肆,不知會不會給主子帶來麻煩,不由偷覷他一眼,卻見他面露笑意。
“餓不餓?”他笑睨她道。
那笑意像是會感染似的,教她也跟著笑瞇了眼。“餓了。”
“走。”
“去哪?”
“嘗鮮。”
又嘗鮮?隔壁也是花樓呀,難道說……染梅看向隔壁,心想該不會隔壁也有他的紅粉知己?
“想到哪去了。”他好笑道。“是那頭。”
她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瞧見一家酒樓,不禁眉笑眼開。兩人走向酒樓,點了一桌菜,而她注意到菜色里有不少辣味,不禁喜笑顏開。
“坐下吧,在外頭不需太拘禮。”
想了下,她便怯怯地坐下。“四爺也愛吃辣?”
“偶爾。”他看她大快朵頤,舉措間不失優雅。
“這道菜很好吃喔。”染梅嘗了道菜,雖說不是大鄒風味,但也是道口味特別的菜色,動手開始替他布菜。
慕君澤為此有些意外,也許當日在黃金雨之下,他的心早已經蠢動,只是強自克制著罷了。
“哇,吃得好飽。”離開酒樓,染梅一臉滿意。
這頓膳食,肯定是她來到齊月之後,吃得最飽的一餐了。
“上馬車吧。”馬車已在酒樓外等待,他開了馬車門,伸手準備拉她一把。
染梅有些猶豫,卻又聽他說:“都同桌用膳了,何必在意同車共乘。”
如此說來似乎也有理,染梅點了點頭。“那奴婢就失禮了。”
“何來失禮?”
拉著她上馬車,馬車徐緩駛回書肆,一路上他不住地打量她往外觀看的笑顏,聽著她像個未見過世面的姑娘問:“這兒有夜市嗎?”
天色都暗了,但卻處處燈燦如晝,微熱夜風帶來市集上各種熱炒的氣味,伴隨著陣陣精神的吆喝聲,讓人得以感受齊月的盛世。
“到天亮之前可都是熱鬧非凡。”
“真的?”她面露向往。
“下回帶你來。”
“真的?”她調回目光看向他。
“當然。”
“那奴婢就先謝過四爺了。”她喜悅揚笑。
慕君澤直睇著她的笑顏,猶如鬼迷心竅般不斷地貼近她。
她沒有閃避,當他又要戲弄自己,直到他的唇貼上自己的,她才錯愕地瞪大眼,想也沒想地將他一把推開,不斷地抹著嘴。
“四爺太過分了!”她推開馬車門就要往外跳。
“染梅!”
馬車這時剛好停住,他往外望去,才知已到書肆門口,就見她頭也不回地跑進書肆旁的小門。
頹然坐在馬車內,他擰眉暗惱,自己怎會像個毛頭小子唐突了她……而她抹嘴的動作,說明了對他只有嫌惡,他不禁苦笑著。
守禮如她,必定視他為蛇蝎避之唯恐不及吧……
那晚從歡喜樓回書肆後,染梅再也不敢直視慕君澤,然而他卻變本加厲,舉措更加放肆,有時惹她惱火,她只能憋著,因為只要有反應,就等於輸了!
四爺真是太惡劣了,原以為他人還不錯,他卻無端端親吻了她,說是戲弄也太過,不過那是會毀她清白的。盡管先前在四爺房里,衣襟系繩松開一事後可說是清白不再,但那是意外。
這次他親吻了她,直到現在那唇瓣的觸感還困擾著她,她無法理解他為何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盡管如此,日子還是得過,慶幸的是,她終於有機會提筆作畫,即便他只是想要考她,但可以隨心所欲下筆,對她而言真是件無比歡愉的事,唯一讓她提不起勁的是--
“不對,這胸得要再渾圓些……”
筆尖滑了下,她抬眼橫瞪,就見慕君澤正站在燕青身後,指導著燕青作畫,他握住燕青的手,胸膛前傾得幾乎貼在燕青的背上……這是輕薄吧!
不是她要說,四爺真的是可惡至極!
已經有艷兒姑娘那紅粉知己,親吻了她,還招惹燕青姑娘,更糟的是就她這幾日觀察下來,燕青果然是對四爺有意,否則怎會毫不反抗,而且總是神色羞怯地任他上下其手。
在這種狀況底下,就算她有心鏟奸除惡也使不上勁呀。
燕青都沒拒絕了,她能說什麼?
所以……深吸口氣,屏氣凝神地再次專注在自己的畫作上。她作畫不是為了得到夸獎,也不是特別想給誰看,純粹是滿足自己罷了。
“燕青,這姑娘家的胸部得大些才好看,要是真不知道該怎麼畫,要不要回房褪去衣裳好生研究一番?”
那噙著邪謔笑意的聲音,教染梅手中的筆頓在紙上壓成分岔,暈黑一片!
“染梅,那坨烏黑是什麼東西?”
“我……”話未出口,便見他已經徐步走來,一把拿起她未完成的畫,她要阻止已來不及。
慕君澤注視她的畫作,唇角浮起若有似無的笑,隨即從筆架上再取來一枝筆,蘸了墨,動作飛快地在畫上勾勒著。
“四爺!”染梅想搶畫,可是他的動作太快,不過才幾筆,她那滿城飛花竟藏了個裸女!而方才暈黑的那一塊,竟成了裸女的發……
“染梅,你知道畫作可以讓人看透畫者之心,對不?”他說著,依舊飛筆描繪著。“你只畫風景,代表著你內心空寂,渴望自由,真是太慘了。”
染梅眼皮抽動,不敢相信他能一臉正經的滿口胡言。她內心空寂,渴望自由?最好是!
面對已經無法補救的畫,她很干脆地放棄,看著他如何讓裸女蜷伏在樹蔭下。
這人……無怪乎那日在歡喜樓會被那人那般詆毀!許是他閱人無數,才能信手拈來就畫個裸女,只是,這裸女……她疑惑地微瞇眼。
是她錯覺嗎?為何她覺得這畫風像極了墨染?
“喔,你看出來了?”瞧她看得那般專注,慕君澤發覺她確實是被他給染黑了,從一開始的非禮勿視,到眼前的堂而皇之,果真是個可以調教的狠角色。
“咦?”她微詫抬眼。難道說……
“像你吧。”他頗自豪地將畫拿到她面前。
染梅怔了下,注視著畫中的裸女,驀地一把將畫搶回,“下流!”要是一般的畫就算了,可偏偏是裸女……他根本就是借畫意淫她,過分得簡直令人不敢相信!
“下流?”他低笑著。
“想不到四爺真是這般下流無恥,無怪乎那日在歡喜樓有人會邀四爺一道快活!”虧她還幫他說話,更可惡的是,他竟然親她,就算她是個丫鬟,他也不該如此輕薄!
慕君澤垂斂濃睫,似笑非笑地反問:“與你何干?”
冰冷淡漠的口吻教染梅登時無措。四爺喜歡戲弄她,總是笑得不懷好意,但從不曾如此冷淡,因為她口氣太重,傷著了他,可是……她又沒說錯。
“你要是不喜歡待在這兒,盡管走,不需要勉強留下。”拋下這句話,慕君澤轉身回到燕青身旁,像是心情不受影響,繼續調戲著燕青。
染梅呆在原地,心頭竟隱隱發痛著。
真是她把話給說重了?教他又想趕她走。
如遭雷擊,她整個人慌極了。雖說她也曾經因為他的戲弄想要離開,可是一旦離開這兒她還能去哪?
何況在歡喜樓聽艷兒姑娘提及,城里多了不少大鄒人似乎在打聽她的下落,她要是真離開這兒,豈不是兇多吉少,她答應爹爹要留下子嗣的……
“我可以替你轉契到其他地方。”
他不知何時又來到面前,她聞聲抬眼,眼前的他有些模糊,才驚覺自己竟懦弱得快掉淚。
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她勉強揚笑,“不用了,多謝四爺,奴婢現在就走。”
既要她走,她就走,她不想留在這兒惹人嫌。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慕君澤忍住挽留她的沖動,只因這是他的決定。
那天她的拒絕已很清楚,既然討厭他,就讓他離她遠遠的。
染梅回房整理從慕府帶過來的細軟,不多,就兩套衣裳和小姐給她的一些賞賜,但對眼前的她,這些物品都再重要不過。
心情低落,有種說不出的難過。雖說四爺的性子太過不羈,行徑極為荒唐,但是不知怎地,她總覺得他沒有惡意,純粹只是以看她的反應為樂,在書肆的這段時間,她鮮少想起喪父之痛。
可是,打從兩人自歡喜樓回來之後,就變得有些不同,總覺得他不太對勁,往常雖然會戲弄她,但總是點到為止,只要她沒有反應,他便不再逗弄,而這些天,他卻像是要惹惱她似的,越來越過分,今兒個她像是著了他的道,按捺不住的口出惡言,如今想來,他是處心積慮逼她翻臉,好讓他有借口趕她走。
余光瞥見有本書擱在她的床邊,才想起這是先前從綺麗齋取來的墨染裸女畫冊。
她輕輕翻開,盡管裸女畫被視為下九流,可是在墨染的筆鋒之下,卻是清新脫俗,不流於淫穢,而且……她突地怔住。
“這畫……”她低吟著。這畫風和四爺方才畫的裸女畫怎會這麼像?不,不只是像,這筆觸和勾勒的手法根本是如出一轍!
她轉身找畫,才想起擱在畫室里。
快步前往畫室卻不見畫,更不見四爺身影,只有燕青還在作畫,而向臨春適巧從外頭走來。
“向大哥,你可知道我的畫擱在哪?”她向前詢問。
“要是沒在這畫室里,或許是四爺拿走了吧。”
“四爺呢?”
“四爺說要到湖上小亭休憩,不許任何人打擾。”
染梅道了聲謝,壓根不管慕君澤的交代,飛步來到湖上小亭,只見她的畫就擱在石桌上,卻不見他的身影。
取出畫冊對照,那筆法果真是相似的……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四爺也極喜愛墨染的風格,所以模仿他?就像她,因為太過喜歡墨染的畫,下意識地學習他的畫風。
認真說來,這還是她頭一次瞧見四爺的畫,仔細打量,不過才勾勒幾筆,竟能呈現柔膩風格,這已是當代大師的水平了。
能收閉門弟子,四爺是有真本事的。
驀地,她聽見湖里似有水花濺起的聲響,起身走到拱橋欄桿旁,就見慕君澤竟在湖中游泳。
波光瀲滟,他潛游其中,像是水中蛟龍般。
“四爺!”不及細想,她已經脫口喊著。
話一出口,她有些微惱。喚他做什麼呢,怎麼不假思索的就叫出聲。
還是趁這當頭跟四爺道歉?
洇泳中的慕君澤突地頓住,回頭望去--“你為什麼還在這里?”
聽見他平板無波的驅趕話語,教她著實委屈,本要道歉的話,都已經到了舌尖,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兩相遙望,他突地再次潛入水中,好似她的回答一點都不重要,教她難過得快要掉淚。既然他心意已決,她的道歉恐怕也於事無補,還不如趕緊離開,省得惹人厭。
快步下了拱橋,忍不住再看向湖面一眼,卻不見他的身影,她不由得靠近湖畔一些,瞇眼仔細梭巡,卻沒瞧見人影浮上水面。
會不會潛得太久了些?擔心的她輕喚著,“四爺。”哪怕再被他的冷漠傷一回,她也得確定他無恙。
她懂泅技,可也曾因為太自得泅技過人,潛水極久,造成腿部抽筋,險些溺水,而四爺……該不會也如此吧?
“四爺!”她聲嘶力竭地喊著,就怕他真是腿部抽筋無法浮上水面。
等了一會,慌急的她不假思索地褪去外衫,脫下繡花鞋,躍入湖水中。
幾乎在同時,慕君澤浮出水面,瞧見她跳進湖里,隨即振臂朝她游去。
“你在做什麼?!”他惱聲吼著,一把抓住她的手。
染梅直睇著他,小嘴一扁,委屈地紅了眼眶。“奴婢以為四爺……”瞧她,擔憂驚嚇都是自找的,他不是好好的嗎,她何苦為他躍湖,還得受他責罵。
“你以為我溺水?”
一浮出水面就見她躍湖,還以為她是想不開,豈料她竟是來救他的。
她的莽撞令他內心欣喜。原以為她是厭惡他的,他才打算要她離開慕府,另覓其他安全之地,就連在外頭接應的人都已安排好了。
然而事情幾乎不是如他所想,甚至她對他的關心讓他生了希望,不得不承認,他對擁有相近遭遇的她,心憐不已。
染梅眼里的淚水滑落,一顆一顆猶如斷線的珍珠,仿佛受盡委屈無處伸冤,教他不舍地俯近,吻去她的淚,嚇得她驀地瞪大眼。
“你你你……”她瞠圓水眸。
“先上岸吧。”他啞聲道,原本扣住她的手改為環住她的腰,帶著她游近岸邊,只見向臨春和燕青相偕急步而來。
慕君澤拉著染梅上岸,突見她的中衣敞開,露出底下的粉色肚兜與邊緣處的艷紅刺青,隨即不由分說地將她摟進懷里。
向臨春和燕青撞見這一幕,不禁微怔了下。而他懷里的染梅也在錯愕半晌後,些微掙扎著。
他的上身赤裸,暖暖的體溫使得她心跳加速,渾身發軟。
“衣襟開了,我抱你回房。”他附在她耳邊低聲道。沒人瞧見吧,他希望沒有。
染梅視線往下探,趕忙拉緊敞開的衣襟。
慕君澤隨即將她打橫抱起,向臨春和燕青目送著他大步朝主屋的方向而去。
兩人回到寢房,慕君澤立刻放下她,從衣櫥里抽出大布巾遞給她。“等我一下,我去拿你的衣裳。”
染梅還來不及答謝,渾身濕透的他已快步離去。她拿著布巾擦拭著,一會便見他踅回,將包袱遞給她。
“多謝四爺,我回房更衣。”她接過,羞赧地垂下眼,不敢看他精壯的赤裸上身。
“在這兒換。”
“可是……”
“去屏風后頭。”他指著床旁的繡畫屏風。“那屏風是依墨染年少的畫繡成的,你可以邊換邊欣賞。”
提起墨染,教她想起他所畫的裸女畫。“四爺,你的畫風……”
“快去,我也要換衣。”他打斷她未竟的話,拉開衣櫥抽出一件月牙白的袍子,頭也沒回地道:“不過要是那日你沒瞧清楚我的身體,今日想要欣賞,我倒也不介意。”
見他像是要拉掉褲子,她二話不說地跑到屏風后頭。
隔著屏風,聽見另一頭的窸窣聲,直覺認定他正在換衣服,不知怎地,教她無端想起那日不慎窺見的赤裸身軀,羞得她滿臉通紅,哪怕懷里的包袱都快要被她身上的水給浸濕,她還是動也不動,更遑論欣賞眼前這幅繡畫。
“你還不換,難不成是要我幫你?”
那戲譫笑聲響起,教她抓著衣襟,換也不是,不換也不是。
“染梅。”
“奴奴奴婢要換了。”別催她,她手腳發顫著。
“如今你不走,往後也別想走了。”
“嗄?”
“本來是為了你好才要你走,可如今……我不想放你走了。”原本認為她厭惡他,她離開,對她而言才是好事,但那他心煩不已,才會躍入湖中泅泳,但她試圖相救的舉措教他改變了決定,只要她是對他有一點好感的,那麼他就不會再放手,他要把她留在身邊,由自己保護。
那低啞的嗓音近在耳邊,她抬眼,對上那雙逆光卻依舊深邃幽亮的眸,她的心狂亂地跳著。
她不懂他的意思,可他盯視她的眼陣如子夜般,像是要將她吞噬,教她只能傻愣愣地與他對視,怎麼也移不開眼。
“染梅……”
眼見他探出手,大手輕柔地撫過她的頰,纖長的手指緩緩地勾勒著她的五官,她幾乎是屏住氣息,像是被定住,忘了抗議。
“往後不許再哭,懂嗎。”他低頭俯近她。
心跳得像是要竄出胸口,眼見他越貼越近,近到她可以嗅聞到他的氣息,近到她來不及阻止他的輕薄--驀地他轉身低喝,高大身形擋在屏風前,不讓她半點春光外泄。
“誰這麼大膽,未經我的允許進門?!”
門板不過才開了條縫,隨即外頭幽幽地傳來溫醇嗓音,“四弟,你這麼兇,大哥好傷心。”
“大哥,你怎麼來了?”他微愕,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麼,大步走向門邊。“宮里傳來消息?”
“聰明的四弟,大哥就是來傳訊的。”
慕君澤飛快地閃出門外,平視那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仿的臉。“三哥傳來的?”
打從在歡喜樓遇到周二少,他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天,算算時間,皇上也差不多該召見他了。
“不,是皇上身邊的邵公公,現在人就在書肆外頭等著,轎子也都給你備妥了呢。”慕君賢笑容可掬地道。
兄弟倆有著相似的眸子,卻因為不同的氣質呈現不同的感覺;慕君澤眸色邪魅,放浪不羈;慕君賢則是溫和,豐神俊秀,舉手投足間有股令人傾心的斯文書卷味,壓根不像是日理萬機的慕府大當家。
慕君澤不禁哼笑一聲,“押人吶。”
“是皇上恩典,召你進宮。”慕君賢笑呵呵地道,目光朝門縫鑽去,卻被擋個扎實,連個影子都沒瞧見。“誰在里頭,大哥真好奇。”
“大哥有時間好奇,倒不如先把手稿交出來。”慕君澤皮笑肉不笑地說。
“唉,我工作繁忙,哪有時間寫手稿?”慕君賢嘆聲連連。
慕君賢,慕府大當家,更是一代淫書大師鏡花。
原本是閑暇打發時間寫的,豈料手稿被他這沒良心的四弟給挖出,逼得他淪落為淫書宗師,這結果是他始料未及的,更沒天良的是,四弟也不想想他帶領數十個大掌柜,日夜與賬冊作戰,竟還逼他寫手稿…一回頭再教他良心兩個字怎麼寫。
“你把工作都丟給總掌柜了,哪里忙?”慕君澤皮笑肉不笑地戳穿他的謊言。
慕家家大業大,全靠一個大哥是不可能的,所以爹尚在世時,便已經調教了數十個大掌柜,還從中挑選出最可靠和信任的總掌柜,替大當家分憂解勞,哪里還需要他事事親力親為?
再者新一任的總掌柜可是大哥當年一手調教,如今欽點的,能讓大哥睡到日上三竿還不需到鋪子走動,能力可見一斑。
“唉,要跟一個沒學商的人交代清楚,天都黑了。”慕君賢笑容不減,往他肩頭一搭,壓低了聲音。“近來有不少商旅高價收購地方的鐵、糧、馬匹……數字大到像要備戰,才會教我這麼忙。”
慕君澤微揚濃眉。“王朝律例不是規定這三樣物品皆有限制買賣數量?”
“有管制,只限單一城鎮,有人費盡心機又不辭辛勞地從各大城分批購買,這數量一合計,很可觀的。”
“看來對方正在緊鑼密鼓準備中呢。”
“敦親王交代的事你心里要有個底了,若有消息,可得提點我一聲,好讓我可以循線追查。”
“放心吧大哥,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那好,換套衣裳進宮吧。”他推門。
“大哥先回去吧。”慕君澤一把扣住他的手。
“怎麼好,我替你著裝,你知道的,那套皇上賞賜的朝服總得有人幫忙才成。”慕君賢揚笑,反扣住他的手欲推門而入。
慕君澤毫不客氣地抓住門板。“大哥,臨春就在你身後,有他幫我就夠了。”
“真是太客氣了,四弟。”慕君賢腳往門縫一卡,硬是不讓他把門關緊。
“大哥很想看我生氣嗎?”他突地勾笑,笑容教人頭皮發麻。
慕君賢臉上笑意始終未減。“滿足大哥的好奇心,大哥才有辦法交出手稿。”
“威脅我?”
“是逼你。”
慕君澤額際青筋微顫,突地門板從里頭被拉開,慕君賢瞧見了里頭的人是……
“染梅?”
“奴婢見過大爺。”染梅向慕君賢欠了欠身。
慕君賢眉頭揚起,難得眸帶譴責地看向慕君澤。“君憐前幾日才跟我提起,要我跟你討回染梅,沒想到你手腳真快。”瞧瞧,兩人的髮絲都還濕著,晌午時分鴛鴦戲水,還真是好興致吶。
“人我要了,跟君憐說,要她想都別想。”
“玩真的?”
“大哥……”他聲調一沉。
“說笑罷了。”慕君賢雙手一擺。“正事要緊。”
慕君澤警告地睨他一眼,以口形告知他別對染梅透露任何事,隨即朝守在幾步外的向臨春一彈指,向臨春立刻跟著一道進房。
兩人進房,染梅自然得出來,她神色有些尷尬地朝慕君賢笑笑。
“事情不是大爺想的那般,奴婢無心高攀。”她在房里聽到兩人對話,猜想慕君賢恐怕誤會他倆,趕忙解釋。
“哪來高攀不高攀,慕家不講究門第,只要對眼了,哪怕是花娘也能帶回府。”慕君賢笑睇著她。
打從第一次見到她,他就對她極具好感,除了因為她那沉定的氣質,還有不似一般姑娘的優雅舉止,因而盡管對她的來歷起疑,還是破例留下她。
他對自己的識人眼力相當自信,因為從未出錯。
“奴婢只是……”
“我家四弟可未動過情,他都對我開口要人了,我豈能不允他。”
“嗄?”開口要人?
“說來,我似乎也答應得太快,應該刁難一下才是。”慕君賢像是想起什麼,覺得扼腕極了。
染梅傻眼,只覺得這對兄弟很奇怪,至少她沒遇過這般不拘小節的富戶人家,甚至家宅中也不曾上演兄弟鬩墻的戲碼。
“把你讓給他似乎是可惜了些……”
“咦?”
慕君賢挑起她濕覆頰際的髮絲,笑意溫煦地道:“要是尚無夫妻之實,你可願意干脆跟了我?”
染梅傻眼,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她聽錯了吧,初見大爺時,只覺得此人溫潤如玉,俊朗出塵,更沒有任何架子,待人極為和善,可怎麼一段時日不見,她竟覺得他和四爺有點像,尤其那雙眼相似得教人心驚。
“嗯?說呀。”
染梅腦袋一片空白,哪里知道他在問什麼,自己又要答什麼。
驀地,一道陰影逼近,硬是撥開慕君賢的手,她才驚覺慕君澤不知何時來到面前,而且他看起來跟平常極不相同。
慕君澤長發束起,頭戴如意長冠,身穿赭紅繡錦袍,外頭搭了件銀白繡蟒斜肩半臂,顯得他高大昂藏,卓爾不凡,教她怎麼也轉不開眼。
而此刻,慕君澤大手緊扣著慕君賢,似笑非笑地問:“大哥,調戲弟妹好玩嗎?”
“還可以。”慕君賢笑笑松開手里那綹細滑的髮絲。“四弟,時間不早了。”
“是啊,大哥也該走了,還是要我派人去把開陽找來?”慕家的總掌柜既能掌舵,也能治大哥的懶病和瞎鬧病。
“怎麼好意思麻煩,我這就走,咱們一道走。”他是偷得浮生半日閑,可不想這麼早就被拖回去算那堆帳。
“走。”慕君澤干脆拖著他。
“四弟,你這樣拖著大哥,大哥很沒面子。”
“大哥,別擔心,你本來就沒有面子可言。”
“四弟,我好心寒。”
“大哥,我會叫開陽暖暖你。”
“……”
兩人走得又快又急,染梅趕忙跟上腳步,卻被向臨春攔下。“向大哥?”她不解地看向他。
“染梅,四爺說了要你在房內休息,要是想作畫就到他的書房。”向臨春把慕君澤交代的話說過一遍。
“可是,我還能留下嗎?”
“四爺既是這麼安排,自然是要你留下。”
“我去問問。”她撩起裙擺小跑步去追,向臨春見阻止不了,干脆就由著她,守在她身後幾步外。然而等她趕到書肆大門時,早已不見慕君澤的身影。
“染梅。”聞聲,她抬眼望去,就見馬車內的慕君賢正朝她招手。
“大爺。”
“待在書肆內,別到處跑,要是你四爺回來找不到你,他可要發火了。”剛才一路上四弟略略提了些關於她的事,所以能讓她少在外拋頭露面,總是較妥當。
這席話教染梅不知如何應對。
四爺本來要她走,可在他房內換衣時,他又說不允了,而她的疑問也還沒問出口,“大爺,四爺上哪了?”說穿了,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他到底上哪去了,只因他那一身裝束,總覺得太過隆重。
“皇上召他進宮。”
“進宮?可四爺並無官職,他……”
“他確實沒有官職,但皇上要自己封的畫仙進宮覲見,他能說不嗎?”慕君賢笑容滿面地道。四弟不準他說,他偏要說,誰叫他剛剛一點面子都不給他。
“畫仙?”她抽口氣,“……誰?”
“不就是你家四爺。”他呵呵笑著。
轟的一聲,像是萬里晴空打下暴雷,教染梅呆愣的說不出話。四爺……就是墨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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