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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夕歡 -【霸主的新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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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9 00:02: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夕歡 - 霸主的新娘

嗚——可不可以不要咩?
正準備過十七歲生日的她,
竟穿越時空「投胎」到「古代貝比」的身體裡!
一來就爹爹不親、娘娘不愛、生活好悲慘,
她盼星星,盼月亮,
總算盼來了好帥好帥的玄哥哥,
粉努力地巴著他簽下「結婚契約」,
以為能夠脫離苦海,幸福就在眼前,結果——
蝦米?她命中逢七遇劫?
七歲她會和他分離、十七歲就會死翹翹?!
命運之神對她開的玩笑未免也太超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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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9 00:03:0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李妍妍開心地坐在巴士裡,閉上眼,思索著週末十七歲生日Party的安排,臉上漾出幸福的笑容,完全沒有注意到,車窗外,一輛大貨車正橫衝直撞地向她所搭乘的巴士駛來。

  轉眼間,大貨車已狠狠地撞上她所乘坐的巴士……

  在巨大的撞擊後,李妍妍難受地睜開眼,卻發現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黑色旋風將她緊緊包圍,觸目所及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耳邊聽到的只有陣陣風聲,她整個人正往下陷落。

  「哇——啊——」她止不住地尖叫,而陷落的速度越來越快,猛烈的旋風吹得她面頰好痛。

  「救命啊——」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在黑暗中用力地、拚命他尖叫,藉以發洩內心的恐懼。  

  誰能好心的告訴她,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呀?

  本台最新消息:今日上午十點三十分,成阜路段由北向南處發生重大車禍,一輛貨車與巴士相撞,一人當場死亡,死者名叫李妍妍,現年十七歲……

  宋朝,太平興國四年秋,百姓安居樂業,商賈往來貿易,一片繁榮景象。

  洛陽素有「九州腹地」之稱,兩岸築砌堤防,遍棺花草樹木,清風徐來,碧影婆娑,景色宜人。

  每逢夏秋,夕陽西下,彩霞滿天,洛水河畔,遊人如織。

  對於紳士土豪,這時本該賞花作詩、高談闊論、醉生忘死……然而在上官府裡,上官老爺和下人們卻都急得團團轉,只因為上官老爺新納的第七個小妾上官徐氏就要生了。  

  上官老爺名叫上官宣,是洛陽一帶的土財主,靠著祖上留下的百畝田地收租過活。

  人家說富不過三,上官家到了上官宣這一輩,正好是第三代。

  好似為了應驗這句話,從小沒吃過什麼苦頭的上官宣,擁有富家子弟的所有惡習,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除此之外再無所長。

  喜好漁色的上官宣最缺不了的就是美色,前前後後已有七個小妾、八個侍妾,還玩弄了九個丫環,洛陽城內大小妓院更是他整日流連忘返之處。

  說起上官宣的第七個小妾上官徐氏,原本是私塾先生的女兒,後來家道中落,為了給父親看病、給弟弟上私塾,不得不把自己給賣了,妙齡少女就這麼配了個年紀足以當她父親的男人。  

  這徐氏長得倒有幾分姿色,要不上官宣也不會願意出一百兩銀子買下她。

  只是時日久了,家花不如野花香,野花不如偷著香,整日滿臉愁容的上官徐氏很快就被流連妓院的上官宣給淡忘了。

  如果不是上官宣想要個兒子,原本已不受寵愛的上官徐氏,仍會繼續無人理睬。

  「啊——啊——啊——」房裡,傳來上官徐氏一陣陣痛苦的叫聲。

  由於母體過於虛弱,導致早產,情況非常不樂觀,產婆雷憂心忡忡地表示,胎兒可能不保。

  門外,所有人都焦急的等待著,包括上官宣的各房妻妾們,因為上官徐氏如能順利產下一子,那麼她的地位將會有巨大改變。  

  「嗚——哇——」房內傳來嬰孩的啼哭聲。

  生了!生了!所有人都面色緊張地等待最終的結果。

  「恭喜上官老爺、賀喜上官老爺,生了個小姐。」產婆汗流滿面地從房內走出。她雖然口頭上說著道喜的話,但是笑意並未傳達到臉上。

  誰人不知重男輕女的上官宣,一直盼著這胎能生個少爺?

  「哼!又是個賠錢貨!」果然,上官宣一聽是個女娃,不高興的甩給產婆一兩銀子後,轉身就走了。

  其他人也一哄而散,只剩下房內剛生產完的上官徐氏和孩子。

  「哇——哇——哇——」剛剛出生便無人照顧的孩子哭著、鬧著,像是抗議什麼似的。  

  李妍妍不敢相信,這一切竟發生在她的身上——

  她,一個十七歲 蔻年華的少女,如今卻成了個剛剛出生的小娃娃?!

  老天,這是怎樣的烏龍事啊!

  她一邊放聲大哭,一邊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擦去臉上的淚水。瞅著自己一雙好小好小的手掌,她的淚水愈發掉個不停。

  儘管她如何不願相信,但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的確確是「投胎」到古代來了!

  說是「投胎」並不十分正確。畢竟她沒有下地府,也沒喝什麼孟婆湯,她只是被吸入黑色旋風之中,然後靈魂便莫名其妙地進入這個小娃娃的軀體裡了。

  這算什麼?靈魂交換嗎?以前看電視劇時,她從沒想過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只是簡單的靈魂交換到古代也就罷了,可瞧瞧她現在的模樣,她竟然還進入了一個小孩子……不,是嬰兒的身體裡,使得她什麼也幹不了,只能躺在床上哭。

  嗚……可不可以不要咩?她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新新女性,怎麼能在這個沒有電腦、電視,更沒有女子地位的古代活下去啊?

  「嗚……哇……」她該怎麼辦啊?

  李妍妍傷心地哭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人來抱抱她,安慰她一下。

  她望向旁邊那位面色枯槁、應該是她母親的女人,女人還是昏昏沉沉地睡著,屋裡除了她們倆再無別人。

  看來她還是休息一會兒好了,要不然哭啞了嗓子,也沒人知道。  

  事已至此,只能隨遇而安了。她感覺好累、好想睡,先睡一下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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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9 00:03: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宋朝雍熙三年秋。

  夜晚,繁星滿天,秋意瑟瑟。

  上官府裡西邊荒涼的小院子內,坐著一個小女孩,她雙手捧著臉仰望星空,滴溜溜的大眼透露出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成熟慧黠。

  李妍妍……不,她已「重新做人」,現在應該叫她的新名字——上官羽夢。

  「上官羽夢」這個名字是她自己起的,本來她那個悲傷過度、了無生趣的娘上官徐氏,給她起名叫「上官無夢」。

  天啊,她已經夠不幸跑到這個見鬼的年代來投胎,作啥還像嫌她不夠倒霉似的,要給她起一個聽來就很可悲的爛名字?幸福不是要靠自己去創造的嗎?  

  所以,私底下,她給自己改了名字,反正上官徐氏也不關心她叫什麼。

  她投胎的第一年,比她想像的還要糟得多。

  她整天只能躺在床上,喝著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想再喝的乳汁,聽著上官徐氏整日的嘮叨和哭聲,根本就不能靜下來好好思考,就連她是到了啥年代都搞不清楚。成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嘛!

  第二年,日子就過得好多了,可以出了屋子在院裡逛逛。

  她終於知道她到了宋代,並開始從旁人那裡學習文言古語,和家中的每個人打招呼,努力適應古代的生活。

  然而,儘管她積極地想融入這個家庭,卻發現她仍被排斥在外。  

  在這個重男輕女的家庭裡,女孩是不受重視的。

  在這裡,她是孤獨無援的,沒有人關心她、在乎她,包括她那個從沒有盡過半點作娘責任的上官徐氏。

  徐氏還是個少女時,迫於無奈賣身給了上官宣,生了孩子以後,上官徐氏整日混混沌沌,時而清醒、時而瘋狂,怎麼可能教養孩子?

  半年前,上官徐氏終於瘋病發作,撞樹而亡,結束了悲慘的一生。

  自從上官徐氏死了以後,上官羽夢的生活就更艱難了。

  雖說她是上官府的小姐,但下人們都是看主子的臉色行事,誰得勢、誰不得勢,心中十分清楚。因此,縱使她居住的小院裡雜草叢生,也不曾見人打掃;而她吃的飯菜更是上官宣和美妾們的殘羹冷炙。  

  如今,她已經七歲了。由於營養不良,她長得瘦瘦小小的,並不好看,只有那一雙明亮有神的大眼睛,為她增添了幾分顏色。

  為了能離開這裡,上官羽夢節省下到手的每一個銅板。上官宣唯一盡到為父責任的地方,就是每月都會發給她微薄的零花,雖然它少得可憐。

  驀地,她聽到草叢間傳來一聲低低的呻吟,不由得毛骨悚然。

  大著膽子,她緩緩向草叢中走去,雜草地鋪滿了層層落葉,一名黑衣少年正躺在其中,口中發出微弱的呻吟。

  看到有人出現,黑衣少年警覺地想站起身,無奈力不從心,又跌回到草地上,還撞痛了傷口,然而他卻緊咬牙關,一聲不吭。  

  上官羽夢好奇地打量著那名黑衣少年。

  他長得一副酷酷的樣子,高高的個子,初看他的容貌只是中上,但是五官相當深刻,下顎緊繃顯得非常堅毅不屈,線條分明的雙唇充滿了冷峻的魅力,十分耐看,而且以二十一世紀的眼光來看,他的身材還很棒哩!

  她忘了該有的危機意識,呆呆地瞅著黑衣少年,雖然她現在只有七歲,但心智已到了懂得欣賞帥哥的年紀!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

  想起他是個身份不明的危險人物!她小心謹慎地走到他面前,蹲下,雙眼瞪大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他警覺地看著她,保持緘默,但她可以感覺出他身體的僵硬,而且——  

  他受傷了!

  深紅的血沾染在黑衣上,在夜幕的保護下並不容易發現。直到走到他面前,上官羽夢才驚愕地看到他衣襟上的斑斑點點。

  不知……他的傷口深不深?

  她伸出小手,在黑衣少年錯愕的目光中,大膽地扯開他胸前的衣衫,露出了肩胛骨處一條長且深的刀傷。

  月光下,她清楚地看到傷口已開始化膿,不禁倒吸一口氣。

  他的傷勢非常嚴重,如果不趕快救治,恐怕會因為病菌感染而有生命危險。想到這裡,她的小臉難得嚴肅地板了起來,絞盡腦汁回憶著在二十一世紀學習的緊急處理傷口的方法。

  雖然他和她非親非故,但她就是強烈地希望能救活他!  

  「啊……」黑衣少年移動身體,以躲開她的「魔掌」,卻不慎扯到傷口,發出呻吟。

  「別動!」上官羽夢連忙按住他的肩膀,制止他繼續傷害自己。

  他冷冷地盯著她,泛白的嘴唇緊緊抿著。

  面對他充滿敵意的目光,她歎了口氣。古有英雄敘美,可最她要想「美人」救「帥哥」,還要先問問那個「帥哥」同意不同意呢!

  「大哥哥,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七歲的小孩是這樣說話的吧?

  黑衣少年警惕地瞅著她,嘴唇抿得更緊。

  「大哥哥,我是好人。」她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眨呀眨的,露出招牌的「人畜無害」笑容,活脫脫是一個單純可愛的小女孩。  

  黑衣少年仍是面無表情。

  「大哥哥,這裡蚊子很多,我扶你進屋養傷,好不好?」她不灰心,露出更加燦爛的笑容繼續問道。

  黑衣少年依舊沉默。

  「大哥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如果你現在不盡快得到治療,很快就會死翹翹了……」她對症下「猛」藥,不信他還能無動於衷。

  聞言,黑衣少年果然臉色驟變。

  有希望了!上官羽夢再接再厲:「大哥哥,我們先進屋,我再為你包紮傷口,好嗎?」

  咬著下唇,黑衣少年低啞地道:「扶我起來。」

  雖然只有幾個字,但上官羽夢的小臉一下子亮了起來,忙伸出小手,把他的胳臂放在自己肩上。  

  天啊,他真是好重呀!她小臉微皺,努力地支撐著超出七歲女孩可以負荷的重量。

  黑衣少年咬緊牙關,臉色蒼白得嚇人,他用盡全身的力量保持平衡,讓自己站起來,好不容易,一步一步地,來到了她的小草房,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一般,他昏倒在床上。

  上官羽夢費力地把他在床上安置好,再次察看他的傷口,思索著處理膿血的方法。

  需要酒精消毒,她心忖道。可是哪裡有酒精呢?大眼滴溜溜地轉了兩轉,她想起前兩天在廚房看到的那一缸子烈酒。這會兒廚房應該沒人了吧?

  一炷香後,上官羽夢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碗烈酒回到了房中,把他的傷口消毒了一遍,再用乾淨的布條包紮好,最後把床上唯一的一條短小棉被蓋到他身上,自己縮在床沿,淺淺入睡。  



  他在哪兒?他的身體好熱……

  玄子寒昏昏沉沉的,眼皮似有千斤重。朦朧中,隱約覺得有一雙忙碌的小手在他胸膛上擦拭著,為他帶來一絲清涼,感覺舒服多了。

  是誰?誰的手?

  「誰?」他用盡力氣大喊。然而原本他以話很大的聲音,聽起來其實只比蚊子叫大了一點點,含糊不清。

  「大哥哥,你想要什麼?」甜美、關切的話語傳入他的耳朵,奇異地撫平了他的焦慮不安。

  「誰,誰……」他持續地發出模糊不清的單音,他想知道她是誰。

  「大哥哥,你想喝水嗎?」顯然她把「誰」錯聽成「水」了。  

  他想搖頭,卻沒有力氣。

  濕潤的布巾輕輕放在他乾裂的嘴唇上,滋潤了乾澀的雙唇。之後,換成一個軟綿綿的東西貼過來,細細的水流從那東西流入他如火燒的喉嚨,他買婪地吮吸著它,軟軟的、很美妙的觸感。

  可是很快,它便離開了他的雙唇,他費力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張滿汗水的小臉。

  小臉的主人對他甜甜一笑,柔聲道:「大哥哥,再睡一會兒吧。」

  是她,那個堅持救他的小女孩!

  他放下心來,又沉沉入睡。

  呼,他終於睡了!上官羽夢捧著羞得通紅的臉蛋,舒了口氣。

  她半夜醒來,發現他由於傷口發炎而全身高燒,連忙用冷水為他擦拭身體。  

  瞅著他性感的胸膛,她的心兒止不住地怦怦亂跳,滿臉通紅。尤其後來,他醒了想喝水,雖然她是出於絕對光明正大的理由,而他也不帶一絲情慾,可唇對唇的方式卻是如此蠱惑人心……

  她摸著滾燙的面頰,不禁懷疑是不是她也發燒了?

  那是她這輩子和上輩子的初吻吧?就這樣輕易的達出去了,而他第二天醒來,大概不會記得發生了什麼吧?儘管如此,她心中卻沒有半分後悔。

  為什麼會這樣呢?

  上官羽夢呆呆地望著玄子寒,尋找答案。

  寂靜的深夜裡,回答她的唯有灑滿窗前的月光。



  「大哥哥,趁熱把這碗麵湯喝了吧!」上官羽夢小心翼翼地捧著大瓷碗走進木屋,坐在床前,笑咪咪地瞅著玄子寒。  

  這碗熱麵湯是她費了許多口舌,才用七個銅板從廚房的伯伯那裡換來的,裡面還有一個荷包蛋呢!

  玄子寒點點頭,欲伸手接過瓷碗,卻扯痛了傷口,鮮血從布條裡滲了出來,他微微皺眉。

  「大哥哥,你別動,我餵你。」她把瓷碗放在一邊,扶他羋坐起身,再將麵條送入他的口中。

  玄子寒目不轉睛地瞧著面前素不相識的救命恩人。

  她好小,小小的臉龐、細細的胳臂,寬大的衣衫使她看起來愈發瘦弱,就是這麼一個小人兒,不畏他的冷漠,不辭辛勞,把他從閻王那裡救了回來。

  曾經,他所救的人夥同土匪殺了他父母,從那時起,他只想追隨父母一同共赴黃泉。是她,使他明白自己還有未了的責任,還要堅強地活下去……  

  「大哥哥……」上官羽夢羞澀地喃喃。她的臉上有什麼嗎?為什麼他要盯著她瞧呢?

  他讓她感到緊張了。玄子寒試著擺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希望緩和她的緊張。天知道,他有多久沒笑,都忘了嘴角上揚的感覺了。

  他的笑容好溫柔、好俊美。上官羽夢心跳加速地看著他的笑容,快樂得想唱歌。

  她曾以為他冷冷的模樣很酷、很帥,如今才知道他的笑容更俊、更美。

  他的表情有些僵硬,顯示他很少微笑,他應該是信任她了,才會對她露出少見的笑容吧?唉,他的笑容這麼好看,實在應該常常笑才對。  

  想到這裡,她的唇邊綻出一縷甜甜的笑意。

  看著她甜美的笑靨,他的心也跟著輕鬆起來。

  過了半晌,她才回過神來。「大哥哥,快把荷包蛋吃了,補補身子,你的傷口才能早日痊癒。」

  玄子寒搖搖頭,輕聲道:「不,你吃吧。」

  從木屋的擺設和她的穿著看來,他知道她的生活很苦,她還是個孩子,比他更需要營養。

  他的話,讓她好感動。「大哥哥,我已經吃過了,你別擔心我了。」其實她只吃了半碗菜粥。

  他仍拒絕。「不,你……」

  她異常堅決地打斷他的話語:「如果大哥哥不吃,我就把它倒掉!」  

  聽出她話中的認真,他妥協了,無奈地點點頭。

  上官羽夢愉悅地看著他吃下荷包蛋,眼睛笑瞇成了一條線。

  「大哥哥,我叫上官羽夢,大哥哥叫我夢兒就好,大哥哥叫什麼名字?」她想起彼此都還沒有自我介紹呢。

  「玄子寒。」

  「那我就叫你玄哥哥了。」

  玄子寒微笑著點頭。

  「夢兒今年七歲了,玄哥哥多大了?」她好奇地問道。

  「十七。」他不是有意要回答得如此簡潔,實在是因為他平日少言寡語,一時也不知如何和人聊天談話。

  還好上官羽夢並不在意。

  「玄哥哥在床上躺著,是不是很無聊?玄哥哥會下棋嗎?不如我們來下棋好嗎?」她熱切地提議。玄子寒輕輕點頭,「有棋盤嗎?」

  「有,在這裡。」上官羽夢眉開眼笑,從木屋的角落裡抱出黑白棋盒和棋盤,放在床前。

  他有些訝異,沒想到以她生活的窮苦,竟會有一副不錯的黑白棋。他並不知道,這副黑白棋是上官宣初納上官徐氏為妾時,話討上官徐氏歡心而購置的。

  上官羽夢「投胎」到上官府後,整日無所事事,只好自己和自己下棋。而徐氏死後,羽夢悄悄把黑白棋和文房四寶藏起,才沒被貪心的僕人搜刮走。

  上官羽夢看出他的疑問,淡淡苦笑,解釋道:「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娘未懷我時,有些得寵的日子,它就是那時爹送給娘的。」

  「你是……」

  她低下頭,繼續道:「我爹是這府裡的主人,我娘是爹的第七個小妾,我是府裡不受寵愛的小姐,在娘離開後,我便被趕到這間木屋,地位比丫環高不了多少。」

  玄子寒懂了,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她,這時候任何的安慰都會讓她更難受吧?

  「我們下棋,好嗎?」他柔聲轉移了話題。

  上官羽夢抬起頭,正對上他溫柔的眸子,裡面寫滿關心,幸福的感覺頓時從她心中升起。她點點頭,一切盡在丕言中。

  在寧靜的小木屋,一人臥在床上,一人坐在凳上,中間放著棋盤,兩人專心下棋。上官羽夢久未和人下棋,生疏不少;相較之下,玄子寒棋法沉穩,技藝精湛。幾盤下來,結果可想而知。  

  轉眼間已到了晚上——

  「哇,怎麼會這樣!怎麼又會這樣!」上官羽夢偏著頭,咬著被「吃」下去的棋子,氣得哇哇大叫道。

  她在二十一世紀可是下圍棋的高手,怎麼可以在一千多年前的「老祖宗」面前,創下連輸五局的「輝煌」戰績?如果留名宋史,日後傳到二十一世紀,她就沒臉見人了。

  「比起其他的孩童,夢兒的棋法已經很不錯了。」玄子寒輕聲哄道。

  他已不像之前那幾個夜晚那般冷漠,不再吝嗇笑容與溫柔,雖然話仍然不多,但對她的寵愛是顯而易見的。

  「這盤不算,再來一盤!」她耍賴地把棋盤弄亂,要求重新再來。呃,很丟臉的,這已經是她第五次這麼做了。  

  他好脾氣地不與她計較,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包容地道:「好,不算。不過今天不行了,天色不早了,恐怕天黑後就看不清棋盤了。」

  「是哦。」上官羽夢失望地道,眼睛骨碌碌一轉,又道:「那我明日再陪玄哥哥下棋,好不好?」

  咦,到底是誰陪誰下棋呀?

  「好,夢兒明日再陪我下。」他摸摸她的頭,很溫柔地同意了。

  「玄哥哥,你真是好好哦!」上官羽夢甜甜笑道,伸出小手捧住他的臉,忘情地湊上前,大大地、響響地、重重地在他的臉上印下一吻。

  玄子寒一下子愣住了,心裡湧起難以抑制的激動之情,重新感受到那種擁有親人的溫暖。  

  上官羽夢這才發現自己禁不住「美色」誘惑而做了什麼,小臉不由自主地紅了。還好她現在是小孩子,不至於被他當作色女看,要不她真的不要見人了!

  「玄哥哥,我去拿晚飯了。」她說完,一溜煙就跑掉了。

  床上,玄子寒的嘴邊揚起一抹弧度,輕撫著被她親過的地方,這些天來首次不再因為失去家人而感到孤寂。

  「謝謝你!」他以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輕道,短短的三個字中包含著許多複雜的情感。

  不僅感謝她救了他的性命,更感激她為他悲慘的生命帶來一絲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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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9 00:03: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五六日後,玄子寒的傷已經開始結痂,並能下床自由走動。

  因為西院本就荒涼,再加上上官羽夢的小木屋一向遭人冷落,所以他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倒也無人知曉。  

  深秋將至,玄子寒卻只有一件破舊的黑衣,上官羽夢看在眼裡,暗自決定為他添置些合適的衣衫。

  她帶著幾年來一下的積蓄,瞞著玄子寒,從府裡西側的小洞順利溜出去。

  上官羽夢走在街市上,忽然酒樓外一陣喧嘩,引來她的好奇心。

  她快步走上前,滴溜溜的大眼望向酒樓門口擠滿的人群。

  「該死的糟老頭,沒有銀子也敢上我這兒來喝酒吃菜?不要命了是不是?」人群裡傳來惡狠狠的聲音。

  「我不是想白吃白喝,只是銀子沒帶足,差了十文錢,就先賒著吧……」回答的人很是無奈。

  「本店概不賒欠!」聲音更凶狠了。  

  出了什麼事?

  她鑽進人群,好不容易,嬌小的身軀才擠到最前面,只見一名白髮老人坐在酒樓門前,神情無奈;酒樓的掌櫃和小二則叉著腰,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上官羽夢瞅著跌坐在地上的老人,惻隱之心油然而生。

  只因為差十文酒錢,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就要任人如此欺負?

  她的小手伸向衣襟裡的錢袋,摸出十文錢。

  「不過是十文錢,掌櫃的,不要難為老爺爺,我給你!」

  白髮老人向她望去,臉上忽然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終於等到了,她就是他三日前夜觀天象、卜卦算出的「有緣人」。

  掌櫃見是個小女孩,不改之前兇惡的神態,傲慢地接過銅板,帶著小二回酒樓去了。

  沒熱鬧可看,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

  上官羽夢扶起白髮老人,幫他拍去身上的灰塵,「老爺爺,您多保重,我走了。」

  老人抓住她的衣袖,「丫頭,你可知道財不露白的道理?你一個小女孩,剛剛就這麼大剌剌地拿出錢袋,會惹得多少扒手覬覦?不如我送你回家,也少了許多麻煩。」

  「可是我還要去買幾件衣裳……」她有些躊躇,老人說的話很有道理,可是玄子寒的衣裳還沒買呢!

  「我陪你去,免得到時被人欺負。」老人顯然忘了他才是剛剛那個被欺負的人。

  有人陪伴,的確比她獨自去要好些,至少店家不會因為她是個小女孩就哄抬價格、以次充好。

  想到這裡,上官羽夢便不再推辭,扶著老人一同離開,沒注意到老人臉上一閃即逝的高深莫測的笑容。

  辭別了老人,上官羽夢抱著幾件新衣裳,開開心心地回到西院。遠遠地,她就看見小木屋裡多了一個不屬於那裡的灰衣身影,心中暗驚。

  她忙藏身於離木屋最近的大樹後面,心驚膽顫地偷聽著屋內的談話,胡亂猜測著灰衣人來此的目的。

  屋內隱約傳來灰衣人的聲音:「少爺,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韓老爺子是老爺生前的八拜之交,他誠心邀少爺去韓月山莊暫住,待日後少爺羽毛豐盈,再為老爺報仇雪恨。」

  灰衣人是在叫他「少爺」嗎?上官羽夢疑惑地想。

  「替我謝謝韓老爺子,我會去的,只是這裡我尚有一些事情未了。」玄子寒淡淡地答道。

  原來「少爺」真是玄子寒,那……灰衣人不是敵人嘍?上官羽夢拍拍胸脯,壓壓驚。

  「有什麼事會比為玄家三十餘口人報仇更重要?」灰衣人怒吼,語氣中帶著深深的不以為然。

  天,又扯出三十條人命!上官羽夢驚異地吐吐舌頭。她雖早猜到玄子寒背負著家仇血恨,但沒想到竟牽扯著如此多條的人命,難怪初見他時,他的眼中盛滿赤裸裸的痛苦,萬念俱灰,不願活命。灰衣人應該是他叔叔輩的人物或家中忠僕,才會不辭辛勞找到他,希望他能振興家業、報仇雪恨。

  那……他就要離開了嗎?

  她一直清楚地知道他在養好刀傷後,便會離開這裡,每每想起,心中就會升起濃濃的不安,而隨著玄子家傷勢的痊癒,這份不安更是逐漸增大。如今……噩夢就要成真了嗎?

  她不想他離開,來到這個鬼年代,她首次感受到有人關心的溫暖、感受到生活的快樂,一想到他要離開她,她的心就好痛,彷彿萬針刺心般的痛苦。這一刻,她知道自己戀上了他的溫柔,她愛上他了!

  他呢?他對她是什麼感覺?可是不管如何,他終究會離開她吧?

  上官羽夢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玄子寒和灰衣人再談了什麼,她已經不知道了。

  秋風吹來,她用瘦弱的胳臂緊緊抱住自己,仍是覺得好冷、好冷……  

  「夢兒,你怎麼躲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玄子寒久久不見上官羽夢歸來,便在木屋周圍尋找,終於在大樹後面發現全身蜷縮的小人兒。上官羽夢空洞的雙眼無神地游移到他的臉上,好一會兒才有了焦距,認出面前的人是她的玄哥哥,眼圈不由得紅了。

  她撲進他的懷裡,像無尾熊般緊緊攀在他的身上,小臉埋進他溫暖的胸膛裡。

  「啊!」他低呼一聲。

  她的猛撲正好撞在他的傷口上,雖然傷口已經結痂,但裡面的皮肉還未長好。

  「玄哥哥,你怎麼了?」聽到他的呼聲,她立刻忘了自身的悲傷,關切地抬頭詢問。

  「沒事。」他搖搖頭,不想讓她擔心,只把她的身軀微微抱離他的傷口處。「夢兒,剛剛為什麼躲在這裡?」

  她又想起之前的傷心事,手臂緊緊摟著他的腰,小臉再次埋進他的胸膛,發出悶悶的聲音:「玄哥哥,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好。」玄子寒柔聲應允。

  他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不安,知道她有心事卻不願說,並不逼她,只希望她能快快樂樂。

  上官羽夢靜靜地靠在他的懷裡,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幸福感籠罩在她週身。

  多想和他永遠這樣啊……

  「玄哥哥,以後我長大了,嫁給你,好不好?」她衝動地說出讓兩人皆驚呆的話語。

  她沒有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請求。但話說出口,卻覺得頓時輕鬆多了。只要嫁給他,就能永遠和他在一起了。

  既然愛上他了,有了想和他永遠在一起的願望,就要努力去爭取。在二十一世紀時,她不是最討厭那種「愛在心裡口難開」的女人嗎?雖然不確定他對她是什麼感覺,但有志者事竟成,她這輩子是賴定他了!

  玄子寒有些錯愕,但那也只是一瞬間,讓人錯以為是自己看花眼了。

  他的表情非常冷靜,但聲音很溫柔:「夢兒,你還太小,不明白你想要的是什麼。」

  聞言,上官羽夢沮喪地低下頭。雖然知道他有可能拒絕,但親耳聽到她還是這般的難過。

  都怪她現在這副怪模樣,靈魂「寄居」在一個小孩子身體裡,誰會把一個七歲小孩的話當真呢?不該怪他會拒絕啊!

  怎麼辦呢?就這樣放棄嗎?不,這樣她的心會先痛死的。

  她不能放棄,她要加油,她要堅強,日劇裡有人一百零一次求婚都不怕失敗了,她這點小小的挫折算得了什麼?

  「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喜歡玄哥哥,想和玄哥哥生活在一起一生一世,我是認真的!」上官羽夢認真地板起臉,大大的眼睛裡充滿堅定的光芒,定定地看著他。

  有那麼一瞬,玄子寒在她眼中看到一絲不屬於七歲女孩的認真、但旋即他又嘲笑自己,她的稚語裡會有多少認真的成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呀!

  她現在的生活中只有他對她好,以後她長大了、接觸的人多了,就會淡忘了他。何況他身上背負的責任,不允許他有自己的夢想,或許他根本就等不到她長大呢?

  可是為什麼這麼想著,他的心裡竟會感到不舒服呢?或許是因為把她當妹妹,想到終有一天她會離開他,而感到難過吧?

  「夢兒,你還是個小孩子……」

  「玄哥哥,我以後長大了,就可以嫁給你了。」她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夢兒,日後你長大了,遇到更喜歡的人,怎麼辦?」這也正是他所擔心的。擔心?他怎麼會擔心這個?他試圖抹去心頭怪異的感覺。

  「不會的,我保證不會移情別戀,我會永遠喜歡玄哥哥。」她咬著下唇,回絕他所有的借口。「我可以寫下合約,保證不會變心。」

  「合約?」他疑惑地問。

  「呃,就是契約。」她也不知道怎麼和古人解釋二十一世紀的用語。

  「夢兒,你……」

  「我這就去寫,玄哥哥等我寫完了,把名字簽上就可以了。」說著,她就拉著他走進木屋,找出紙筆,動手寫起來。

  玄子寒在上官羽夢年滿二八年華後,定娶她為妻。上官羽夢立誓嫁給玄子寒,永不變心。二人立此誓言,永不更改!

  由於她不曾用過毛筆,寫出來的字有如鬼畫符一般,辨認不清,還好她現在只有七歲,倒也符合身份。

  她把寫好的紙和筆遞給他,大眼期盼地瞅著他。

  他不是想說服她放棄的嗎?怎麼要簽下這張契約了?玄子寒腦子一片混亂,手拿著紙筆,遲遲沒有動手。

  她都做到這地步了,他還是不願娶她嗎?上官羽夢咬著下唇,絞盡腦汁地想著所有可行的辦法。

  嗯,事到如今,也只有這樣了!

  她雙手揚著眼睛,努力想著最悲傷的事,想著永遠見不到他的痛苦難過,鼻子一酸,盈眶的淚水輕輕從雙頰滑落。

  她在賭,賭他會不會心疼。

  玄子寒對她的淚水感到濃濃的不捨,看著她縱橫交錯的淚痕,他的心不自覺擰了起來,只盼她不再哭泣。

  「夢兒,別哭,我寫!」只要她不再流淚,有什麼要求他都無條件接受。  

  成功了!

  「真的?」上官羽夢邊抹淚,邊小心地從指縫裡偷瞧他的表情。

  「真的。」他保證,並在契約上簽下名字。

  她的淚水一下子止住了,開心地接過契約,小心翼翼地收好。

  望著她過分開心的表情,他覺得自己好像被騙了,但並不後悔,只要她快樂就好。

  「玄哥哥,我買了幾件衣衫,你來試試,看看合不合身?」上官羽夢這才想起買回的新衣,撒嬌地搖著他的手,把衣裳在他身上比比,讓他試穿。

  玄子寒接過衣裳,輕柔地撫去她面頰上的髮絲,溫柔地笑了。

  深夜。

  銀色的月光灑滿小木屋的窗口,照射在屋內的灰衣人身上。

  「少爺,不是說好今晚動身前往韓月山莊,為什麼你還在這裡?」灰衣人站在玄子寒面前,皺眉責備道。  

  「程叔,那是您自己決定的,我從沒答應。」玄子寒輕輕把那雙緊抓他衣袖不放的小手拉開,下床,走出木屋。

  程叔跟著走出來,怒氣滿飽經風霜的臉上。「少爺,老爺和夫人的死,你忘了嗎?!」

  「我沒忘!」玄子寒輕輕關上木門,轉身面對程叔,正色道:「爹娘的死,我從沒忘,也不敢忘!」

  「既然沒忘,少爺為何不肯離開這裡?想在這裡安逸苟活下去嗎?」程叔輕蔑地掃視木屋。

  「程叔,我豈是貪生怕死之輩?您瞭解我的,不是嗎?」玄子寒的聲音裡有著壓抑不住的怒火,但仍小心地放低音量,怕吵醒屋內的小人兒。

  程叔冷哼一聲,算是默認。

  「我不離開,是因為我這裡有朋友。若沒有她,我早已追隨九泉之下的爹娘了。現在她還太小,我要留在這裡保護她,直到她長大。」玄子寒話音中飽含溫柔地說。

  程叔沉思片刻,語氣緩和了不少:「少爺的恩人是誰?」

  「她是……」

  「玄哥哥,你怎麼都不睡?」上官羽夢揉著眼睛,從木屋裡走出來,投入他的懷裡。

  身邊少了溫暖的身軀,她很快就醒了。當她環顧屋內四周,都看不到他的身影時,她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亙到屋外傳來他的聲音,這才放下心來。

  「少爺,她是誰?」

  誰在說話?她轉過頭,看到白天曾出現過的灰衣人竟站在木屋旁,頓時緊張地摟著玄子寒的腰,生怕他會被帶離她的身邊。

  玄子寒發覺她瘦小的身軀不住的顫抖,以為她受涼了,立刻脫下身上的外衣,為她被上,再把她攬進懷裡,叮囑道:「秋夜天寒,小心著涼。」

  程叔捕捉到玄子寒眼中那抹掩不住的關心,冷聲道:「她就是少爺放心不下的恩人?」語氣裡有著深深的不以為然。

  顯然,他不相信一個小女孩會是玄子寒的救命恩人,認為玄子寒所說的話只是在溢自己找借口。

  玄子寒抿緊嘴唇,正色回道:「程叔,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特別強調「救命恩人」幾個字。兩雙眼睛對視良久,程叔終於點點頭,別開臉,選擇相信玄子寒。

  玄子寒抱起上官羽夢,柔聲介紹道:「夢兒,這位是程叔,人很好的。」

  人很好?上官羽夢眨眨眼,不敢相信剛剛凶神惡煞般的大叔,會是很好的人,應該是很凶才對吧?尤其看他的樣子已是更年期的年紀,正值暴躁易怒時期,她還是小心點好了。

  「程叔好。」她小小聲地問好。

  程叔呼了一聲,僵硬地點點頭。雖然他相信了她是玄子寒的救命恩人,但依然不滿於玄子寒為了照顧她而要暫緩報仇的事。

  「少爺想照顧她到幾時?少爺準備幾年後再為老爺和夫人報仇嗎?」

  他果然很凶!上官羽夢拍拍胸脯,吐吐舌頭。

  「起碼要等她及笄以後。」玄子寒沉聲回答,這是他唯一的堅持。

  程叔聞言,怒氣更熾。「如果老爺和夫人在天有靈,知道少爺居然不為他們報仇,一定會死不瞑目的!」他祭出了玄子寒爹娘這頂大帽子。

  玄子寒的身體驀地變得強硬,但面色仍十分鎮靜,平聲道:「如果爹娘在世,知道這其中的原委,也必然會支持我的,報仇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她不想他們這樣!上官羽夢搖搖頭。雖然程叔很凶,但她仍不想讓玄子寒因為她,而和程叔弄得不愉快。

  如何化解兩人間濃濃的火藥味呢?解鈴還須繫鈴人吧。

  「玄哥哥。」她拉拉玄子寒的衣袖,輕聲喚他。「可不可以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夢兒,我帶你回屋睡覺,好嗎?」玄子寒顯然不想讓她知道太多,寧願她保有現在的純真。

  「我,不……」她搖頭。

  「少爺,既然她問了,如果你不想說,就由我來說吧!」程叔沒有玄子寒的顧忌。

  「程叔!」玄子寒皺眉。

  「玄哥哥,我想聽。」上官羽夢伸出小手,撫平他緊皺的眉心。

  玄子寒冷硬的表情因為她的堅持,而有些軟化,下巴抵著她的額頭,輕聲道:「我來說吧!夢兒,你就把它當個故事來聽就好。」

  上官羽夢沒有想到武俠小說裡的情節,竟然會發生在她的身邊。

  玄子寒出身鏢局,他的父親是總鏢頭。在一次押貨途中,玄子寒救了一名即將餓死的乞丐,並讓那名乞丐隨押鏢的隊伍同行。

  誰知,他的善心之舉,竟給鏢局三十餘口帶來了災難。

  那名乞丐是土匪的同夥,在他們的飯菜下了無色無味的毒藥,使他們功力盡失,再和土匪裡應外合,殺害他的父母和同行三十餘口人。

  而他被敵人砍傷,昏倒在地上,因而逃過一劫。

  醒來後,他面對的是一地的死屍,強忍著心痛埋了親人的屍首,他欲和留在鏢局的程叔聯繫,卻在逃亡中被敵人發現,一番惡鬥之後,躲到了上官府,幸虧被上官羽夢所救,才留下了這條性命。

  程叔留守鏢局,得知總鏢頭出事,已是半個月後的事了,要找玄子寒卻無從找起。

  直到前些天,程叔才發現玄子寒留下的暗號,找到這裡,準備接他前往他父親的好友韓義山那裡,積聚力量,為父母報仇血恨。可是玄子寒放心不下上官羽夢,不肯離開,才和程叔僵持不下。

  玄子寒說的雲淡風清,不願上官羽夢聽到太多血腥暴力的東西,來到上官府之前的那些,多是由程叔補充說明。

  「老爺和夫人一直待我不薄,想到他們慘死,仇人卻依舊逍遙,我就寢食難安啊!」程叔悲憤地說道,流下兩行老淚。

  「這仇要報!」上官羽夢抬起頭望向玄子寒。「玄哥哥,我知道你是顧慮到我,才延遲報仇的事,但你爹娘的仇一日不報,你心中的自責便一日不能停止吧?」

  「夢兒……」玄子寒深深地望著她,沒想到她竟如此瞭解他的心情。在他心底,他其實比程叔更想親手為爹娘報仇雪恨。

  她很快下了一個決定。

  「玄哥哥,你曾答應過我,永遠不離開我,所以帶我一起走,好嗎?我會小心,不成為你的包袱。」「丫頭,你要跟我們走?」程叔驚叫。

  玄子寒也愣住了,她……知道她在說什麼嗎?

  上官羽夢微微一笑,似是成竹在胸,神情不像七歲的女孩。

  「在這裡,我有爹等於無爹,除了玄哥哥,再沒有其他關心我的人;而玄哥哥欲報仇,又對我放心不下,帶我離開,是最好的選擇。」她認真分析給他們聽。

  「夢兒,這一去,路途艱險,你不怕吃苦?」玄子寒彎下身子,柔聲問。

  她露出燦爛的笑容。「能跟在玄哥哥身邊,再苦我也不怕。」

  玄子寒把她摟在懷裡,應允了。「那就和我們一起走吧。」

  程叔淡淡一笑,沒有開口,只對玄子寒點點頭,便轉身離開,為去韓月山莊之行作準備。

  這時遠方傳來公雞啼鳴,不知不覺,已是黎明。

  上官羽夢簡單收拾了一個小包袱。次日夜晚,三人便出發了。

  上官羽夢得知他們即將前往的韓月山莊,位於黃山附近,心中異常興奮。

  在二十一世紀,她曾去黃山遊覽,很為黃山的險峻景色著迷。此次前往黃山,她正好可以看看相隔了一千多年,黃山有了哪些變化。

  不過,從洛陽走到黃山要多長的時間呀?她皺皺眉頭,努力地辦著手指頭算。

  而玄子寒怕她辛苦,為她雇了馬車。

  坐馬車到黃山要多久呢?她回想起現代化的交通工具,坐飛機和火車都很快,現在只能一顛一簸坐著慢悠悠的馬車,真是很不安全呢!

  像這樣走在山路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如果出來幾個強盜,他們雙拳難敵四手,怎麼辦呢?恐怕給了銀子,也難逃被殺人滅口的厄運吧?

  她正這麼想著,馬車突然停下來,然後就聽外面傳來大喝。

  「站住!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咦,這台詞怎麼這麼耳熟?上官羽夢想起了曾看過的電視劇……

  不、會、這、麼、巧、吧!

  嗚……他們出門是不是忘了看黃歷了?她只是「想」曹操,曹操就到了。她把布簾拉開一條縫,偷偷望去——

  唉,真的是不幸被她給「想」中了,他們被一群操著濃重口音的強盜擋住了去路。

  「夢兒,拉上布簾,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探頭出來!」玄子寒的坐騎就在她的馬車旁,見她拉開布簾,他嚴肅地低聲叮囑道。

  玄子寒暗暗評估形勢,見一個個強盜面色不善,知道今日就算雙手奉上銀兩,恐怕也不能善了,唯今之計只有伺機突圍。

  他和程叔都有武功防身,最擔心的就是馬車內的上官羽夢,一旦強盜找上她,他不敢想像後果。  

  他和驅趕馬車的程叔四目相視,微微頷首。在鏢局中多年形成的默契,使他們稍使眼色,便能心意相通。

  「把銀子拿出來!」一名強盜對程叔大喝。

  「好,好……」程叔掩住眼中的精芒,垂下頭,作勢從懷中摸出錢袋,冷不防,給了面前的強盜一刀。

  強盜應聲倒地,立時斃命。

  同一時刻,玄子寒抽出劍,向馬車旁的強盜刺去,掩護程叔驅車離開。

  這幫強盜也非泛泛之輩,見狀,幾個強盜向馬車撲去,用大刀砍斷了馬車與馬匹之間的繩子,阻止馬車繼續前進。

  玄子寒立即回身,用劍劈開馬車側面,猿臂一伸,將裡面的上官羽夢救出。  

  而程叔這時也來到玄子寒身邊,共同對付圉攻的強盜。

  程叔開路,玄子寒護著上官羽夢。上官羽夢不甘以弱者的姿態躲在一旁,拾起地上的石頭,一塊塊投向強盜們。「上輩子」她投鉛球曾拿了滿分,如今雖然人小力單,但準頭可不差。

  不過,他們雖然滅了幾個強盜,但一個強盜倒下了,一群強盜又立即撲上來。程叔受了幾處傷,玄子寒畢竟也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內力有限,漸漸落於下風。

  危急時刻,只見遠處策馬急奔而來一群人影。

  程叔大喜,「少爺,是韓老爺子派人來了!」

  上官羽夢也笑了,總算來救兵了,她的手都要酸死了。

  喜悅使她忽略了身後有個強盜正悄悄向她走來,意圖抓住她,以威脅玄子家。

  猛地,那強盜向她撲來,其他強盜也配合地紛紛纏住玄子寒和程叔,使他們無暇他顧。

  就在這時,只見迎面凌空飛來一位白髮老人。白髮老人發出暗器,那個強盜人止即倒在地上。在眾人的驚愕中,白髮老頭手一伸,掠走了上官羽夢。

  「啊——」被抓走的上官羽夢失聲大叫,雙手緊緊抓住白髮老人的脖子。

  老天,如果他把她扔下去,她一定會摔成肉醬!

  玄子寒不及反應,又有幾個強盜圍攻上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上官羽夢和白髮老人的身影越來越遠。

  「夢兒!」玄子寒俊臉慘白,感到一陣彷若撕裂般的心痛。  

  遠遠的,傳來白髮老人痛苦的笑聲。因為上官羽夢緊緊抓著他的脖子,他快被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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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9 00:03: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宋朝至道二年,夏日炎炎,街上少有人影,只有路邊幾朵野花靜靜地展露身姿,大地一片平靜祥和。

  距雍熙三年,已過近十年了。十年,可以改變很多事。

  酒館,龍蛇混雜,聚集了三教九流的人物,是個打探消息的好地方。素不相識的人聚在一桌喝著酒,拼湊著最新的消息,然後再一傳十、十傳百。

  酒館一隅,長桌上坐著幾個壯漢和一名老者,皆是佩帶刀劍,面露凶相。

  「天底下沒有人不知道天下第一大莊——玄夢山莊,正如江湖中沒有人不知道天下第一大莊的莊主——玄子寒。」藍衣老者神氣地扇著扇子,啜了一口酒,開始說書。  

  「玄子寒武功高深莫測,為人冷硬無情。他在短短時間內,創立玄夢山莊。山莊擁有最嚴密的防守,和連皇宮大內都難以比擬的精良護衛。玄夢山莊的買賣遍及全國,無數的江湖俠女、大家閨秀,都對玄子寒芳心暗許,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皆被他冷冷地拒絕了。」說到此處,藍衣老者頓了頓,端起酒杯。

  「為什麼?」同桌的高個子大漢趕忙問。

  藍衣老者見有人感興趣,不禁面露得意之情,續道:「這個有幾種傳言。最可靠的一種是說玄子寒英雄志高,愛江山不愛美人。」

  「有可能。」高個子大漢點頭贊同。「咱們江湖中人,英雄豪傑,自然不該被女人所累。」  

  同桌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子斜睨了高個子一眼,緩緩說道:「也有些人說,玄子寒是另有所愛,只是人海茫茫,分隔兩地,所以他才會拒絕其她美人,苦苦等候那名女子的歸來。」

  「怎麼會?不可能!」高個子大漢挺不高興心目中的大俠,被人說成一副兒女情長的德行。「大丈夫何患無妻?玄子寒乃天下第一大莊的莊主,要什麼女人沒有?癡情?那是在女人堆打滾的沒用書生才會做的事。」

  「還有一種說法。」藍衣老者不理會他們的爭執,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玄子寒遲遲未娶妻,是因為他心目中早已有了人選,就是韓月山莊的韓三小姐。韓三小姐秀外慧中、美艷無雙,再加上玄子寒欠韓老爺子一份情,他會迎娶韓三小姐似乎是理所當然。」  

  「嗯,有道理。」高個子再次點頭贊同。

  鄰桌的青衣少女聽到此處,眉心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她放下酒杯,離開了酒館。

  和青衣少女同桌的白衣男子歎了口氣,付了兩人的酒錢,追了出去。



  靈霧山以雲霧著稱,山勢雄奇,峰巒疊翠,雲霧常年籠罩。每當雲起之時,半山腰以上盡在雲霧中,雲霧變幻莫測,故遊山者常困於半山腰處,難以達至頂峰。

  山頂「玉皇峰」上,有三間不大不小的木屋,屋旁一棵參天老樹,上面架著鞦韆。青衣少女坐在鞦韆上,輕輕搖蕩,低頭沉思。  

  「我決定了!」她抬起頭,突然開口。

  距青衣少女五步之遙的白衣男子挑起眉,投出無聲的疑問。

  青衣少女盈盈淺笑,輕聲但堅定地說道:「我要下山,我要去找他!」

  聞言,白衣男子再不能維持優雅的笑容,「師妹,你真的決定要這麼做?師父說過,你十七歲時有一大劫,唯有留在山上,方能躲過此劫。何況關於他和韓月山莊的三小姐之說,只是人們的臆測,未必屬實。」

  「他當初雖然曾對我許下諾言,但相隔十年,若他以寫我已不在人間,為報恩而迎娶韓三小姐呢?」青衣少女搖搖頭。「我不要這樣,我不想就這樣錯過!十七之劫會不會靈驗還不確定,如果靈驗,我躲在山中,或許也逃不過大劫。與其如此,我寧願下山找他。」  

  當年她路遇強盜、命在日歹時,那名她在酒館遇見的白髮老人出手相救,把她帶回靈霧山,但也造成了她和「他」的分離。

  而那白髮老人正是她的師父——江湖九大高手之一的「神算」司空昭昭。

  司空昭昭對她頗覺投緣,於是收她為徒。同時他算出她命中逢「七」遇劫,而「十七」更是本命中的大劫,所以「前世」她才會在即滿十七歲之時,遇難而「亡」,「今生」在七歲時險些喪命於強盜刀下。於是他將她留在山中,希望能助她逃過「今生」十七歲時的劫難。  

  三個月前,司空昭昭壽終歸天,臨終前仍惦念著她的十七之劫,叮囑她未滿十七歲之前,絕不可私自下山。

  「師妹……」

  青衣少女擺擺手,阻止白衣男子欲出口的話語。

  「師兄,不用勸我了,為了他,就算是死,也無所謂。」她偏著頭,頑皮一笑。「何況還有你會保護我,不是嗎?」

  白衣男子知道無論他如何規勸,她都不會改變主意,遂無奈地點頭,有幾分後悔當初禁不住她的哀求,而帶她到山下的酒館打探消息,才使她萌生提前離山的打算。

  「你有什麼打算?」

  「我準備三日後啟程,去玄夢山莊找他。這三日,我想搜集近幾年來關於他的一切,希望師兄能幫我。」  

  白衣男子有獨特的消息管道,搜集資料是他的專長。

  「沒問題,只是……他會認你嗎?」時間相隔太久了,他不由得為她擔憂。

  青衣少女輕笑。「我們有『契約』的。」回想起往事,她的臉上不禁露出甜蜜的笑容。

  「別忘了帶走『乖乖』。需要幫忙時,讓『乖乖』帶信兒給我。」白衣男子望向不遠處繞著木屋飛轉的白鴿。

  「乖乖」是青衣少女精心培育出來的一隻稀有品種的鴿子,學名喜鵲鴿,亦稱喜鵲花。它的體態具有淑女的風采,美麗而勻稱,她對它十分喜愛。此次離開,用它來互通消息,是再好不過了。

  青衣少女招招手,白鴿聽話地飛落在她的手上,咕咕叫著。  

  「師兄,如果有機會,我希望能把他介紹給你認識,你們一定會成為好友的。」

  白衣男子瀟灑地笑著,掩住眼中的不捨之情!不願讓離愁籠罩在兩人之間。

  「我也想看看他有什麼不凡,讓你牽掛多年。嫁給他後,別忘了把他帶回山上,我請他喝猴兒酒。」

  「好。」青衣少女笑著點頭,跳下鞦韆,向遠方望去,喃喃道:「玄哥哥,我就要回來了。」

  被稱為「天下第一大莊」的玄夢山莊,的確名副其實。佔地方圓百里,擁有茶館、酒樓、客棧、銀樓、船運、錢莊、布莊、米糧商行等。

  清晨,天剛濛濛亮,街上的人還不是很多。  

  一名青衣少女出現在玄夢山莊門口,她臉上未著脂粉,素淨清雅。一隻通體雪白的鴿子圍著她飛轉,格外引人注目。

  青衣少女對白鴿招招手,白鴿飛到她手上,她溫柔地把鴿子抱進懷中。

  打量了一下門口的兩名守門護衛,她挑眉輕笑,走了過去。

  「姑娘,你有事嗎?」守衛甲皺眉,盡責地攔住她。

  「我找人,可否請大哥為我傳個話?」青衣少女對他露出個純真無邪的笑容,似天真、似羞澀,惹人心生愛憐。

  「姑娘,你想傳話給誰呢?」守衛甲口氣緩和了很多。

  青衣少女又是輕輕一笑,道:「我想找你們莊主玄子寒,可否幫我傳個話呢?」

  「你想見莊主?」守衛甲謹慎起來。  

  實在是平日冒充玄子寒朋友的人太多,且多心懷不軌,因此即使眼前的女子看來清純良善,也不可不防。

  「是啊。」青衣少女微笑著從懷中拿出一張泛黃的紙,上面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難以辨認,由紙的顏色可以看出時間久遠,但保存良好。

  她把紙遞上,笑咪咪地問道:「可否把這個交給玄莊主?」

  守衛甲瞪著那張紙,彷彿它是燙手芋頭般,心中猜測著青衣少女的意圖,遲遲不肯接過來。

  青衣少女看出他的猶豫,天真爛漫地一笑,道:「這位大哥請放心,我是為玄莊主送禮來的,他看了這個一定會很開心的。」

  守衛甲臉上浮出一個大大的問號,充滿懷疑。天下第一大莊裡要什麼沒有,身溢莊主的玄子寒會在意這麼一張紙嗎?雖然心有疑慮,他仍抵不過青衣少女臉上燦爛的笑容,接過她手中的紙,送了進去。  

  不一會兒工夫,只聽裡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守衛乙張著大嘴,雙手托著下巴,看著一向冷靜穩重的莊主竟神情激動地跑了出來。

  玄子寒在門柱旁停下,目不轉睛地盯著青衣少女,臉上的表情由驚訝又不敢置信變為狂喜,向來緊抿的唇角泛起柔和的笑意。

  青衣少女眨了眨眼睛,清亮晶瑩的淚珠在她眼眶中盈盈轉動,她放開白鴿,快步上前,投入他的懷抱。

  「夢兒,我好想你!」他激動地將她緊緊摟進懷裡,但很快他又把她推開,熱切地看著她,像是怎麼瞧也瞧不夠似的,臉上閃著狂喜的光采。  

  在小木屋中和她共同度過的那些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十年的分離,他已計算不出自己對她的思念有多深!這些年來,他一直沒有放棄搜尋她,不管希望是多麼地渺茫。

  有時他忍不住猜想,她和他是否真的已陰陽相隔?每每這樣想時,他就感到莫名的痛苦。

  如今,他腦海中片刻不曾忘記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了,變得如此美麗動人,而且再次回到了他的身邊!

  周圍的奴僕看呆了,從沒見過嚴肅、冷酷的莊主,露出如此溫柔的笑容,事實上,他們還以為莊主是石人,不會笑哩!  

  「玄哥哥,我也好想、好想你哦!」上官羽夢靠在他肩上,低聲喃喃,喜悅的淚水輕輕滑落粉頰。

  對他深深的思念,一直埋藏在她心靈的最深處,在心中留下一道缺口。儘管身邊有師父的關愛、師兄的友情,但那道缺口依然存在,直到現在……

  她在他懷裡低低抽噎,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

  「乖,別哭了。」玄子寒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溫柔地拭去她面頰上縱橫交錯的淚痕,憐惜地安撫。上官羽夢吸吸鼻子,抬起頭,小手捧起他的臉,輕輕地撫摸他的五官,在他雙眼中清楚地看到盈滿的心疼。

  不想他為她擔憂,她故作輕快地說道:「玄哥哥,多年不見,你變得更帥了!」不知不覺間,她用上了二十一世紀的詞語。

  「帥?」玄子寒挑了挑眉。這是什麼意思?

  她俏皮地吐吐舌頭,不怎麼清楚地解釋:「就是很好看的意思啦。」

  「你這丫頭!」玄子寒微微一笑,柔聲道。「形容男人長得好看,是指帶脂粉氣,算是一種侮辱。」

  「嘻嘻。」上官羽夢揉揉小鼻子,撒著嬌。「怎麼會呢?玄哥哥很有男子氣概呢!」

  她攀著他的手臂,視而不見玄子寒身後某道朝她投來的惡毒眼光,如果眼光能殺人,就算她是九命怪貓,大概也死掉上百次了吧?

  玄子寒享受著這份難得的親暱感覺。以前她總是喜歡賴在他懷中撒嬌,而他總是籠溺著她。  

  「小女孩也長大了。」他打量著她,稱讚道。

  「是咩,很漂亮吧?」上官羽夢非常厚臉皮地回答,轉了個圈圈,讓他能好好看看她。

  角落裡,某人惡狠狠的目光更灼熱了。

  「是嗎?」玄子寒似笑非笑地反問道。他的小丫頭長大了,臉皮似乎也變厚了。

  「哼,玄哥哥一點都不疼人家。」她假裝生氣地擦著腰,氣鼓鼓地道。「這些年來都把我給忘了吧?」

  「說起這個……」玄子寒頓了頓,緊盯著她的眼睛,問出藏在心裡的疑問。「為什麼這麼多年你都不來找我?」語氣有幾分埋怨。

  幸好她有所準備!上官羽夢垂下長長的睫毛,小心地掩住黑眸中心虛的光芒。  

  「因為我住在一個小村子裡,從沒聽過玄夢山莊的大名啊!直到前些日子,我去城裡買布,聽人談起玄哥哥,才知道原來玄哥哥住在這裡。」

  她流利地說出早已準備好的借口,不打算告訴他關於她的十七大劫而惹他擔心。

  「哦?」玄子寒那雙彷彿能洞悉一切的黝黑瞳眸直視著她,想看出隱藏在她背後的秘密。

  「玄哥哥,咱們先進去,好不好?人家站得腿都酸了。」上官羽夢機靈地岔開話題。不過這也有一半是實話,他身後那道灼熱噴火的目光都快把她給盯穿了。

  「好,」玄子寒爽快地答應,又補充道:「咱們進去再談。」

  說著,他就拉她向裡面走去。

  進去再談?天啊,看來玄哥哥很精明、不好騙呢!上官羽夢偷偷吐吐舌頭,暗地裡做個鬼臉,正好被轉身回頭的他逮個正著。  

  玄子寒無奈地歎了口氣,搖搖頭。

  由於他沉浸於久別重逢的喜悅中,竟然沒有發現一旁站著兩個特別的「觀眾」。

  「少爺,韓表小姐已在這裡等候多時了。」旁邊的灰衣老者恭敬地道。

  瞬間,玄子家恢復了眾人熟悉的冷硬神情。他先對站在旁邊、雙目噴火的韓表小姐微微頷首,然後轉而對程叔吩咐道:「程叔,你讓人把尋夢閣打掃乾淨,夢兒要去住。」

  「少爺,此舉恐引人非議。」程叔口氣僵硬地勸道。

  尋夢閣在玄子寒的玄冰室旁邊,一直未曾有人居住,玄子寒把上官羽夢安排在那裡,表示她的地位非同一般。  

  「尋夢閣本來就是依夢兒的名字甚她建造的,夢兒住在那裡又有什麼不對?」玄子寒頓了頓,口氣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叫人下去準備吧!」

  她的玄哥哥從沒有忘記過她呢!聽到玄子寒的話,上官羽夢立刻心花朵朵開,唇角向上揚起。她打量著灰衣老者,十年不見,程叔也老了很多,雙鬢都有些白了,不過他還是和當年一樣地嚴肅、有著一副壞脾氣。奇怪,難道他更年期還沒過完嗎?

  一陣駭人的沉默後,程叔終於轉身離開了。

  一個走了,她可以集中全力對付另一個了。上官羽夢望向那位對她射出惡毒目光的韓表小姐,回想著搜集到的所有有關韓月山莊的資料。  

  這位應該是韓三小姐的表姊———韓媚如,長久以來對玄子寒有著非分的「肖想」。

  俗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情敵的底細是弄清楚了,接下來就要看看這位韓表小姐實力如何了。

  上官羽夢挑剔地打量著韓媚如,嘖嘖……即便是身為情敵的她,也不由得被韓媚如所吸引。

  瞧瞧那心型臉蛋、水汪汪的媚眼兒、櫻唇不點而紅、纖細的身段凹凸有致,真可謂是極品呀!

  只是,玄子寒是她上官羽夢一個人的,在十年前就決定好了,其他女人請排隊,下輩子再說吧!不過她下輩子也會搶先巴住他的人、他的心就是了。  

  韓媚如非常瞭解自己有多麼美麗,也非常擅長利用自己的優勢。她眼波流轉之間流露出媚人風情,以嬌素的嗓音說道:「玄大哥,好久不見了,媚如代三妹向玄大哥問好。」

  「嗯。」玄子寒點點頭,淡漠地回禮。

  「玄大哥,這位是?」韓媚如的目光落在上官羽夢身上,眼角淡瞥,像是在看奴僕一般。

  「我叫上官羽夢,和玄哥哥很早就認識了,後來和玄哥哥分開,今日才剛剛相認。」上官羽夢主動示好,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舊識?你能拿出憑證嗎?」韓媚如譏諷地瞪了上官羽夢一眼,轉向玄子寒嬌聲說道:「玄大哥,常有人衝著天下第一莊的招牌,假冒認親、騙吃騙喝或有其他什麼險惡用心,不可不防啊!」  

  上官羽夢沒有說話,只是睜著可憐兮兮的眸子望向玄子寒。

  「韓表小姐,不敢勞你費心,這點分辨能力在下還是有的!」玄子寒表情冷得似冰,原本就鮮明的五官此刻更像刀鋒般銳利。

  「玄大哥,媚如都是為你著想啊!」韓媚如膩聲道,急急為自己辯解。

  上官羽夢臉上閃過一抹狡詐的笑容,之後又變為原來那副人畜無害的天真狀,維持緘默。

  真是個沒大腦的女人!她忍住打哈欠的慾望,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唉,果然是古人,用這種遜斃的招數打擊情敵,害她都不屑與韓媚如鬥法了。

  虧韓媚如還長了這麼一副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卻大腦空空,真是糟蹋了。  

  「韓表小姐,承蒙關心,玄某心領了。」玄子寒面無表情地道。「先告辭了。」

  說著,他便拉著上官羽夢轉身離開。

  上官羽夢露出一個好快樂、好快樂的笑容,手一招,白鴿「乖乖」聽話地跟著飛進玄夢山莊。

  而那不相干的某人,則是氣得在原地直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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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9 00:04: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很快,上官羽夢就知道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因為尋夢閣尚在整理,玄子寒先把她帶到書房。白鴿被關在房外,繞著屋簷不停地飛轉。

  「夢兒,這十年來,你是怎麼過的?為什麼沒來找我?」玄子寒深邃的黑眸緊盯著她。「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實話。」  

  上官羽夢在心裡重重地歎口氣,早該知道他不是那麼輕易就會放棄的人。她眨眨眼,硬著頭皮重複先前的謊言。

  「當年那個白髮老人把我帶走,並沒有惡意,他還認了我做孫女。其實我也很想玄哥哥,只是在山上與世隔絕,根本沒有任何關於玄哥哥的消息。直到上個月,我才從城裡人們的閒聊中,得知玄哥哥竟是玄夢山莊的莊主。」

  她仍選擇隱瞞「十七之劫」的事情。告訴他,只是讓他為她擔心罷了。多一個人擔心,對事情並不會有任何助益。

  「是嗎?」玄子寒淡淡地道,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玄哥哥,你在懷疑什麼?還是……你也認為我是冒充的?」上官羽夢不高興地噘起小嘴。  

  玄子寒歎了口氣,揉揉她的頭髮,無奈地道:「我要是懷疑你,就不會帶你進山莊了。夢兒,我關心你這些年來的遭遇,我不逼你,但希望有一天你能主動告訴我。」

  上官羽夢心中感動莫名,但大眼仍佯裝無辜地瞅著他,保持緘默。如果她點頭,就承認她是在騙他,如果反駁,就是對他的信任的一種傷害。唉……玄哥哥幹嘛那麼精明呢?

  玄子家轉身,幽深的目光投向窗外那只繞著屋簷飛轉的白鴿,轉移了話題:「很漂亮的鴿子,不是嗎?」

  「它叫乖乖,是我養的,這樣一隻通體雪白的喜鵲鴿,品種很難得呢!」上官羽夢頗為自豪。

  她招招手,白鴿便乖巧地落在她手上。  

  玄子寒也看出這只白鴿的不凡,暗自心驚。

  「玄哥哥,我可以養它嗎?它很乖的。」她輕抱著白鴿,央求道。

  「當然,只要你高興。」玄子寒笑著拉起她的手。「走吧,我帶你四處走走,熟悉一下環境。」

  「太棒了!」上官羽夢小臉綻出燦爛如花的笑容,抓著他的手臂,衝動地在他的面頰上落下一吻。

  她對天下第一莊充滿了好奇,迫不及待地想好好逛逛了。

  玄子寒一愣,大手輕撫著她柔軟雙唇曾印過的地方,臉上染上一層薄紅。

  上官羽夢見他還沒跟上來,停下腳步回頭望去,正好捕捉到他臉紅髮呆的模樣,明亮的黑眸滴溜溜地轉了兩轉,笑了。  

  「玄哥哥,你應該還記得十年前我們訂下的『契約』,對嗎?」她看著他有些猶豫的神情,唇邊漾出一縷甜甜的笑意,堅定地道:「玄哥哥,你聽好,我的心意從來沒有改變過,你是一定要履行『契約』的!如果你還沒有喜歡上我,那麼請給彼此一段時間,讓我們互相適應。」

  玄子寒也笑了,輕輕握住她的小手,溫柔地點點頭。

  「這樣就好!走吧,我等不及要四處看看了。」上官羽夢拉著他,走在前面。

  「夢兒,你知道要往哪兒走嗎?」玄子寒看著她迫不及待的樣子,不覺莞爾,隨著她走了出去。

  接著只聽玄夢山莊中不時傳來悅耳的銀鈴般笑聲,其間還伴著幾聲低沉無奈的男聲歎息。  

  有人歡笑,就有人憂愁,雖然愁苦多是人們自尋煩惱。

  砰——

  韓媚如洩憤地把持女端來的飯菜掃到地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摔得粉碎。

  「小姐……」韓媚如的貼身小婢香兒吩咐待女們收拾一地的狼藉,擔心地問道。

  香兒自小就跟在韓媚如身邊,雖然身為丫環,但很得韓媚如器重,常為韓媚如出主意,是韓媚如不可缺少的左右手。

  「可惡,又冒出個小妖精!」韓媚如把事情一一說給香兒聽,希望她能為自己出些主意。

  「小姐,依香兒看,玄莊主對那位上官姑娘只有兒時的兄妹之情,並無男女之愛。小姐目前最主要的敵人是韓三小姐,小姐不如先拉攏上官姑娘,然後再各個擊破。以小姐的美貌,還怕玄莊主不對小姐動心嗎?」香兒不愧為韓媚如的「軍師」,懂得「合縱連橫」之道,詭計多端。  

  「哼,都是舅爺偏心,韓娟娟是個冷冰冰的木頭美人,平日少言寡語,哪裡有我知情知趣?玄大哥配她是可惜了!」

  韓媚如想起玄子寒俊逸的面孔、千萬身家,語帶憧憬、柔情似水地說道:「全天下唯有他能和我相配!論相貌,他是少見的俊逸男子;論才氣,他博覽群書,縱橫南北,創下天下第一莊,是位雄霸一方的大丈夫;論人品,從未聽說他流連青樓妓院。難得他又正當少壯,尚未成家。香兒,我一定要坐上天下第一莊莊主夫人的寶座,你要幫我。」  

  「小姐,香兒和小姐同體運心,小姐的事,香兒怎能不管?」香兒承諾道。

  「好香兒,我若嫁過來,定給你個姨太做,不會虧待了你的!」韓媚如也懂得拉攏人的手段。

  「小姐!」香兒作出嬌羞狀,心裡則暗自竊喜。

  「只是……若舅爺以恩情相逼,硬要將韓娟娟許配給玄大哥,那該如何是好?」韓媚如擔心地問道。

  「所以我們要盡快動手。何況小姐借出遊之名暫居這裡,名不正言不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我們要讓玄莊主知曉小姐乃大家閨秀、才貌雙全,和玄莊主是天造地設、即才女貌的一對,玄莊主需要的正是小姐這樣溫柔體貼、知書達禮的解語花。玄夢山莊的當家主母,非小姐莫屬。」香兒嘴甜地道。  

  頓了頓,她又獻計道:「如今小姐首先要做的,是先好好拉攏那位上官姑娘,而且上官姑娘的住所離玄莊主處甚近,小姐也可借關心上官姑娘之名,趁機接近玄莊主,一石二鳥。」

  「也只有這樣了!等我揚眉吐氣的那一天,哈哈哈……」韓媚如想著,一陣嬌笑,根本不擔心外面的人會聽到。

  「呵呵……」躲在窗外的上官羽夢聽到這裡,也是慧黠一笑。

  這香兒比起韓媚如來,倒是聰明許多,懂得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對手的策略。不過,比起她這個有著二十一世紀記憶、熟讀古今謀略的超級聰明人,論計謀她會輸給香兒這個古人嗎?  

  上官羽夢笑盈盈地對著白鴿「乖乖」招招手,回尋夢閣等著韓媚如自己上門了。

  有客人要來,就要「好好」款待,不是嗎?

  不出上官羽夢所料,午後韓媚如就帶著奴婢香兒來到了尋夢閣。

  「韓姐姐,請坐,請喝茶。」上官羽夢淺笑著端上茶,招呼韓媚如坐下,像是完全不記得韓媚如在山莊門前的惡行惡狀。

  「上官妹妹,早上的事都是姐姐不好。玄大哥樹大招風,我不得不替玄大哥擔心、防範,希望上官妹妹不要見怪。」韓媚如裝腔作勢地拉著上官羽夢的手,佯裝親熱。

  上官羽夢柔柔地點點頭,露出個天真的「純蠢」笑容,應道:「韓姐姐的苦心,小妹明白,怎麼會怪罪姐姐呢?」

  「上官妹妹真是明理,姐姐自愧不如。」韓媚如裝出一臉的慚愧。「不知姐姐可不可以交上官妹妹這個朋友?」

  「能和韓姐姐結交,那是小妹的榮幸。」上官羽夢露出喜不自勝的笑容。

  韓媚如見三言兩語就把上官羽夢擺平了,不由得有些洋洋得意。

  她起身打量著尋夢閣,剛剛沒有機會仔細看看,而先前玄子寒又不讓任何人進來這裡。

  「真是好漂亮呀!」韓媚如有些嫉妒地讚歎道。

  這話倒不是韓媚如假意吹捧。尋夢閣佔地廣大,分隔為內、外室和沐浴之處,結構典雅而簡單。房內還帶著一種獨特的清香,若有似無,沁人心脾。

  「是啊,我剛來這裡時也很驚訝,沒想到玄哥哥『為我』建的尋夢閣,竟是這麼地美麗!」上官羽夢盈盈淺笑,有意無意地刺激著韓媚如心中的妒火。

  「上官妹妹這裡怎麼都不見半個侍女?剛才連茶水都是上官妹妹自己沏的,該不會是上官妹妹這裡沒有派侍女伺候吧?這麼大的房子,該如何打掃啊?」韓媚如故意道,話語中暗指上官羽夢不受關心,玄子寒才沒派半個侍女給她。

  「這個啊……」上官羽夢像是全然不懂韓媚如在說什麼似的,笑道:「我不習慣有人伺候,喜歡自己動手,玄哥哥要派幾個婢女給我,讓我拒絕了。」

  「是嗎?上官妹妹,好人家的女孩理當讓人服侍的,你既然住在玄夢山莊,也該懂得享享福了。」韓媚如假意好心地道。

  「我小時被玄哥哥照顧慣了,其實有玄哥哥照顧,比什麼人服侍都要好得多。」上官羽夢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說出的話卻讓韓媚如想吐血。

  「哦?不知上官妹妹和玄大哥是什麼關係?」韓媚如順勢問道。這個問題藏在她心裡很久了。「這個……」上官羽夢露出一抹嬌羞的笑容,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掩住眼中狡黠的光芒。「我是玄哥哥打小就定下的未婚妻。」

  「什麼?!」韓媚如的臉瞬間有些扭曲,她失控地大叫,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世人皆知玄莊主未傾心於任何女子,更未聞玄莊主曾有婚約在身,上官姑娘為何這麼說呢?」婢女香兒急急地替主子問出心中的疑惑。

  「是啊,上官妹妹,這話可不能隨便說說啊。」韓媚如發覺自己的失態,忙端起茶,喝了幾口壓壓驚。

  上官羽夢看著韓媚如喝下大半杯茶,紅潤的唇角掀起一抹詭譎的笑意,然後很快又恢復了先前的純真無邪狀。

  「我和玄哥哥在十年前就定下婚約,後來我被歹人掠走,下落不明。想是玄哥哥一直癡心等我,潔身自好,才未傳出他和哪家姑娘的情事。」她低著頭,像是害羞一般,隱忍著想笑又不能笑的痛苦。

  韓媚如呆了,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原以為玄子寒這幾年遲遲不談婚事,是因為男兒志在四方,沒想到卻是為了這個毫無姿色可言的小妖女,當下險些氣出內傷。

  婢女香兒見狀,只得再替主子問道:「若玄夢山莊和韓月山莊兩家聯姻,上官姑娘準備如何是好呢?」

  當然是努力破壞,讓他娶她嘍!上官羽夢在心裡暗暗回答,卻不露聲色,臉上裝出一副識大體的樣子,一本正經地道:「雖說是先來後到,可我幾年沒有出現,若是玄哥哥和韓家小姐情投意合,我不怪他!日後只願和韓小姐以姐妹相稱,不分大小,共事一夫。」

  惡,她都要吐了!上官羽夢偷偷吐吐舌頭,為自己剛剛說過的話感到噁心不已。不過真沒想到她有這麼好的演技,可以咬文嚼字地說了這麼多噁心的話,上輩子她沒去做演員真是太可惜了,要不一定能拿到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

  看看韓媚如主僕二人像是相信了她說的話,氣得說不出話來,那副呆頭樣還真是好玩哩。

  韓媚如臉色發白,看起來有點怪異。

  婢女香兒當機立斷,說道:「上官姑娘,我家小姐身體不適,先告辭了。」她打算先陪韓媚如回去,再從長計議。

  「韓姐姐,請好好休息,小妹不送了。」上官羽夢倚在門旁,笑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

  從韓媚如臨走時的臉色看,那杯茶的藥效已經發作了。

  為了歡迎韓媚如的到來,她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準備了些「特別」的東西。

  其實那也沒什麼,只不過是她「不小心」把一種無味的小粉末灑進茶杯中,而又「粗心大意」地給忘記了,並把它端上來,最後茶「意外」地被韓媚如喝了下去。

  那種無色的小粉末對人也沒有什麼傷害,只不過會讓人皮膚搔癢不止並起很多很多小紅疹子罷了。真的沒什麼,頂多維持二十天而已。

  好可惜啊,這陣子在玄夢山莊恐怕是很難再看到韓媚如的身影了。

  解決了一個,還剩另一個。

  程叔,在她所搜集到的資料中,說他為玄家辛苦了大半輩子,未曾娶妻,個性古板耿直,脾氣暴烈,不苟言笑。

  她和程叔並沒有太多的接觸,對他的印象並不比資料中的多多少——死板迂腐又故步向口封,而且似乎對女人都沒什麼好感。

  「嘖嘖,有意思!」她喃喃道。

  看來她有好玩的事情做了。

  雖說賢慧的女子應該下得了廚房,但那也只有小門小戶的人家需要女子煮飯洗衣,有身份的千金小姐、大家閨秀只需作好當家主母、管好家事就好,難得出現在廚房,洗手炊米做菜。

  當然,也偶有例外。

  午後,上官羽夢在眾人驚異的眼光中,走進玄夢山莊的廚房,挽起袖子,做起點心來。注意,不是讓下人做點心,是親自動手做點心嗷!

  除了兩個在一旁生火的僕人外,其他人礙於上官羽夢的吩咐,只得站在一旁,想要幫忙卻不敢插手,唯有注意看著上官羽夢的動作,鎖定水井的方位,準備等一會兒廚房失火時能迅速救援。

  半個時辰後,廚房裡並沒有發生什麼可怕的事,奴僕皆鬆了口氣,痛哭流涕地感激老天爺總算把廚房保住了。

  之後,上官羽夢讓人打開鍋蓋,一陣醉人的香氣撲鼻而來,奴僕頓時被這股香氣給迷得暈頭暈腦了。

  好香,好想嘗嘗看喔!

  「上官小姐,為什麼要做這麼多點心呀?」僕人甲瞪著整鍋的點心,忍不住問道。

  「當然是用來吃啊!」上官羽夢迴答得理所當然,一邊忙著用一個個盤子分盛點心。

  「上官姑娘,你吃得了這麼多嗎?」僕人乙小心翼翼地問道,聞著那撲鼻而來的面香,努力把口水往肚裡吞。  

  「當然……是吃不了啦!」上官羽夢看著奴僕嘴饞的神情,心知肚明他們心裡在想什麼,但仍不動聲色。

  「那……」僕人丙欲言又止。

  「也不知道做得好不好,請大家幫我嘗嘗。」上官羽夢已把點心分成六個盤子,終於好心地不再逗弄眾人,笑盈盈地把其中的四盤點心送上。

  眾奴僕有些猶豫,想接又不敢接。點心看起來真是好好吃,聞起來比他們這輩子吃過的任何點心都香,可是主僕界限分明,他們怎麼能吃小姐做出的東西呢?

  「反正做的多,不吃放著也壞了,就請小哥替我嘗嘗吧。」上官羽夢甜甜地笑著,把一個盤子放在僕人丙的手中。  

  僕人丙黝黑的臉上有幾分尷尬,但因為膚色偏深,倒也看不出臉紅。他拿起一塊點心,小小地咬了一口,然後又咬了一口,沒兩下一塊小點心就吃完了。

  「怎麼樣?」上官羽夢眸子瑩然,笑著問道。

  眾奴僕也密切關注著僕人丙的反應,這點心合起來好香,看起來也好看,就不知是不是中看不中吃?

  「很好吃,很好吃。」僕人丙又拿起一塊,邊吃邊稱讚道。

  僕人丙這一吃,眾人也沒了顧忌,只三兩下,四大盤子點心就一掃而空。

  「上官姑娘真是好手藝啊!」一位中年的胖婦讚道。

  「是啊!這可是我吃過最美味的點心呢!」僕人丁附和著。「上官姑娘一共做了六盤,那另兩盤呢?」僕人丁回味著剛剛吃過的美味,兩眼發出渴望的光芒,尋找著另兩盤的影子。  

  「當然是給莊主送去了!」中年胖婦人敲了僕人丁一記,斥道。

  「上官姑娘真是好好喔,不知她什麼時候會再做點心呢?」僕人丁期盼地道。

  「上官姑娘是小姐!別忘了你拿的是誰的工錢。」中年胖婦訓斥道。

  「胖嫂,你不覺得上官姑娘很和善,一點都沒有小姐架子嗎?」僕人丁極力爭辯道。

  「廢話少說,還是快點幹活吧!」胖嫂驅趕眾人去幹活,然後偷偷把最後兩三塊點心包好,放入懷中。

  「或許上官姑娘人還不錯……」唉,原來她自己也被收買了。

  上官羽夢端著兩盤點心來到書房。一般這個時候,玄子寒和程叔會在書房商談生意。

  「玄哥哥,我做了些小點心,你們忙了一下午,不如休息一下,嘗嘗點心吧!」上官羽夢把點心放在桌上,巧笑倩兮。

  「少爺正在商議正事,請上官姑娘不要隨意打擾。」程叔一本正經地道。

  「程叔,這盤是給你的。」上官羽夢像是沒聽到程叔在說什麼,自顧自地把另一盤點心放在程叔面前。

  「上官姑娘,請你先出去,我要和少爺商談正事。」程叔再一次催促,話語中帶著些許不耐。

  「程叔,事情這麼多怎麼也做不完,何況它又跑不了,先歇一歇,一會兒再做也沒關係嘛!」上官羽夢邊說邊喂玄子寒吃了一塊點心。  

  玄子寒無奈地放下手中的賬本,拉著她坐到長椅上,她順勢滑進他的懷裡。

  「上官姑娘,你不能這樣坐在少爺懷裡,簡直……簡直不成體統!」程叔批評道,接著又繼續剛剛的話題:「好人家的姑娘不該插手男人的正事。」

  「玄哥哥,來,嘗嘗這個味道,是不是很好吃?」上官羽夢巧笑嫣然,對程叔的話左耳進右耳出,一邊點著頭,一邊繼續喂玄子寒吃著小點心。

  程叔氣急了,可又礙於玄子寒,不便發作。他深吸一口氣,準備重新進行訓話:「上官姑娘……」

  「程叔,不要老是說話,來賞一塊,保證你喜歡。」上官羽夢這回拿了一塊點心扔進程叔嘴裡。  

  她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哩!撇去燒火她不會外,做小西點在這個年代可沒有人能比得上。或許可以申請專利……她忍不住想。

  「呃……」程叔嘴裡塞著點心,只得先嚥了再說話,細細咀嚼下來,味道還真是不錯,非常獨特,他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小點心呢!

  程叔三兩下就把嘴裡的點心吃完,忍不住想再拿一塊,剛伸出手,又連忙縮回來,嘴角微微抽搐,心裡暗斥自己,怎麼會如此把持不住?

  上官羽夢把程叔的小動作看在眼裡,笑在心裡,不過表情仍是一派的天真無邪。她拿起盤子,放到程叔面前,笑盈盈地道:「程叔,這個點心不油膩,多吃一點吧!」  

  程叔有了台階下,保全了面子,他咳嗽幾聲,終於紅著臉拿起小點心,細細品嚐起來。

  玄子寒在一旁看著,摟在她腰間的手臂一緊,似是警告。上官羽夢吐吐舌頭,回他一個鬼臉。

  「少爺,我們不是準備去『沈記布莊』看布料嗎?不如現在就出發吧!」程叔吃完點心,催促道。他見識到了上官羽夢的厲害,決定直接和玄子寒談會更快些。

  「程叔,可是一會兒就要下雨了,你們真的要出去嗎?」上官羽夢插嘴道。

  「你這丫頭,憑什麼如此斷定?」程叔氣得快抓狂了,連稱呼都不像先前那麼尊敬。為什麼她總是找他的麻煩?

  玄子寒也望向她,深邃的黑眸帶著幾分深思,保持著緘默。  

  「程叔,要不要打個賭?」上官羽夢慧黠一笑,不答反問。

  「賭什麼?」程叔怒道。

  「如果一個時辰內下雨,就我贏;否則,程叔贏。我贏,程叔以後不能拒絕我做的點心和其他吃的;程叔贏,程叔說什麼我都聽話,如何?」

  上官羽夢盈盈淺笑地看著程叔僵硬的面色,又補充道:「如果程叔擔心會輸而不願打賭,那就算了,沒關係。」以程叔暴烈的性格,請將不如激將。

  「好,我賭!」程叔果然跳進了她設下的圈套,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再想反悔已經是來不及了。

  上官羽夢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她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賭。司空昭昭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她從他那裡學來的知識頗雜,所有東西都略知一二,而且她在二十一世紀時,也曾看過一些天文方面的書籍。昨晚,她夜觀星空,知道今天午後會有一場陣雨,程叔是必輸無疑。  

  玄子寒似笑非笑,像是已知道結果,毫不在意,一雙精目湛然地盯著她。

  上官羽夢朝玄子寒親暱地眨眨眼,露出純真無邪的笑容,隨手拿起桌上的帳本,認真地看了起來。

  「你這丫頭看得懂賬本?」程叔語氣不善地問道。

  「是啊。」上官羽夢笑咪咪地點點頭,對玄子寒說道:「玄哥哥,我看布莊的生意不太好呀!」

  「你有什麼好建議?」玄子寒非常瞭解她的心思,猜到定是她有什麼要說,便直接問道。  

  上官羽夢歪著頭,努力回想著二十一世紀的經營理念。

  「我覺得可以想一些方法提高百姓們的購買數量。比如可以給一些優惠,每買兩尺布就另送半尺,不但布賣得快,還可以建立口碑,以後客人就多了;另外,還可以為客人提供衣服的樣圖,和裁縫聯合起來,這邊賣布、那邊做衣,大家都有錢賺。」

  玄子寒點點頭,讚許道:「夢兒,果然聰明!」

  他並不像一般男人迂腐地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但對於她竟懂得這麼多商業學問仍有些驚訝,畢竟即便是男人都未必有如此才華。

  她這十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使她和時下女子如此不同!

  儘管好奇,他仍保持緘默,希望等她願意說時再主動告訴他。

  程叔臉上也露出激賞的神情,只是礙於顏面,沒有說什麼。

  「程叔,我想有關布莊的計劃必須有些更改了。」玄子寒對程叔說道。

  接著兩人便開始商量。

  上官羽夢這次倒是沒有插嘴,獨自在一旁一邊翻看書籍,一邊等待陣雨的到來。

  半個時辰後,玄子寒已和程叔把事情商量妥當,正逢大雨滂沱而下,賭局勝負已分。

  上官羽夢頓時笑開了花般的芙蓉面,而程叔則像洩了氣的皮球,不可置信地看著外面的大雨,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

  玄夢山莊中的兩大問題人物,就這樣輕易地被上官羽夢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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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9 00:04: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玄夢山莊的園中種植著各色花朵,托紫嫣紅,煞是迷人。園中有個小亭子,典雅秀致,供人休息貸花。

  「玄哥哥、程叔,來賞塊新出爐的蛋糕吧!」上官羽夢端著奶油蛋糕,走進小亭,拿給玄子寒和程叔品嚐。

  「少爺,羽夢小姐,我先下去看看各米行的情況。」程叔找個理由,想要離開。

  這十多天來,上官羽夢每日都會做蛋糕或點心給玄子寒品嚐,連帶的程叔也不能倖免,更何況程叔打賭輸給她,只能不甘不願地履行賭約。

  本來嘛,點心味道獨特細膩,能日日吃到是件高興的事。可是上官羽夢每次都會拿來十人份的點心分給他們,玄子寒倒無所謂,吃多少她都不會逼他,相較之下,程叔就可憐多了,日日吃到反胃,見到點心就吐。其他奴僕還羨慕程叔好運,能天天吃到上官小姐親手做的美味甜點,可他真是有苦說不出哩!

  「程叔,不用急,米行的事一會兒再做,先吃蛋糕吧。」玄子寒淡淡地阻止了程叔離去的身影,臉上的表情有些邪惡。

  這是近墨者黑嗎!

  程叔忍住想哭的慾望,慢慢地轉身往回走,希望能突然出現什麼意外阻止他的悲慘命運,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天空依然萬里無雲、陽光明媚,他只得第十三次臣服於不可逃避的命運,獨自吃掉整整一大個蛋糕。

  「玄哥哥,聽說你要去洛陽作生意,帶我去好不好?」上官羽夢搖著玄子寒的手臂,撒嬌道。  

  她常做點心分給下人,和下人們一起聊天,廚房忙不過來時還會跑去幫忙,漸漸地就和山莊裡的下人熟悉了,關係也越來越好。僕人們把她當朋友,有什麼小道消息,都會爭相告訴她,使她成為玄夢山莊的消息靈通人士。

  「夢兒,這次玄哥哥是去作生意,帶你一個姑娘家不方便,乖乖地在家等我,好嗎?」玄子寒柔聲道。

  「是啊!」程叔邊「痛苦」地吃著蛋糕,邊附和道:「於理來講,羽夢小姐已經及笄,拋頭露面、出外走動,實在有失體統。羽夢小姐想要什麼,可以請少爺帶回來便是。」

  上官羽夢一再堅持讓程叔叫她的名字,但程叔認為主僕有別,折衷之下,便喚她「羽夢小姐」,倒也親切。  

  其實這些天來,程叔對她已不再像從前那樣冷漠不關心,只是個性中根深柢固的迂腐死板,一點都沒有改變,還是那麼的食古不化、頑固守舊。

  上官羽夢不高興地瞪了程叔一眼,紅潤的雙頰鼓得老高。

  她可憐兮兮地瞅著玄子寒,央求地道:「玄哥哥,帶我去啦,人家好想看看牡丹花!我保證絕對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好不好嘛,帶我去啦!」

  「夢兒,這次去洛陽可能會有危險,所以不能帶你同行。以後我一定帶你去洛陽好好遊玩一番,好嗎?」玄子寒溫柔但堅定地拒絕道。

  根據他得到的情報,最近有人買通了殺手,想要取他的項上人頭。如果是他獨自一人,區區幾個殺手,他並不放在心上,但若把她帶在身邊,誰知那群心狠手辣的殺手會對她做些什麼?  

  他不願讓她冒任何危險,不願再一次經歷那種失去她的痛苦。

  「是啊,這些日子羽夢小姐正好可以學學織繡和琴藝,作為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應該樣樣精通。」程叔幫著勸道。

  上官羽夢常拉著玄子寒陪她下棋,程叔知道她棋藝不錯,不過其他技能就沒見她展示過了。在程叔看來,一個千金小姐除了要能做得一手好菜、會下棋,還要精通其他才藝,如此才能稱篇大家閨秀。

  上官羽夢見兩人都如此堅決,漆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轉動幾下,紅潤的唇角掀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好——吧!」她佯裝屈服地說道,跺踩蓮足,氣鼓鼓地轉身走了。

  不讓她去,她不會自己想辦法嗎?還有……為什麼此次前行會有危險呢?

  半個時辰後——

  尋夢閣內,上官羽夢把一張小紙條綁在喜鵲鴿「乖乖」的腿上,打開窗子,放出了白鴿。

  想讓她不去?門都沒有!

  翌日一早,玄子寒和程叔出發上路,上官羽夢並沒有來送行,旁人皆以為她還在生氣,倒也見怪不怪。

  玄子寒在程叔的堅持下,帶了幾個武功高強的護衛隨從。天剛濛濛亮,一行人就出發了。

  船行進了約有半個時辰,玄子寒坐在船艙中,翻著賬目,突然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清香,心頭一凜,沉聲喝道:「夢兒,還不出來嗎?」  

  「玄哥哥!」上官羽夢笑嘻嘻地從貨箱裡跳出來,撒嬌地勾著他的頸子,裝出粉無辜的表情,嬌聲問道:「玄哥哥是怎麼發現我的?」

  玄子寒拉下她的胳膊,無奈地回答:「你身上的香氣,你獨有的香氣。」

  上官羽夢皺了下小鼻子,聞聞身上的味道,疑惑地道:「怎麼會?為什麼我聞不出來?我身上也沒有香包呀。」

  玄子寒忍不住歎口氣。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體香,或濃或淡,她身上有著一種清新彷如春花初綻的清香,他和她在一起這麼長時間,還常樓摟抱抱,要是聞不出就怪了。  

  不想和她在這個問題上繞,他不自覺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沉聲問道:「夢兒,你怎麼會在這裡?」

  「玄哥哥,你是不是頭疼?來,我幫你揉一揉,很快就不疼了,我很在行的耶!」上官羽夢試圖轉移話題,舉起小手,貼心地道。

  「夢兒,不要轉移話題,對付程叔的那一套不要用在我身上。」玄子寒面無表情。「這次真的很危險,我不希望你受傷,知道嗎?」

  「玄哥哥,我會乖乖地不惹事、保護好自己的。」上官羽夢鄭重其事地保證道。

  她接到喜鵲鴿「乖乖」帶來的回信兒,明白了他在擔心什麼。

  雖然清楚他武功高強,可明知有危險卻讓他一人獨行,她實在是放心不下。所以她央求一名往船上送糧米的僕人,深夜裡掩護她在船上躲好,等待玄子寒的到來。  

  本想等船到洛陽後她再現身,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發現她了。

  「保護自己?你會武功嗎?」玄子家一看她下盤不穩,就知道她毫無內功。「如果有殺手前來,我自顧不暇,你如何保護自己?」

  「玄哥哥……」上官羽夢獗起紅艷潑的小嘴,欲言又止。

  她是不會武功,但身上可戴著師兄話她打造的種種暗器,像腕上的手鐲就可以發出細如牛毛的毒針,一次可以對付五個身手高強的大漢。可,如果這麼告訴他,恐怕會惹得他又來追問她十年來的遭遇吧?

  「算了,等船到岸,我讓程叔和兩名護衛保護你坐船回去。夢兒,乖乖在家裡等我,知道嗎?」玄子寒臉色凝重。  

  現在掉頭回去是不可能了,他作了一個對她最好的決定。

  「喔。」上官羽夢輕聲應道,低下頭,以至於他錯過了她眼中一閃即逝的狡黠光芒。

  反正到時她再使出八爪章魚的絕技纏著他,直到他讓她留下來。

  「夢兒,我保證日後定會帶你來洛陽觀賞牡丹,好嗎?」玄子寒看著她沉默不語的樣子,誤以為她是傷心難過,心疼又不忍。

  她佯裝委屈地點頭,靠進他懷裡。「玄哥哥,等會兒到岸,我就要回去了。現在,玄哥哥就陪我下下棋,好嗎?」

  「可以,只是船上沒有棋子。」  

  「呵呵,這個我早準備好了。」上官羽夢從帶著的包包裡拿出棋子和棋盤,笑咪咪地放在桌上。一個時辰後——

  「吃!」玄子寒拿掉被包圍的白子,不疾不徐地說道。

  棋盤上幾乎都已是黑子的天下。

  「天啊,怎麼又是這樣?」上官羽夢沮喪地喃喃自語,小嘴嘟得老高,皺了皺小鼻子。

  不行,照這樣下去,她輸定了!她一定要想個法子改變這種情況。

  她大眼骨碌碌一轉,鬼靈精似地露出一抹詭譎的微笑,她坐到玄子寒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靠好。

  「夢兒,你怎麼坐在這裡?」玄子寒身體緊繃,聲音有些低啞。她身上若隱若無的香味不斷誘惑著他,柔弱無骨的身體,已不再是當年那個身材平板的女孩,足以勾起他的慾望。  

  「這裡很舒服啊!」上官羽夢像小貓似的賴在他懷裡,用頭摩挲著他的脖子,愜意地舒了口氣。

  明的不成,她來暗的總可以吧?洗雪前恥的機會來了!難得他們有機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如果不趁機和他好好聯絡聯絡感情、吃吃他的豆腐,怎麼對得起自己呢?更何況……嘿嘿嘿,還可以一舉兩得、一石二鳥。

  「夢兒,別動了。」玄子寒沙啞道。

  他簡直如坐針氈,身體的每一寸都敏感地感覺到軟玉在懷,而她竟還在他懷中扭動不停,弄得他根本就無法集中注意力下棋。

  他不是柳下惠,是個正常的男人,有男性的慾望和需求。

  「玄哥哥,怎麼了?」上官羽夢身體更是緊緊地貼向他,滿意地聽到他倒抽一口氣。

  她笑靨中藏著狡黠,無意識、很不小心地碰離了他的黑子。

  「啊,吃了。」上官羽夢好計得逞,拿走被她吃掉的黑子,一掃適才的陰霾,眉開眼笑地道:「玄哥哥,我的棋藝有進步吧?好遺憾,這次你要輸了。」

  「是嗎?」玄子寒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玩味地反問道。

  他在她驚愕的目光下,輕輕把他的黑子移回原處,又拿回她吃下的棋子,恢復原狀,淡淡解釋道:「夢兒,你剛才『不小心』碰到我的棋子了。」

  美人計失敗,上官羽夢心中懊惱。她嬌媚的眨眨眼,再接再厲,露出一朵媚笑,雙手輕輕摟住他的頸,媚惑的大眼嫵媚地看著他,想把他迷得意亂情迷。

  玄子寒似笑非笑,向來緊抿的唇角危險地揚起。

  他一把摟住她的柳腰,聲音低沉而沙啞:「夢兒,你在做什麼,你知道嗎?」

  上官羽夢巧笑倩兮,輕搖螓首。

  他拉下她的頭,緩緩吻上她的唇。

  空氣中燃燒著炙熱的溫度,她手足無措,生澀地回應,理智和冷靜早就溜到十萬八千里外,心兒怦怦亂跳,眼睛睜得大大地,心慌意亂。

  雖然她一直知道她是喜歡他的,也打定主意要誘惑地,但畢竟現實和幻想有一定的差距。若不算她七歲時唇對唇地給昏迷不醒的他餵水,這是她這輩子和上輩子第一次真正的接吻,住她平時如何膽大妄為,這時也變得羞澀而不安。

  他深深地吻著她,以他從未展現過的熱情,唇瓣緊緊吸吮著她的,舌尖也霸道地與她糾纏,誘惑她張開嘴。

  她閉上眼,隨著他的動作生澀地回吻著,小手插進他濃密的黑髮裡,拉下他的頭,深深陶醉其中。她的身體在他的身下輕輕擺動,挑起他埋藏在體內二十多年的熱情。

  激情在船艙內不斷升溫。他的手緩緩下移,沿著她優美的曲線向下,鑽進她的衣衫,把她柔若無骨的身體用力技向他的胸膛,而她下面的柔軟更輕抵在他的慾望之上……

  「少爺,請用午膳……啊……」程叔推開門,正看到二人親密的動作,驚得打翻了盤中的飯菜。

  玄子寒立刻放開她,深深吸了口氣,眼神格外明亮,而他的慾望仍未消褪。

  上官羽夢舔舔嘴唇,回味著他的味道,唇邊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得意笑容。看來他對她也並不是無動於衷,只是被程叔看到,毀了她清純可人的形象。

  她腦筋飛快地轉動,不如將計就計,就把他們的關係轉明吧!

  「羽夢小姐怎麼會在這裡?剛剛……你們……」程叔訝異地瞪著二人,嚇得不輕。

  原本應該留在山莊的人出現在這裡,而原本冷靜自持、從不留戀美色的少爺竟和她熱情地擁吻,程叔還真以為是自已老眼昏花、沒看清楚哩!

  「程叔,我和子寒……就是你剛剛看到的那樣了。」上官羽夢用長長的睫毛掩住眼中的慧黠與狡詐,似哀似怨地瞥了玄子寒一眼,聲音柔情似水。

  「子寒?」玄子寒輕柔地重複。

  「子寒?」程叔怪叫,壓下了玄子寒的聲音。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質疑地又重複了一遍。「羽夢小姐,你叫少爺什麼?」

  「以我和子寒現在的關係,我想叫『玄哥哥』不太合適了吧?」上官羽夢露出個羞怯的笑容,不自覺地咬著紅潤得似要滴出蜜汁的唇瓣。

  「少爺?」程叔滿腹疑問,也顧不得主僕有別,提高聲音問道:「你和羽夢小姐做了什麼?」

  「如程叔所看到的。」玄子寒目光銳利,面無表情,冷靜地回答。「夢兒偷偷溜上來了。程叔,等一會兒船靠岸,你帶兩個人護送她回去。」

  「子寒,你要這個時候連我離開?」上官羽夢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少爺,你不能逃避責任。」程叔仗義執言道。

  「程叔,我想現在的危險情形你比我更明白,不是嗎?」玄子寒淡淡地提醒,不再在這個話題打轉,指指地上那一片狼藉,「叫人來清理一下,順便也請底下的人再做一份午膳。」

  程叔點點頭,叫人把一切收拾乾淨。然後他在房內找個地方坐下來,決定留下監督二人。

  上官羽夢懊惱地看著程叔這個超級大電燈泡,也沒了心思下棋,覺得他真是礙眼極了,卻又無可奈何。  

  「吃!」玄子寒突然說道。

  「什麼?吃什麼?」上官羽夢一時還反應不過來,抬起頭,錯愕地問道。飯菜都被程叔打翻了,吃什麼呀?

  「下棋。」玄子寒把她的白子拿掉,淺笑著看著她失望懊悔的表情。

  不甘心呀,她竟然又、輸、了!

  兩岸柳枝低垂在水面上,山色鬱鬱蔥蔥,風景秀麗。

  岸邊,上官羽夢像無尾熊般纏在玄子寒身邊,揪著他的袖子,大眼可憐兮兮地眨呀眨的,不肯離去。

  「程叔,你送夢兒坐船回去吧。」玄子寒對程叔吩咐,試圖忽略心下一閃而過的不忍。

  「羽夢小姐,走吧。」程叔勸道。「留在這裡,隨時都會有危險,少爺也是為你著想。」  

  彷彿為了應驗程叔所言不虛,只見遠方幾個小黑點閃動,揚起一片黃士。

  玄子寒也注意到不遠處的十來名黑衣人,心裡頓時一驚,迅速把上官羽夢拉到身後。護衛自動圉成一個半圓,護住程叔和上官羽夢。

  轉眼間,黑衣人已來到面前,灑出一片白色粉末。

  「閉氣!」玄子寒高聲提醒眾人,同時運功輕揮衣袖,把那片粉末送回黑衣殺手的方向。

  「是誰要你們來殺我的?」玄子寒一雙冰眸似利刃般刺向黑衣人,沉著又冷靜。他不曾與人結怨,究竟是誰想取他性命?

  「死人不需要知道這些!」為首的黑衣人作了個手勢,殺手們立即分成兩組,分別向玄子寒和上官羽夢攻去。  

  玄子寒不願傷人,僅用右手制住殺手的穴道;程叔和上官羽夢這邊則凶險多了,黑衣人看準上官羽夢是玄子寒的弱點,意圖劫持她作人質,攻勢愈發兇猛。

  「啊——」一名殺手持劍攻向上官羽夢,她不禁發出驚叫。

  本來她可以使用腕間的手鐲射出暗器,但為了掩藏身份,只得表現得如尋常柔弱女子,閉眼尖叫。

  玄子寒反身擊斃那名殺手,動了殺機。

  她是他小心珍愛的寶貝,任何人都不能傷害她,不能!

  不復先前的慈悲、猶豫,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懷裡,腳下輕點,彈起地上的石子,射向黑衣人。

  十幾名黑衣人皆應聲倒地,正中死穴。  

  「少爺……」程叔從沒見過玄子寒臉色這麼可怕,擔心地喚道。

  玄子寒緊緊摟著上官羽夢,大手輕拍她的背,不停地柔聲說道:「夢兒,不要怕,沒事了……」

  他擔憂地安撫懷中的小人兒,心神不寧。剛剛他又感受到那種熟悉的心痛,他寧可捨掉自己的生命,只求她能好好活著。

  「子寒,我不怕。」上官羽夢悶悶地道。有他在身邊,她本來就沒怕過嘛!

  「你已經安全了……」玄子寒繼續喃喃道。

  「是啊,我們安全了。」她漆黑的大眼滴溜溜亂轉,想到了留在這裡的好法子,只要……

  「子寒,你會永遠保護我,不會讓我受到任何傷害,對嗎?」

  「對。」他許諾。  

  上官羽夢露出小腦袋,唇角揚起一個奸詐的微笑,「那我就可以留下來了?」

  「對……」當他發現他說了什麼時,已經來不及了,只能板著臉瞪向她。

  在他為她擔心得七上八下時,她竟然還想算計他!

  上官羽夢暗地裡吐吐小粉舌,很快,又換上一個無邪的笑容,甜滋滋地道:「殺手已經被消滅了,現在我們是安全的嘛!」

  「少爺,如今殺手已知道羽夢小姐是你的弱點,如果讓羽夢小姐獨自回山莊也不安全,不如就讓她留下吧。」程叔為她說話。別看有時他對她很嚴苛,其實他心裡是很疼她的。

  程叔和上官羽夢一齊望向玄子寒。

  玄子寒歎口氣,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道:「好吧,不過仍要小心,外出要帶護衛,知道嗎?」  

  上官羽夢眉開眼笑,有如春花初綻,她乖巧地點了點頭。

  不過,顯然她高興得太早了。

  「羽夢小姐,你已及笄,和少爺男女有別,以後的日子我要好好教導你大家閨秀的禮儀。」程叔突然宣佈。

  上官羽夢愣在當場,雙眼如銅鈴般瞪大。

  天啊,讓她死了吧!

  花開已是春紅盡,陌上東風蕩旅塵。

  黃值種妃雲鬢美,紅棲谷枝舞裙新。

  殷殷情著簪花露,婀娜姿迷四海寶。

  緣賬清魂凝傲骨,繁華業裡葆天真。

  ——《牡丹頌》

  洛陽牡丹甲天下,宋代,牡丹栽培中心移至洛陽,栽培技術更加系統、完善。洛陽牡丹的規模是空前的,洛陽人愛花、種花,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幾株牡丹花。

  玄夢山莊在洛陽的別館內,種滿了各類品種的牡丹,托紫嫣紅,美不勝收。

  「啊,好美!子寒,沒想到這裡種了這麼多美麗的牡丹!」上官羽夢瞪大圍限,看著滿園的牡丹,不敢置信地讚歎。

  她在這朵花兒前看看,一下子又跑到那朵花面前,毫不掩飾地表達出她滿心的喜悅。

  玄子寒含笑地瞅著在花間舞動的小人兒,臉上浮現一抹寵溺的笑容,覺得花雖美,但她的人更美。

  突然,她眼前一亮,指著面前的牡丹叫道:「咦,這種花的花瓣上竟然有兩種顏色耶!」

  那是一株薔薇花形的牡丹,瓣片上有艷紫紅和粉紅兩種顏色。

  「這花是『洛陽錦』,又名『花二喬』,它的花瓣不僅雙色,一株上還常有兩種葉型。」程叔解釋,指著其中的兩片葉子又說道:「羽夢小姐,你看,這片葉面粗糙,那片就光滑平展多了。」

  上官羽夢皺皺小鼻子,悻悻地道:「程叔,你可以去忙你的了,不必跟著我們。」

  能和心上人花前百一下,賞花談情,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可身邊多了一個超級大電燈泡,就怎麼也濃情蜜意不起來了。她看向玄子寒,他則回她一個調侃的笑容,她更是氣得雙頰鼓得老高。程叔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後,一本正經地答道:「羽夢小姐,女子和男子在花園獨處,不成體統,請小姐見諒。」

  「子寒,你和程叔來洛陽是來作生意的吧?」上官羽夢對著玄子寒擠眉弄眼,暗示他以此為借口讓程叔離開。

  「一天時間,不急。」玄子寒裝作沒有看出她的暗示,氣定神閒地瞅著她氣鼓鼓的表情。

  「是嗎?」上官羽夢漆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轉動幾下,露出個小狐狸般的笑容,拉著玄子寒的手,快樂地道:「既然子寒休息一天沒有關係,那我們就好好『玩玩』吧!」

  說著,她就拉著他向她的臥房走去。

  「羽夢小姐,羽夢小姐……你們要幹什麼?」程叔驚呼,卻又攔不住他們。

  上官羽夢把玄子寒拉進屋內,砰的一聲,當著程叔的面把門關上,鎖好。

  「程叔,女兒家的閨房,不得任意闖入,這個道理你懂吧?」她笑咪咪地說完,便不再理會在門外大呼小叫的程叔。

  她唇角掀起一抹詭譎的笑意,回首望向玄子寒,「這樣就沒人打擾了。」

  他沉默著,定定地看著她,眼中寫滿了疑問。

  「子寒……在船上時,你為什麼吻我?是不是你也有些喜歡我?」她走到他的面前,捧起他的臉,問出藏在心中很久的疑問。

  「我以為你知道,我吻你……因為是你。」玄子寒眼中閃現令人心醉的柔情,含蓄地回答她的問題,但已足夠說明他的意思。

  上官羽夢滿意地一笑,靠進他的懷裡。

  他勾起她粉頰上的一縷秀髮,大手順勢滑進她如烏絲般的黑髮中,輕輕把她拉近。

  她的臉離他越來越近,直到彼此的鼻尖幾乎可以碰在一起,呼吸相對,空氣彷彿要燃燒起來。

  她的腦袋仿若停擺了,整個身體都被他的男性氣息包圍著,胸前的柔軟壓著他硬實的胸膛,心跳貼著心跳,腦袋暈陶陶的。

  這時,她心裡閃過一個名字,那個疙瘩,梗得她不大舒服。

  「你曾想過要迎娶韓三小姐嗎?」她是吃醋的,這個問題不問不行。

  「韓老爺子曾暗示過。」玄子寒指的是對他恩同再造的韓義山。

  「那……你呢?你想嗎?」她追問,不允許他逃避話題。

  他的唇擦過她的鼻尖,非常喜歡她現在的表情,逗弄道:「十年前,我就被你綁住了,不是嗎?」

  「你喜歡她、吻過她嗎?」她不想表現得像一個鬧彆扭的小孩子,但仍控制不住地噘著小嘴,固執地繼續追問。

  她想知道,他拒絕了韓三小姐是為了信守諾言,還是真的對自己有一點點的情意?

  「沒有。」玄子寒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雙目溫柔含情地看著她。

  他不曾喜歡韓三小姐,所以在韓義山暗示兩家聯姻之時,巧妙地拒絕了。

  上官羽夢輕歎,知道他只對她有感覺,這就夠了。總有一天,她會讓他說出那三個字的。

  她以誘惑的姿態用粉舌輕舔乾澀的唇瓣,同時也潤濕了他的。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什麼,但速度快得讓她來不及看清。

  他一手抓住她的腰,另一手固定在她的腦後,眼中閃著澎湃的柔情,溫柔地吻上她的唇。

  她見齒輕咬著他的唇,邀他與之纏綿。小手則不安分地在他的胸膛摸索,頸部後仰,留給他更多探索的空間。他濕潤的雙唇向下游移,攻向她柔軟的突起……

  冰涼的感覺讓上官羽夢有一些清醒,她一把推開玄子寒,他胸膛不住的上下起伏,眼中寫滿激情、疑問和不敢置信。

  她嬌媚地眨眨眼,笑出一朵媚花,打開房門,拉著他的手跑了出去。

  「我們走吧,趁現在程叔不在。」她對著他笑嚷:「我們去約會!」

  可憐的程叔在叫人拿著木頭來撞開門時,裡頭已是人去樓空。

  洛陽雖不若長安繁華,但比起其他城鎮也毫不遜色,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小販的叫嚷聲不絕於耳,伴著婦女的討價還價聲,十分熱鬧。

  一對年輕男女走在街頭,男的俊逸儒雅,玉樹臨風;女的嬌俏可愛,笑容甜美,格外引人注目。

  只見上官羽夢清靈的大眼骨碌碌地四處張望,將一切繁榮盡收眼底,稍稍滿足她被挑起的好奇心。

  「約會?」玄子寒詫異地問道。

  「是啊,就是像這樣,一對男女在街上獨處的意思。」上官羽夢打馬虎眼,不是很清楚地解釋道。玄子寒皺起眉,怪異的感覺在心中升起。記得她七歲時,不經意間也曾說過這類奇怪的詞語,他知道這不是洛陽的方言,那麼是……

  「呀,面人兒,我想要!」她興奮地指著遠處捏面人兒的小販。

  他搖搖頭,不再去想這個頭疼的問題,住她拉著向前走去。

  上官羽夢開心地接過玄子寒買給她的面人兒,小心翼翼地拿著,就怕把它給碰壞了。

  這時身邊走過兩名老婦人,只聽得其中一個說道:「你知道嗎?聽說那個上官府又鬧鬼了!」

  「是啊,聽說有人看見那鬼魂就是上官老爺呢!因為上官老爺死後,他的妻妾們偷跑的偷跑、改嫁的改嫁,還偷走了上官家大量的金銀珠寶。有個留在府裡的侍妾受不了寂寞,和長工私通被發現了,還鬧到官府裡去了呢!」另一個婦人總結道:「所以啊,人們都說是上官老爺死的不安寧,才會府裡鬧鬼。」

  「唉,那麼大的一間房子,賣了出去,卻也沒人住得長,可惜了……」兩婦人越走越遠,聲音也越來越模糊。

  「夢兒,別難過。」玄子寒柔聲安慰道。再怎麼說,那上官老爺也是夢兒的爹。

  「子寒,我沒事。」上官羽夢對他一笑,她早已猜到以上官宣的揮霍無度,上官府沒落是必然的結果。

  玄子寒摟過她的肩,默默的給她安慰。

  上官羽夢感動的一笑,靠進他懷裡,說道:「走吧,我們去逛集市吧!」

  半個時辰後——

  上官羽夢把玩著手中的木偶,格格嬌笑,「真是好玩耶!」

  玄子寒心中一動,問道:「夢兒,從前沒見過?」

  「是啊。」上官羽夢點點頭。「以前在山上,根本沒機會下山見這麼多好玩的東西。可惜這次很快就要回去了。」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木偶上,根本沒發覺自己說了什麼。

  山上?玄子寒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了悟。看來這十年,她並不是像她說的住在小村子裡,而是住在山上。

  「以後想逛集市,多的是時間。」他柔聲安慰道。

  「真的?」上官羽夢小臉一亮,拉著他的手問道。

  「不過,要有程叔跟著。」玄子寒正一本正經地道。

  「啊?不會吧?」她長呼短歎地哀叫著,驀地瞟見他調笑的表情,恍然大悟。「子寒,你好詐!」  

  或許真的是近墨者黑吧?

  郊外的荒園,遠離鬧市,有一座廢棄不用的破舊院子,空蕩蕩的,從房子造型依稀可以辨認昔日此院的輝煌景象。屋內地上鋪著乾草,四周滿蜘蛛網,屋頂的瓦片大半都毀損了,一張木床已被蟲蛀得差不多。

  相傳此屋鬧鬼,白天本就少有人來,夜間更是不見半個人影。

  但,黑暗中那個猥瑣的身影,難道是鬼不成?

  「主人,他們來到洛陽,就住在別館裡。」猥瑣的身影開口,對著黑漆漆的屋內說道。

  屋內裡傳出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之後是陰森森的聲音:「上次失敗的那幫人已經『處理』完了?」  

  「是的,主人。」猥瑣的身影恭敬地答道。

  「很好!」破屋內再次傳來陰沉沉的聲音。

  一陣沉默後,屋內的人又說話了:「這次我不允許再失敗了!『西域雙煞』請來了?」

  「是的,主人。」猥瑣的身影躬身答道。「一切就等主人下令了。」

  「好,那就動手吧!等了這麼多年,我已經等不及了。」屋內又是一陣刺耳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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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9 00:04: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接下來幾天,程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憑玄子寒帶著上官羽夢玩遍了整個洛陽城,反正有武功高強的玄子家在她身邊保護,再凶狠的敵人也不怕了。

  幸運的是,這幾日敵人也未曾派殺手前來,日子頗為安寧。

  「程叔,他們又有行動了?」玄子寒的表情有幾分冷酷。  

  「是的,少爺。『西域雙煞』已經在洛陽出現,目前正積極搜集毒物。」程叔面色嚴肅。

  「哦?就是那個擅長用蛇作暗器的『西域雙煞』?」

  「是的,少爺打算如何應對?」程叔詢問。

  「我想……」驀地,玄子寒對著窗外沉聲喝道:「夢兒,出來吧!」

  窗外那個晃動的小腦袋,不是上官羽夢是誰?

  她甜甜一笑,一點也沒有被「捉包」的難為情,一進門就撒嬌地縮進玄子寒的懷裡。「子寒,我最近很閒,我要幫忙啦!」

  玄子寒的表情轉柔,寵溺地輕敲她的額頭。「幫忙?你以為『西域雙煞』很好玩嗎?」

  「可是我剛剛想到一個對付他們的好辦法啊!」她躍躍欲試地接道。「我們可以根據他們使用的暗器下手……」  

  一炷香後,玄子寒和程叔連連點頭,完全同意了她的方法。

  「我們就這樣決定了!」上官羽夢笑咪咪地道。

  「夢兒。」玄子寒欲言又止。

  「什麼?」

  「明日不要吃太多早飯……呃,因為據說『西域雙煞』長得很奇怪……」

  怪?這和吃早飯有關係嗎?

  翌日一早,喜好睡懶覺的上官羽夢破天荒地早早就起床,出現在早膳桌上,眾人都以驚訝的目光看著她。

  別館的管事徐嫂摸摸她的額頭,關懷地問道:「上官姑娘,你沒事吧?」徐嫂是個胖胖的中年婦人,和上官羽夢很是投緣。  

  「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啊?」一個聲音假意關心地問道。

  眾人皆是哈哈大笑。

  「難道我不能出現在這裡嗎?」上官羽夢看眾人都笑話自己,忿忿地嬌嚷道。

  「羽夢小姐如果能日日如此,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就怕羽夢小姐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缺乏毅力。」程叔一本正經地訓話道,眼裡有藏不住的笑意。

  「程叔,我有問您意見嗎?」上官羽夢氣鼓鼓地說道,轉向玄子寒。「子寒,你不會和他們一樣,是不?」

  眾人期盼的眼光都轉向玄子寒。

  玄子寒挑挑眉,維持最高品質的面無表情。他怎麼會不知道這小妮子整夜都盼著今日的「訪客」,才會早早起床?但逗逗她已成了他的樂趣……  

  他瞅著眾人催促的表情,緩緩地開口道:「夢兒,你確定你真的沒事,不需要請大夫?」

  這下子眾人再也忍不住了,屋內傳出一陣陣笑聲,還夾伴著幾聲不高興的嬌喝,嚇跑了附近的鳥兒。

  有上官羽夢在身邊,玄子寒改變了不少,偶爾會開一些玩笑,和眾人一起聊天、大笑,重新有了七情六慾。

  「你們不要笑了!」上官羽夢氣得雙頰鼓鼓的,眉毛、鼻子都皺在一起,好是可愛。

  「哈哈——啊——」笑聲突然變為驚叫。一條灰褐色的花斑蛇從天而降,落到餐桌上。

  玄子寒迅速以掌風將它擊斃。

  「哈哈哈——」從門口走入兩個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紅一綠。  

  高個子的穿著紅衣,身材肥胖,好像巨人,只是嘴上無毛,臉上抹粉,活脫脫一個大姑娘打扮,不倫不類,讓人看了反胃。

  矮個子的一身綠衣,好像專是為了紅花配綠葉似的,衣服上還繡著幾片黃色的枯葉,留著長長的鬍子,編成一個辮子,直達地面。

  「嘔——」吃了早飯的人都往屋外跑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忍不住那種想吐的衝動。

  上官羽夢拍拍胸脯,幸虧她先前有玄子寒提醒,沒吃早飯。

  不過這也太誇張了吧?雖然玄子寒說「西域雙煞」模樣非常古怪,但——怎麼也想不到是這麼個古怪法呀!難道這二人都是變態,還是他們常用的殺人手法是把人嚇死?  

  她望向玄子寒,呵呵,不愧是她喜歡的人,遇事不驚,冷靜自若,不像程叔那痛苦得要死的模樣。論了自己的好眼光,她忍不住小小得意了一下。

  「兩位來玄夢別館,不知有何貴幹?」玄子寒冷冷地嘲諷道。

  「你是玄子寒?」綠衣矮個子問道。

  「正是在下。」玄子寒神情自若地點點頭。

  「我們是『西域雙煞』,你應該聽過我們的大名吧?」綠衣矮個子一臉驕傲地問道。

  「幸會。」玄子寒淡淡地道。

  綠衣矮個子對這樣的回答並不滿意,正想告訴屋內所有人,他們西域雙煞是多麼的有名、多麼的厲害時,一個非常天真無知的聲音頓時響起。  

  「子寒,『西域雙煞』是什麼呀?」說話的正是上官羽夢,她一雙滴溜溜的大眼轉動了幾下,一臉天真無邪,打量了一下兩人,然後噗嚇一聲笑了出來。

  「我們『西域雙煞』武功高強,打遍天下無敵手,永享仙福,壽與天齊。」綠衣矮個子介紹道,還擺出了個自認非常有型的姿勢。「怎麼樣,聽說過了吧?」

  很不給面子的,上官羽夢還是搖搖頭,氣得矮個子差點鬍子倒豎,呃……雖然這個對他很有難度。

  「綠弟,和他們說這些幹嘛?」紅衣高個子以非常柔媚的聲音開口說道。

  只見程叔的嘴角有些抽搐,上官羽夢也不由得渾身發顫。幸虧眾人都跑出去了,要不然一地的雞皮疙瘩可是很難清理的。  

  「玄子寒,有人請我們兄弟取你的項上人頭,你既然聽過我們『西域雙煞』的名號,還不快點自行了斷?我們可以給你留個全屍。」紅衣高個子以一副施恩的口氣說道。

  天啊,這雇殺手的人也太沒品了吧?竟然找了這麼一對活寶,打算來笑死他們,上官羽夢在心裡歎息。

  玄子寒冷眉微挑,不動聲色,看起來有些不耐,起身,對二人道:「如果你們沒事,請離開吧。」說著,就要離開。

  「站住!」二人覺得非常沒面子,大聲喝道。

  「紅哥,他不給面子,怎麼辦?」綠衣矮個子對紅衣高個子問道。

  「綠弟,那就讓他見見我們的拿手絕技吧!!」紅衣高個子高呼道。  

  二人齊轉身,揚起手,同樣的動作,數十條灰褐色的「暗器」射出,一部分射向玄子寒,一部分射向唯一留在屋內的上官羽夢和程叔。

  玄子寒有內功護體,輕易便擊斃數條灰褐色的「暗器」;而另一邊,手無寸鐵的上官羽夢擋在程叔面前,眼看「暗器」就要射在她的身上。驀地,那數十條「暗器」在離她一尺遠的地方,突然停了下來,然後迴旋射出,落在不遠的地上,定睛一看,是一種灰褐色的三角頭蛇。

  「啊——我的寶貝!」西域雙煞不約而同的痛哭歎道,抱成一團。

  上官羽夢笑嘻嘻地從衣袖裡拿出一個約有雞蛋大的黃色小球,那是一塊牛黃!  

  原來,上官羽夢和玄子寒、程叔昨日訂下的計劃,就是以牛黃回擊毒蛇暗器。西域雙煞用蛇作暗器,雖然凶險無比,但蛇怕牛黃,這叫一物降一物!

  「羽夢小姐,你怎麼會想到帶這個東西呀?」剛進門來的僕人乙一臉的不可思議,難以置信地問。

  「在藥房看見,就順手買來了,不好嗎?」上官羽夢眨眨眼,歪著頭,決定保留這個小秘密。她甜甜地笑著提醒道:「現在該討論的不是這個,而是解決眼前的問題吧?」

  說的對!到外頭吐完又回到屋內的眾人,皆嚴肅地點點頭,把信任的目光投向總管程叔。

  程叔沉思道:「羽夢小姐說的極是。這一地蛇屍可不太好收拾呢,我要好好考慮考慮……」  

  「作頓蛇肉羹不就得了,很補呢!大家剛吐完,這裡有這麼多蛇肉,正好夠每個人補一補的了。」她興高采烈地出主意,沒注意玄子寒一臉溫柔、好笑地看著她。

  「好,這個主意不錯!把毒蛇的牙拔去,應該就沒有毒了,看來我們今天能好好吃一頓了,我這就叫人下去準備。」

  「那……程叔,是不是先把這兩個人解決?」玄子寒總算贏得了開口的機會,笑著指指在地上抱成一團、痛哭流涕的西域雙煞。

  「啊,我都忘了。」程叔抓起兩人,處理「垃圾」去了。

  午膳,一頓美味的蛇肉羹,饞煞每個人的嘴。

  還真是該感謝那個雇殺手的壞蛋呢!  



  幾天後,玄子寒在洛陽的生意也談的差不多了,便啟程返回玄夢山莊。

  一行人剛到山莊門口,一道曼妙的紅衣身影便撲向玄子寒。

  玄子寒閃身輕巧躲開,不過身後的程叔可就沒那麼幸運了。他被那道人影狠狠撞上,身子退後了兩步,才停下來。

  「玄大哥,你總算回來了,媚如真是想你呢……啊,怎麼是你!」韓媚如嬌媚地抬起頭,對上的竟是程叔那張老臉,當下大驚失色,失聲嬌吼。

  「韓表小姐,是你撞到我身上。我擔心韓表小姐摔傷,才沒有閃開。何況韓表小姐是千金小姐,應知書達禮、舉止端莊,怎麼可以如此沒有規矩!」程叔板著臉,義正詞嚴道。  

  韓媚如氣得嬌容變色,忘了某人在場、忘了維持千金小姐的形象,兩手叉腰成茶壺狀,眼看就要和程叔吵起來。

  不過,有人顯然對這齣好戲並不感興趣。上官羽夢拉起玄子寒的手,撒嬌道:「子寒,我累了,咱們進去,好不好?」

  玄子寒體貼地點頭同意,對欲吵架的兩人說道:「程叔,還有一些賬目需要交代,請你一會兒和各商行的掌櫃說一下。韓表小姐如果要出門,請叫家丁陪伴,乘坐轎子。玄某還有要事在身,恕我先行離去。」沒啥感情地說完,他就摟著上官羽夢的肩離開了。

  主角都沒了,也沒什麼意思。程叔暗自揚起一抹壞心的笑容,緊跟在玄子寒身後離去。呵呵,這些日子,他也被傳染得變壞了。  

  韓媚如盯著玄子寒放在上官羽夢肩上的手,露出扭曲的恐怖表情。誰敢和她爭玄子寒,她就讓誰不好過!

  睡了一個舒服的午覺,上官羽夢伸伸懶腰,一張開眼,就對上玄子寒溫柔的目光。

  回來後,她一直握著他的手,在他懷裡撒嬌,不肯讓他離去。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她亢奮的神經漸漸放鬆下來,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子寒,你說咱們這樣算不算同床共枕?」上官羽夢笑咪咪地望著他,兩手伸到他頸後。

  「夢兒,你想說什麼?」玄子寒知她甚深,黝黑的瞳眸像兩潭寧靜湖水,黑得發亮,彷彿能洞悉她的心思。  

  「我很願意嫁給你!」上官羽夢眨眨水汪汪的大眼。

  「我以為這在十年前就已經決定好了。」玄子寒含笑道,算是間接接受了她的求婚。

  上官羽夢慢慢消化那句話的意思,忽然笑得有如春花初綻,一雙燦若琉璃的美目亮了起來,像個得到期盼已久的禮物的孩子。

  「你是說——你這些日子愛上我了,所以願意娶我了?」她興奮地嬌嚷。

  玄子寒緩緩地點頭,臉似乎微微泛紅。

  上官羽夢喜不自勝,一把抱住他。

  然後,她想起心中的疑慮,吃醋地問道:「只娶我,不娶韓三小姐?」她可忍受不了古代的一夫多妻制。

  「愛吃醋的小東西!即使你沒有回來,我也不會娶她。更何況你回來了,不是嗎?」玄子寒緊緊回摟住她,用唇輕點她的鼻尖,柔情蜜意地道:「夢兒,我不是個三心二意的人,你該明白的。」

  「我會讓你沒時間想別的女人的!」上官羽夢自信滿滿地道。

  她不是會成天問男人「愛不愛我」的女人,也不若古代婦女事事依賴男人,只會被動地苦苦等待男人的憐惜,那種行為姑娘她不屑為之。

  不要問男人為什麼不愛自己,而要問問自己有什麼值得人愛,不是嗎?她並不會因為是在這個可以一夫多妻的時代就特別神經質,成天向他尋求保證,這樣的日子久了,再如何深厚的感情也會相看兩厭。

  面對未來的變數,就要努力面對才對,有句話說「命由天定,運在人為」。畢竟就算在二十一世紀,一夫一妻制,想偷腥的還是會偷腥,想離婚的還是會離婚。如何完善自我,讓他死心塌地愛著她才是最重要的吧?

  「期待。」玄子寒笑道,笑容中含著澎湃的柔情,讓她不覺心中一蕩。

  他溫柔至極地吻上她的唇,似有千言萬語想要透過這個吻來訴說。她沉醉在他的溫柔中,臉上露出夢幻般的甜蜜笑容。

  許久之後,玄子寒才微微鬆開手,放開她。

  她靜靜地靠在他懷裡,聽著兩人的心跳聲。

  咕嚕嚕——

  本是個非常浪漫的時刻,無奈一個不雅的聲音從上官羽夢的肚子裡傳出,抗議她對身體的虐待。

  「餓了?」玄子寒微笑地問道,這個小丫頭害羞的表情真是可愛!

  上官羽夢紅著臉點頭,因為趕路,會暈車的她怕會嘔吐,從早上就沒吃東西了。她平時習慣一天五餐,非常的不耐餓。

  「我叫廚房做點吃的送上來。」玄子寒又親吻了下她紅嫩的面頰,轉身出去了。

  上官羽夢趴在床上,等待他拿飯菜回來。身體還是有些疲倦,她又要睡著了……

  「哼!大白天的就賴在床上,成何體統?」一聲呵斥把她吵醒,她感到有某個人用非常不爽的眼神緊盯著她,像是想要把她盯穿。

  上官羽夢懶洋洋的抬起頭,先是看到一團艷麗的紅衣,再往上看,是韓媚如憤怒扭曲的面孔,旁邊則是韓媚如的貼身小婢香兒。

  「子寒很快就回來了,你最好離開,改天再來。」上官羽夢不是很感興趣,意興闌珊地道。

  韓媚如一臉狂妒,猖狂地用一隻手指著上官羽夢,嬌吼道:「你竟然叫玄大哥『子寒』?你知不知羞呀?守住你的本分,不要癡心妄想了。還有,這尋夢閣我想來就來,你憑什麼叫我離開?別忘了你的身份!」

  耳邊的噪音實在意人心煩,上官羽夢瞪著韓媚如,十分生氣被人打斷了睡眠。

  「韓表小姐,你才是應該記住自己身份的人吧?第一,我和子寒的事,與你這個旁人何干?你憑什麼在這裡大吼大叫?第二,這裡是尋夢閣,是我住的地方,我有權拒絕我不喜歡的客人。第三,你這般形同潑婦罵街的舉止,實在有損你千金大小姐的身份,請自重。」老虎不發威,還當她是病貓呀?

  「你……你以為玄大哥真的會看上你這個毫無身份背景的下賤丫頭?」韓媚如鄙夷的眼神掃向上官羽夢,醋意橫生的嬌吼,「不要自恃甚高,娟娟表妹才是玄大哥的正室,你不要癡心妄想了!」

  哦?這麼快就又變了?韓媚如不是認為自己才應該是玄子寒的正室嗎?上官羽夢嘲弄地一笑。「別忘了,子寒喜歡什麼人,還不需要你來決定。如果我沒記錯,你只是玄夢山莊的客人吧?」

  「上官小姐好一張利嘴呀!怪不得把玄莊主迷得神魂顛倒,真是好手段。」婢女香兒細聲細氣地說道,聲音有說不出的尖刻刺耳。

  「哦?」上官羽夢淡淡一笑,冷眼盯著香兒,道:「小姐們談話,沒有你這個丫環插嘴的份,否則別人還以為是韓表小姐家教不好,才帶出這樣的丫環。韓表小姐請注意喲!」

  「你……你……」韓媚如氣得不輕,不知說什麼回嘴才好。她先前怎麼會以為上官羽夢只是個無知的小綿羊?她根本是個可惡的妖女!

  她揮起手,想打歪那張讓人生氣的面孔。哼,到時候看玄大哥還會不會喜歡那個妖女,

  君子動口不動手,說不過就要打人了啊?上官羽夢眨眨眼睛,手中已握好衣袖中的銀匣子,只等韓媚如手掌一到,就讓她嘗嘗全身麻癢的滋味。

  驀地,房門外傳來玄子寒的聲音:「夢兒,飯菜一會兒就好。先來喝一碗紅棗蓮子羹吧。」說著,他就推門而入。

  聞言,韓媚如猛然收回手臂,由於用力過猛,一個巴掌打在她自己身上,痛得她直流眼淚。

  「韓表小姐,你怎麼了?」上官羽夢笑咪咪地佯裝關心問道。

  「沒事,沒事。」韓媚如苦著一張臉,不敢在玄子寒面前說出自己的惡行惡狀。「玄大哥,我覺得有點不舒服,先走了。」

  她帶著婢女香兒,有如喪家之犬,奪門而出。

  上官羽夢的笑容愈發燦爛了,玄子寒嚴肅地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歎道:「夢兒,你把話說得這麼絕,很快你我的生活就不會寧靜了。」

  韓媚如一定會回韓月山莊告狀,韓老爺子聽了她的哭訴,肯定會快馬加鞭趕往這裡,阻撓玄子寒被「妖女」迷惑。

  韓老爺子德高望重,助他為父母報仇,對他恩重如山,於情於理,他都不該不識好歹,違背韓老爺子的意思,可是感情的事不是可以任人掌控的。

  屆時雙方怒目相對,大動干戈,必然會傷了兩家長久建立起來的感情,而他和上官羽夢的事也必定會再起波折。

  上官羽夢挑眉一笑,反正他不會娶韓三小姐,衝突就在所難免。長痛不如短痛,不是嗎?何況她最喜歡挑戰了。

  不過,他這麼說,那她剛剛和韓媚如的對話——

  「剛才你都聽見了?」上官羽夢瞪大眼睛問道。

  「是的。」玄子寒含笑點頭。

  嗚,這麼說她強悍的嘴臉都被他看見了?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因為我變得很強悍……」她的聲音中充滿著憂慮。

  「我為什麼要覺得奇怪?」玄子寒看著她露出放心的表情,又笑著補充道:「那才是真的你,不是嗎?」

  天啊,他什麼都知道了,他知道她不是一隻溫順的小綿羊?

  「你怎麼知道的?」上官羽夢驚異地問道。

  玄子寒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坐在她身旁。

  「是誰讓韓媚如連續二十日起紅疹?是誰想出藏身在貨物中將自己送上船?又是誰設計以牛黃抵禦『西域雙煞』的暗器?這些會是『柔弱』的你做的事情嗎?莊中發生的事情,就算當時我不知道,事後自然會有人向我稟報。」

  他頓了頓,溫柔地闔上她因驚嚇過度而張大的嘴巴。「夢兒,不要小看我,我能創立玄夢山莊,並不是靠運氣得來的。」

  有些事情,他不說,並不代表他不知道。

  「那為什麼不揭穿我?」她皺皺鼻子

  「我在等,等你願意自己告訴我。」玄子寒仍是笑得好溫柔,說的話卻讓她感動得想哭。

  可是,他克什麼全部都看到了,卻眼睜睜的看著她被韓媚如欺侮?

  「那你為什麼到最後才出來?」他不是應該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的嗎?

  「我不想讓你們雙方難堪。」玄子家淡淡地解釋。

  上官羽夢把事情連貫起來,很快就明白他的想法了。

  「也是不想這麼快就打破寧靜?」這才是重點吧?

  「嗯。」玄子寒頷首。

  「你怕韓老爺子為難我,讓我受委屈?」上官羽夢猜到了他的心意。

  玄子寒淡淡地點點頭。

  「子寒,相信我,我夠堅強,有能力自保,你都看到了,不是嗎?」他的體貼讓她感動,他對她是這麼的關心、在乎啊!雖然他不會說甜言蜜語,但他一直用行動證明他的心意。

  「夢兒,我不要你受傷,你明白嗎?」玄子寒專注地看著她,眼裡赤裸裸地呈現出對她的情意。

  上官羽夢捧起他的臉,輕聲說道:「子寒,我真是好愛你!」

  玄子寒愣了好一會兒,之後臉上滿狂喜。他緊緊地把她拉進懷裡,傾身吻上她嬌艷的紅唇,輾轉摩掌,品嚐他專有的甜美。

  這個時刻,閒人匆擾。

  就連喜鵲鴿「乖乖」都識趣地拍拍翅膀,自己找樂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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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9 00:05: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不出玄子寒所料,韓媚如第二天就告辭離開了。

  程叔得知此事,很為上官羽夢擔心,整日愁容滿面,直到上官羽夢拿著一塊塊點心,追著讓他品嚐,他才忘記了憂慮,專心面對他此生最大的仇敵——點心。

  上官羽夢的日子可忙的哩,沒有情敵在側,她可以專心做好多事,一點也不擔心哪天「某人」殺到玄夢山莊,對她興師問罪。

  她忙著陪玄子寒、忙著教人做點心、忙著拿點心給程叔吃,還忙著和府中的僕人培養感情。雖然每天都累得不得了,但她非常喜歡這種充實的生活。

  玄子寒日日和上官羽夢黏在一起,或是看看賬目和書、或是笑看她追著程叔四處跑、或是在廚房品嚐她做的小點心。

  從不進廚房的莊主竟常常往廚房跑,這可讓眾人又驚又喜又怕。

  玄子寒柔情的一面只屬於上官羽夢一個人,在別人面前,他還是那副冷漠、不易親近的面孔。不過,他賞罰分明的一面,早已使他贏得了所有人對他的敬意。

  這天,玄子寒在花園的涼亭內和上官羽夢賞花品酒。上官羽夢不勝酒力,幾杯酒下肚,臉上升起一層薄紅,映著白嫩的臉頰,格外好看。

  「夢兒,今天怎麼如此清閒?」玄子寒柔聲問道。

  上官羽夢像小貓一樣,慵懶地躺在玄子寒的懷中,舒服得昏昏欲睡。「總算帶出徒弟來了,以後就不用忙進忙出做點心了。」

  「這才是你決定收徒的原因吧?」玄子寒笑道。

  廚房的僕人們聽說上官羽夢要收徒教人做小點心,都喜不自勝,爭著作她的徒弟。可誰能想到,其實她是因為懶得自己做,才想要帶徒的呢?

  「是啊,每天做這麼多點心真是好累呢!」上官羽夢可憐兮兮地抱怨道。

  「如果你不要每天纏著程叔,非讓他吃你做的點心,你也不用做那麼多。」玄子寒幫程叔說好話。「程叔也吃怕了,先放過他一陣子吧!」

  「哼,能吃到我做的美味點心的人,會感到很幸福呢!」上官羽夢噘著紅機艷的小嘴,強辭奪理,拿了一塊小點心放入他口中。

  「從程叔的表情還真是看不出來。」玄子寒嘲弄地輕笑。

  是她很幸福吧?看著程叔痛苦的神情,在一旁偷笑著。

  「程叔最不好意思表現得太高興,他怕我累著了嘛!」上官羽夢嬌憨辯解道,神情天真無邪極了。

  玄子寒不再和她爭辯,大手溫柔地撫過她的面頰,輕歎了口氣。

  一名僕人站在涼亭外,似是有事稟報又不敢打擾兩人的親密。

  玄子寒發現了他,問道:「什麼事?」

  「韓月山莊的韓老爺子來訪,正在會客廳內等候,隨行的還有韓三小姐和韓表小姐。」僕人低低地說道。  

  「該來的終於來了。」上官羽夢轉過頭,嫵媚而略帶詭譎地一笑,笑靨中藏著慧黠和狡詐。

  她已經等不及要會會這位傳聞中很厲害的韓老爺子了。

  玄子寒扶她走出來,寵溺地道:「你啊,唯恐天下不亂!」

  「我們走吧,讓客人等太久可不好。」上官羽夢拉著他的手,明眸閃閃發亮。

  玄子寒無奈地搖搖頭,帶著她往會客廳走去。

  玄夢山莊的會客廳內,兩方人馬,情勢緊繃。

  「你說的就是她?」一位年約五旬的白衣老者,中氣十足地詢問韓媚如,面帶不悅,一雙精光湛然且固執嚴苛地打量著上官羽夢。  

  上官羽夢則回他一個甜甜的笑意。

  「韓老爺子,歡迎您的來訪,我和夢兒下月即將完婚,希望您能出席。」玄子寒護著上官羽夢,婉轉地說出自己已心有所屬的事實。

  「哦?我以前為什麼從沒聽你提過這些?我以為兩家聯姻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程叔,你之前和我是怎麼談的?外人都道玄韓兩家有意聯姻,現下這種狀況,你要娟兒以後如何嫁人?」韓老爺子嘴角緊抿,語帶責備地道。

  程叔面色緊張不安,誠惶誠恐地道:「韓老爺子,這事是我個人對韓老爺子許諾的,少爺並不知情。少爺和羽夢小姐兩情相悅,還請韓老爺子見諒。」

  「噢?」韓老爺子輕蔑地掃了上官羽夢一眼,「我怎麼看不出來那丫頭有什麼好?」  

  這位老伯也太傷人了吧?她有那麼不堪嗎?怎麼把她比作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了?上官羽夢心裡嘀咕著,很不高興。

  他家的孫女很漂亮嗎?上官羽夢不服輸地看向那位韓三小姐,這一看可驚呆了,

  天啊,世間怎麼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呀!如青山含黛的柳眉,杏眼明眸清澈得有如兩顆寒星,小扇子般的長睫毛朝上翹起,挺秀的瑤鼻下則是一張小如櫻桃般的嘴兒。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美人的神情太過冷淡,不,應該說是木然,根本沒有自己的情緒,像一尊沒有思想的泥娃娃。

  「我和夢兒失散了十年,直至近日才得以相聚。」玄子寒攬住上官羽夢的肩,堅定地道:「晚輩和夢兒的婚約在先,想必韓老爺子也能明白晚輩的苦衷。三小姐冰雪聰明,秀外慧中;晚輩才識淺薄,恐配不上三小姐。」  

  「舅爺,那妖女才出現幾天,玄大哥就被她迷得神魂顛倒,我看她不是好人!」韓媚如在一旁煽風點火地道。

  可惡,誰是妖女啊?上官羽夢氣呼呼地想,就算是妖女,也是個冰雪聰明、舉世無雙的妖女!噢……不,她真是氣糊塗了,怎麼把自己比作妖女了?上官羽夢偷偷瞪了韓媚如一眼,這筆賬且記在心裡。君子報仇,「十天」不晚,很快她就會討回來的!

  「韓表小姐,不要出口傷人,請自重。」玄子寒冷冷地道。

  「玄子寒,客套話就不用說了。我問你,如果她沒出現,你是不是就會和娟兒成親?」韓老爺子神態高傲,一臉鄙夷地指著上官羽夢。

  玄子寒握緊雙拳,意欲開口,卻被上官羽夢輕輕攔住了。

  她真的忍不住了,這些人當她是死人嗎?在她面前討論她的事,卻不理會她的意見,竟然還想要她的性命,真是讓她忍無可忍了!

  她輕輕站出一步,對上韓老爺子精悍的目光,不卑不亢地道:「相傳韓老爺子德高望重、不畏權勢,是條鐵錚錚的漢子。韓老爺子,你在江湖上也是位大大有名的人物,今日若是以大欺小,為難一個弱小女子,這日後傳出去,不怕惹人取笑嗎?」

  「哦?所以我為難你,就是以大欺小了?」韓老爺子不悅地哼了一聲。

  「這個小女子可不敢說,而且以韓老爺子在江湖上的名望,就算小女子說出去,眾人也不會相信是不?」上官羽夢慧黠地笑道。

  她這麼一說,韓老爺子如果難為她,就是自毀名聲了。

  韓老爺子一時語塞,一陣駭人的沉默後,突然大笑了起來,重新以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上官羽夢。

  「你這丫頭,果真聰明,讓老天佩服,如果有你作娟兒的大娟,我也放心了!」言下之意,似是要讓上官羽夢和韓三小姐韓娟娟共事一夫。

  玄子寒心頭一凜,「韓老爺子,晚生福薄,配不上韓三小姐,更不值得韓三小姐如此委屈。」

  「噢?我肯把我家娟兒委屈下嫁於你,你還不識好歹?」韓老爺子雙眉緊皺,怒喝道。

  「韓老爺子,這是因為……」程叔欲為玄子寒解釋,韓老爺子一個擺手,擋住了他要說的話。

  「丫頭,你說!」韓老爺子把這個難題推給了上官羽夢。

  玄子寒擔憂地望著她,摟在她肩上的手緊了緊。

  上官羽夢心裡頓時升起一陣溫暖、感動。她知道他是在告訴她,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會為她抵擋一切艱險。

  上官羽夢對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讓他放心,自信坦然的大眼望向韓老爺子,笑道:「韓老爺子,這個問題你不該問我,應該問韓三小姐才是。」

  她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致地向韓娟娟望去。

  韓娟娟似是對眾人的目光略感不安,顰蹙著細緻的蛾眉,不言不語。

  韓老爺子對韓娟娟的表情很是不耐,氣逼:「哼,你看她那副樣子,能有什麼意見?丫頭,你不是在找借口推辭吧?」

  上官羽夢胸有成竹、心平氣和地道:「韓老爺子,恕我直言。如果你一直不肯聽聽韓三小姐想要什麼的話,她又怎能發表自己的意見呢?因為就算說了,也沒人在乎吧?」

  聞言,韓老爺子陷入沉思中。

  韓娟娟似是一震,但很快又恢復了無心無慾的表情。

  玄子寒則是讚賞的看著上官羽夢,鼓勵的眼神默默給她支援。

  程叔更是用一種今日初相識的眼光,重新打量上官羽夢。

  韓媚如看韓老爺子似是已被說動,不能接受這種變化,她嬌聲嚷嚷道:「舅爺,別聽那妖女胡說,對於表妹來說,能嫁給天下第一莊的莊主玄大哥,才是最好的選擇!」

  韓老爺子沒有理會韓媚如的叫嚷,直視上官羽夢,緩緩地問道:「那你的意見是什麼?」

  他似是已全然信賴上官羽夢,她的意見對他有極重要的意義。

  上官羽夢紅潤的唇角掀起一抹慧黠的笑花,「讓韓三小姐自己選擇一個適合她、疼愛她的夫君,才是最重要的吧?」

  「好!」韓老爺子露出個老狐狸般的笑容,點頭同意。

  「子寒,我想和韓老爺子私下談談,可否借書房一用?」上官羽夢對去子寒做了個勝利的手勢,他回她一個溫暖的笑容。

  「韓老爺子請走這邊。」玄子家為兩人帶路。

  所有人,除了韓媚如主僕,都長長舒了口氣,看來這場風波終於要過去了,眾人不由得露出真心歡喜的微笑。

  只有韓媚如仍聲嘶力竭地叫嚷著,可誰理她呢?就當是突然跑進來的瘋子好了。

  砰!

  玄夢山莊一角,韓媚如所居住的閣樓內,持續傳來乒乒乓乓摔東西的聲音。

  韓媚如披頭散髮,咬牙切齒,原本美麗的臉龐此刻看起來猙獰可怖,瘋狂地摔著屋裡所有的東西。

  「真是氣死我了!那個妖女到底對每個人施了什麼妖法?玄大哥聽她的,討人厭的程叔也聽她的,竟然連只有一面之緣的舅爺也聽她的!她真是什麼手段都使得出呀!結果只有我們能看出她的卑鄙、陰險、狡猾、奸詐、下流、無恥,難道別人的眼睛都瞎了嗎?」

  「小姐,別氣了,咱們還是回韓月山莊吧!請韓老爺子為小姐安排一門好人家的親事,找一個疼惜小姐的相公,才是最重要的呀!」小婢香兒苦口婆心地勸道,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不過顯然,韓媚如並沒有聽進去,繼續聲嘶力竭地咆哮:「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舅爺已被那個妖女蠱惑了,他離開時,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我回那裡有什麼好?還不是像現在一樣,被人遺棄在一旁!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他們憑什麼這麼對我?」  

  因為你那天在會客廳的瘋狂表現,引起了韓老爺子的反感,小婢香兒厭惡地想,不過沒有把這種情緒表現在臉上。她可不想接受韓媚如的一頓拳打腳踢,而且她以後的地位、榮華富貴,還都得靠韓媚如呢!

  不過,既然韓媚如不接受另嫁他人的安排,那只有這一條路好走了!

  「小姐,奴婢有一個辦法,可以除掉那眼中釘、肉中刺!」香兒以細細、尖尖的嗓音說道,臉上閃過陰險惡毒的光芒。

  「什麼方法?」韓媚如抓住香兒的手,抓得好緊,在香兒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紅痕,急切地問道。

  「找個人,除掉她!」香兒忍著痛,一字一字地說道。當她說到「除掉她」這幾個字時,眼中閃動著變態的快感。

  「哼,我還以為你有什麼好主意!這玄夢山莊守衛森嚴,哪裡容易找人進來?我一個大家閨秀,又上哪找這種亡命之徒?」韓媚如甩開香兒的手,把她摔在地上。

  「或許一般人進不來,但他們卻一定有辦法!」香兒爬起來,整整凌亂的衣衫,惡毒地笑道。「小姐只需掩護他們進來,其他的事就和我們無關了!讓他們殺死三小姐,再陷害給那妖女。到時,即使是玄莊主也無法包庇那妖女,韓老爺子必然不會讓那妖女活命。」

  「為什麼不直接殺了那妖女?」韓媚如有幾分不快。

  香兒陰狠毒辣地笑了。「小姐,難道你不想親眼見到那妖女臨死前的慘狀?何況如果玄莊主以為是那妖女害了三小姐,必然會從此對她死心。等那個時候,玄莊主還不是小姐一個人的?」

  「借刀殺人?不錯!」韓媚如媚眼一亮。「如何聯繫他們?」

  「是這樣的……」香兒細細說來。

  兩個惡毒女人的陰謀即將開始——

  韓娟娟的房門外,兩道身影嘀嘀咕咕著,遲遲不肯進入。

  「夢兒,真的沒問題嗎?」玄子寒擔心地問道。

  沒有人知道韓老爺子和上官羽夢在書房談了什麼,只知道最後韓老爺子大笑著走出房門,把韓三小姐留在山莊,獨自離開。

  然後當晚,上官羽夢就告訴玄子寒,她答應韓老爺子為韓娟娟找一個合適的夫婿。

  找夫婿?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條件比照玄子寒,還要對韓娟娟體貼入微,愛她如命,這樣的人選到哪裡去找呀?

  上官羽夢倒不擔心,她認為緣分這東西很微妙,強求不得。

  現在的韓娟娟,就像許多古代女子一樣,毫無自我地活著,就算有什麼意見也只是放在心裡,不敢爭取。這樣,怎麼能為韓娟娟找到一個適合她的男人呢?

  所以當務之急,是要開導韓娟娟,重燃韓姐姐對生活的熱情,而這需要一些非常手段。

  「子寒,答應我,一會兒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要阻攔我。」她十分認真地叮嚀。

  「夢兒,你想做什麼?」他沉聲問道。

  「子寒,相信我,我有分寸的。」她盈盈淺笑,握了握他的手,準備推門而入。

  正在這時,刷的一聲,門開了,韓娟娟靠在門邊,面無表情,冷淡看著上官羽夢,當她看見一旁的玄子寒時瑟縮了一下。

  「韓三小姐,我有點事想和你談談。」上官羽夢笑著對韓娟娟說道,看出她對玄子寒的畏懼,轉身對他擺擺手,道:「子寒,你先回去吧,我想和韓三小姐單獨談談。」

  玄子寒點點頭。「我在門外等你。」

  上官羽夢走進韓娟娟的屋子,關上門,找個地方,隨意地坐了下來。

  「我叫你姐娟,好嗎?」她露出人畜無害的招牌笑容,親切地說道。

  韓娟娟小兔般警惕地看著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是你畫的,好漂亮呀!」上官羽夢看著桌上的山水畫,讚歎道。

  韓娟娟羞澀地一笑,她似乎很容易緊張,笑容只是曇花一現,很快又恢復了原狀。

  「娟娟,你有沒有自己拿過主意?堅持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上官羽夢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

  韓娟娟抿著嘴,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中,不言不語。

  「如果別人對你作的決定你不喜歡呢?你會不會反抗?」上官羽夢有箸超乎常人的耐心,又問道。

  韓娟娟依然是沒有說話。

  如果是常人,自己說一大堆,卻沒人理會,二正會摸摸鼻子,識趣的離開。可上官羽夢不是一般人,她在七歲時就融化了玄子寒那塊萬年冰山,如今還會改造不了韓娟娟這個木頭美人嗎?  

  「這麼說就是不會反抗嘍?」上官羽夢自己下了結論,眼中閃動著詭譎的光芒。「那我們就試試看吧!」

  她拿起手中剛完成的山水畫,玉手輕輕一扯,畫被撕成了兩半。

  木頭娃娃的眼珠動了動,但很快又恢復了死魚眼般的無神。

  有反應,不錯,上官羽夢心忖,又笑咪咪地拿起屋中一個漂亮的繡屏,上面是一隻白鷺,栩栩如生,看那保護得很好的樣子,這件繡屏很得主人的喜愛。

  「這也無所謂,是嗎?」她撇撇嘴角,拿起一把大剪刀。喀刷兩聲,一個精美的繡屏就這樣毀了。木頭娃娃的眉毛都皺在一起,小拳頭握得緊緊的,但還是沒有說話。  

  反應不夠大,看來要下重藥才行。上官羽夢下了一個可怕的決定。她拿起桌上的毛筆,蘸了蘸墨水,不懷好意地笑著走到韓娟娟面前。

  韓娟娟的身子微微往後縮,可是空間有限,她根本逃不開上官羽夢越來越近的身影。

  「就連這樣也隨人開心?」上官羽夢拿起毛筆,在韓娟娟臉上肆無忌憚地作起畫來。

  「不要……不要……」木頭娃娃終於失聲反抗,揮舞著手臂,忿忿地看著眼前這個可怕的女人。上官羽夢收斂起笑意,停下動作,一本正經地看著韓娟娟。韓娟娟冰冷的表情不再,顯得有人性多了。

  「人,要為自己而活,你不可能永遠都默默忍耐、你不可能都順著別人為你鋪好的路而走,那不是你的人生!」她專注地看著韓娟娟的表情,繼續道:「你也有自己的情緒,不是嗎?為什麼別人說什麼都不反抗?」

  韓娟娟低著頭不言不語,良久,她才抬起頭,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寫著無助和傷懷。

  「你為什麼要幫我?是因為我爺爺的要求,還是因為怕我搶走玄大哥?」

  「因為我們都是女人,我不喜歡女人活得這麼沒有自我。」上官羽夢淡淡地道。「想通了就來找我吧!我會讓你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古時的女人已經活得夠悲哀了,女人又何苦再為難女人?

  上官羽夢不再勸她,瀟灑地打開門,和玄子寒離開了。

  「夢兒,我剛才聽到韓三小姐的尖叫聲,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玄子寒挑起眉,準備問個明白。

  「想知道嗎?不告訴你!」上官羽夢輕輕親了下他的面頰,一抹狡黠的神色蹦進眸底,她頑皮地一笑。

  「噢?」他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伸手搔搔她的腋下。她全身上下最大的弱點就在那裡,超級怕癢。

  「呵呵……子寒,好子寒,饒了我吧!」她笑個不停,努力擋住他的攻勢,但無濟於事,只得苦苦哀求。

  「好,等一下再說。」玄子寒玩上了癮,不肯停手。

  「天啊,你怎麼可以這樣!」上官羽夢義正詞嚴地斥責道,但保持不了多久,就又笑了起來。

  遠遠的一個人望著他們嬉戲的身影,陷入沉思。

  深夜,一座空蕩蕩的廢棄破屋內,傳出毛骨悚然的聲音。

  「她們決定了?」陰沉沉的聲音問道。

  「是的,主人,一切已經準備妥當。」矮小的身影打著寒顫,全身趴在地上,恭敬地回答道。「將派出三名殺手扮成婢女進莊,掠走韓娟娟。」

  「韓娟娟?」

  「是。她是韓月山莊的三小姐,韓月山莊和玄夢山莊早有聯姻的意思,如果抓住了她,還怕玄子寒不對我們百依百順?」

  玄子寒和上官羽夢的事情並未傳入江湖。韓媚如和香兒為了實行她們「借刀殺人」的計劃,故意誤導矮小男人,讓他以為韓娟娟才是玄子寒的所愛。

  「哦?這倒是個好辦法。」陰沉沉聲音的主人笑得恐怖,對矮小的身影吩咐道:「不要留活口。她們不是想和玄子寒永遠在一起嗎?到時直接送她們下地獄,倒也方便。」

  「是的,主人。」矮小的身影順從地答道。

  「我不希望再看到上回西域雙煞的結局,你該知道,這次就不會像上次那樣,只斷你三隻手指那麼輕鬆了。」陰沉沉聲音的主人論著讓人心驚膽顫的話語,讓不由得從心裡打個寒顫。

  「是的,主人。」矮小的身影顫抖個不停,不自覺摸摸只剩兩根手指頭的左手。

  「不問過程,我只要結果!」陰沉沉聲音的主人冷聲道。

  「是的,主人。」矮小的身影恭敬地回著。

  風雨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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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9 00:05: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轉眼間,秋天已悄悄來臨,玄夢山莊各地營收的賬目都已送來,玄子寒也日漸忙碌,少有時間陪在上官羽夢身邊。

  她知道他的難處,並不抱怨,自己在山莊中尋找樂趣。

  這日,上官羽夢帶著白鴿在山莊中嬉戲了一個上午,有些累了,便在一排小樹叢後面找了塊空地,坐在厚實的草地上休息。

  小樹叢為她擋住耀眼的陽光,她嗅著若有似無的花香,溫柔地梳理著「乖乖」的羽毛,悠然而愜意。

  正當她覺得休息夠了,準備起身時,韓娟娟過分僵直地從她面前的小樹叢旁走過,後面還緊跟著三個婢女,一行人似乎打算由側門出去。

  好奇怪啊!韓娟娟不是不愛出門嗎?而且既然要外出,為什麼不走正門?韓娟娟的婢女看起來也好奇怪,身材太魁梧了……

  呀,不對!「她們」是男人,頸上的喉結清楚地證實了「她們」的性別!

  上官羽夢警覺地半跨越身,雙眼緊盯著韓娟娟一行人,驚訝地發現三個「婢女」正拿著刀抵在韓娟娟後面。

  該怎麼辦呢?如果她跑去叫人告訴玄子寒,恐怕時間上來不及,而且會打草驚蛇,看來,只有她自己想辦法了……

  她取出一張紅色紙條綁在白鴿「乖乖」的腿上,那是她和師兄約定的信號,代表她有了危險。她親了「乖乖」一下,低聲道:「趕快去師兄那裡。」

  放飛了白鴿,她從容一笑,深深吸了口氣,從樹叢後面走了出來。

  「娟娟……啊,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她佯裝驚慌失措的無助模樣尖叫,模仿曾在二十一世紀的電視上看過的柔弱女人。

  「不許叫!」其中一個「婢女」摀住她的嘴,拿刀抵在她的頸上。

  她顫抖地點點頭,「婢女」把指在她嘴上的手放下,但力仍抵在她頸間。

  「你是誰?」「婢女」打量著她身上價值不菲的裙衫,猜測著她的身份,面色凶狠地拿刀比比她的喉嚨。

  「我……我是玄莊主的未婚妻。」她放作結結巴巴地回答。「你們……你們是誰?敢……敢得罪我,玄莊主不會……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玄子寒的未婚妻?」聞言,「婢女」陰沉沉地笑了。

  「誰說的?玄大哥的未婚妻,憑她也配!」韓娟娟突然開口,面帶不屑地瞥了上官羽夢一眼。

  接到韓娟娟的眼神,上官羽夢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韓娟婚不想讓她涉險,所以才會如此出言傷人。

  但她答應過韓老爺子要好好照顧韓娟娟,怎能眼見她有危險而棄她不顧呢?就算救不了人,也要陪在韓娟娟身邊。

  她貝齒輕咬紅唇,似是無限難過。「娟娟,我知道你對於玄莊主喜歡我這件事,一直都不能接受,但玄莊主就要迎娶我了……」

  「你……」韓娟娟急得直想跺腳。

  上官羽夢暗暗對韓娟娟搖搖頭,默默地用眼神安撫她。

  「婢女」們以為兩個女人爭風吃醋,並未起疑。

  「兩個都帶走!」帶頭的那人下令。「將她們一同藏在韓媚如的轎子裡。」

  撲鼻而來的香氣,使上官羽夢和韓娟娟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玄夢山莊內,瀰漫著緊張、憂愁的低氣壓,因為莊主的未婚妻和韓月山莊的韓三小姐都失蹤了。

  書房內——

  「程叔,還是沒有消息嗎?」玄子寒面色看似縝靜,但一雙由於緊握而關節泛白的雙拳,洩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是的,山莊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就是不見羽夢小姐和韓三小姐的人影。」程叔歎口氣,眼中有著掩不住的憂愁。

  「我已問過莊中的護衛,這些天來除了韓表小姐曾帶幾名陌生的婢女進出山莊,並無其他異常情況。三個時辰前,韓表小姐坐轎帶著幾名婢女從側門離莊。而剛剛收到消息,在城西的荒林中,已有人發現韓表小姐和婢女香兒的屍體。

  我想,有可能是韓表小姐將殺手帶進山莊,意圖對付羽夢小姐和韓三小姐。為了躲過莊中護衛的防守,她們將殺手扮作婢女,卻不料殺手竟在利用完她們後,將她們殺害滅口,並掠走了羽夢小姐和韓三小姐。」

  韓媚如和香兒愚蠢地引狼入室,天真地以為敵人會幫她們除去上官羽夢,誰知最後反而被殺了滅口。

  「有沒有查到派出殺手想取我性命的人所藏匿的地點?」玄子寒雙目冰冷。如果他沒有猜錯,想要他性命的人和掠走上官羽夢的殺手,是一夥的。

  「找到他們在城西的一間破屋,但已被放火夷為平地,沒有留下一絲線索。」程叔憂心忡忡地回答。

  「莊主,有人送給您一封信。」來人慌慌張張地把信呈上。

  玄於宗接過信,沉聲問:「送信的人呢?」

  「送信的是個孩童,我已問過,有人給了那孩子兩個銅板,讓他代為送信。」來人心驚膽顫地回答。

  讀罷,玄子寒濃眉緊皺、眼神冰冷。

  「夢兒和韓三小姐被抓走了,約在城北的斷崖見面。」他邊說邊向外走去。「程叔,我現在前往斷崖。你帶上精良護衛,稍後趕到斷崖援助。」

  程叔忙跟上前。「少爺,你不帶護衛跟隨嗎?」

  「他們要我獨自前往。」

  「那太危險了!」程叔竭力勸阻。

  玄子寒未曾停下腳步,轉眼已來到大門口。

  「程叔,我的命是夢兒的,如果夢兒有什麼意外,我也不能獨活。」說到這裡,他的雙眼微微泛紅。

  程叔還欲阻止,卻聽樹上有人朗聲道:

  「說的好,師妹總算沒有看錯人!」

  人未到聲先到,只見屋外的參天老樹上落下一名白衣男子,顯然剛剛他們在屋內的談話,都被白衣男子聽得一清二楚。

  玄子寒心中暗驚,要突破莊中層層防守又不驚動護衛,等閒人是辦不到的。而以他的功力,竟未察覺樹上有人,只怕白衣男子的身手和他在伯仲之間。  

  「請問來者何人?」他抱了抱拳,以禮相待。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並不回答,反掌攻向玄子寒,掌法靈捷優雅;玄子寒雖然失了先機,卻未慌亂,他功底紮實,掌風穩健,沉著應戰。二人功力相當,一時竟難以分出勝負。

  驀地,白衣男子收回雙掌,飄落於三尺之外,朗聲大笑。

  「天下第一莊的莊主果然身手不凡,今日在下領教了,把師妹交到你手上我也放心了。」

  「你是……」

  「上官羽夢的師兄,柳非凡。」白衣男子招招手,一隻白鴿落在他的手上,正是「乖乖」。

  他在接到「乖乖」帶來的求救信號後,立刻隨它來到玄夢山莊,正巧看到玄子寒和程叔在書房談論上官羽夢的事情,便藏身於樹上。  

  「什麼?羽夢小姐有師兄?」程叔驚叫。

  玄子寒相信了白衣男子的說辭,不僅因為白衣男子神色清朗、非奸邪之輩,也因為白鴿「乖乖」對白衣男子的親近。

  上官羽夢一直對她十年來的遭遇避而不談,想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許眼前的白衣男子能為他解惑,只可惜此刻時機不對。

  他再次對白衣男子抱拳。「請恕我招呼不周,只因夢兒現在被人劫走,我必須即刻前往斷崖……」

  「我正是為此事而來。」柳非凡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和信封。「師父早已算出師妹在十七歲時有一大劫,為了避開劫難,這十年來一直讓她隱居山中。半年前,師父壽終歸天時,仍不放心師妹,把這個錦囊交給我,叮囑若師妹下山遇難,則讓有緣人打開錦囊,或許可以躲過一劫。」  

  「有緣人?」玄子寒疑惑地重複。

  「是的,而師妹的有緣人就是你。」柳非凡頓了頓,又道:「師父留給你一封信,吩咐說如果你看了信之後,仍不改變心意,再將錦囊交給你。」

  有這麼多玄機?程叔非常好奇上官羽夢的師父,究竟是何人物。

  玄子寒拆開信,驚愕、不敢置信等情緒一一閃過他俊美的臉龐,但最後留在眼中的是堅定的光芒

  「我對夢兒的感情,不會因為這般小事而改變。」他手掌微微施力,將信粉碎成細砂。「世間再不會有第二人知道夢兒的秘密。」  

  柳非凡讚許地點頭,將錦囊交給玄子寒,補充道:「打開錦囊的時間不是現在,而是真正危急的時刻。」

  「謝謝。」玄子寒心中憂慮上官羽夢的安危,不再多言,施展輕功,前往斷崖。

  「柳公子,請問你師承何人?」程叔終究忍不住氾濫的好奇心。

  柳非凡莫測高深地瞅著程叔,嘴唇神秘地揚起,輕輕吐出幾個字:「『神算』司空昭昭。」

  說完,他不理會程叔錯愕的神情,飛身追玄子寒去了。

  「江湖九大高手之一,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無人知其確切年紀、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算』司空昭昭?沒想到他竟是羽夢小姐的師父……」程叔喃喃自語,猛然間想起了重點。  

  「哎呀,都這個時候了,我怎麼還在想這個?少爺和羽夢小姐的師兄已經出發了,我要趕快派人到城北的斷崖援助他們,否則,萬一少爺和羽夢小姐有什麼不測……」

  程叔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上官羽夢醒來,發現自已躺在草地上。韓娟娟在離她不遠處,仍然昏迷著。

  舉目望去,約有二十來名黑衣人呈圓弧形圍在她們周圍,西邊有一個亂石堆,只有五十尺外的懸崖邊上無人防守。

  她緩緩向韓娟娟移去,或許因為見她是一名弱女子,黑衣人對她的舉動竟未出聲阻攔。

  「娟娟,快醒醒……」她在韓娟娟耳邊一遍又一遍的輕喚。  

  耳邊鍥而不捨的呼喚,使韓娟娟悠悠醒來。

  「太好了,你醒了!」上官羽夢低聲歡呼,小心地不驚動遠處的黑衣人。「怎麼樣,身體還好嗎?」「嗯。」韓娟娟點點頭,腦袋還是暈沉沉的。

  「一會兒,我想辦法把西邊的黑衣人引過來,你聽我的信號,當我升起煙霧,你就向那邊的亂石堆跑,躲在那裡不要出聲。記住要預先看準方向,否則等會兒就認不清方位了。」上官羽夢觀察地形,仔細解說。

  見韓娟娟點頭,她從頭上摘下一個長長的髮釵,放在韓娟娟手裡。「這個給你防身。」

  韓娟娟握著髮釵,慌亂不安,欲言又止。

  上官羽夢看出韓娟娟的緊張,但已沒有太多時間交談,只得佯裝自信地朝她笑笑,安慰道:「相信我,沒問題的!」  

  「你……你怎麼辦?」韓娟娟擔心地瞅著上官羽夢。

  上官羽夢搖搖頭。「別擔心,我會到亂石堆找你的。」

  說完,她低下頭,慢慢向西邊走去。

  在離西邊的黑衣人大約還有十尺遠時,她背對著黑衣人蹲下身子,從腰間掏出一枚白色小球,摘下腕間的手鐲,藏於衣袖間,順勢趴在地上。

  「哎呀……好痛……」她不停地打滾,痛苦地哀叫。

  「怎麼了?」兩個黑衣人走到她跟前,口氣不是很好的問道。

  「我的肚子好痛……」她揚起楚楚可憐的小臉,臉上的淚痕未消,似是異常痛楚,叫聲愈發淒慘。「哎呀……」  

  「她怎麼了?」又走過來幾個黑衣人。

  「我……我……」

  她斷斷續續地回答,一手搶在腰間,一手支起身體,待黑衣人走近,暗暗將手鐲對準黑衣人,冷不防按下手鐲上的按鈕,發出細如牛毛的劇毒銀針,周圍的黑衣人一個個悶聲倒地。

  同一時刻,她捏碎白色小球,霎時煙霧瀰漫。這是她研製的強力煙霧彈,可維持半個時辰,三尺之內皆看不清景象。

  希望韓娟娟能順利跑到亂石堆。上官羽夢暗想,但此刻她也顧不了許多,手鐲內的銀針數量有限,只能再發射一次,而除此之外她又無其他防身的東西,必須趕快躲到亂石堆隱蔽才行。

  她按照先前測量的方位在濃霧中快步疾行,突然右方出現一個黑衣人手持大刀向她砍來,她閃躲不及,右臂的刀傷深可見骨。  

  忍著痛,她射出銀針,黑衣人立即倒地斃命。

  刀上有毒!上官羽夢對毒藥略知一二,手臂的刀傷開始泛黑,整個手臂逐漸麻木,分明是中了劇毒,只是不知毒藥的名稱和毒性。

  她淡淡苦笑,身上帶著毒傷,銀針又都用完了,她現在根本毫無自保的能力。師父真是算對了,十七歲果然是她的大劫。

  只是她還不想死啊,她還沒有親耳聽到玄子寒對她說出那三個字,還想嫁給他、和他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她不甘心呀!

  求生的本能使她力求振作,她冷靜地分析形勢,發現濃霧中有一絲亮光,那是太陽的光芒。煙霧雖厚,但陽光卻能穿透它,只要她向著亮光的方向走,一定能走出煙霧區。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手臂失去知覺,雙腿乏力,身子軟綿綿的,力氣已快用盡了。

  「夢兒,你在哪兒?夢兒……」煙霧中傳來玄子寒的呼叫聲。

  他來了!

  上官羽夢唇邊綻出一縷甜甜的笑意,喜悅使她放下了警惕心。

  「子寒,我在這裡……」她大聲回應。想到即將能見到他,她咬緊牙關,拖著無力的雙腿,奮力向聲音發出的方向移動。

  一道人影無聲無息地向她移近,亮晃晃的長劍抵在她的頸上——

  「不要動!」陰惻惻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上官羽夢抬起頭,對上一雙邪氣的眼睛,那人穿著的黑衣上繡著金邊,大概是黑衣人中的頭頭。

  「你是誰?」她大聲怒問,以給玄子寒示警,告訴他有敵人在她身邊。

  她好後悔自己一時大意,竟忽略了煙霧中不僅有玄子寒,還有黑衣敵人,以致暴露了行蹤。如今,她只希望玄子寒能聽到自已示警的聲音,不會莽撞地跑到自己身邊。

  「你想給玄子寒示警嗎?」黑衣首領猜出她的心思,冷冷地呵斥,露出嗜血的笑容。「看來,你需要一點教訓!」

  「啊……」

  長劍深入她頸間的肌膚,一道血流順著劍尖滴下。

  劍傷並不深,顯然因為黑衣首頷認為她還有存在的價值,才未取她性命。  

  上官羽夢緊咬下唇,不去想身上的傷口,努力讓大腦保持清醒,觀察眼前的情形,等待時機反擊。

  「快,叫玄子寒過來!」黑衣首領惡聲命令。

  上官羽夢默不作聲,似是聽而不聞。

  黑衣首領大怒,揮劍就向她受傷的右肩刺去,他滿意地揚起嘴角,毫不留情地將劍拔出,鮮血立即噴出,飛濺在他的衣襟上。

  上官羽夢像破娃娃般地倒在草地上,除了肩膀火辣辣的疼痛,再無其他感覺。但她仍緊緊抿著雙唇,一聲不吭,不想讓黑衣首領享受變態的快感,更不願讓玄子寒聽到她的痛呼聲而擾亂心神。

  「叫玄子寒過來!」

  喪心病狂的黑衣首領見她沒有反應,怒火更熾,一腳便將她踢飛。

  她的身子飛出煙霧外,頭撞上了岩石,額頭血流如注。

  「夢兒——」玄子寒看到這一幕,差點肝腸寸斷,立即施展輕功,欲上前救下她。

  黑衣首領離上官羽夢較近,比玄子寒快了一步,率先拉過她的手臂,將她押在胸前,長劍抵著她受傷的脖子,退到懸崖邊。

  「不要過來!」

  「夢兒?」玄子寒不安地叫著,她一動不動的模樣讓他心如刀割。

  聽到玄子寒的呼喚,上官羽夢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著他擔憂的面孔,她搖搖頭,想告訴他她沒事,殊不知這個動作更惹得他心痛。

  「子寒,別……別擔心……」力氣似乎已從她身上流盡,連說這麼幾個字都覺得力不從心。

  「放開她!」玄子寒握劍的手指發白。

  「拿你的命來換!」黑衣首領冷笑。

  「不要……」上官羽夢著急地搖頭。

  玄子寒怒目圓睜,瞪著黑衣首領。他不會天真地認為他自我了斷,黑衣人便會放了上官羽夢。「怎麼樣?不願意?」

  黑衣首領詭異地一笑,長劍抵在她頸部的傷口上,一滴滴鮮血不停地從劍尖上流下,落在草地上,怵目驚心。

  「不要傷害她!」玄子寒大吼,「你有什麼要求,我照做就是!」

  「好。」黑衣首領把長劍微微挪開,邪氣地笑了,「把你的劍,刺入自己的鎖骨。」

  玄子寒二話不說,立刻舉劍深刺進鎖骨,再迅速地拔出,臉色慘白,卻未哼半聲。  

  「好,好,原來你玄子寒也有今天!好一個癡情人啊……」黑衣首領摘下頭上的面具,露出一張被火灼燒而猙獰的面孔。「昔日你毀我猛虎寨時,是何等的威風,沒想到也會有今天吧?」

  「原來是你!」玄子寒怒昭著面前的殺父仇人。

  原來這黑衣首領就是十年前,殺了玄子寒一門三十多人的「猛虎寨」寨主——黃土霸。

  八年前,玄子寒雖然滅了猛虎寨報仇雪恨,但死傷的土匪之中唯獨少了主謀黃士霸,只留下一具面目無法辨認的燒焦屍體。

  未能親自手刃仇敵,玄子寒一直耿耿於懷,沒想到這廝竟然未死!

  「玄子寒,沒想到吧?當年我讓一名手下代我送死,然後躲在深山中數年,苦苦等待,終於等到了今日……哈哈……」  

  他想殺掉玄子寒,不僅是為了報仇,更是為了玄夢山莊的巨大財富。想到即將成為玄夢山莊的主人,黃土霸囂張地放聲狂笑。

  就是這個時候,

  上官羽夢趁黃土霸得意分心之際,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腕,右腳用力反踹向他的命根子,然後轉身欲跑。

  「賤人!」

  黃土霸怒吼,沒有給上官羽夢逃離的機會,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他用劍尖指著她的鼻尖,面色猙獰。

  站在懸崖邊上,他料定她已無後路可退,而玄子寒畏於她的安危,想必不敢進逼,他因而肆無忌憚,也不急於擒獲她。  

  「夢兒,小心!」玄子寒不安地驚叫。

  以她現在受傷、虛弱的身子,可能一陣風就會將她吹落崖底。想到這兒,他緊張地悄悄向懸崖邊移近。

  上官羽夢無所畏懼,深情的目光望向玄子寒,彷若是無言的傾訴。

  如果十七歲當真是她難逃的大劫,就讓她獨自承受吧!

  她不後悔,即使重來一遍,她仍會選擇冒險下山和玄子寒在一起,而不願冒一點點風險錯過今生和他的緣分。

  為了這段相依相偎的幸福時光,她就是死也心甘情願。她不要連累玄子寒,她要他好好活著。或許,在她死後,他終會另娶賢妻,但……即使如此,她也無悔!

  她忍受著頭暈目眩的感覺,努力睜大眼睛看著玄子寒,想把他的身影刻在靈魂深處,希望來生還能找到他,再續前緣。

  「賤人!」黃土霸冷笑著,撤劍,向她邁出一步。

  她的時間到了,黃土霸就要抓住她了。

  上官羽夢對玄子寒露出一抹絕美的笑容,希望這最後的笑容能永道保留在他心中,這樣她就滿足了。

  她真的好愛、好愛他,但只能等來生再見了……

  她狠下心來,不再留戀玄子寒溫柔多情的眼神,義無反顧地縱身一跳。

  「不——」玄子寒面無血色,心神俱裂,擲劍刺穿黃土霸的胸膛,飛身隨她跳下懸崖。

  「老天!」

  柳非凡救出韓娟娟,驅散煙霧後,看到的就是這幕驚心動魄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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